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他翻过去,去看他的背,好么,我都没舍得这么抓过他。
“疼不疼?”
“你舔舔就不疼了。”他背对我,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我凑过去,用舌尖舔舐那伤口。
舔了一会儿他回身抱住了我,“抑郁症好了?”
“嗯?”
“前阵子你怪里怪气的,怎么哄都哄不好。”
我吐了吐舌头,心虚。
“干什么坏事儿了?”他捏我鼻子。
“你不说布拉格这么有恋爱感觉……”
“呦嗬,早知道早喊你过来,敢情还能治疑难杂症!”
“滚蛋!”
“本来么,上次让你去海南你也不怎么开心,原来是布拉格魅力大啊。”
“才不是,这儿……嗯,你是属于我的,你不是大明星连城志。”我趴下,拿过了烟灰缸,“跟海南的时候我特想在海
里跟你胡搞,可惜您不敢啊。”
“宝儿,我知道我欠你太多了,但是……”他拿过了我的手,放在了他的胸口,“我这儿总是为你跳动。”
我吐出一口烟,笑了。
“诶,你可不能欺负猫,得善待小动物。”他亲了亲我。
“知道啦,SASA有福气,就赶上善人了。”
(二五)
王正波
“一道儿道儿的那个山来呦……一道道水……咱们中央噢红军到陕北……”我蹲在低矮的土垣上,面前是看不见头儿的
一片沙土,偶尔能看到几棵村,全被雪盖上了。我穿着厚重的棉衣,抱着腿等着被夕阳晒暖,现在这已经是我每天的课
后休息了。
十天,在陕北的十天。我没再吃到小站的水稻,连东北的大米也没有,有的就是馍,我的脸本来就不白,现在更是牛逼
了。
“正波!”小雪从窑洞里出来,“进来吃饭吧!”我把张铁蛋儿给的烟拿出一根儿点上:“这就来。”说着往回走。
“叫明亮一块儿来吃吧。”
“他不好意思。”小雪笑笑,“总觉得打扰了咱们似的。”
“哪儿的话。一个人出门在外的不容易。”我笑着说,“别让他一个人儿在那啃那两口的干馍。”
小雪出门去叫,走到门口拿起围巾,冲我转过头:“正波。”
“嗯?”我看着她,“怎么了?”
“你……一换这衣服,还真土。”说完笑着跑出去。
我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确实……挺土,我本来就土。呵呵,到陕北干脆光换了衣服就能老区人民打成一片。
没过一会儿,小雪满身是雪的和明亮一块儿进屋。
“又下了?”我往外探探头。
“可不是。”小雪掸了掸头上的雪,明亮冲我点了个头:“王老师。”
“烤烤手,上坑吃饭吧。”我招呼他过来,顺势从床边上拿出那半瓶儿从集上买回来的酒。给他倒上一小盅。
喝了几杯,明亮的脸有点儿红了。
“明亮,别喝了,差不多了。”我把菜夹给他。
“就是,明亮,喝太多了。”小雪也说。
“王老师,我挺佩服你的。”明亮笑着说。
“怎么?”我问。
“其实原来我以为你得拦着李老师,以为你是个没理想的人来着。”明亮说。
我笑笑:“明亮……这个世上没有没理想的人。”我拿起杯,一饮而尽。
“是。你和李老师一样,都是好人。”明亮又喝了一杯,“都肯为读不上书的孩子奉献。”
我看着他,想了想还是说了:“我是为我老婆奉献。”
话一出小雪笑了出来,明亮却严肃了:“这是什么话?”
我笑笑:“如果她不来,我是不会来的,所以我是为她才来的。”
明亮奇怪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
我又倒了一杯,喝了一口,这边儿的白酒性子烈,自己也有点儿上头了:“明亮,我问你,啥是理想?”
明亮奇怪地看着我:“我就是要把这辈子都给山沟里的孩子。他们都太没理想了。”
“他们没理想?”我问。
“是。他们以为出生,放羊,娶老婆嫁男人,生孩子这就是人生追求。”
“这错了吗?”我问。小雪在旁边看着,一句话也不说地看着。
明亮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王老师,你……”
我笑笑:“我的理想,也是上班,娶老婆生孩子。只不过我是上班,他们放羊。”
“可你是在外边的世界。”
“外边的世界?”我问。
“对,他们连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明亮激动起来,“你知道吗?他们连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有的小孩连螃蟹都没见过!”
