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川的疑惑,犹豫了一会儿也就坐在了他身边,"我可以叫你流川么?"
这人莫不是傻瓜?流川心想,不叫自己名字他要叫自己什么?一念至此对着花形就是一个老大的白眼。
很难得看到流川这样可爱的举动,花形心中暖暖的,流川,他是在当自己是他朋友呢。看着他吃着自己准备的东西,是
那样的随便,花形也就放下了心。
只是这样在一旁看着他吃东西,也是种对定力的煎熬呢。很难才可以把目光移到别的地方去,不去看流川那微么蠕动的
双唇也不去想那后面还有什么?
花形在责怪他这不应该有的念头,流川是一点儿也不能受到这样神思的玷污的,哪怕只是在心里想一想,也觉得好对不
住他。
"我想弹琴。"流川眼见着花形呆呆出神,以为他又想到了那些事情上去便开了口,"我想,你应该备有它吧。"
"这个自然。"花形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般爱琴艺过,是因为它流川才相信了他的话啊。
收拾好桌上的碟碗,花形对着桌几略作整理便把他的琴摆放在了上面。那琴看上去不过是一段烂木头,可流川第一眼见
着了眼里却流露着惊奇。
走过去用手在那上面轻轻一划,听着那音质脱口而出,"你这里居然有这焦尾琴?"
刚才那短短的几声就可以听得出来的,在一般人的耳里它发出的琴音与一般的琴没什么分别,可流川却可以听出这音色
要比世上的古琴幽美得多。这细微之处,也非普通琴师可体会的。
花形含笑点点头,这是父亲寻来的。
一直就被很好地收藏着。
如果自己这番出不了天牢,恐怕也不会有人再让它重现天日吧。
只是它让流川这样喜欢,花形心里是高兴之极的,便在心里踱摸着找个说词送给他。如果就这样说给他,也许他不会收
下吧,花形在心里想着。
流川不再语言只是坐下来抬手就弹奏了起来。
这一回,他弹的是高山流水。此曲才一出,花形就明白了流川的深意。尽管流川他没有对着自己说过一句‘我相信你'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这类的话,可这琴声已经很好地告诉了自己他的感情。
那悠扬的琴声深沈却高亢的回绕在这小小的阁楼上,流川指下轻轻变奏,调着琴弦让那琴韵轻快得有如流水行云,听在
花形耳内,身心皆醉。若然流川一生也视自己为良友,此生也无求了。
"小心。"流川突然叫道,琴声也嘎然而止。花形下意识地偏了偏头,一枚乌金针就滑过他的脸险险地从他的太阳穴那儿
飞过。
花形抬眼看去,一男一女从窗外掠入,那男子也没看向自己一眼,只是飞快地赶到流川身边。搂着了他的背部,开口就
问,"小枫,你没事吧?"而那女的则微曲食指,一双妙眼动也不动地盯着自己,刚才那暗器就是她发的了?
是他的朋友吧,花形习惯地退了两步,看到那潇洒异常的男子--也就是没有与自己一战的仙道彰对着流川那样关切而紧
张的神色,心里也是一酸。
无论自己有多么想与流川成为朋友,在他那个光明的世界里,自己这样身份的人是永远也比不上他那些可以名正言顺呆
在他身边的友人的。
一时间,自怨自哀着,花形更是垂下了头,而那女子则已微微想扬手了。
"相田小姐,等等。"
流川在抢先跳进来的仙道的扶持下站起身,来不及奇怪仙道这样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人为什么连手掌都举不稳,张口就
把花形对自己所说的事叙述了一遍--除了他的身世以外。
这番话听得两人不住皱眉,仙道倒还罢了,他还没有开口,就只听到相田弥生冷冷地笑道,"小枫,你怎么会听信这样
一个人的话呢?你不知道他自知死路难逃才编着这些话来骗你的么?"最恨的就是这样欺负女子的恶徒,相田弥生当然
不可能轻易就相信花形的话。
"我信他。"
流川抬眼看着身旁说这话的仙道,脸上浮上了一丝微笑,对着花形点了点头。
后者明白,他的意思是什么,心里也略平静了。其实别人信不信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流川他信就行了。
"你怎么就......"相田弥生急道,"他可是......"
"我信小枫,"仙道此时的神情缓和了下来,也看不出他有先前那般的紧张了,"所以信他!"说这几话时,一点点的迟疑
也没有,那没有笑容的脸也说明了他此时非常认真。
相田弥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一角,看着那三个人,她眼里还是有着明显的怀疑。
花形也没有在意,这样的目光多的是,比她更过分的不知有多少。她这样已经算得上是很好的了。
以前也听说相田弥生的习性,现在她却因为仙道的一句话而没有什么举动。看来,她很重视仙道吧,花形心想。
"对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花形突然想到这一点,外面不是有瘴气的么?
