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中陀螺——伊芙
伊芙  发于:2011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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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进入C区需要穿越一条狭长的走道,两名联合政府的专署士兵手执长枪,踏著正步在前方带路,头顶上是嗡嗡作响的日光

灯,闪烁一路。
目标808室,门前红外线装置扫过脖子上银质的项圈,即刻将我的姓名年龄身高体重以及外貌特征兴趣爱好等一系列资料

自动登记,方便快捷。
电动门唰的一声开启,里面早已坐著一个人。
士兵哗、哗两下,把枪卸下,枪托抵在地上,一丝不苟的语气说道:“808室,古凉报道。”
房里的男人坐在右手边的床上,旁若无人地自顾自用小刀刻著石雕,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似乎并不关注新室友的到来


我拖著行李跨步入内,电动门在身後合上。
被抓回管辖区是2天以前的事了,当时军方护卫队出动10几部战斗机和重型装甲车,甚至还派遣整个连的士兵,将东部沙

漠围了个水泄不通,声势之浩大,简直应了那句:大惊小怪。
也难怪。自从50年代初的全球气候突然恶化、海洋沙漠化、人类大量死亡直接导致联合政府成立以来,高层人士的胆量

变得越来越小,但凡有个风吹草动,就成日惶惑不安,生怕天灾以後再加之人祸,会令他们地位不保。
反正在2199年这种全民受到严格管制的年代,军队除去被派遣追捕自管辖区逃逸的不法分子以外,就再也没有什麽更大

的用处了。
所以,2天以前的东部沙漠正中,在众多枪口的胁迫之下,我非常识趣地弃甲投降,连一丝反抗的念头也没有动过,便乖

乖跟随军队回到联合政府管辖区。
我将行李丢在床下,一回头,猛然发现刚才还坐在对面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时竟已稳稳立在自己背後。
稍稍一愣,没防备对方一下握住我脖子上的银质项圈往後扯,脖子被紧紧勒住,我条件反射地抬手去抓那项圈,一面呼

吸困难得张大嘴吸气,手指摸到工装裤袋里的瑞士军刀,才要拔刀而出,谁料男人突然松手,害我重心不稳,姿势极其

夸张地朝前跌倒,脑袋撞在床杠上,“!”的一声,眼前顿时金星直冒。
“古凉。”男人在嘴里默念我的名字,“原来如此。”
我一面皱著眉头揉脑门,一面吐著舌头直喘粗气,然後用力抬起头来,妄图以白眼表达此刻心中的不满,结果看见那男

人居然又没事人似的坐回床上刻他的石雕去了。
伸出手指摸了摸项圈上镂刻的名字,我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过去一脚踢飞男人手里的小刀和石雕,纵身飞扑,想要将

他压在身下,结果失败。对手比我想象的还要狡猾,身子稍稍一歪,便从床前绕到我的身後,我当即弯下腰,避开那人

自背後袭来的一拳,右脚顺道朝後蹬,居然又没有击中目标。
我咬牙切齿地转身挥拳,招招用尽全力,却招招落空,男人闪避的速度著实快,动作灵巧地在长方形的房间内挪动步伐

。瞧他那一脸似笑非笑的悠然自得,简直就像把我当作猴子来耍!
“不玩了!”
我收拳,回过身去假意整理床上的被子,手上悄然抓起一只小瓶子,乘对方不备,使劲砸了过去。
男人背对我,脑袋只轻轻一偏,避开了。然而下一秒,他却被紧接著飞身而去的我按在了床上。
我报复性地用力扯起男人脖子上的项圈扫了一眼,随後同他四目相交,嘴角弯起得意的笑容:“关一乙,幸会幸会。”

关一乙在C区的人脉很广,据说从他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
C区是联合政府管辖区的组成部分之一。自从2152年的天灾开始,地球上能够供人生存的地方日益减少,沙漠扩大,海洋

