子阳云傲没有在意,只慵懒地闭上眼帘,倦意涌现,正要沉沉睡去,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叩门声。
子阳云傲累得浑身无力,连指头也不愿抬起一下,听而不闻地把头埋在厉天邪怀中继续培养睡意。厉天邪更不会去开门
,只垂着眼,静静看着他的睡容。
但外面的叩门声越来越急,更高呼起来。
“小侯爷,小侯爷!小姐……小姐在房里晕倒了,怎么叫也叫不起来。”
子阳云傲一惊,登时从厉天邪怀中跃起。
“别管她们!”厉天邪从后把他拉住,子阳云傲用力挣脱开来,匆匆套上衣物便向房门走去。
“发生什么事?”
“小侯爷!”两名小丫环满脸仓皇地站在门前,一见他出来其中一个更突然哭了起来。
子阳云傲皱一皱眉头,问:“出事的是哪个?如眉?还是楚楚?”
两名丫环异口同声地叫道:“是我家小姐!”
眉头蹙得更深,子阳云傲回头看了一眼,厉天邪正在窗缝后冷眼看着他,他心中不安,匆匆向柳如眉她们下榻的厢房走
去。
第五章
甫进柳如眉的房间,就听见一阵凄厉不已的哭泣声,子阳云傲扑前,把跪在床边的嚎哭的丫环推开,但见柳如眉平躺在
床上,玉脸蒙着一层黑气,正是中了剧毒的征象,子阳云傲大惊,伸手摸去,但发觉她脉息已断。
他的脸色倏变,猛然冲出,直奔楚楚的厢房。
撞门而进,房内哭声凄厉。楚楚又是平躺床上,满脸黑气。
见此情景,子阳云傲心中一沉,楚楚却在此时瞪开了眼,发出凄厉的尖叫。
见到她痛得五官扭曲,双手不住抓住胸口,子阳云傲知道这正是毒发之象,生死就在一瞬,想也不想,立刻把她扶起来
,指如电光,急点她身上十八大穴,再撕开她背后的衣料,把双掌抵在她的背心上,源源送入内力为她护住心脉。
他表面虽是名玩世不恭的风流子弟,但因幼承名师,一身内力之强已可挤身江湖年轻英杰的前五名之内,这时救人心切
,更是倾尽全力,半炷香后,内力已运行到顶峰,一阵白烟从他的头顶冒出,楚楚浑身刻颤,樱唇一张,猛地吐出一口
鲜血。
知道已暂时把毒性压抑下去,子阳云傲收掌,示意两名丫环侍候她躺好,接着,在床边盘腿静坐,半晌后,才睁开双眼
,问旁边的丫环。
“楚楚晕倒前到底发生什么事?”
被他问到的丫环急急摇头。“奴婢不知道,小姐刚才躺在床上休息,忽然就心痛起来,痛了一会儿,就痛得翻白眼晕过
去了。”
子阳云傲的眼角登时向房间四周扫去,却见桌脚有一打碎的药碗,旁边满是泼出来的药汁。
他蹙一蹙眉头。“她没有喝药?”
“只喝了一口就不小心打翻了。因为……因为小姐说今天的药特别苦,不想再喝,打翻了就罢,奴婢就没有再为她倒药
了……小侯爷,奴婢不知道没有喝药会害了小姐的,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答话的丫环说着,眼泪再次流下
。
看着散在地上的药汁,子阳云傲久久无言。
若楚楚多喝一口药,只怕早就像如眉一样,哪里还熬得到他赶来?
另一名丫环用温热的布巾为昏迷的楚楚抹去唇角的血渍,忍不住问:“小候爷,小姐不会有事吧?”
