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看旁边衣服的价格。
我的嘴角儿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上扬,这里衣服的价格和我们部门年度经费的预算有一拼了。正不知道怎么往外走好的时
候,手机响了。
来电话的是我在上海的一同学:“小波儿,到上海了?”
我接着电话就顺坡儿往外走了,赶紧离这地界儿远点儿,来电话儿这哥们儿和我一个宿舍的,人都挺好,我好到跟他睡
一个被窝儿穿一条裤子,大二的时候,他跟我说他喜欢男的,我一开始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后来知道了跟他说了,只要
不喜欢我就行,他一笑,说:就当这话他没说过。
他这急时电话儿打的,我赶紧问他:“张小东,你有西装吗?借我一身儿!”
他一愣:“怎么了这是大半夜的。”
我好歹跟他形容了一下,我这没带西装跑过来的事儿,他笑笑说有一套他穿着有点儿紧了,给我得了。我正要谢主龙恩
,他说他不方便让我去取,定好了在九医院门口儿一个小时以后。
我打了辆车,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今天这倒霉劲儿的,要是带了西服来就用不着搭这车钱了。不过一样有白给的西装
怎么着比这车钱贵,反正还是赚着了。就这么着吧。
车到九医院的时候,比我们俩定好的时间还早半个小时,我无聊顺着马路逛。上海晚上的气温和湿度几乎与白天无异,
弄得我心里老么大的不痛快,走着走着看见前边有一个挺“风流”的场所儿,灯红酒绿的,外边儿几个穿着高开衩儿旗
袍儿的小姐迎宾,不过我怎么看那建筑物都他妈像个厂子。一歪脖儿看看路牌儿:制造局路。
再回过头看马路对面儿那“纸醉金迷”刚眨了下儿眼,就看见一熟悉的身影从前方一闪而过儿,这不是那110?
110在马路对过儿,没看见我,我自己个儿乐了一下儿,这爷们儿也是个晚上耐不住寂寞的人,看着岁数儿也不大啊,怎
么跟我们单位三十五以上的人一样,一到出差的时候晚上就得找个一百来块的小姐风流风流。
我跟着过了马路,紧跑了两步儿跟他后边儿,那几个门市儿小姐冲我点头鞠躬,我也没搭理,旁边儿几个拿大款式手机
的上海中年男人正扬着脖子冲着电话以高频信儿号速度发送上海话。
进了这“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厂子,我看着前边儿那110,心想着过去不过去,打个招呼儿也好,也算是有缘认识认
识。他一路一直往里走,原来这“厂子”里边儿也是分开承包的,开了好多个店儿,嘛玩艺儿都有,吃饭和洗澡唱歌为
主。那哥们儿径直走到最里边儿的一个饭馆儿,我刚要往前走,手机又响了。
“你在哪儿呢?”张小东不太高兴了,“见不着你影儿呢,找不着道儿了?”
“没有,我自己遛了两步儿。”我不太好意思,找人家要东西,还不老老实实地等着。
“你在哪儿呢?我过去找你算了,你再走错了道儿。”张小东乐了一下儿,“想着一会儿能看着你那傻头傻脑儿德性,
就想乐。”
我一抬头儿:“我在……大众浴池的外边。就在一个大酒店里,制造局路上边。”
张小东半天没音儿,过了一小会儿:“你在……”他详细地跟我说了一下我处在那地方的外部地理特征,那详细劲儿就
差把他妈地表上含有几颗石英沙跟我汇报一下儿了。我听着都不耐烦了:“对!没错儿,我就在这外边儿站着呢,尼了
,快着点儿。”我电话还没挂,那110已经拿着外卖盒儿从里边儿出来了,一眼看见我了,径直乐着过来和我打招呼塞的
,我这工作服穿的,这显眼儿。
我把电话挂了,张小东马上就过来,看着110有点儿不好意思,心里老琢磨是自己跟个探子塞的吃着人家的屁过来的。
“王……正波?”那哥们儿乐着看着我,“你住这边儿?”
“啊!不是,我过来……”说着抬了一下头儿,指那大众浴池的牌子,“洗个澡,天儿太不好了,你要不要一块儿泡泡
?”
那110哥们儿的脸色儿立马儿就变了,脸上那十八个折儿也没了,直勾勾地看着我指着的那浴室牌子,其实就四个字儿:
大众浴室。白底儿红字儿的。
他大概也愣了几秒钟:“你……头回来?”
你BK的,我买不起西装,连他妈澡塘子也泡不起吗,110了不起了怎么着,我大方一乐:“不是,常来,图这儿便宜。”
110脸上说不出的表情,我径直推开门儿,他也不说他走,直愣愣站那儿不动地儿,我也没搭理他:“老板娘,洗澡,两
位都是男部儿的。”那一脸寒酸相的女的看了我一眼:“过不过夜的,要不要VIP?”
