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一次地在本宫面前赞美你,他每赞美一次,本宫就猜到这一天越近。但还是没有想到,他竟会在本宫面前直接把你拉
上了床……」
未央急忙道:「皇后饶命。」
「没人要你死。」
皇后起身,望着伏在自己,脚边的未央,冷冷道:「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如果每个被皇上临幸的人都要去死的话,那秋
水宫早就成为一片乱葬岗了。未央,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坏?是不是认为我会像对司马皇后、王华妃、萧德仪那样对你?
」
「未央不敢,未央从未这样想过。未央八岁入宫,一直伺候在皇后身边,未央的忠心,皇后比谁都清楚。而且未央也知
道,皇后并不是心肠歹毒之人……」
「不。」
皇后打断了未央没有讲完的话,纠正道:「我是一个心肠歹毒的人,不仅是我,你所看到的秋水宫中,到处都是这样的
人。其实……并不是所有妃嫔都是这种性格,只不过能在这秋水宫中活下来给我们看的妃嫔,都只能是这种性格的人而
已。
「未央,我希望你明白,有些宠妃从秋水宫中消失,并不是因为她们被皇上宠幸了多少次,而是她们妄想取我而代之。
「不过未央,你不用担心,你永远不会取代我,就算你再美、再迷人,也毕竟是个男人。而男人,永远也不会成为皇后
──所以未央,你非常安全。」
皇后的话表面听来是在宽慰未央,但实则令未央听出一身冷汗。
皇后对未央是有感情的,但那种感情与其说是爱,倒更接近于一种依赖──那种在暴风雨的夜晚,她不能没有未央的依
赖。
她不想让未央死,但也不想看到皇上迷恋未央。她究竟该怎么办?
终于有一天,她想到了答案。
如果未央的美貌不在,皇上就不会对未央产生情欲,那么未央就只会属于自己。
此后半个月,一直很平静。
秋灵王没有驾临景坤宫,也没有传诏未央侍寝。好像那一夜发生的事情就是一场梦,梦醒了,秋灵王也把未央遗忘了。
湘儿已经七岁了,会写字、会画画,还弹了一手好琴。她不活泼,但却非常体贴,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关心兄长。
起风的时候,她会神秘兮兮地一笑,招手示意未央蹲下来,然后给未央系上衣扣。下雨的时候,她会和宫女们一起去关
窗户。
随着湘儿的慢慢长大,她渐渐知道什么是生母生父,什么是养母养父。
她会问未央:「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的亲生父母?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们?」
未央说:「虽然我们看不见他们,但他们却一直守在我们身旁。」
湘儿说:「夜阑那么远,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未央给她指了指挂在门廊上的风铃说:「他们像风一样无处不在,你听到风铃响了,就是他们来了。」
「可我想见他们,见他们的样子,而不是光听声音。」
湘儿的要求令未央为难,但很快,他便想出回答的方法。
「那湘儿就快点长大吧,等你长大以后,看着镜中的自己,就知道母后是什么样子了。」
「那父王呢?」
「父王……就像我这样。」未央指了指自己。
湘儿一下笑开了,仔细把未央瞅了瞅,又问:「那还有其他皇兄呢?」
未央答道:「大皇兄是贤,他是我们同父同母的哥哥。他笑起来和天秋的三皇子很像,都是那么温暖。二皇兄是瑞,很
聪明,有才气,但眼神中却总带着倨傲……」
「就像太子哥哥?」湘儿凑过来问,她的眼中有种暧昧的憧憬。
未央笑着点头,「是有点像太子。」
「还有呢?」湘儿又问。
「还有一名异母的姐姐,宣怡公主,人很漂亮,气质也好。但可惜生母死后,她也被驱入冷宫。」
「就像兰妃那样么?」湘儿天真地问。
闻言未央的心口一阵紧缩,想不到七岁的湘儿已经知道许多宫廷中事。
「未央哥,你怎么了?」湘儿仰起小脸。
「没什么。」
未央脸上的血色退去一层,每次提到兰妃,心中都是一阵隐痛,「宣怡公主的遭遇也许很像兰妃,但宣恰公主的容貌气
质更像皇后。只可惜她也死在广宏殿的屠杀中……她临死前说:我不爱权势,也不爱富贵,但上天却让我降生于这场漩
涡之中,我浮沉挣扎,不知道自己一生为了什么而活。」
说到这里,未央沉默了,时隔七年,他竟还记得那一句话。
夏季已经临近尾声,一切都是那样平静,但意外却在这时发生──秋灵王终于再次在皇后面前提起了未央,他希望皇后
可以让未央去他的御书房伺候。
这就逼得皇后不得不实施那个她不想实施的计画。
皇后的手被茶杯割伤了,留下一道淡淡的伤痕,她将御医传诏到景坤宫,询问御医用什么药膏可以不留疤痕。
御医从药箱中拿出十几种药膏,一一给皇后介绍,说这十多种药膏虽然效果都很好,但伤口不同,效果也会稍有差异,
不敢保证绝对不留伤痕。
于是皇后的目光瞥向一旁的未央,嘴角勾出一抹笑意,说道:「那就找人试试药效吧。未央,不如你来帮本宫试药如何
?」
未央上前跪下,答道:「是。」