我继续摇头:“明亮,可这里是他们的家。”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生在这儿你也这么说吗?”明亮站了起来。
“坐下!”小雪喊了一句。明亮看了一眼小雪,坐了下来:“我原来以为你的觉悟挺高的,现在看来,不是党员就是差
着事儿。”
小雪有点生气了:“明亮。只能说你们的看法不同,你不该说王老师的觉悟低。”
“他的觉悟本来就是低。”
我看着他,笑了一下:“明亮,我是天津人,你说全中国比天津好的地方有多少?”
明亮看着我:“很多。”
我点头:“没错,天津没北京有文化,没上海有钱,没深圳开放,没厦门漂亮,没西安有历史,没成都的好吃的,数都
数不完。可我就认定天津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你那是坐井观天。深圳有家公司一个月两万多请我,我都没去,我就是想来这儿。”
“坐井观天,那口井是我家。”我吃了口菜,“天下就没有比我家更好的地方。甭管天再怎么蓝,我宁愿就呆那井里。
”
“扯远了,我问你,你的理想是什么?娶老婆生孩子?”明亮问我。
我摇摇头:“那都是小事。”小雪看了我一眼,不太高兴。我笑笑:“还有大的理想。”
明亮不说话看着我。
“我最大的理想,是全家人,一生一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我笑笑。
“这也算理想?”明亮看着我,“这是自私。”
“每个人对于理想概念领悟不同,我们只是不同,但不能说,你的理想比我崇高。”我严肃地看着他,“论自私,你就
不自私吗?多久没回家了?”
“我……也是自私的。”小雪放下筷子。
“李老师!你……”明亮奇怪地看着她。
我点上一根烟,看着他们:“明亮,你来这儿,你爹妈同意吗?小雪有个哥哥,你有吗?你父母谁照顾?你以为这是舍
小家顾大家?”
“忠孝难以两全!”
我冷笑:“不孝何来忠呢?从古至今,人们都说忠者取了大义,在我看就是放屁,做人连孝都做不到,就算忠一辈子,
死了在阎王爷面前也他妈是个罪人。”我说完扔下筷子推门儿出去了,外边儿下着大雪,我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气,可
能是喝多了,身后没几里路就到内蒙了,眼前是陕北的土地……
我又爬上土垣,扯着嗓子唱着:“一杆杆的那红旗哟一杆杆枪,咱们的队伍势力壮,一杆杆的那红旗哟一杆杆枪,咱们
的队伍势力壮,千家万户哎咳哎咳呦,把门开哎咳哎咳呦,快把咱亲人迎进来,咿儿呀儿来吧呦……”
过了一会儿,雪小了些,小雪从屋里拿着厚衣服出来给我披上,我回头把烟搌灭了,她笑着看着我:“正波,你还真像
个黄土上的汉子。”
我乐:“明亮呢?”
“回去了。那孩子,想法太单纯。”小雪笑笑,“回屋吧。”
“好。”我们俩一步一个脚印儿走回窑洞。
她把洗脚水给我放好:“多久没洗澡了?”我笑笑:“我原来就不怎么爱洗澡。”
她笑笑:“王正波不爱洗澡?”
我傻乐:“真的,原来是水费便宜,不洗白不洗……”她没再说什么,蹲下身来搓着我的脚。
“正波。”她一边搓,一边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儿教书吗?”
我没说话。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她抬起头,手里捧着我的脚。
“没必要。”我笑。
她看着我的眼睛开始湿了:“正波,你这二十几年,全给别人活了。”
我笑:“挺好。”
她拿毛巾擦干我的脚,自己也脱了鞋袜,把脚放进水里,我蹲下身给她洗。
她从上边摸着我的头:“正波。我当时看见这些孩子,不光是他们,还有青海那些个坐在院子里边,在地上学写字儿的
孩子,就不忍心。就……不想走了。”
“嗯。”我答了一声,“我知道。”
“王正波!”小雪大喊了一声:“你能为自己活一回吗?”
我抬起头:“我为我自己活着呢。”
“你是为我。”小雪的眼泪流出来,拉起我的手,“正波,从我认识你那天开始……你就让着我,凡事儿都让着,大的
、小的……我妈说,跟你这样的男人结婚能幸福一辈子,我以为我能幸福一辈子……可是我爱你啊……你不幸福的时候
,我能幸福吗?”
