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神看着Inuki,一点点吸着鼻子。
一口气倒抽回胸腔,冰凉。
大衣狠狠裹紧一点,不理他,这家伙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点大人样。擦身而过,径自向房间里走,冬日夜晚,有什么比
暖炉热茶小点心更诱惑。
身后悄悄摸上来的家伙被一把打开,“冷死了!”抱怨着挣开他。
没眼色的家伙,要抱好歹也暖暖手啊。
显然听到了这一句,呼噜噜的笑声止不住地滚了出来,Inuki回头瞪他,阿雅用袖子遮着脸,鬼声鬼气地笑,猫似的圆眼
睛转来转去。门一拉上便高高兴兴地蹭了过去,搂着情人细细的腰再不肯放手,整个人软软地霸在了Inuki身上。
十指插在漆黑长发深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着。缠绵如丝的长发,顺且软,很久没剪过了,越向下越有一点微微的鬈曲
。有时阿雅会觉得Inuki才更像只猫,被这么梳理着头发,安稳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眼睛微微眯着,什么都不想看的满
足模样。
他突然翻了个身,“雅。”
“嗯?”
黑色的眼睛慢慢抬了抬,眼尾略挑,有点狡黠的味道。“明年的话,到底会怎么样?”
阿雅慢慢抿起嘴唇。漂亮的嘴角向脸颊上小小的酒涡挑过去。Inuki看着忍不住给了他肚子一拳。“好好回答我。”
阿雅撅了下嘴,一言不发,动作轻柔地把Inuki从怀里扶到茵褥上,Inuki懒懒地伏在那里看他颠颠地从二层橱柜里拿来
只紫檀匣子,规规矩矩捧到枕边。Inuki好奇起来,揭开盖子便低低地呀了一声,“这是什么?”指尖挑起银白丝线,尽
头一方小小的血色玉。另有模样相同的羊脂白玉,系着黑丝。匣子里整齐放着红玉白玉各七片。阿雅把Inuki手里玉片接
过来,慢慢扔了回去。
“这是什么?”
“这是……”猫脸上柔软的笑容古怪地收了起来,“他们的命。”看着Inuki,陡然再次微笑,“这次的话,六片就够了
。你们。不过,也许……用不上吧。”
Inuki,Shiva,佟莲华。
若是哪一对少年拼到最后难分轩轾,生死决断便由两位教官及樱组现任首领共同做出。红色主生,白色主死。
“你们有投票权。”阿雅轻描淡写地说。头顶马上挨了一巴掌。Inuki啪一声合上盖子,瞪他。阿雅推开匣子,扑过去抱
住他,遏制住挣扎之后把脸埋进那头长发,一点点咕哝着打起呼噜。
Inuki慢慢叹了口气,“这算怎么回事啊。”
“只能这样啊……你在担心什么?”
Inuki别开头,“没有。”不喜欢阿雅这个时候用那种宝石般坚硬美丽的眼神聪明地瞧着他。
“如果他们的签抽到了那个结果……也是没有办法的啊。”
“残忍。”
“嗯。”阿雅瞧着他,“你担心吗?”
“你这个白痴。”
斩钉截铁说完,又一拳打在他胸膛上,阿雅张大嘴巴哈哈地叹了口气,扑通躺倒。Inuki顺势压住他,盯了那软软的看不
出端倪的表情半晌,才恨恨地吻了下去。
这个讨厌鬼……讨厌的吸血鬼。
景树转过拐角时听到Shiva和Inuki一句半句对话。口气悠闲散淡。
“好像又高了。”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长的很快。”
他低头行礼,Inuki耸了耸肩走开。男孩抬头,漆黑瞳孔里映进教官妖娆含笑容颜。Shiva安静端详着他,忽然挑了挑眉
。
“景树你杀过多少人?”
男孩沉默地眯起眼睛。Shiva微笑,“不愿答么?”
“只是记不清了。”
Shiva满意地点了点头。“景树。”他若有所思地叫了一声,又静下来。
“你想做樱组首领么?”
男孩冷笑。Shiva挫败地耸了耸肩,“那么,好吧。景树……你想得到和田春桢么?”
“为什么?”
Shiva垂下眼睛,口气清淡,“不为什么……你想么?”
“如果我输了,想也没用。”
Shiva吃惊地笑起来,“泉景树,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容易……你该知道的。”
景树定定凝视他雪青色的瞳孔,“为什么我觉得死是再轻松不过的一件事。”
Shiva看着他,慢慢收起笑容。“你这口气跟你的女人一模一样……或者,是她跟你一模一样。”
“敏代不是我的女人。”景树面无表情回答,“她是我的一部分。”
“那么……和田春桢呢?”
