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他,十指在键盘上翻飞,“伟大的乔姆斯基用哲学的思维、数学的手段、解决了语言学的问题,发现了一切语言皆可转化成数字进而编程,惠及整个人类。我决定向他学习,为第三次技术革命而贡献我的青春热血。”
“我看你这是替人当枪手吧,真是什么钱都敢赚。喂,你的价钱是多少?”
我看了他一眼:“理工一万二,文史哲八千,代替答辩五千,不过目前暂时没有人找我干这活儿,主要是国内的化妆技术太差,尚未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如果是你这种经济类的,要收到一万五,这方面我不熟,干起来难度太大。”
冷蔚连连轻笑,在我旁边坐下,“这学校我看有一大半的论文都是你泡制的吧?”
“也不能这么说,”我抬头想了想,“我们为了防止学术近亲繁殖,一般都采取远程交换。我接的活儿大多数都是隔壁师大、外国语学院、理工大的,也有外省的学生在网上订购的,我们学校的人一般找民大的,也算一种学术交流吧。”
“怎么?你很缺钱花?”
我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摆动鼠标在网上大段大段的复制粘贴。拼论文是件精密活儿,层次越高越难搞,那些评审专家都是千年老妖,给他抓住剽窃的把柄,不但我的信誉完全毁了,我的买家也完蛋了。所以这时候我都特别当心,精神高度紧张,我是不是应当抬高点价钱?但目前同行竞争那么厉害,提价会不会流失许多潜在客户?
校园爱情故事(十三)
“我有笔生意你做不做?”
“哦?”他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显得很得意。
“经济学论文?英文的?太难了!没有三万我不干。”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接外语的活儿,我博一的时候为去南方选修了泰国语,刚刚学会了赞美我们漂亮的杨老师“阿赡杨水晶晶”,就不知死活地接了一单泰国留学生的生意,三万字的论文差点把我搞死。而且她丫的只付我了两百美金,惟一的好处就是三个月后我把论文交到她手中时,已经可以十分流利地跟她打情骂俏了。
冷蔚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今天他好象笑得太多了,虽然他的笑容十分迷人,但我认为这影响了他作为冰山帅哥的一贯形象,“你还真是什么都敢干啊。”
“不,”我严肃地摇摇头,“倒卖军火和拉皮条我从来不做。”
他终于压下那种荡笑,虽然听得出极力忍耐:“我的活儿不是写论文。我是说,我在融资作生意,你要不要买个原始股?很便宜的。”
“哦,”我扬扬眉,“利润空间大吗?”
他漫不经心地说:“也就十来倍吧。”
“什么生意那么好赚?不会是毒品吧?”
他又笑了一声,眼风流转媚人,显然心情极好,“保证是合法生意。”
我怀疑地看着他,他做个妥协的姿势:“好吧,是炒股啦。你手上有多少钱,拿出来我替你在香港开个户,最多一个月就可以出来。解你的燃眉之争应该不难。”
“怎么操作?”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总之我有办法。”
我咂咂嘴没有作声,他推推我:“怎样?”
“对不起,没本钱。”
“两千块,两千块你有没有?”
“没有。”
“喂,良机稍纵即逝,天予不取可是傻瓜啊!”
“我说了我不做!”
“你……”他凑到我面前研究我的脸色,“怎么突然黑成这样了?”
“我心里烦着呢,别惹我!”
“我只是想帮助你,没别的意思。”
“你是我谁啊?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操心!”
“兰雅东,你真不识好歹!”
“我他妈还就不识好歹怎么着?”我站起来,挑衅地扬扬下巴,“不服气再打一架?”
