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个人'没钱修理了。"
弥笑着回答。亨把手伸过铁栅,爱怜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怎么样?回来之后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你放心,我一直和姐姐在一起。啊!对了,姐姐已经解除婚约了。看来城崎家好像是完了。这个家......现在已经没有
佣人了。"
亨实在忍不住想要拥抱滔滔不绝说着话的弥。
"弥......这个门......能不能打开啊?"
"啊!我忘了拿钥匙了。明天我会去找找看的......还有这幢房子也卖了。"
"你可以回到我身边,不必担心。"
"嗯。替姐姐带句话给相模医生好吗?那就是‘快点把我掳去'。"
"我也是来传话的。‘秋天来临之前,我一定来绑架你'。"
瞬间两人都沉默了。
亨终于忍不住隔着铁门拥抱弥。生锈的铁门煞风景的吱嘎作响。
"今早才分手......我就......"
无法接吻,亨只有自嘲一番。
"明天,我一定带钥匙来。"
弥小声的说着,他手上的灯早就滚到草丛中失去了亮光。
"但愿我和你......能够早日一起沉沦。"
在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在一个不受干扰的地方......。
对亨的低语,弥不断地点头。
亨和弥的夜半幽会,持续在仲夏夜中甜蜜地进行。
他们为环和相模传话,他们彼此拥吻,他们彼此嗅着对方的气息诉说着相思。
虽然他们知道这种日子总有一天会结束,总有一天他们必须面对新世界的生活,但是他们仍然热情拥吻。
那一天──
来搬家具的债权人,一大早就进了城崎家的门,开始将城崎家的家具搬上货车。_"小心点。"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环,看到心爱的钢琴搬走时,终于开口了。
"我知道了。"
搬运工人听到环的叮咛,瞬间双颊通红。
多年来慰藉着环和弥的钢琴,终于也离开了他们。
就在最后一样家具被搬出去的时候。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些东西全都是我的,不许你们搬走!"
与志美抓着楼梯的扶手大声嚷嚷。
"老爷!"
"你退下!相川!那是我城崎家的东西。我不会给任何人的。"
"你们快搬走!"
"你说什么?环!你想毁了城崎家吗?"
"爸爸,城崎家已经没落了,束缚于过去是活不下去的。"
瞬间,与志美无言以对,但是他突然看到了环身边的弥。
"弥,你要为我工作。你就是为这个而活的。你要化身‘罗刹'......工作!工作!"
弥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与志美。才一个月不见,他彷佛已经老了几十岁。
"弥!"
弥没有回话,只露出充满挑战意味的笑。
回房途中,环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姐姐。"
"我没事......刚才是我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环扶着弥的手,难为情的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
弥一脸愕然。
"我们两个都变得坚强了,弥。"
环的表情是严肃认真的。
"我?姐姐是变了,可是我......"
"你也变了,而且变得很多。"
环的口吻充满了自信,她缓缓的站了起来。
"这一切都是亨的功劳。"
"你的恋爱谈得很艰辛。"
"姐姐又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相对呵呵的笑了起来。
"......我还得去跟我的朋友告辞......陪我一块去处参加晚宴好吗?弥。"
"但是,你的礼服......?"
"我早就把我的礼服和你的燕尾服藏在床底下了。但是其它的......就全交给债权人了。"
环指了指床,耸了耸肩。
"他们会答应吗?而且没有车,恐怕......"
"他认为只要我去参加宴会就可以钓到金龟婿......所以他一定会想办法弄到车的。真可悲,无论再怎么努力,城崎家都
无法恢复往日的光彩了,可是他......"
"姐姐,什么时候去?"
"今天晚上......不,改成明天好了。你就告诉亨少爷,‘蓝色多瑙河'那首舞曲,就由你们两个来跳。"
这是亨和弥第一次共舞时所跳的舞曲。
"我又会睬到亨的脚了,我......"弥顿时面有难色。
"我教你跳舞吧!"
环摸了摸弥的头,使了一个眼色。
第九章
"你自己的事,怎么了结?弥!"
"相模先生后天就来‘掳人'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弥的耳边还留着亨关怀的询问。
弥听着蝉鸣,拿着竹扫把一面扫着玄关前的石阶一面叹气。
(不会有事的,姐姐说九月份这栋房子就要交给别人了。只要相模医生把姐姐‘掳走'之后,我就可以马上......)
"马上就是别人的房子了,你还扫得这么勤快,辛苦了!"
"少啰嗦。"
弥充耳不闻,挥着汗继续打扫石阶。
"和我一块离开吧!"
拿着竹扫把的弥,突然抖了一下。他缓缓回过头来,瞪着说话的人。
"不要跟我说这句话!你竟然狠心策划让我去杀亨!"