得到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之后,Shiva安静地挑起一边唇角,自嘲地笑了笑。柔软浓郁的长发从脸颊两侧披散下来,他抬
头凝望冰蓝天色,晚秋初冬的天。
他轻轻说,“现在我在想……你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景树安静仰脸看他。脚步声传来。Shiva低下头温柔地笑。春桢的身影在见到他们瞬间微微凝滞,随即微笑,“在聊什么
?”
“死亡。”
景树的回答让Shiva略微抬起一点脸孔,似是而非笑意自唇角滑落到指尖。他探手拍了拍景树肩头,转身而去,无视春桢
愕然神色。
拐角是九十度,斜探出的部分被透明玻璃遮成剔透水晶盒子。被遗留在原地的少年。春桢露出一个无视这事实的坦然笑
容,转身去看撕破天空的青黑色树枝。
他轻轻问,“谁想死,是你吗?”
景树一言不发。
“不,你不会。你当然不会。”他轻轻咳嗽着笑出声来,气息在声带上振颤,双手握紧窗台。“我想我明白Shiva的意思
。”
景树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安静,“如果我想要做樱组首领,那也是因为……”
“不要说了!”
转头的瞬间,被豹子般敏捷扑上来的少年按倒在窗台上。身体紧贴玻璃,摩擦声轻微刺耳。皮肤被那种冰凉坚硬刺激得
绷紧。春桢扭曲着脸孔向后躲避,这一秒钟的景树比他想象中更加凌厉。手腕勾缠手腕,手臂压制手臂。景树同他身高
相仿。修长凛冽的身体熟练欺进他可以忍耐的自制范围。
自下而上,景树对他抬起漆黑得仿佛没有瞳孔的眼睛。一阵寒颤陡然窜过春桢全身。所有技巧都被恐惧制服。他本想拿
额头去撞景树的脸,那也许是最行之有效的方式。可是对方冰凉嘴唇有力地压上来时,他仍然不能动弹。
被蛇的眼睛催眠。那种感觉。
景树的眼神,仿佛能看到自己脑髓的颜色。他冷静而缓慢地用膝头抵住春桢的身体,将自己欺压进他双腿间,姿态威胁
而并不挑逗。春桢脸色白得像铺了一层最初的春雪。他连喘息都不敢用力。景树抓着他手腕玩笑般在玻璃上敲了敲,“
嗯?”
“景树……”
景树冷静地打断他,“别露出那种眼神。”
“你他妈的放手!”
景树陡然放手,转而一把扼住他喉头。春桢抬手抓住他肩头用力推拒。景树手指用力,掐着他脖子拉过来狠狠吻住,另
一只手环上春桢后背。春桢袖中滑出匕首,却不敢落下。景树手指压在他脊柱上,某个他们都太过熟练的姿势。
他并不确定,自己出手的刹那,景树会不会就这样将手指插进他的身体,剜下那块骨头。
景树贴着他的唇细细吐出一丝呼吸,“如果,我想要做樱组首领。”
“你住口!”
他固执而冷淡地说下去,“……那也是因为,你。”
春桢一口咬住他的唇。景树一声不出,膝头重重撞在他下身。春桢沉闷嘶哑地叫了一声,抱住自己瘫软下去。斜斜滑倒
的身体被窗台支撑了一刹那,倒在景树脚下。
景树抬手抹去血迹,对着他笑了笑。
春桢蜷缩着抬起头对他笑,“……我不想做你们的筹码。”
“你不是他的。”
“……也不是你的。”
“你是不是找打。”
春桢微笑着扶住地面跪了起来,仰头看他。“我等着呢。”
景树一把抓住他肩头提到眼前。
“我还欠你什么……雒玉宠死了,现在我说了算!你什么都不欠我的,泉景树,我不是他交给你的东西,你原本什么都
不需要答应……关于他,关于我。”
景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你在命令我。”
“我在告诉你,事实。”春桢用力推开他的手,“当年你为什么答应他?他叫你照顾我……是的,你是唯一一个他不能
用那双眼睛催眠的人。你记得我是怎么来的,对不对。那就是我欠你的一切。现在……都结束了,都结束了你知道么!
”
“你到底因为什么,这样对我。”
春桢无力地向后倒去,撑在窗台上,他再次看到风中颤抖的枝头。良久,他微笑得颤抖了嘴唇。
“绿名。”
景树眉心微微一皱。
“……谁杀了她……你吗?”
“我告诉你,我不知道。”
春桢温柔地别开脸,笑意依旧。
“是你的话,说出我不知道这句话……总是没有一点说服力。”
景树想要扶他,被他一把打开。春桢玉色的眼神静静凝视。“还有三个月,景树。三个月是很快的。”
“你想怎么样?”
天空中有细雪随风而落。如同莫名其妙开错季节的花朵。春桢微笑着垂下了眼睛。
“你知道的。泉景树。”
景树俯身仔细端详他的眼睛。春桢微笑着抱住他肩头,眯起眼睛。在那个鼻尖几乎能够相互摩挲的距离,他安静地吐气
。
“你的眼睛像蛇一样。景树。咬住了什么都不会松口。你是不是觉得,一切你所不屑的,就是不值得的?”
