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空维淳看不到他的眼睛，自然也读不到他的心，所以在外面自说自的，“真想不通，那个欺负启垣的混小子有哪点好，你怎么就看上他？论模样他比启垣差得老远，论个性小心眼的启垣可比他好得多，你怎么没喜欢上小水，怎么就喜欢上他？”

小狐狸想着以前的幸福时光，咬得嘴唇见了血。

浩空维淳袖子一拂，把他从阴暗的黑处卷到外面，小狐狸的眼泪已经把脸打得花了。

浩空维淳笑道：“你哭有什么用？小水现在已经找到浅红，正跟他在天上快活着，那个凡人也死心眼，在奈何桥非要等着小水，你在这伤心，他们谁也看不见，哭有何用？依我看，你还不如断了这条心，潜心修炼，没准还能有个正果。”

小狐狸暴露在他的视线下，自知所有的想法都逃不过他的仙眼，索性一股脑地把心里话都嚷了出来：“谁希罕那个正果？当神仙好吗？无情无义，背信弃义，薄情寡义，连草木也比不上！宣宣喜欢墨墨这么久，还救了他，结果他一当了神仙，就翻脸不认人……还有宝宝，宝宝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他说忘了就忘了……这样的无情无义的神仙，谁希罕当！还有你，第一次见我就差点烧死我，还有这一次……你们这些当神仙的高高在上，什么事也不放在你们眼里，我们的性命在你们眼中连尘土也不如，说杀就杀，说烧就烧，如果我修炼千年，最后变成你们这样，那我情愿不修炼！”

浩空维淳很是惊奇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妖精，啧啧有声：“你不修炼，哪里有机会去阴曹地府看你的心上人？你不修炼，你们永远见不到面，你舍得？”

小狐狸一愣，继而大恸，悲泣出声。

浩空维淳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哭，末了伸出手指，沾了一滴他的眼泪，研究似地看了好一会，然后笑着：“别哭了，我刚受过天罚，无法帮你去见心上人，不过倒能帮你治一下身上的伤，叫你别那么疼。”

小狐狸一边哭一边说：“少装出一副慈悲样让我恶心，我这一身疼还不是你弄的，当时我向你求饶你怎么不饶了我，现在又来装好人。”

浩空维淳浓眉一挑，“真的不要？那算了，刚好司命正在修补浅红的身体，这药他还不够，还了他，也在小水面前卖个人情。”

小狐狸耳朵一竖：“浅红？你说的是哪个浅红？”

浩空维淳慢吞吞地驾云，做足了离去的准备，这才说：“当然是启垣，哦，也就是墨墨的心肝宝贝水宝宝浅红了。”

小狐狸见他随时准备要走的样子可急坏了，身子一扭一扭，拼命想挣脱绑住他四肢的树藤草绳，着急叫道：“别走，你说清楚再走！”

浩空维淳也不知哪来的兴趣，就想逗这个小妖精着急，慢吞吞离地三尺，又低头说：“你叫我停我就停，那我多没面子？”

小狐狸急得直咬绳子和藤条，一时间哪里咬得断，急得大叫：“你别走！”

身子挣得太厉害，把身下铺的草蹭得四下散开，露出坚硬的地面，又把刚长出来的嫩肉磨破，鲜血淋淋，只疼得小狐狸呲牙裂嘴，呜呜嗷嗷直叫。

他在窝棚里，浩空维淳看不到他的惨象，但却嗅到一股隐隐带着仙气的血味，下了云，向里面一瞧，赶紧进去。

小狐狸还在发狠地咬前肢上的藤条，有几口没咬好，咬到肉，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骨头也立刻染满了血。

浩空维淳急忙用法力制住他，摇头叹气：“你这是何必，我难道还能真走不成？”

小狐狸的眼中分明露出“你当然会走”的表情。

浩空维淳看看四周，棚屋一角有个小瓦罐，问：“现在我放开你，你自己去水里洗一洗。”

小狐狸的眼神立刻又变得很生气。

浩空维淳说：“你知道不知道我是火神，水火不相容你懂不懂？”