“莫名其妙!”他看了我一眼,生气地出去了。我满肚子无名火,狠狠地踹了一脚椅子,椅子飞出去,撞倒了垃圾筐衣帽架,烟头和果皮洒了一地。我懒得收拾,直接摔门出去。
刚好是晚饭时间,学校里到处是人,我图清静拐进了泪湖边的林子里,树林里黑得快,夕阳也透不进来,远处的湖水泛着金光,不知名的鸟叫着,有些哀愁。我在湖边的一棵大榕树下坐下来,整个泪湖惟有这一段水比较深,曾经埋葬了一个殉情的女孩。她的父母在榕树下安置了一块石碑,时常祭奠。香烛飘渺,加上这里林深叶茂,鬼气森森,连坏心眼的约会小子也不敢带女朋友来,所以很清静。我心烦了就爱跑来这儿坐,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掏掏兜里,居然有烟,点着一支吸了几口,回头望望,那块石头好象很久没有飨烟火了,将手里的烟插在石头前面的泥土里,低低说:“大前门你不嫌弃吧,对不起,买不起更好的。”
身后“卡察”一声轻响,是树枝被踩断地声音。我回头看了看,笑笑:“我也就坐坐,呆会儿就走。”
小六在我身边坐下,从我手里摘过刚点着的烟吸了一口,被呛着了,我抢过来:“不会吸就别吸,吸烟又不好看。”
他温和的望着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乌发的掩映下,越发显得剔透清澄,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眼里是浓得化不一开的忧伤。我晃晃脑袋,强笑说:“别那么看我,我受不了。”说着俯身将头埋在他膝盖上。
小六轻柔地摸着我的头发,低声说:“又想他了。”
“嗯,只是有一点点想而已。不用担心,一下下就好。”
过了一会儿我直起身子,吸了口气说:“走吧,肚子饿了。”
小六站起来仔细看我的脸色,似乎松了口气,点点头,我看着他清淡的笑,心里淤积的烦闷渐消。
沿着泪湖蜿蜒的小路一直朝前走,路边草丛里秋虫开始鸣唱,一丝一缕,牵牵绊绊,象蛛网一样缠绕不休。我心有所触动,突然张口:“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
小六闻言回过头来看着我,目光深沉而忧郁,“小东,那不怪你,你别再作茧自缚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小六,你别劝我,我都知道的。我只是活得不耐烦了,想给自己添点堵,放心,过两天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兰雅东。”
他看看我,突然上前紧紧抱着我,我也反手抱着他。二人静静地站着,时间似乎过得很漫长,我的心渐渐平静,轻笑一声:“好了,煽情时间结束。”小六放开我,眼里波光潋滟,微有笑意。我冲他做个鬼脸,拍拍肚子,他会意一笑,指指前方,我一看,已经可以拐到饭堂了。
吃完饭出来,迎头碰见蒋飞带着十来条壮汉气势汹汹地往文教方向走,“嘿,嘿,嘿,干什么去呢,一副全武行的?”
“兰师兄!竹师兄!”汉子们围过来,纷纷点头打招呼。蒋飞杀气腾腾地说:“师兄,我们正准备去踢馆呢!不知道打哪儿冒出个野路子学校,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搞四六级培训,那是我们研究生会的支柱产业,他们也想来分一杯羹,也不看看谁的地头。”
我呵呵笑:“推行洋奴教育是全国人民的义务,你就让他部分利润又怎么样。咱们搞的考研培训班也很挣钱,犯不着搞垄断。”
“不行!”蒋飞脖子一梗,“我不能把祖上留下的江山在我手里败光了,我担不起那罪过。我今天非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专业不可,你看,我把外语系的哥们都招来了,就准备当场跟他们的主讲来个辨论大赛,我倒要看看,谁更有资格办培训班!”
“哦,他们都请谁去讲课了?”
“不知道是哪挖来的,几个硕士生。”
“嗯,”我点点头,“你注意点分寸啊,别把事情闹得太大。把校徽摘了,就说是隔壁外国语学院的。”
“知道知道。”说完跟我俩点点头带着一帮子人走了。
走了几步蒋飞又撵上来,“师兄,上次的考研试题你押得那叫一个准!今年预订的人多了一倍,你看能不能早点把题目出出来,也好多卖点?”
“这事不能太早,出题组跟我卯上了,出来太早了他们还可以换卷子。照老样子,还是考前两星期发布。你再打听打听,敲定一下我们手里出题老师的名单准不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好咧,那我走了。”
“蒋飞,”我叫住他,“干活就想到我了,我的工钱呢?”
蒋飞抓抓脑袋装傻:“呵呵,呵呵,这不是今年夏天又发洪水了吗,你不在,我们搞募捐,就帮你捐掉了。”
我追上去踢他:“捐也要知会我一声儿啊,捐了多少?”
“呵呵,你名下的二千九百五十三块八毛,都捐了。”说着兔子似的跑了。
这臭小子!
校园爱情故事(十四)
回到寝室,瞄一眼冷蔚房间,人不在。洗了澡,翻了几页书,特没劲,正想找点消遣,蒋飞来电话了。
“师兄,救我!”他带着哭腔。
我笑:“没用的东西,怎么每次都求救?”
“别提了师兄,这回可真是李鬼碰见李逵了。你不来救我,我不跳泪湖,我直接跳黄河去。”
“好了好了,你在哪啊。”
“在保安处呢。”
我赶到学校保安处,进门就看见蒋飞打头的十来条汉子们沿墙根排了一溜,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之前的耀武扬威全没影了。
蒋飞一见我跟白毛女看见解放军似的,抓着我的肩膀眼泪汪汪的说:“师兄,你再不来兄弟们就保不住了。”
“怎么,要上狗头铡?不早说,为兄也好带两碗壮行酒来。”我揶揄他两句,推门走进值班时:“虎哥,怎么了这是?”
“兰小帅啊,你这带的什么匪兵啊,一个比一个横,一进去不分清红皂白就把人家老师学生全给轰出来了,搞得学生都吓哭了好几个,上边很生气,这不,正整材料呢。我看呀,这回他们谁也跑不了。”
“咱们学校什么时候变成正义使者了?倒替别人出头?”