可是我不是这样想的。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知道你永远不会承认。可是随便你了。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所有。
“樱花再开的时候,我想看到血。无论谁的。”
景树安静凝视着他,“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任何人。”
景树劈手给他一个耳光,春桢被他打得跌倒。景树重复,“你不相信我。”
春桢抹去唇边的血,微微冷笑,“你没给我理由,我没给你资格。”
死掉的人已经够多了。下一个,我已经不在乎是谁。无论如何,即使是我,在那之前,我要做到我想做的所有。
“你明白么,景树。”
“不。”景树面无表情,“你总是拒绝,无论给你多少。”
春桢默然垂下眼睛,轻轻微笑,“我从来没有要求过。你怎么知道,我究竟想要什么。”
我只求你,留下那女孩的性命。
但她用鲜血染红了我脆弱的秘密。
那就是一切。
涉雪
涉雪
四十二 涉雪
拂掉肩上最后一片沉重雪花,春桢无声地走进房间。黑发湿透沾在眉尖。一滴透明水珠沿着内眼角滑落,他轻轻眨了下
睫毛。
面前那人露出一点微笑,“这么大的雪,你也不带伞。”
“这么大的雪,带伞有用么?”
莲华容忍而无奈地看着他。春桢并不理会,脱下外套之后原地跳了跳,轻轻跺脚,细长的深呼吸宛若叹息。像任何一个
十七八岁少年,姿态任性放松,放肆中带点奇特的温柔。
散发干爽气息的毛巾被丢到头上,他抬眼,莲华对门外表情模糊的仆佣点头,“热柠檬茶。”
“别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莲华微笑,重新拈起小小的白底青花瓷杯。
“喂!”
抢在声音里的犹豫气氛流露之前,春桢放任自己动作敏捷地夺过莲华的酒杯。他知道自己讨厌这个人的笑容,温柔隐忍
,能把自己迷惑的忧伤。但是,还有更多。
“医生准你喝酒了?”
莲华垂下眼睛,“一点点而已。”
春桢瞪着他,突然抬头仰尽那小杯碧绿梅酒。很冷。碎冰镇过的寒意。醇厚而甜美,半凝固液体滑入喉咙的触感宛如冰
珠,一颗颗没入身体深处。
莲华轻轻说,“这酒十七年了。”
春桢放下酒杯。窗外纷飞白雪,清净到了极致,美艳得酷似不真实。他抬起在冰凉酒意里微微湿漉的眼神。莲华巧妙地
避开这眼神。那让春桢冷笑了一下。
“又是个新年。”
莲华轻轻点头。
“往年的话,他会陪你么?”
不介意刺伤他,抑或激怒他。有前者的可能而无后者的结果。虽然想要的只是那结果而已。只是出乎意料地,听到莲华
的声音,与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细致,温柔之外,带点缥缈的神气。
“有时会。”
是雒玉宠的话,赤足在雪中起舞都不会令人感觉奇异。春桢狠狠闭上眼睛,痛恨自己问了这个问题。这挑衅并不高明。
莲华的音调一贯安稳。淡淡的迷幻感,春桢不知微弱头痛是因为一路在大雪中走来,抑或只因喝了他那杯过分甜腻的酒
。
纤细脚踝,踮起时微微用力,线条绷紧优美。一如缠在对方颈上的手臂。柔软婉转。腰身贴合。蛇般柔腻的舞步,缠绵
悱恻,近乎挑衅。灯色如梦。
“……他很会跳舞。”
春桢抬头看着莲华,奇怪自己为何没有把杯子砸过去的念头。无力感汹涌,夜一不在这里……他想念他。
“你最好忘了跟孟予琛的约定。”
莲华微微吃惊地抬起眼睛。春桢扔下毛巾靠近他。潮湿发丝依然散发雪水清新凉意,俯一点身就足以靠近莲华的嘴唇,
浸润了甜蜜酒香,柔软苍白,棱角暧昧。春桢咬住自己的下唇,好一会儿。
“我不要你的力量来保护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如此平静。
莲华微微挑眉。
“如果你无所不知,如果你总是觉得欠了他或者我的……那么告诉我。”对着面前柔和空白神情,咬出一字一句,不容
置疑的肯定。“告诉我,谁杀了绿名。”
不出意料他得到一个坦然微笑作为答复。莲华轻轻摇头。
“你不知道。”
“你自己查。”
春桢后退一步。与自己同时出口的那一句。莲华眼角细长,东方人常见的温柔形状。此刻微微挑起,分外飞扬。
他看着莲华,低声重复,“我自己查。”
……你知道她不是死在玉宠手里。
莲华避开他的目光,凝视窗上雪霜。春桢静静瞪了他半晌,猛然抓起外套向门口跑去。莲华并未阻止他。男孩身影矫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