皇后又道:「都说人面部的皮肤最柔嫩,在脸上试药,成效应该更加明显才对。你说是不是,胡太医?」
胡太医哪敢拂逆皇后的意思,急忙唯唯诺诺道:「是是是。」
于是只听「啪」的一声,皇后长袖一拂,手边茶杯瞬间坠地,摔裂成三块尖锐的碎瓷和若干粉末。
皇后道:「未央,你就随便捡一块在脸上割一道吧。」
未央望着茶杯碎片,没有作声。
胡太医在一旁哆哆嗦嗦地小声道:「皇后……这里可有十多瓶药呀……」
「哦,你不提醒本宫还差点忘了。」
皇后轻笑一声,目光移向依然跪在地上的未央道:「那未央你就多割几道,每道伤口上试一种药,本宫看哪道伤口恢复
得最快最好,就用哪种药。」
「皇后,这个……」胡太医有些担心了。
「怎么?胡太医还有话对本宫说?」
「不,没有没有……」胡太医匆匆低下了头。
皇后转而催促未央道:「还不快点。」
在皇后微怒的声音下,未央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他望着那些尖锐的碎片,似乎知道皇后目的何在──她想毁掉自己的
容貌。
她以试药为名,让自己割破面容,随后在养伤期间再制造出一些突然事故,不让自己脸上的伤口完全复原,事后如果追
究起来,她又可以把责任全都推到太医身上,说是太医的药不好,所以才留下疤痕。而她自己则是相信了太医的胡话,
她也是受害者。
那一刻,未央终于知道,她是怎样爬上了后宫凤位──她的心如果歹毒起来,确实很毒。
「怎么了?」见未央迟迟没有动静,皇后又催促了一遍,「舍不得么?是你的脸重要,还是本宫的手重要?」
未央答道:「皇后的手重要。」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笑道:「那就对了,还不快点。」
这次,未央的手终于动了,向地上最大的那块碎片抓去。
他把瓷片握在手中,缓缓上抬,最后停留在脸颊位置。
皇后一直静静地注视着他,面无表情,目光也非常冷漠,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未央把瓷片抵在脸上,郑重问道:「皇后,如果未央破相,可否继续留在景坤宫中?」因为他放不下湘儿。
皇后答道:「皇上想让你去御书房伺候,如果他知道你破相以后还想要你,你就只有去。如果他不要你了,你当然还留
在我的景坤宫。」
「未央感谢皇后恩德。」只要不被赶出景坤宫,未央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变成怎样。
眼看瓷片向脸庞割去,正在这时──
一只突然出现的手握住了未央的手腕,向后一拧。未央只觉腕部一痛,还没叫出声来,就看见几滴血落到地上。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哎哟,好痛!」
扭头一看,这才发现来人竟是秋无微。
秋无微用未央手中的瓷片割了他自己的手臂一刀。那伤口不知有多深,殷红的血水顺着秋无微的手淌个不停。
皇后见秋无微受伤,急忙问道:「皇儿,你没事吧?」
一旁的胡太医更是吓得六神无主,急忙拿药出来给秋无微抹上止血。
秋无微一边叫痛,一边在皇后身旁坐下,说道:「儿臣刚才在外面听到母后要找人试药,正好儿臣手臂也割伤了,不如
就让儿臣来为母后试药吧?」
闻言,皇后脸色微微一变,目光阴翳地瞥了秋无微一眼,不答话。
「不过……」
秋无微脸上还是笑嘻嘻的,话锋一转,对皇后道:「都说『兵贵神速,病贵早医』,伤口也该趁早抹药。母后您这样找
人试药,等到把药效试出来的时候,伤口早就结疤了……不如不试了,让胡太医选一瓶最好的药给您敷上?」
胡太医又开始应和:「是是是,试药只会延误时间,皇后还是早点上药为好。」
皇后冷眼扫向胡太医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先下去。」
胡太医急急忙收拾东西走了。
皇后又问秋无微:「皇儿来景坤宫有什么事?」
未央跪在一旁,心有些乱。皇后和秋无微的关系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绝对不能让它再次破裂。
想到这里,未央有些抱怨秋无微的突然出现,搅乱皇后的本来计画。但目光一转,瞥见秋无微手臂上鲜红的血迹,想到
他是为了自己而受伤,心中又莫名感动起来。
第五章
景坤宫中,秋无微对皇后道:「母后,从明天开始,齐统领要教我们剑术,需要两两组队。但其他皇兄皇弟们两两相配
以后,独独单出儿臣一个人。」
「儿臣想到母后宫中还有未央,未央正好和儿臣同年,而且身高也相差不多,找他当练剑对象再合适不过,这才赶来景
坤宫找母后商量──可否暂时把未央借给儿臣一段时间?」
皇后听后一阵冷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自言自语般道:「怎么你们一个二个,都来找我要未央?」
秋无微好奇道:「还有谁?」
皇后道:「你父王。」
转眼间,秋无微入宫已经两年,他已经渐渐习惯称秋灵王和皇后为「父王母后」。大家好像也都已经渐渐淡忘他是过继
给晋亲王的皇子,而把他当成一名地位至关重要的人物。
过了一会儿,皇后道:「也罢,你父王再怎样也不会与儿子抢人。既然你想要未央,到你父王那里去禀告一声就行了。