"对你我来说,松宫少爷只是个碍事者。"
在炎炎夏日中,仍然穿戴整齐的相川,面带诡异的笑容,看着弥。
"我要和亨在一起。"
(我会杀了你和"他"......我要和亨一块儿生活,我不会让任何人来打扰我们的。)
"可爱的弥,与其要我将你拱手让人──我会索性交给警方一个‘罗刹'的。"_这是威胁,弥瞬间变了脸色。
"松宫家的公子和‘罗刹'有奸情......这个流言如果传出去,不但所有的报章媒体会感兴趣,连喜欢丑闻的市民也回趋
之若骛。你知道吗?你杀了太多人了,我怎么可能让你佯装毫不知情地过你的新生活?"
相川说的口沫横飞。
"但是......随便你,我不在乎了。"
弥口气冷漠地丢下这句话后,擦擦汗进入屋里。
(你要怎么做,我都不在乎了。我和亨会到一个不受人打搅的地方去。就只有我和亨......我们俩永远永远......)
只要能和亨在一起,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弥早已打定主意。
果然如环所料,与志美兴高采烈的为环准备了参加宴会的车子。但是,在司机难求的情况下,由相川开车载着环和弥驶
向华族会馆。
"这是你们以新贵族的身份所参加的最后一次晚宴。尽情的玩吧!"
"不用你说,我们也知道。"
环不领相川的情,在弥的陪同下,进入会馆。环并未配戴任何装饰品,只穿了朴实的礼服,将头发向上盘。但是,如此
的装扮反而更加突显她的丽质天生。
对于城崎家没落的事,其实在场的贵族名媛都早有耳闻。
但是,深为环的人品所折服的年轻人,并未因此而排斥环,反而围到她身边为她感叹时运不济,并要环不要忘了他们。
弥为姐姐感到骄傲。为了不打搅姐姐,弥悄悄退到稍远处看着姐姐。
乐团开始演奏华尔兹舞曲。
"今晚......我不会拒绝任何人,因为我要和大家分开了......"
环优雅的声音,让初出社交界的少女们纷纷为之落泪。
"不要哭了。"
"我们都非常仰慕环小姐......"
"谢谢大家。"
环带着微笑,牵起少女们的手,配着轻快大乐音,翩然起舞。
每换一首曲子,环就换一位舞伴。环就像迷失在花园中的蝴蝶,更像一只忘了需要休息的候鸟,一刻不停地穿梭在舞池
中。
(多美丽的姐姐......今天是最后一次看姐姐跳舞了......)
年长的贵族们虽然皱着眉谈论着城崎家没落的事,但是今晚舞池中的主角仍然是环。
(亨......没来吗?我已经告诉亨,今天晚上我和姐姐会到华族会馆,可是......)
再过数曲,宴会就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情人们约会的时刻了。
弥从长裤口袋里取出亨所给的怀表,靠着墙壁站着。
"你知道吗?听说松宫将爵位归还了。"
"喔──和城崎家一样吗?"
"不!听说松宫并不喜欢新贵族这个头衔。"
"这么说,亨也不会来这里了。"
"是的。看不到他,还真有点寂寞。"
弥情不自禁地倾听。(松宫归还爵位?亨一句也没提,我完全不知道。)
表情凝重的弥,又听到了一首新曲子了。同一时间,舞池发生了骚动。
(怎么回事?)
舞池正中央,出现一对踏着优雅舞步的金童玉女。
(亨......)
两人像蝶儿嬉春般的流畅舞姿,让在场的人莫不叹为观止。
"弥已经注意到了,亨少爷。"
"是的,好像是。"
"今天......有话要传吗?"
"相模医生说,明天白昼正大光明的去掳你。"
"哇!我真的太高兴了。"
环在亨的臂弯里边笑边观察着弥。
她看到弥带着不安的神情一直往这边瞧。
"最后......由你带着弥跳。在你们初次邂逅的地方,跳属于你们的第一支舞曲。祝你们有个全新的开始。"
"环小姐......"
"带弥走。不管到哪里,都请你给他幸福。"
亨以微笑回答了环殷切的恳求。
"曲子......结束了。"
环说完后,未向舞伴行礼,立即走到乐团处和指挥交谈了几句,领着亨来到弥面前,和自己交换位置。
看到这一光景,现场的绅士淑女莫不屏息以待。
"来,弥,结束所有的一切。"
曾为新贵族的每一天,曾为争斗工具的每一天,曾经隐藏恋情的每一天。都让它们画下休止符。
环握着弥和亨的手。
悠扬的"蓝色多瑙河"响起。
亨护着弥走到舞池中央。
"千万不要说我疯了。"亨一面踏着舞步,一面笑着说。
弥则羞怯的点点头。
"让我们到一个不会有人干扰的地方去......跟我走。"
"不用你说,我也会紧紧跟着。"
"狂傲的小鬼!"