缩小,直至最後绿地收缩到仅东半球北温带地区的一小部分,全球各国这才勉强停止争吵,协议达成联合政府,将地球

上仅剩的人类都集中到这部分绿地之上,建造抗沙墙和人工绿地,实行统一管辖,按照身份和地位划分为ABCDEF这6个区


当初也有极少的一部分顽固不化的人类不愿离开世代生存的地方,而驻留在沙漠之中,这些人和他们的後裔通常被称为

沙漠驻民。
当然了,大部分的人,诸如关一乙,诸如现在的我,还有其它从出生起就身处这种环境的年轻人,基本上还是乐於接受

政府管辖的。限制自由,至少,比随时可能丧命於环境变化的沙漠驻民,不知要好上几百倍。
白天,我到街上晒太阳,顺便找一些有趣的东西好回去打发时间,关一乙拿了他的石雕去玩具店的老头那里换食用油。

说是玩具店,其实只要老头看得上的东西,都能换取食物。
我乘两人讨价还价的空当,伏在柜台边欣赏老头的收藏品,从50年代後灭绝的蟑螂、老鼠标本,到更早以前的熊猫爪子

、鲨鱼牙齿,简直叹为观止。
“老头,你的店应该改名叫古董店。”我回头看关一乙接过一玻璃瓶食用油塞进怀里。
“叫什麽还不一样?本质是相同的。”老头冲我笑,视线回到关一乙身上,道,“近期你不用再来,这儿的石雕已经滞

销。”
“那还真是可惜。”话虽这麽说,他脸上的表情倒颇无所谓。
关一乙过来招呼流连忘返的我离开时,店外突然响起嘈杂的人声,老头在背後嘟哝了一句:“是行刑的时间了。”


02
今日的行刑对象照旧是来历不明的武装组织“红龙”的成员,依照每月一次的惯例,犯人先当在官兵保护下游街一周,

以示杀鸡敬候,随後才推上断头台。
虽说当今世界即将迈入23世纪,科技早已发达到相当境界,可是因为要顾虑到环境因素,对於不必大动干戈的鸡毛蒜皮

的小事──诸如行刑手段──便理所应当的回归原始了。
毕竟,制造枪支弹药,也是需要耗费大量能源的。
犯人在断头台上跪下,从表情上丝毫看不出他对於死亡的恐惧。
没错,在这个无法对於未来怀抱希望的年代,生和死的意义其实并不重大,每个人都像蝼蚁似的在沙中建造的城市里苟

延残喘,只是为了生存而生存,早已忘却人类该有的梦想和尊严,反倒像他们这样的人,被某个坚定的信念所鼓舞,即

便是失去生命,也物有所值。
“你多少听说过‘红龙’的事迹吧?”我回头拿手肘捅一下关一乙,“传说是由沙漠驻民同管辖区内的某些人自发形成

的武装组织,几次三番对於联合政府加以藐视,盗取军方的弹药,炸毁武器工厂。神奇的是,管辖区内那所谓的某些人

究竟是怎样在军方严密的监控下与沙漠驻民进行接触,并且实施行动的?”
“不要轻易对犯人产生钦佩的情绪。”关一乙并不看我,注意力始终集中在断头台上,“隔墙有耳。”他告诫说。
闻言,我四下里扫视一番,又再贴近关一乙,压低嗓门道:“官方也真是无能,每月杀一名小喽罗,可是至今也不见‘

红龙’的行动有所滞缓。”
“说不定下个月上断头台的就是‘红龙’的老大,世事难料。”关一乙说著微微一笑,示意我看台上,“不要错过精彩

的表演。”
我转回头,看见犯人的脖子已经安置到相应的位置,士兵在一旁待命,只需一声令下,铡刀便会从天而将,血光四溅。
断头台上的犯人神态祥和,与周围紧张的氛围相映成趣,他的视线牢牢锁在远处的某个地方,一动不动。我顺著那视线