回头,看向楚楚,但见她往日红润的娇颜此刻苍白如纸,呼息似有若无,子阳云傲心头一阵紊乱,摇摇头,没有答话就
走出房外。
夕阳西斜,天色微昏,绿叶随着轻风摇晃,发出沙沙声响,丫环们的哭声更隐隐从两间厢房传出,令人心乱。
两女的事很快就会惊动别人,其它人他不怕,但卓不凡看似温和儒雅,其实精明干练,又与他关系极亲,子阳云傲一时
之间也想不到要如何应付他的质问。
楚楚身上的毒虽暂时披抑压,但是,也只是权宜之计,到底是要找出解药才能救她一命,但是解药……
厉天邪呀厉天邪!你真是越来越厉害,越来越狠毒了!
子阳云傲的眉头拧成一团,神色复杂,也不知道是在叹息,痛心,还是愤怒。
满心紊乱之际,一条铁臂横地伸出,用力一扯,把他拉入树丛之中。
抬头一看,却是已经穿戴整齐的厉天邪。
“都死光了吧?”
子阳云傲把手一甩,冷冷地答:“托福!还剩下一个!”
厉天邪勾起唇瓣,漫不经心地道:“哦?这么大命?”
看着他脸上挂着的冰冷笑容,子阳云傲顷刻间竟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好半晌后,才勉强把精神集中起来。
“你怎知道她们会死?”
厉天邪没有回答,看着他的神色,子阳云傲深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
“是你下毒的?”
“为什么是我?”斜眼瞅着他,厉天邪保持着那一抹冷笑,慢条斯理地说:“我又没有威胁愁雨拿解药,又没有偷偷将
什么放在她们的药碗里,怎会是我下毒的?”
听着他不急不缓的说话,子阳云傲倏地满身冷汗。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他问秋愁雨拿解药时那阵似有若无的哨子声。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
“是什么毒?”
“不知道!”厉天邪冷笑。“反正什么毒也足以毒死她们,现在还活着一个吗?我倒想看看她能活得多久。”
听着他冷酷的说话,子阳云傲用力地吸两口气。
就如厉天邪所言,没有解药,楚楚活不了多久,于是,子阳云傲勉强地把满心的愤怒抑制下去,尽量放轻语调和他说话
。
“天邪,如眉和楚楚只不过是太君瞧中的媳妇,我不爱她们,和她们之间也根本没有什么。”
想也不想,厉天邪说:“没有任何人可以觊觎我的人!”
“我不是你的!”子阳云傲怒叫。“我和她们也没有任何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凤太君?”厉天邪直视子阳云傲,双眼发出锐利的光芒。
“你要我怎样拒绝?”子阳云傲受不了地摸着前额。“难道你要我对太君说,你的宝贝孙儿我喜欢的其实不是女人,又
或者,要我将你带到她面前,告诉她:太君,我来介绍,这位就是我的情人‘魔教教主厉天邪’!”
“这有什么问题?”厉天邪连眉头也没挑起一下。“我的的确确就是你的情人──我可以对任何人介绍你。”
“但是我不可以……”子阳云傲摇摇头,用一种揉合着内疚难受的眼神凝视厉天邪。“我与你不同,我不可以败坏侯府
的家声,更不能令疼爱我的太君伤心。”
看着他俊美的脸孔,象征多情与薄情的单眼皮,厉天邪一双眼冷得像冰。“你不爱我?”
“我爱你,但是……”渐渐地,子阳云傲的声音也冷了下去。“但是,我不可以因为爱你,而伤害其它爱我的人,也无
法接受你因为爱我而伤害其它人。厉天邪,把解药交出来,只要能救活楚楚,我说不定能够原谅你。”
厉天邪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不!”
生气的不单止子阳云傲,他也是!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的情人身边有其他人,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忍受自己永远只是
情人身边一个不见得光的影子。
瞬间,子阳云傲颓然无力地闭上双眼,接着睁开,眼瞳中闪烁着熠熠的怒火。
瞪着厉天邪冷酷无情的脸孔,他一字一字地说:“我记得我警告过你,当年你因为几句戏言而下令杀死与我争吵的人一
家老少时,我警告过你──永远别再做相同的事!”