小狐狸一脸的鄙夷。

浩空维淳被个不成气候的妖精给瞧轻了，很不高兴，拉着脸说：“我要不是挨了打神鞭，一点水又有何惧……好，我就带你去河里洗……”

带着动弹不得的小妖精来到河边，几次想下水又站住，犹豫了半天，终于叹口气，把小妖精带回窝棚，转身离去。

过了一会，带着一个大铜盆回来，小心地从河边取了一盆水，再放出火烧得温热，收了施加在小狐狸身上的法力，把他丢进盆中，再远远地躲开。

小狐狸差点没被水给呛死，拼命挣扎着把两个前爪搭在盆沿上，这才把湿漉漉的脑袋露出来，气得要死，一边撕心裂肺的咳嗽一边破口大骂，骂得连气都换不过来，差点憋气而亡。

火神此刻装聋子，施施然在外面散步，听里面骂不出什么新鲜词了，这才进来，再使法力把累得没什么力气的小妖精提出来，放出一点火苗烤干他身上的水。

小狐狸现在一见火就怕，生怕这不是好人的神仙烧他上瘾，赶紧闭嘴，装出乖巧温顺的模样，同时不忘抬抓缩尾，就怕火神一个不留心，再叫个火星子沾到他的身上。

火神呵呵地笑起来：“你怎么不骂了？刚才骂得不是挺开心的吗？”

小狐狸此刻不光嘴上不敢骂，连心里也不敢骂了，只顾着把目光中揉进几分哀怜。

终于把那身丑兮兮的黑皮焦毛烤干，火神提着他走到外面，从怀中掏出泛着清香的药膏，一点一点抹到妖精烂得不成样子的身体上。

小狐狸此刻浑身疼得很，直想在地上扭动，或者咬个什么东西发发狠，以解除一下这种火灼似的疼痛。冰凉的膏体一涂到身上，疼痛顿时减轻了许多，于是老老实实地趴在他膝上。

仙药毕竟是仙药，涂上去没多久，小狐狸黑漆麻糊的身体就红通通长出了新肉，只是伤口愈合时的痒让他有点受不了。

小狐狸便开始埋怨，嘟嘟囔囔说这个药不好，不如什么什么花仙的眼泪好，人家的眼泪一滴上去，立刻见效，而且连毛都唰唰地往外长，比以前的毛还漂亮，又说他的手太重，不如同那个漂亮的花仙指法温柔云云。

总之就是他什么也不好，不如别人。

火神脾气本来不好，只不过看在水神的面子上忍而不发，再加上不知为何，喜欢逗他生气，所以才任由他在自己面前指手跳脚。此刻听他一说，火气蹭地就上来了，把药一摔，揪着他尾巴往草堆上一扔，骂道：“不知好歹的孽……小妖精，我辛辛苦苦帮你讨了药，还落了一身不是。要不是看在启垣的面子上，我一把火先烧死了你！”

气冲冲出了窝棚，驾云上天自己生闷气云了。

小狐狸被他扔在最厚的草堆中，倒也不怎么疼，只是这气难咽，气乎乎地说：“谁希罕你帮我讨药，我这身上的伤还不是你烧的？烧了我又来假惺惺示好，呸！你跟墨墨一样坏！哼！”

第六章

虽然小狐狸嫌仙药不如花仙的眼泪疗效快，但只一天的功夫，身上的伤就全部愈合，而且痒痒的似乎要长毛的样子，这种感觉令人挺难受的。

越难受就越想让人陪，偏偏小羊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回不来，眼见着太阳都下山了，小羊还是不见踪影。