我刚要说话,外边儿一阵风儿吹进来,一回头儿,张小东跟刘翔塞的,跨着门栏子就蹦进来了:“不要了!”说完揪着
我脖领子就往外走。
外边儿那110都看傻眼了。
车磊
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今儿他妈不是开眼都邪性!买个宵夜都能遇上那说相声的王致和……
你说你要跟郭德纲拼,你找个茶楼不是?啊,桌子一搭,马褂儿一套,您敞开嗓子说。没他妈见过说书能说进同志浴室
的。
但是话说回来,看他那呆头呆脑的样儿,估摸还真不知道那地儿干嘛的,要不能恬着脸问我一起泡泡不。操。还图便宜
常来,说瞎话都不带打个草稿的!那男的都多余把他揪走,就该让丫进去转悠转悠!
我看看手里拎着的袋子,又笑了一会儿,穿出去找出租车去了。
这梅雨季节的上海,湿冷,再加上我之前跟犯病似的满大街溜达,一身鸡皮疙瘩。一冷,我就饿,打小儿的毛病。小时
候不来暖气的深秋,我就天天吃我小妈给我做的鸡蛋羹。小妈至今不明白,我这么能吃一人,怎么混半天就二两肉,索
性个子还没让她觉得丢人,175cm,算是过了标准线。
我很喜欢吃刚才那家的肉粽子……特喜欢。大妈老说我不像她亲生的,明明一北方人,吃的那些个东西比南方还南方。
这时候小妈一准儿把我往怀里搂,曰,咱儿子那是随我。大妈一准儿瞪眼,曰,随你能有这皮肤?还不得满脸开花啊。
摸着那还透着温度的肉粽子,我想起来我跟连城志头回吃,他愣说怕我噎死。这个王八蛋操的,不对,我这王八蛋操的
,我想他作甚?妈,我对不起你,我不是王八蛋操的……
给了车钱下车,我就进去checkin,这一天折腾下来哪儿都去了,唯独没时间来酒店。办理了手续,我是苦闷大了。
我们台里人都撤退干净,因为本就一天行程,他们是晚上飞走的。那为嘛我留下了?倒霉呗,不是一开始惦记那越南大
兵么?这会儿他被我cancel了,可我预定的酒店是预定了三天,钱早从网上划账了。不住也成,就白扔呗。扔钱不怕,
但让我早回去我怕。指不定听什么挤兑呢。我是特想得开一人,有什么的,反正也挺多年没来过上海了,玩玩儿吧,明
儿睡足了先去商场给俩妈买点儿化妆品,再去孝敬我这肚子,晚上更好办,上海别的没有就派对多。
开门进了房间别的我也没管,先消灭我那肉粽子,凉了腻人。可是天不遂人愿啊,刚吃两口我那手机就大唱年轻的朋友
来相会。
这他妈谁啊?都JB快一点了。
手机盖儿一翻开,我一哆嗦,小妈!
“妈~~~”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这么让人着急,我打你多少次电话了,就是不接!”
“啊?不会吧?”我一愣,可这通着话我也没法查询未接来电。
“你妈都急死了!”
“你不是我妈啊?”我贫嘴。
“你少给我废话!在哪儿呢?”
“酒店啊。”
“跟那人碰上了?”
“啊,是。”
“黄了吧?”
“什么啊,挺好的,就躺我边儿上呢。”
“你嚼什么呢?”
“粽子啊,肉粽~~”
“你吃那人不吃啊?”
“呃……他睡了。”
“睡觉不喘气儿?”
“喘不喘你能听见啊?”
“黄了吧?”小妈提高了音准,我都能想像出她现在那张脸。
“……操,你是就这么盼着你儿子出洋相是么?”
“我不跟你废话了,你妈要跟你说话。”
干了,怎么这点儿她还没睡呐!
“喂,小磊啊。”
“啊,妈,是我,听着呢。”
“你什么时候回来?”
“哦,最早后天吧。”
“我跟你说大志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你了,你们俩这别扭没完了啊?”
“妈你甭管我们俩的事儿。”
“你个臭小子你再顶嘴,啊,再顶嘴!还我不管,我能不管么?十二点的时候他还打了电话,就问我你是不是故意不接
电话!”
“他有病您理他干嘛啊?”
“有病也是你招出来的,你说有你这样儿的么?我告诉你你连妞儿你都不如,一打架就往家里跑,就不接人家电话,就
歇斯底里,我怎么养出来你这么一个妖孽!”
“妈你是他亲妈吧?”我看着手里那粽子,顿感恶心,直接扔床头柜上了。
“车磊!”