这时候,远处已传来吵嚷的人声,只怕是被两女的事引来的。子阳云傲不再多发一言,转身离去。
“傲!”
厉天邪从后把他叫住,声调镇定如恒。
“你带她们来这里,不就是要我嫉妒吗?我只是在做你想我做的事而已。”
一股怒火倏地冲上心头,子阳云傲再也按捺不了,猛然回首,大叫:“疯子!”
厉天邪笑了。
“你不会真正气我的!”神色声音都充满自信。
“你──!”声音哽在喉头中,子阳云傲气得根本说不出别的话来,只一直在唇边嚷着“疯子、疯子!”蹒跚而去。
柳如眉和楚楚之事果然惊动了其它人,房门前聚集了不少好奇的武林人士,见他出现纷纷让开一条路来。
慧心大师领着几名和尚站在柳如眉床前念往生咒,子阳云傲站在门边,正好看见柳如眉死寂的容颜,不知恁地,厉天邪
刚才讲的那些疯话就这样冒了出来,一双脚跨过门槛一半便顿在半空。
僵硬片刻,他最终还是没有踏进柳如眉的房间,而是转身向相邻的厢房走去。
推门,一袭青衣的卓不凡正站在楚楚床边。
想起一会儿还要在他面前为厉天邪的恶行掩饰,子阳云傲心头一阵烦乱。
“云弟。”正为楚楚把脉的卓不凡见他走进来,立刻把搭在楚楚玉手上的指头缩回来。
眼角扫过依旧昏迷不醒的楚楚,子阳云傲问:“卓大哥,她怎样了?”
“只知道她身中两种剧毒,一种应该是腐心毒,至于另一种……我一时间也摸不着头绪。”
“可有解救之法?”子阳云傲知道卓不凡对医道颇有研究,语气间不由得充满希冀。
“除非有解药,否则……”卓不凡摇摇头,半晌后才接下去说:“只怕她活不过两天。”
看着楚楚,想到这个漂亮无辜的女孩子可能只剩下一、两天性命,子阳云傲心中乱成一团。
接下来的一切,包括怎样安置柳如眉的尸身,派人通知她们家人的事等的事,全都由卓不凡打点。
子阳云傲垂首倚立门边,沉思不语,因为出来时太过仓促,没有束发,衣衫散乱,加上脸上常挂的笑意黯淡。
两女被毒杀,加上他失魂落魄的表现实在太过奇怪,“神算子”朴天算几次想开口询问,但都被卓不凡以眼神阻止。
他自然也看出不妥,但一直没作声,将其它人打发走后,走到子阳云傲身边,柔声说:“云弟,你一定累了吧?不如先
回房休息。我会叫人在这里看着。”
子阳云傲摇摇头。“不!我想留下陪着楚楚。”
见他低眉垂目,神色志忑,卓不凡想了想,走出门外,半晌后回来,手中拿着一套衣物。
“云弟,这是我的衣服,你先梳洗一下。”
子阳云傲知道一定是自己现在的样子糟蹋得令他看不过眼,接过衣服,点点头。
卓不凡拍一拍手,四个小沙弥便合力抬进一个大澡盆走进来。
“这院落只有两间厢房,本来我想叫他们将澡盆抬进邻房,但我想你多半不想进去,反正,楚楚姑娘暂时不会醒过来,
所以我就叫他们把澡盆抬进来了,好吗?”
虽然心情不好,但见他如此体贴,子阳云傲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卓大哥,你是我所认识的人之中最细心的一个。”
被他一赞,倒是卓不凡不好意思起来,俊脸微红。
解开上衣,身上满是紫红的吻痕,子阳云傲顾忌地向卓不凡的方向看一眼,幸好,他一直君子地站在八仙屏风后,没有
越雷池半步。
褪尽衣裳,坐在烫热的洗澡水中,子阳云傲顿觉绷紧的身心倏然放松,全身都舒泰起来。
卓不凡拉过一张小鼓几,小心地掖起衣?,坐在屏风后与他闲聊起来。“云弟,你可有想到有什么人会对她们下此毒手?