亨搂着弥,在他发上轻轻一吻。
"我不是小鬼!我的舞跳得很棒喔!"
"喔~ ,别踏到我的脚了。"
配合着异国的旋律,两名俊美的男子翩翩起舞,如诗如梦。
没有人去阻止他们。他们只是两个违反世俗游戏规则的"舞台演员",而身旁衣着光鲜的绅士淑女也只不过是"观众"。
亨的手指轻轻点在弥的唇上后,再搁在自己的唇上。整座舞池都沉浸在淫靡的叹息声中。
......亨的那些朋友八成又起哄了......走在流行尖端的他们,不但百无禁忌,还为亨和弥的恋情喝彩。
只是拥吻还意犹未尽,弥在半夜里等着亨。
弥看着怀表,念着"亨"。
"那个人这么重要吗?"
弥下意识地往声音来源看了过去。
"你办不到的事......由我来替你完成吧!"
相川玩着刀现身了。
"你在说什么?"
"杀了松宫那小子,你就哪儿也去不成了。到时候,你只有乖乖的陪着我。还是......你要我在他面前亲手毙了你?"
弥一面腾出空间,一面露出笑容。"你真蠢!"
弥的脸颊被锐利的刀刃扫过,立刻挂了彩。
"蠢的人是你,不是我。"相川用舌头舔着刀上的血,一步步逼近弥。"很好......那我就在这里把你......"
弥折动着指关节,任由血自脸颊上滴落。
两人像猛兽般地发出低嚎,窥伺最好的动手时机。
已无退路的相川先发制人。他反手拿刀,劈开了弥周围的空气。弥轻快的闪过,但因脚下的草儿湿滑,跌得四脚朝天。
相川趁势扑到他的身上。
"怎么样?弥,要不要求饶?"
"你休想!"
弥绝不妥协。
"你......你就是这么惹人恋爱。"
相川以刀刃抵住弥的喉头,隔着衬衫抚摸起弥的身体。
"住......住手!"
"让我们在那公子哥儿面前露一手......让他伤心落泪好吗?可爱的弥。"
相川单手扯开了弥的衬衫,直接玩弄着弥的胸部。
"放开我......畜牲!别碰我!"
一阵血腥味飘了过来。相川的刀上了弥的颈子。
"笨蛋,你马上就要人头落地了,还做无谓的抵抗。"
"唔......"
相川露出奸邪的笑容,往弥双腿间一握。
"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
相川的话还未说完,就趴在了弥的身上。
"......别担心,弥。"
弥一脸惊愕,抬起头寻找熟悉的声音。
"亨......"
"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吗?我比你更龌龊、更污秽。"
亨带着微笑从相川的背后抽出沾满血的刀子。
"亨......!"
弥推开呻吟的相川,眼角闪着安心的泪光。
亨弯下腰单手搂着弥,用另一只手在尚有气息的相川左胸补上一刀。相川未发一声,带着一副莫名的表情,抽搐了几下
就断了气。
"对不起,我径自动手了。"
弥一面啜泣,一面大骂亨"笨蛋"。
"......看到你那个样子......我就忍不住了嘛!"
亨指的是弥被推倒在地受到玩弄的模样。
亨看到这一幕,杀气立刻涌上心头。
"我不要你杀人......"弥掩面呜咽。
亨舔着弥胸前的红色液体,缓缓地将弥推倒在地。不知名的小虫,纷纷震动着羽翼。弥的呜咽和着小虫的振翅声,让亨
更爱怜不舍。
"求求你,别哭了。"
昨夜分手时,亨语重心长的劝着弥。
"我也和松宫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们两个远走高飞。"
(姐姐,我要跟亨走了,但是"那个人"还活着,你不担心吗?)
弥抬头望着窗外无云的蓝天叹了口气。
(......今天安静得出奇。天气依旧这么热,可是却没有一只蝉在叫......好奇怪。)
弥看了忙着整理衣物的姐姐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弥?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无精打采。"
等着相模来掳人的环,看见弥依在窗边不停地叹气,不免担心。
"我?我好得很。因为我们马上就可以逃离这里了。"
(如果告诉姐姐,亨杀了相川,姐姐不知会有何表情?是喜欢还是......,不能说,这是我和亨之间的秘密。)
弥给了环一个安心的微笑。
"那就好。我们该到下面去迎接来掳我的真行医生了。"
环从床上提起塞满了随身用品的小旅行箱。
"姐,让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