“什么呀师兄,”蒋飞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进来,“那学校根本不是什么野路子,是咱们学校自己办的,负责人就是财务处的冷处长。今天他们刚搞开学典礼,被我们冲散了,冷处长脸黑得象要吃人似的。师兄,你跟他有交情,你替我们说说情吧,这一个留校察看下来,我女朋友非把我休了不可!”
“休就休呗,”我安慰他,“反正你女朋友天天打你,正好趁这机会改朝换代。”
“师兄你不知道啊,我还指着今年拿一等奖学金呢,这一处分全完了。”
这才是重点吧,你个财迷!我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接班人!
我给虎哥递了支烟,说:“反正也没闹出什么事,知道的人也不多,你压压,教训教训他们得了。以前闹得比这还大,也没见学校说什么。”
虎哥摇头:“今年不同往年,我说了不算。那个冷处长不是个好讲话的。既然小蒋说你跟他有交情,你就跑一趟吧,谁让他那么倒霉来着,撞到那个太岁手上。话说回来,小蒋也太不懂事,有勇无谋,是该得点教训了。”
蒋飞一抹眼泪,“得,虎爷,您教训得是。只要过了这一难,我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干这欺行霸市的勾当了。”我踹了他一脚,“你就贫吧!”推门走出来,外边的汉子们见我出来,赶紧站直,个个装出一副沉痛的鸟样。我看了看他们,张口想骂两句,想想还是算了,这事说来我也有责任。
在冷蔚办公室前犹豫了好久,唉,真是憋,想今天下午我俩打架的时候,我哪里怕他,可现在,痛脚被人家抓在手里,我只好低头做矮人。蒋飞小王八蛋,净给我添乱,回去一定抽死他!
鼓足勇气推门进去,冷大帅哥坐在老板桌前对着电脑,蓝色萤光映在他脸上,又英俊又邪恶,足象来自地狱业火中的魔王,看得我更没底气了。我干咳了一声,人家头也不抬。妈的,小人得志!
“咳,冷处长,这么晚了还办公啊,真是为了学校兢兢业业死而后已啊!”这开场白够烂的,我应当说:“姓冷的,你他妈的把我的人赶紧放了,否则我跟你大战三百回合!”可惜我没这胆儿。
冷帅哥赏脸抬了抬眼皮:“这么晚了,兰帅还东奔西跑的忙乎,也挺任劳任怨鞠躬尽瘁的。”
操!
我走到桌前,低声下气地说:“小孩子们不懂事,批评教育是必要的,但处分什么的就算了吧。”老子多少年没有这样讲话了,真拗口。
“聚众闹事,恐吓老师,嚣张跋扈,影响极坏!我不把他们送派出所已经很仁慈了。”
“他们是过份了点,不过好在没有造成什么损失,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开恩放他们一马吧。都是些硕士博士,好歹也算高级知识分子,真闹大了学校面子上也不好看。”
“哦,他们是高级知识分子啊,我还以为是街头小混混呢。”
我不作声。他又看了我一眼,眼里闪着戏谑的光芒,“怎么,我这么说他们你不乐意了?”
我忍了口气:“您说得对,他们确实很象混的,这都是我的责任,没把他们带好。您要处分要惩罚,冲着我来好了,他们还要毕业,还要找工作,经不起您的雷霆手段。”
“真够感人的,舍己救人哪!你那股横劲哪去了?我预计你应该是拿着把大刀冲进来架在我脖子上,象劫法场的英雄似的逼我放人才对。”我倒是想,如果那样做有用我早就干了。
我咬咬嘴唇,咽下一口气,说:“除了处分,怎么惩罚都行,你开个价吧。”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们不是嫌研究生会太嚣张了吗,夹起尾巴做人还不行吗?
“怎么都行?”冷蔚挑挑眉毛,颇玩味地望着我。
我咬牙,重重点头。
“好,你说的啊。”他拿起电话接内线,“刘科长,我是小冷,那帮学生,让他们冲干净保安处的厕所就回去吧,不用写报告了,这事就这么着了。嗯,培训学校那么我会处理,好,就这样,辛苦你了!”
他放下电话,望着我:“这下你满意了?”我警惕地看着他,他那双妖媚的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发出危险的光芒,不知道他又要出什么妖娥子,不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好啦,”他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握着,“坐下来,聊聊吧。”
嗯?又聊天?他该不会是有聊天狂的毛病吧?
我坐在他对面,防备地问:“聊什么?”
“说说,今天下午你为什么发脾气。”原来这小心眼儿还记着这茬!
我头扭向一边:“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神经而已。”
“哦,”他身体前倾双手撑着桌面与我对视,完美的五官骤然放大,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寸,吸呼相闻,我感觉鼻子痒痒的,无意识地往后挪了挪,他的气场太强大,我有一种被压迫的感觉。“不说?这可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否则别怪我拿那帮小的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