”
“……”
子阳云傲的声音在半晌后才缓缓响起。“楚楚和如眉虽然出身江湖,但都是妇道人家,我实在想不到有谁会对她们如此
狠心。”
谁会对她们下此毒手?子阳云傲当然知道,却无法不为厉天邪而说谎。
“连一点头绪也没有?”
听见追问,子阳云傲垂首看向自己在水里的倒影,在向来令他自傲的俊脸上,此刻看见的只有可耻。
他咬一咬唇,再答:“卓大哥,其实我和她们相识还不满两个月呢……有谁想谋害她们,又或者她们家中有什么仇家,
我实在不清楚。”
卓不凡“嗯”了一声,半晌后,轻声道:“听丫环说,是你及时赶到,以内力护住楚楚姑娘的心脉,才令她保住性命。
其时楚楚姑娘的毒性已经攻心,能够将毒性尽锁在心脉一带,云弟的内功之强真是令为兄吃惊。”
仿佛赞叹的话传入耳中,却令子阳云傲正在泼水的手微微一僵。
他在幼年时偶遇明师,但因师父与魔教关系极深,所教招式内功亦源自魔教,为免惹人疑窦,他从来不在旁人面前展露
武功,但这一次救人心切,竟忘了掩饰……以强大内力压制蚀心剧毒,可不符合他游戏人世的风流公子形象。
刹时间,子阳云傲也想不出什么话来为自己掩饰,一阵无言。
卓不凡忽然说:“晚膳时间已过,你一定肚饿吧,我到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一会儿回来。”
接着就是平稳的脚步声起,知道他已经走出房间,子阳云傲暂时舒一口气,
以卓不凡之精明,今次的事只怕已引起他的种种联想,若他从蛛丝马迹追查一下,只怕很快就会查到自己与魔教间牵扯
不清的关系。
子阳云傲想着,心里暗暗又将厉天邪骂了千遍百遍。
都是那个杀千刀的死疯子!
边咒骂着,边从澡盆而起,擦干身子,穿上卓不凡为他准备的浅蓝色长衣后,又坐在楚楚身边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卓不
凡回来。
从食盒中拿出几碟斋菜,汤,饭,除此之外,还有小碗白粥。
卷起衣袖,卓不凡小心翼翼地把粥放在桌角。
“先把粥放着,等吹凉了,再叫丫环喂楚楚姑娘吃。”
“卓大哥,令你劳心了。”子阳云傲不得不再一次为他的细心而赞叹。
心想:师父总怪他整天和厉疯子吵架,但这能怪他吗?若厉疯子有卓大哥一半的体贴温柔,他还哪里吵得起来?
这时窗外夕阳已尽下,天色昏暗,劳累大半天,子阳云傲也确实饿了,便与卓不凡围在圆桌旁吃起饭来。
寺院的素菜做得并不精致,但味道尝起来还可以,加上卓不凡一直殷勤布菜,子阳云傲吃下不少。
吃到一半,卓不凡忽然开口。
“我派去监视那三个人的探子刚刚回报我,在柳姑娘身亡的消息传出前,他们住的院落已经人去楼空了。”
“那三个人”指的当然是厉天邪,秋愁雨和夏飘萍,子阳云傲不知道他突然提起这事是何用意,只得含糊地“嗯!”了
一声。
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住口,卓不凡接下去说:“连贾老实也不知所踪,看来是和他们一伙的,都怪当天在大厅我顾着面
子,又以为魔教中人到底没有这么胆大包天潜入武林大会,否则,说不定可以当场把魔教的几个要员擒下,那柳姑娘和
楚楚姑娘就不必受苦了。更奇怪的是他们辛辛苦苦潜入武林大会,竟然不先救出沈沧海,反而对两个与世无争的姑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