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沉草：抓稳点哈～～别给扯水里去。

随心所欲：没事，不怕！掉进去也拉着你一块！

秋日沉草：你《七夜怪谈》看多了，不从电视里爬出来，改成计算机了。= =

随心所欲：胡扯！

秋日沉草：你功力又长了。会合句了。

随心所欲：别乐！小心看着！别夜路走多了碰着鬼。

秋日沉草：你遇着过？可惜了，我没你那运气。

随心所欲：得！到时候别抱着我哭！

秋日沉草：^_^

商务中心几张独立办公桌，这夜里的光景，只有一个人用着计算机。夏晔稍微走近一点，看见那人显示屏上只开了MSN

的窗口。

他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那人注意力挺集中，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夏晔看着计算机上MSN对话框里的内容，咧开嘴，笑了。

秋日沉草：～～人呢？

秋日沉草：不是真碰上鬼了吧？小欲～～小欲～～

「有机会我们可以拍个《七夜怪谈》五。」

夏晔悠然开口，注意到前面背对他的那人明显僵住了。

「就说从计算机里爬出来的事吧。」

那人慢慢转过头，一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样子非一般震惊。

看着他那样子，夏晔笑了。冲他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手机能上MSN。现在亲眼鉴定了吧？秋日沉草。

注三：回授，音频术语，音频超载失真，产生啸叫。

注四：不听不听蛤蟆念经，是内地小朋友们的口头语，意思是你不要再说了，很烦人，说了我也听不懂。

注五：这里的《没头脑和不高兴》是大陆八零年代的动画片。而《弱智与丧门》是金凯利的电影，又名《阿呆与阿瓜》

。丧门这个词，是丧门星的意思，指代一个人不吉利，总惹来坏运气。

注六：愤青，愤怒青年。指一般对社会现状不满，而急于改变现实的青年。

第五章

段黎愣了绝对有一分钟之久。在他面前的人，眉眼挺清秀，气质上很洒脱，随意的T恤、简单的牛仔裤、嘿嘿傻笑，手

里摇晃着手机，很帅气的一个大男孩。

段黎从没想过会见到活生生的随心所欲，会动的，会笑的，崩溃……活的！

反应过来的时候，段黎的呼吸停止了。下一刻，他想也没想直接站了起来，往服务小姐那里去，扔下一张钞票急匆匆的

就出了商务中心。

然后，两个声音。

「先生，找零！」

「我操！沉草！」

随便吧，什么都成，他已然失去了思考，他脑子成直线了。

段黎的步伐很快，沿着蜿蜒曲折百转千回的小路，最终走到了沙滩边沿。

这果然是个海滨城市，怎么走，最终都是一片沙滩。就像一颗心，无论怎么逃，最终还是得面对那片空旷、荒芜。

露天的舞台仍旧静默地矗立在那里，毫无声息。一排排的探照灯还大亮着，夜里两点多的光景，空无一人。段黎完全不

知所措了，彻底的茫然。

回头确定了没有追兵，他喘息着，在潮湿的沙滩上坐了下来。涨潮的海水爬过了海岸线，不一会儿，它们已经卷到了他

的脚边。

段黎最开始认识随心所欲，他问他，他是不是Gay。

对此段黎不置可否。那是他们的开始。

对于段黎来说，如果不是申捷介入他的生活，他不会是，甚至，现在，他也不承认他是。从那场事故发生的那年开始，

段黎就隐隐感觉到，他将属于孤独，孤老终生的那种孤独。

可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不由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申捷就那样的进入了他的生活，他带给段黎一种可能性——可以有人来

爱我，成为我的家人。

那时候段黎真的没去考虑所谓的客观性别，虽然意识到之后犹豫过，却也只是犹豫了一阵子，而后，申捷和他的朋友们

让段黎接受了这种情感。

曾经，段黎以为，那就是永远的定格了，可，在他们交往了两年之后，申捷终究还是厌烦了无声的生活、无声的情人。

他的那句——小黎，我真的忍耐到了极限，我觉得这不是一段良性的生活……这句，听起来如此平淡，却包含了多少他

的忍耐？多少他的决心？多少他的挣扎？那一段情感生活，段黎已经不想再去回忆。

抬头仰望着苍穹之外的星空，起风的夜里，星星格外的闪耀。段黎深呼吸了一下，企图让海风潮湿咸腥的气息吹散他的

回忆。

随心所欲还曾经问过他——你为什么是个弯的？

段黎没给他回答，他却嘻嘻笑着说其实我知道原因，你瞧你那别扭劲，那弯弯曲曲的思维，那多愁善感，把你绕弯了！

对此，段黎调笑着回他：那你这么粗线条直线思维的，按理论来说该是个直的啊。

真的，认识随心所欲之前，段黎从没认真想过，为什么他会接受同性，如果说只是因为第一个愿意接受他的是个同性，

那随心所欲对他来说又算什么？

最初接触的时候，段黎只把他当个可爱的弟弟，他也只把他当个内涵丰富的哥哥。可不知不觉的就变了。随心所欲开始

明着暗着的示好，段黎也开始渐渐习惯了跟他撒娇。

到底是什么时候暧昧起来的？又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们成了彼此生活的一部分？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对他动了心？又到底是