小狐狸忍啊忍，后来干脆用嘴帮忙，把四个爪子再用藤条和草绳绑上，但是绑不紧，很容易就挣脱了，痒痒得受不了，就伸舌头在痒痒处舔。

越舔越痒，急得他身子乱扭，恨不得狠狠用爪子搔搔，或者在地上蹭蹭。

痒得他抓心搔肝的难受，不住地乱骂，一会骂火神，一会骂小羊，骂得最狠的是水神，连躲在阴间伤心的邢宣也没能逃得他的咒骂。

直到太阳下山，小羊才顶着水汪汪的眼睛和晕红的脸颊回来，迎接他的是一连串暴骂，小羊却恍然未晓，一副魂魄没有归体的模样。

小狐狸倒不骂了，睁圆的眼睛瞧着他，越看越觉得这妖精反应不对，很像当日水宝宝思春的神态。

想到水宝宝，又想起忘了问火神宝宝的下落，顿时又是一肚子火。

他的魔功被破，妖法未除，忍着身上难捱的奇痒，运起妖力，向地面上吹口气，卷起一根草扎向小羊几乎能滴下水的眼睛。

也不晓得是他妖力不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正正扎向眼睛的草棵在最后一刻偏离的方向，扎到小羊眼睛和嘴巴中间的位置。

小羊“哎哟”一声，捂着眼睛，总算回过神，看着小狐狸纳闷：“咦？你的伤快好了？怎么这么快？”

小狐狸直着脖子叫嚷一通，小羊听了好一会，才明白他在骂自己，红着脸说：“啊，今天我回来晚了点，你饿了吧？来，我喂你……我的鱼汤呢？”

小狐狸瞪着眼，都快气死了，“连装食物的瓦罐都不知道丢哪了，你到底死去什么地方了？说！”

小羊的神态很是异常，先是脸红红的想了一会，然后温柔地抱起小狐狸，一边用手指轻给他搔痒痒，一边很羞涩地说：“我今天遇到一个人……”

小狐狸的耳朵“蹭”地支起来。

小羊的脸更红，小声说：“她长得……她长得好漂亮……性子也温柔……对我很好，我……我……”

“所以你就把我的鱼汤给忘了？你个见色起意的笨妖精！说，是哪家的狐狸精把你给勾引了，你简直要气死我，真是气死我了，就为了一个……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小羊害羞地说：“是个女的……”

“真的那么漂亮？比我那会变成人还漂亮？比宝宝还漂亮？比……那个死水神还漂亮？”

“……不如你们，她又不是妖精，也不是仙，不过……她真的很好看，而且比你们都有人情味。凡人和妖精没法比，她身上是热的，比你们暖和……”

“我被死火神烧的时候比她更暖和！”小狐狸容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很不服气地反驳。

小羊看他一眼，微微笑：“是啊，火神刚烧完你那阵，你身上不但烫，还有股烤肉味……啊——”

最后一声是被生气的狐狸咬住了手指惨叫出声。

小羊委屈地闭了嘴。

小狐噘着尖尖嘴生了半天气，但抑制不住好奇，又问：“说啊，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你亲她了？摸她了？跟她上床了？”

小羊的脸简直要烧着了，期期艾艾地说：“你怎么这么说，我……我……才见她一次……”

小狐说：“见一次怎么了？墨墨和宝宝只见了几面就开始亲嘴，宝宝告诉我的。”

小羊的眼睛都羞红了，一副心虚的样子，让小狐越瞧越可疑。

小狐好奇地都忘了身上的痒了，在他膝头人立，两个前爪搭在他胸口，“快说，快说。”不住地催促。

小羊犹豫不决，小狐哄道：“你们人妖殊途，肯定在一起很不易，你现在告诉了我，我可能会帮你哦。你可别忘了，我可跟水神、火神关系不错哦。”

小羊立刻丢他：“去你的吧，光想骗我。你要跟他们关系真不错，水神怎么会忘记你？火神怎么会烧你？”

小狐指着身上还泛着仙香的药说：“这可是水神让火神送下来帮我疗伤的。不然靠你的烂药，我哪里好这么快？”