“妈我挂了,明儿一早台里还有活动。”我不等她絮叨直接合上了手机。
你们谁也不会知道有俩妈的苦恼,谁也不会知道。对付一个老婆子就能吐血,对付俩那要不输血就能死。我们家除了我
没男的,我打生下来就一个大妈一个小妈。生我那个我喊大妈,我大妈的配偶我喊小妈。小时候我不明白问什么,我老
问我爸跟哪儿,长大明白就不问了。在我记忆中,我总是不断的转学、搬家,小妈说我赶上新时代了,她们没赶上。她
们都不明白我怎么话那么多,其实道理再简单不过,因为学校、地址的变迁,我刚跟什么人交上朋友立马就到挥别时刻
。没人说话我还不自己对着镜子贫两句?踏实下来是上大学,她们买了别墅,还倍儿老远,这回再不用躲人了。我直接
宿舍,也不用转学了。
活了这么多年大概最高兴的就是大学那段儿,天天没心没肺傻玩儿,后来跟连城志好上了宿舍也不住了,俩人窝在学校
旁边儿那小区,那儿有个戏称——鸳鸯区。当然,除了我跟大志,出入的都是一男一女的学生情侣。
要说我年轻时候竟干糊涂事儿,你说我怎么能把大志领回家里呢?现在好了,想收场都难。老人家你不骗着,就擎等着
她们替你着急吧。
我不知道人都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就算他天天跟你身边儿你也觉察不出来。其实说句公道话,大志那人不错,哄我
俩妈也不遗余力,搞得他比我像她们亲儿子。可是这招儿也阴险,直接封了我嘴。我能跟她们说什么?跟她们说这回是
无论如何过不下去了?原因呢?我说不出口。真说不出来。
我从来跟那个娱乐圈不打交道,也没机会打交道。大志摸爬滚打的混的不错我替他高兴。可是当我知道他这一路走红都
是靠什么来的。我就没法跟他过了。我恶心。他忽略我,他对付我,他什么我都能忍,唯独这个让我恶心。我这人平时
总表现的随随便便,但我有我的底线。
不是爱笑的人就心宽,不是爱笑的人就傻呵呵,不是爱笑的人就特能承受。
跟大志混了这么多年,那天我想过,其实还算不错。到此为止还算不错。那为什么不结束呢?
我承认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诱惑那是四处都在。心猿意马是小case。我也不是没尝试过出轨,只是我做不来。跟陌生
人发生那种事儿我怎么都别扭。习惯一个人其实很可怕,相当可怕。这种渗透的力量让人发狂。我总是在衣服脱到一半
儿,接吻吻到一半儿的时候脱逃。
没出息。
刚想起来洗个澡,年轻朋友又来相会了。操。看看号码,没名字,北京的。
不能够小妈她们又卷土重来吧?
“喂?”
“小磊,是我,你别挂,你听我说……”
“你怎么没死海南啊?SB。”
我真没挂,我就把手机电池卸了。
(三)
王正波
张小东一直跟我回了酒店,脸色儿特别不好。我也不敢正眼儿看他,我没见过这哥们儿脸这么涩过,跟刚化验出嘛来塞
的。
推开我房间的门,他一屁股坐床上了,看走资派塞的盯着我看。我不好意思地乐着:“怎么了?”
“你上那儿干嘛去了?”张小东根本不是跟我说话,那上下牙合的跟要把我嚼了塞的。我笑笑:“没有,就是洗个澡,
还打算给你买张票儿呢。”
“你说什么?”张小东瞪大俩眼珠子,“操,你他妈疯了是不是?你知道那是什么地儿,还他妈跟我一块儿洗,咱俩在
这儿洗不就完了。”
“啊?”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连舌头都伸出来了,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全上海最出名儿的地界儿了,里边儿连女部儿都没有,一水儿的GAY。”张小东瞪着我看,“你对我有意思?”
我嘴都哆嗦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张小东二话没说就给我抱怀里了。
张小东轻轻放开我,我看着他:“小东,你非得和男的吗?”
张小东点点头儿:“也不一定……非得和你不可。”
我坐在他边儿上,拿起手机。张小东看我的手,我的手里有手机,不过他的眼睛一直停在我的手上。
“半年了吧。”张小东抽了口烟,也不抬头儿看我。
“嘛?”我抬头看他。
他把烟灭了,伸手过来指了指我手上的白金戒指。我傻笑起来:“啊对,快半年了。”
“结的真早。你才23。”张小东拍拍我的背,“有嘛用?”
我摇摇头:“踏实。”说完自己笑了笑。
我是个已婚男青年了,晚婚的补助全部都没拿上,我老婆就更别提了,我们俩大学念的一个专业。毕业以后,她去了西
北读研究生。我就直接进了现在这个单位。我们俩大三好上的,也没有多轰轰烈烈,就是俩人儿在一块儿呆着高兴。
毕业以后,她要去读研究生,我们俩合计着,先把婚结了吧,跟家里说完,两边儿的父母也都没什么意见,俩人儿就这
么变成一家子了。结婚不到一个月她就去报到了,我也过上了彻底光棍儿的生活。
张小东咳了两声儿,我回头看他一眼:“你今儿不回去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儿:“王正波,你就和我一回行吗?”
我心里颤维儿了一下儿,有点儿哆嗦,嘴里磨出来俩字儿:“不行。”
张小东有点儿难过塞的,也没转头儿看我:“行,那我今天……就住这儿。”说完就把鞋脱了,笑着往厕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