我继续不说话,拿毛巾给她把脚擦干净,又把脏衣服扔在里边儿:“别说这些了。”
“正波,你过来。”她脱了衣服,钻进被子,我把衣服脱了,也钻了进去。
“正波……我爱你。这辈子爱,下辈子也爱。”她看着我,“能嫁给你这样一个男人,我这辈子算足够了。”
“雪,你喝多了?”我奇怪地看着她,“净说这些个有的没有的。”
“不是……正波。”小雪笑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花,“你现在为什么在这儿?”
我沉默了一会儿:“……为你。”
“如果是为你自己呢?”小雪问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来:“为我自己?还是为你……”我转过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小雪躺到我的胸口:“如果……你真的爱我,那就让我别太难过……”
我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
“正波。”她抬起头看着我,“你给的这种幸福,我要的太自私了……我会难过。回去吧,回你想呆的地方儿去。”
“什么我想呆的地方。”
“我在我想呆的地方,你就该去你想呆的地方啊!”小雪看着我。
“我陪着你就行。”
“这样不公平。”
“两口子之间要什么公平?”我奇怪地看着她,“结婚是宣判?媒婆是大法官?”
“……正波,你回去吧,我们……离婚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瞪着眼睛看着她,“闭嘴,不打你傻老娘儿们儿不老实是吧!”
“去你的。”小雪噗地笑了出来,推了我一下,“胡说八道。”
我呵呵地笑,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出现了车磊的傻脸。我知道我在惦着他,为什么惦着我也不清楚,若是
按小雪说的,我该往我该去的地方去,那……也许我就该去找他。找那个110010的二进制……
车磊
飞机在首都机场落地,我取了行李跟SASA就奔着出租车等候站去了。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北京已经进入了最冷的时刻。SASA死命跟笼子里扑腾,我开了笼子,它就钻到了我怀里。孙子!你丫会找暖和地儿,
我他妈不冷啊?
不过一看它可怜兮兮的缩着脑袋哆嗦,我也没辙。
又一个祖宗。
跟捷克的时候大志对SASA挺好的,喂食给喂最好的,晚上睡觉可以进被窝,就连上街,天气如果好,如果不进建筑物都
带着它。我们仨还跟广场拍了照片。可……SASA跟大志就跟天生有仇似的,怎么都不待见他。
大志倒是不怎么在意,说,人嫌狗不待见。猫不待见我说明我不让人嫌。
我说你说的都是什么啊,狗屁不通。
老实说,我觉得最近大志忒疼我了,基本百依百顺。颇有点儿供着神仙的意思。要说别扭是挺别扭的,可是不感动吧,
那是假的。我感受得到他身上的那种……向上的东西吧。他是真的想我们俩好好的。
那,为什么我拒绝呢?
当然没理由。
就冲他连我那猫都当祖宗供着,也得好好的。呵呵……
只是,一看见SASA我就会想到王正波。倒不是说它是我们俩离了婚那孩子,比这更可怕的是,俩人好了,结果没成,女
的还怀了,生下来那个就是SASA……这才让人牵肠挂肚。
是的,最近我越来越相信,我之所以总放不下王正波,是因为我没得到他,也不可能得到。如此简单而已。我甚至开始
相信,如果我真的跟他在一起了,也许更放不下的会是大志。
所以,就这样吧,就算人生中一段不伦不类的插曲。
这会儿那位估摸跟大西北搂着媳妇儿正干。
想他做什么?
庸人自扰。
从出租车里往外看,北京的夜黑的像王正波的瞳孔。
进了家门,我先开了窗。十几天没人了,暖气太足不说,空气也不怎么好。
SASA下地就溜达了起来,我也伸了个懒腰。
时差还没适应过来,人浑浑噩噩的。
例行公事给小妈打了电话,说我到了。拉了半天家常才挂。
一个人的房间特安静,也特空虚。我真是不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可却必须习惯。我的情人,是个大明星。
枯坐了一会儿,去洗了澡。回来发现有短信。
是大志。
【到了么?还适应么?】
我回:【一切安好,想你。】
鬼扯了一会儿我攥着手机抱着SASA就跟沙发上窝着睡着了。
生活每天都是一个样儿。工作或者休息,休息或者工作。台里又开始人人对付年终总结了,节目组又开始赶节目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