小羊看着红通通的小狐，又想想早上离家时还黑乎乎的小狐，不由得不信，于是张嘴就想说，突然又红了脸住嘴。

可把小狐给急了，恨不得一爪子搔开他的嘴，帮他说出来。

最后小羊终于开口，不过那声音可低的，饶是小狐的耳朵立得老高也差点听不见。

小狐抓抓自己的耳朵，有点不相信地反问：“你是说她亲你？她先亲的你？”看着小羊确定地点头，他很不相信地说：“你确定她不是妖精？是凡人？”

小羊又点头，小狐恼了，“你有没有点为妖的优越感？你是妖啊，你应该主动亲她，把她的精血吸过来，你看看你现在，被个凡人弄得神魂颠倒，倒像你的精血妖气被她吸走一样，真给我丢脸！！”

骂完了又眨巴眼睛怔了半天，不知想些什么。

小羊瞧着他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就觉得有点心怯。

小狐眼睛转了好几圈，脸上的忿忿然变成了质，居然装出很和善的、类似微笑的一种表情，粗哑嘶嘎的声音也努力向着甜腻的方向发展，令小羊身上的毛全部立正站好。

“小羊，亲人的感觉好吗？我从来也没尝过，让我学着亲亲好不好？”

小羊身上的毛已经不是单纯的直立了，而是恨不得缩回身子里去，“谁说你没亲过人，我见你亲过好多遍邢宣……”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小狐眼光顿时就是一暗。

小狐拼命眨巴着眼，把泪给眨回去，这个样子让小羊看着比什么都难受，也不敢再说什么。

小狐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正常：“那个不算数的，他那时……他那时是死的……”说到这，声音哽咽得说不出来。

小羊赶紧道歉：“金毛，我说错话了。”

小狐又眨了半天眼，“没事，现在我也不太喜欢他了，谁让他不肯回来……”

小羊赶紧错开话题：“你想学亲亲吗？亲我吧，我教你。”

小狐毫不客气地鄙视他：“你？会吗？”

小羊红着脸说：“她……她亲我的时候我学着来着。”然后嘟起粉嫩的唇，凑近小狐的嘴。

小狐垂下眼皮，小声说：“你把眼睛闭上啊，人家看宝宝他们玩亲亲时都是闭着眼。”

老实的小羊就闭上了眼，没看到小狐抬起眼皮时，眼中闪过的那道精光。

小羊闭着嘴，任嘴巴被急切的小狐从外到内的掠夺，刚开始时还想教他如何亲吻，到后来反而被吻得气喘吁吁，头晕脑胀，魂几乎被吸走。

“唔唔……嗯……”

他想说些什么，却哪有机会说出来，当觉得情形有些不对时，已经来不及反抗。

小狐顺顺当当地吸出了小羊的内丹，得意洋洋的缩回身子。小羊没了力气，现出原形，哀求的目光投向坏心眼的小狐。

小狐昂着头，把那内丹当成好玩的东西，在爪子里一上一下地抛着玩，斜眼瞅着可怜的小羊。

小羊咩咩地叫着，哀求着。

小狐玩够了，这才说：“让我把内丹还给你也行，但是有条件，第一你永远不准想要离开我，你得一直照顾我，帮我做事。”

小羊连连点头。

“第二你要永远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小羊连犹豫都没有，继续点头。

“第三你不能把你的情人看得比我重，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最重要的主人。听到没？”

小羊犹豫了一下，小狐做势欲把内丹往嘴里丢，这可吓坏了小羊，点头如捣蒜。

小狐得意地收回爪子，眼珠又转来转去，想了一会，说：“剩下的还没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为了让你没的反悔的机会，我先吃掉你一半内丹，省得现在我打不过你，让你给跑了。”

小羊顿时急得蹄子乱蹬，恨不得用头上刚露出一小角顶他一下，却又不敢。

小狐吓唬够了，也玩够了，这才把内丹还给小羊，小羊急切地一口吞了，重新化身为人，一把一把擦去头上吓出的冷汗。

小羊很生气，骂道：“你再这样，我就真的不理你了。你以为你刚修练魔功时我是真的怕你吗？我是同情你，才跟你在一起的，谁知道你现在变得这么坏，别以为我是吃草的，就不厉害，你再欺负我，我就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