什么时候梦里出现一张虚拟的脸？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段黎想不出答案。

他不明白随心所欲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见面，甚至，就这么莽撞的跑了过来。他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一步步找到他的。他

，想要什么？而他，又能给他什么？

海风带着咸腥味道肆意的灌进了段黎的鼻腔，他的头发被吹得随风飘摇，发丝不停地拍打在脸颊上，让他感觉痒痒的。

纷乱的发丝就如同此刻芜杂的情绪，段黎彻底的茫然了，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件事。

事到如今，让他彻底断了与随心所欲的交流，那已然是不可能了。每天他跟他交谈，每次他出去收到他的来信，每次他

给他寄出明信片，每次每次的每次早已经变成了一个固定的模式，不想、也不能更改的模式。

呼吸的时候，总需要氧气，而随心所欲……就像段黎的那口氧气，成为了支撑他笑着过活的勇气。

段黎曾以为，他们，不过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笑过、闹过、疯过，一意孤行过，而不会产生任何的交集。若干年后，

再回忆起这个曾经有过的朋友，会一笑了之。

段黎承认他的自私，他喜欢他，很喜欢，却只想在这个安全距离接触。他不想、也不要随心所欲走到现实中来。

客观的来说，段黎的模样不错，性格虽说有些别扭有些任性，但还算能让人忍受。他有自信只要他点点头，随心所欲会

跟他建立情感上更深的联系。可，段黎不敢想结局。

就像故事总有个结尾，电影总有个片尾，音乐总有个尾声……这段感情的结局他一点不敢去设想。

很简单，有前车之鉴的。申捷是知道段黎的情况的，也是大家接触了很长一段时日，确定彼此能承受才开始的。可段黎

却没有得到一个Happy Ending。谁也不想要一段无声的生活，正常人都不会。

段黎对自己说：够了，真的够了。看了Break Ending的小说他会哭，融入了Break Ending的电影他会哭，听了Blue的音

乐他会哭，而如果要再经历一次Break Ending的情感……段黎岂止还会是哭下就过？如果没希望，不如一开始就是绝望

。

好比爬梯子，到了顶端再摔下来，是最疼的。

段黎不想、也没力气再疼了。

一个人其实很好。既然只能选择一个人过生活，为什么不让自己快乐？

一个人漫步在旅途中，会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一个人坐在书桌前，一首首地听着那些感动的歌，会觉得这样一个人，除了少了几分热闹外，反而多了几分自由、轻松

，还有一丝宁逸的静谧。

一个人躲在阳台，放弃了整包的茶与速溶咖啡麦片，选择一口口地喝着杯中的开水，开水是纯粹的，如果在其中加了些

什么，那么也许此刻便是一种累赘。

一个人穿行在大街小巷，与一切嬉戏，不必为笑而笑，只是依着自己的心情而变幻感觉，不必担心伤害了谁，让谁受了

委屈生气了。

一个人站在路灯下，望着时刻都塞满了人的大街，一个个神奇的剪影在心中重迭、交替，再也不用担心会错过谁。

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回味那些一次又一次的感动和伤感，可以照顾自己照顾的很好。

一个人沉浸在梦里，在梦的国度里游荡，与无数在城市上空的寂寞灵魂碰撞——灵魂涣散，又汇合，再涣散，再汇合，

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很好的，对不对？到底对不对？

段黎，你在动摇什么呢？

你还想让自己再一次被什么摔碎是吗？

别了，你承受不来的。

不知道就这样坐了多久，海水已经漫过了段黎的裤脚。夏夜里，整个透心凉。身后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陷在

沙子里，一步一步陷进空旷迷乱的心里。

怎么逃呢？段黎问自己。

他已经抓住他了。穿越过那个虚空间，以一个形象站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这个世界是数码结构，那么就能打破重组。只可惜那是《黑客任务》，不是段黎的生活。

段黎可以选择活在虚幻里，可对方不能。

Game Over。

自嘲的笑挂上了段黎的嘴角，随之身后响起了那个声音，低沉却不失清亮的声音：「你说你能不丢手机吗？就那么扔在

桌上跑了！犯得着嘛！」

段黎平静的回过头看他，接过了手机。月色和灯光的夹杂下，夏晔的头发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桔色，昏黄的色彩。他还是

笑着，很温和的笑。

段黎看到了不远处的那根不知道是谁扔下的荧光棒，长长的，但已没了什么光泽。他站了起来，拾起它，在潮湿的沙子

上写下：你犯规了，游戏终止。

此刻段黎背对着夏晔，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只是想，他，不会再笑了吧？

「对你来说，原来是场游戏，呵呵……」

夏晔说这句话的时候，段黎转过身来，清晰的凝视着他，他还是笑着，笑得淡然。

他没有说谎，他果然比他高出了半个头；他没有说谎，他果然笑的时候是眯眯眼；他没有说谎，他是个小帅哥；他没有

说谎，他说他没别的缺点就是执着；他没有说谎……

可是，可是段黎也没有啊，段黎对他所说的全部全部都不是谎言，只是……他没法告诉他，他的秘密，他不能说话的秘

密。

到了这一步，段黎决定，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他发觉的。既然美梦醒了只会变成一场恶梦。那就索性这样吧。