不过,你要找的是练剑的物件,这个未央恐怕难以胜任。你看他那么瘦弱,胳膊也细,拿得起剑么?」
「未央虽然资质驽钝,但一定会刻苦勤练,不让皇后、三皇子失望。」未央的头磕在地上说。
皇后的目光从未央头顶扫过,声音瞬间冰冷下来,问道:「这么说来……你很想去是不是?」
「未央不敢,一切听凭皇后安排。」未央的身体不禁哆嗦了一下,后悔自己的多嘴。
「母后,您就同意了吧。您总不能看着儿臣像个傻子一样,一个人练剑吧?」秋无微也急忙在旁边趁热打铁。
「如此,」皇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本宫同意了。」
让未央去陪秋无微,总比让未央去陪秋灵王好。
「谢母后。」
「谢皇后。」
秋无微和未央急忙谢恩。
「母后待你好像不如从前?」秋无微突然这样问。
飒爽秋风拂面而过,木叶飘零,御花园中最后一阵花香从渐渐枯黄的花丛中传来。
天际一声飞雁,宫中几处危楼。
未央和秋无微站在高高的阁楼之上,可以望见楼下宫人稀疏来往。
这个阁楼很安静,因为靠近冷宫,平常鲜少有人注意。
对于秋无微的疑问,未央没有正面回答,只道:「皇后待谁都是一样,未央不敢有一点奢望。」
「可是她想毁你的容!」秋无微一把抓住未央的手,强迫他望着自己,「你为什么还可以这样不以为意地回答?」
「至少她没有要我的命,未央就已经非常知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秋无微早就发觉事情并不简单。
「请恕未央不能告诉三皇子。」未央摇了摇头。那一夜秋灵王带给他的噩梦,他不愿让任何人知道──特别是秋无微。
「未央,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秋无微按住了未央的肩膀,双眉紧蹙说:「即使是皇后,也不要让她伤害你。我会帮你,如果皇后再为难你,你告诉我
,我可以帮你。」
「你帮不了我。」未央摇头,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可以,因为我是三皇子,我可以把你从景坤宫中带出来,皇后也答应了。以后无论谁想伤害你,你都可以告诉我─
─我会帮你。」秋无微似乎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声音加重了很多。
他的眼神很认真,但正是由于他的认真,才让未央感到一阵心痛。
很多事情他并不知道,真正会对未央造成伤害的不是皇后,而是太子和灵王。
「皇子,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未央知足。」
未央还记得当初在御花园中那棵古杨树下,秋无微曾经很明确地表态,他不会做那只把兄弟驮出鸟巢摔死的子规鸟,那
么就更不可能对他的父皇秋灵王怎样。
「未央,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帮你?如果你什么也不说,我根本不知道。」秋无微显得焦急起来,未央对
他隐瞒的一切都让他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慌。
「如果皇子真的想帮未央,就请成为皇帝吧。」未央突然这样说。
而秋无微听到这句话后的反应,也正如未央预料,怔了一会儿后,紧张地问:「为什么你又说这种话?」
──因为这是唯一救我的办法。
未央不敢这样说,只轻轻摇头。
如果这样说了,秋无微是否会为了他而与父王兄长反目?
如果会,未央不想看到秋无微变成一个无情无义之人;如果不会,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未央……」
注意到对方蓦然暗淡下去的眼神,秋无微问:「怎么了?」
未央终于没有回避对方真诚的目光,突然扑上去,抱住秋无微说:「皇子,如果你真的想救未央……你就抱住我,紧紧
地抱住我……」
让我忘记那个男人曾经留在我身上的味道,让我忘掉一切恐怖,和自己的一切罪恶,只沉浸在你的温柔之中。
「皇子,未央……希望你能吻我……」未央缓缓抬起了头,眼角不知何时已经沁出一点泪光。
「未央,」秋无微用指尖拭去未央滑落脸庞的泪水,「如果你再用这样的表情望着我,再说这样诱人的话……我真的会
克制不住……」
未央咬了一下嘴唇,低下头道:「皇子不需要克制什么。」
话音刚落,额上轻轻落下一吻。
那种只属于秋无微的吻,只有他才能给未央带来的安心和抚慰。
「皇子,你不需要这么温柔地待我……未央不值得……不值得你这样做……」
不知为何,眼泪开始变得汹涌,心口也绞痛起来。
如果被秋无微知道自己和皇后、和秋灵王、和太子之间的种种,秋无微会怎么对他?
根本不敢去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未央闭上眼睛,感受着秋无微温热的双唇缓缓下移,从眉间、眼角,顺着脸庞的弧线
,最后停留在唇边。
唇瓣被挑开了,灵巧的舌尖滑了进来,很快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