寻去,不远处一撮草丛里,有什麽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中闪动了一下。
“不会的。”我咧开嘴笑,“他们可抓不住‘红龙’的老大。”

太阳转到地球另一面的时候,我坐在床上研究从A区垃圾场捡来的那台废弃的笔记本,关一乙早在隔壁床上睡得香甜,轻

微的鼾声透过空气传入耳中,节奏清晰,仿佛催眠一般麻痹我的神经。
我抬起胳膊瞄一眼腕上的手表,还剩3分锺,便是凌晨12点。放下笔记本,蹑手蹑脚地起身,赤脚来到关一乙床边,俯下

身子观察他的睡容。
呼吸平稳,脉搏正常。很好。
回去穿上软底棉鞋,裹好外套,在脖子上加了一根围巾,回头最後再望一眼面墙而睡的男人,我掏出门卡,瞧准时间,

12点整,电动门“唰”一声开启。
步出房间,眼角余光瞟过走廊上方的监视摄像头。官方并不忌讳人们知道摄像头的位置,因为整个管辖区所有建筑物里

外都安装有此类物品,人所共知,却也在心中默许,那并不妨碍日常生活。除去如我这般夜间还有娱乐活动的人。
12点到12点10分之间是警卫换班间隙,我有3分锺的来回出入时间,还剩下的7分锺可以用来对付意外状况。
外头的温度很低,同日间万里无云的酷热天壤之别。
我借著月光快跑到白天行刑的断头台边,轻而易举地找到草丛里的小玻璃瓶,握在手心。这是今日犯人上断头台以前丢

在那里,并且临死前依然心心念念的东西,我看得一清二楚。
把玻璃瓶塞进怀里,我正要赶回居民区,背後突然有一束白光扫过,紧接著是巡逻兵的质问:“谁在那里?”
所谓的意外状况。
然而我并不慌张,泰然自若地继续回程的路途,身後的两名士兵於是快步追了上来。
3、2、1。
时机正好,猛的一个回旋踢,脚还没伸出去,脖子上的项圈迅速朝後收缩,身子腾空被人拖到一棵大树後头,勒得我险

些毙命。
七荤八素地摔到地上,未待我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只闻头顶上方“哗”的一声打火机响,火光映亮一张棱角分

明的脸,接著光线猝然暗淡,朦胧月色下,仅剩一支被点燃的烟还散发星点亮光。
“关一乙?”追赶而来的士兵在树旁停下,喊出他名字的瞬间,嗓音显得有一些意外。
“抱歉,抱歉。”关一乙呵呵笑地取出耳朵里的塞子,“我的那个新室友鼾声实在太大,睡不著只好出来散散步。”
拜托!那个打鼾的人究竟是谁啊?
“喂,这样我们很难办啊。你也知道违反宵禁,出外走动是要上报的。”
“偶尔通融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嘛。”关一乙给每人胸前口袋里塞进一支烟,举手敬了一个礼,“我马上就回去,不会再

被人发现了。”
那两名士兵对视一阵,其中一个转过头去,问:“你有没有听见那边好像有声音?”
另一个立即接茬:“那我们可得赶紧过去看看。”说著冲关一乙使个眼色,便快步离开。
关一乙从出生起,就没有离开过C区,他同这里的每一个巡逻兵都熟识,甚至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童年玩伴。正如

我所知的一样。
树边的男人口中叨著烟低下头,眼底反射著烟头上的火光发问:“你要怎麽报答我?”
我顿觉好笑:“你不出手,他们两个早就命归西天了。”
“然後到了明天,就会有一个连的士兵踏破我家房门来抓你去砍头。”关一乙口气笃定地用力吸了一口烟,通红的火光

迅速燃烧。
“谁也不会知道他们是被谁杀的,管辖区的刑事案件中,百分之五十都是悬案。”
关一乙於是哈哈大笑起来,音量之大,几乎要引来另一波巡逻兵。他丢掉烟蒂,用鞋底撵了撵,随後曲腿蹲到我身边,