「怎么？连话都懒得跟我说一句？哈哈哈……还真不该是你个性呢。」夏晔点了烟，吐出一口淡薄的烟雾，「我是不是

挺笨的，太当真了。」

段黎强迫自己点了点头，越过夏晔就往回走。只是没想到，夏晔会拉住他的手臂，不是强硬的那种。隔着衬衫他感觉到

了他的体温。

「你嘲笑我都可以，我是真的，不是假的。」

他的唇贴上他的唇，段黎颤栗了一下，却没有拒绝。吻他的人口中有淡淡的烟草味道，唇薄薄的，很软，舌头很灵巧，

是个很会接吻的人。

段黎接受着那吻，想着，以他的条件，缺什么也不会缺了爱他的人。等一切成为历史之后，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开朗起来

吧？又会热情的去追求什么人或者被什么人追求吧？那样就好，就好。

良久，夏晔放开了段黎，段黎看到了他眼里的悲伤。他清楚，不置可否、来者不拒的态度最伤人。

对不起，段黎在心里默默地说。其实，我是真的贪恋上你了，却不得不放手。为什么你要打破梦境呢？

夏晔什么也没再说，手搭上了胃部，香烟又挂上了嘴角。

段黎没有回头，踩着沙子走出了那片海滩。潮湿的海水和沙子混合的感觉极其让人不舒服。与此同时，段黎很清楚，他

的态度让随心所欲更不舒服。

他拾起旁边的荧光棒，在潮湿的沙子上写下：你犯规了，游戏终止。

夏晔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又是一样的梦。

从山东回来以后，夏晔脑袋里每天充斥的都是这个情景。他想把它完全忘记，用任何方式麻痹自己都行。但不管喝多少

酒，喝到呕吐，喝到胃剧痛他也无计可施。

夏晔不明白，他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过一个人？他什么时候为了一个人的态度做尽伤害自己的事？他什么时候也跟那些软

弱的人一样，用尽方法让自己逃避？

抬手捂上额头，眨了眨眼睛，夏晔尽力适应着照进来的刺眼阳光。

那天天亮以后，夏晔就买了当晚的车票回北京。抱着期盼的心情过去，最后却是灰溜溜的回来，这还真是值得纪念的一

段旅途。

其实，夏晔心里很清楚，网络上的虚幻感情是脆弱而不真实的，但就算理由知道的有多透澈，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

候，却是怎么也控制不了的冲动，是无论怎么劝诫也无法甩开的盲目。

在那个彼此看不见对方的世界里，人们可以尽情伪装。伪装成自己想变成的类型，伪装成对方喜欢的类型。面对一个又

一个虚幻存在的人，说着漫无边际的话，说着那些分不出真假的话；通过这样的方式，疏解自己的心情，又或是排除自

己的寂寞和无聊。

可，突然有一天，你碰上一个吸引你的人，你开始上心了，认真了，你开始依赖那个人，开始在不经意间表现出真正的

自己，接着开始对彼此间这种摸不着的关系有所奢求；开始妄想把这种关系带到现实中来，让它变得真切、变得实在、

变得不再只是漫无边际的乱想。

然后开始期盼，期盼那样的发展或许会给自己惊喜，或许会让自己有个完美故事的结局。

却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自己单方面的幻想，对对方而言，那不过是场游戏。在没有真实底色的世界里，一旦你认定了

、投入了，也许就已经注定——你输了。

门铃的声音把夏晔从胡思乱想里拉出来。他从床上起身，伴着头晕，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夏晔闭上眼睛，等那感觉过去

。

太阳穴一跳一跳，疼的厉害。他摇摇晃晃走到门口，打开门。

弓丞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两只小灰猫，往夏晔怀里塞，「你的猫！」

「来这么早？」夏晔把猫抱过来，让弓丞进屋。

「一点多还早？你还有时间概念吗？」弓丞皱眉往里面走，身后是关门的闷响，「听安迪说你请了两天假？怎么了？」

「没什么。」夏晔把猫放到地上，应付着。

「没事？」弓丞把地上的酒瓶拿起来，冲夏晔举了举，「没事喝？昨天喝了多少？一身味！」

「不知道。」夏晔一屁股坐下，把头靠在沙发背上。

「你这几天是怎么活过来的？」弓丞把酒瓶往旁边移，坐到沙发另一边，「胃不好还这么喝，你是非得把胃给切了才肯

停是吧！」

「……你过来就为跟我说这个？」夏晔闭上眼，实在不想听他念叨的话。他现在脑袋里一团浆糊，完全听不进任何东西

。

「你从山东回来就不太正常。哎，你到底去那干么了？」

弓丞的话让夏晔不期然想起那个人的脸——和年龄不相符的年轻面孔。如想象中一样可爱的长相，微微蓬起的头发，有

点卷。夏晔不想记得那么清楚，但脑子就是不听使唤，自动把秋日沉草的脸印在记忆里，动不动就跑出来摧残他敏感的

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