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麽?我可是目击整个案发过程的证人。”
“你不会告密的。”我盯住对方的眼睛,尝试从他似笑非笑的眼中窥探出一些什麽来。
“我会的。”关一乙说著伸出右手,生满老茧的手掌抚上我的脸颊,缓缓摩挲,“所以,你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罢了,他低下头,手指抬高我的下巴,柔滑的舌头濡过我的嘴唇,呵我一嘴呛人的烟味。
我的身子瞬间僵硬,视线茫然地在空中朦胧的弯月上打转,可是下一瞬间,右手已经条件反射地往裤袋里的瑞士军刀摸

索过去,未待握紧刀子,耳边传来关一乙自下而上的嗓音道:“还差1分锺就是12点10分了,你打算现在跑回去,还是就

地捅我一刀?”
闻言,我腾一下从地上跳起,推开大笑不止的关一乙,快步跑回居民区。


03
天亮以後,我到B区的图书馆去搜索资料,顺便弄了一些机械部件回来,打算把那台破笔记本修好,这样即便是在居民区

里也能直接与图书馆联网,省得来回跑。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已是中午。B区正中方向突然传来骚动,多辆满载士兵的吉普车自身边呼啸而过,继而是嘟嘟嘟的机

关枪扫射声。过不多久,刚才的吉普车慢悠悠地驶回来,从上头跳下一个指挥官模样的人,面向我笔直走来。
他站定在我面前,墨绿的军服一丝不苟地包裹著身体,脸上露出一个怀旧的笑容:“古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上尉。”
我同贺炎上尉在B、C两区的边界漫步,他每向前走两步,便要停下欲言又止片刻。我有的是耐心,一直等到他开口。
“最近还好吗?”贺炎问。
“好得很,自从在东部沙漠被你们连的士兵抓回管辖区以後。”
气氛顿时有一点尴尬,贺炎清了清嗓子道:“你明白的,那是命令,我不能违抗。”
“我并没有怪你。”耸耸肩,不想再谈那些毫无意义的事情,我於是转换话题,“刚才的枪声是怎麽回事?”
贺炎略一踌躇,眼珠慢慢转过来,望著我:“今早有人帮助3名‘红龙’成员越狱,其中2名刚才已被击毙,尚有1名在逃

……”
“闭嘴!”我厉声制止他说下去,“这种事情对於现在的我来说,知道得越少越好。别陷害我。”
贺炎点点头,原本还想说点什麽的,但被军队招了回去。我目送他跳上吉普车,挥手一路远去,暗自松了一口气。
我回到居民区,将机械零件丢在床头,瞧一眼对面床上熟睡中的关一乙,过去拿脚踹他的背脊:“喂!太阳都晒到屁股

上了,你还睡!”
关一乙面墙躺著,一动不动,我又踹他两脚,见对方依旧没有反应,这才狐疑地俯下身去探他的鼻息。这家夥,不会真

睡死了吧?
“你还活著吗?”
我的手刚探到关一乙鼻下,不意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用力扭转,未待回过神来,便被他施力压在身下。
关一乙的头发因地心引力而垂落在我的脸上,有点痒。他大口喘息,一双眼调侃地看进我眼里:“古凉,你在担心我?


“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担心你?”真受不了自恋狂。
“还记不记得昨天我救你一命?”他又问。
太阳穴“突”一跳,昨晚那耻辱的一吻袭上心头。我的满腔怒火瞬间点燃,抬腿往他胯下就是绝命一击,关一乙反应也

快,两腿稍稍用力,抓著我的胳膊翻身滚落在地,轰隆一声,就差没把地板砸穿。
现在我俩形势发生质的改变,变作我上他下。
“其实这个姿势也不错。”关一乙一面说,手掌一面往我的腰部以下挪动。
“别开玩笑了!就是地球上的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对你产生兴趣!”我高声怒吼,曲起左手食、中两指,瞄准身下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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