仙道指着相田弥生笑容可掬,"有她在,那样的瘴气算得了什么?"看情形,他也是不想看到相田黑着脸盯着自己这三人
的,好不难受。
花形听说过相田弥生的暗器从不沾毒,可是那也并不代表她不懂毒,这女子果然有她的本事啊,难怪她名列五大高手之
一。
相田弥生眼见仙道竟然与花形这样说话,忍不住苦笑,"你可真是奇怪啊,没找到这里以前,我见你好象是恨不能把带
走小枫的人大卸八块的模样,可来到这里不消一刻,你却变得这般......"
"啊,那也是不知者无罪嘛,"仙道笑嘻嘻地看着花形,一副希望他没有听到相田这话的样子,尽管那不可能,"我怎么
知道花形老兄有那一段故事呢?"
花形没有吭声,只是想不到这仙道还真与传闻中的一样呢。对着个刚刚还是采花大盗的自己也会像朋友一般地说笑着,
只是那笑容,虽然亲切,却不如他对着流川时的真心实意。花形在心里叹了口气,流川最好的朋友就是这个仙道彰了,
仙道这样也是很正常的吧。
"刚才听小枫那首曲子还没弹完就让我们给打断了,"仙道把流川按在木椅上,"现在可要听小枫完整的雅乐了。"
"哼,为什么要弹给你听?"流川想到装扮成女子的那几日里仙道天天来看自己并缠着自己硬是要赏琴的事,脸色便不好
。
"不会吧?小枫你这样偏心啊?"仙道很没面子地当着花形与相田的面儿就把头搁在流川肩上甩赖,"有了新人就忘了旧
人了啊......"
狠狠一衬打在仙道的身上,流川恨恨地看着他,这个人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一旁的相田弥生对此早已是见惯不惊的,可花形却看得有些傻了。
"喂,我说老兄,"仙道笑道,"你这里有好琴,可有好酒么?听小枫的琴没有上好的佳酿或是极品的香茗那怎么成啊?"
花形总算是跟上了仙道的思维,转身去拿酒,这个时候,他也的确想到了这个东西。
相田弥生知道仙道要是尽起兴来,这一时半会儿的不知他要闹多久。对琴对酒她都没有兴趣,所以她决定出去走走。
仙道也没有拦他,只是趁着这个时候都没有人可以好好地看着流川。他身上虽然有力气却有点使不上来,是那迷药吧。
仙道笑了笑,在叶子那儿发觉这药的味道时,心就一直没有放下过,不停地在咒骂着自己的愚蠢与不小心,当然也就是
咒骂着这该死的药;可以前若这样搂着流川,他定会不高兴的。
现在却不能让他推辞,也不知是要怪那药还是感谢它的好。还是什么也不想了吧,仙道看到花形手上带着的酒瓶时展颜
笑了,这个人,果然是懂得酒的好处的......
***
次日,清晨。
至门外冲进来的相田弥生见着伏在桌上的仙道,红着眼又奔向屋外提着一大桶水呼啦一声全泼在了他的身上,顿时让这
宿醉的人一下便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你?"仙道不明白相田为何要这样,昨晚上喝了太多的酒,就算是他这样酒量的人也觉得有些受不了。
"你自己去外面看看!"相田弥生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这几个字,望着仙道时眼睛里也是充满了怒火。仙道随着她来到了
屋外立刻就瞪大了眼。饶是仙道平生没把什么事放在心上,也没有对什么寒心过,可见到眼前所见也忍不住闭了下眼。
那院外,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个女孩子。全部都停止了呼吸,在她们年青漂亮的脸上,划着个大大的‘十'字;有的四
肢也让剑给斩断了,露出了白生生的骨头,上面沾着斑斑的乌黑血迹。
她们已经死去多时了,仙道看得呆呆的,对着这突然发现的惨不忍睹的场景,没有多余的念头他下意识地冲口而出,"
不能让小枫看见......"
然而已经迟了,流川已经揉着发疼的头慢慢走到了他身边。
"别看。"仙道反射性地举手就去拦住流川看向这边的目光,可是还是慢了一步。流川也与他一样不可置信地张大了眼,
定定地看着那地上的尸体,呆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小枫......"仙道还是伸手轻轻掩住了流川的眼睛,顾不得身上有水迹把他拉进了怀里,支住了他软软的身体。
第十九章
这是怎么回事啊?流川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会在大清早的看到这样的情形,他还记得昨天夜里仙道与花形在拼酒啊,他们
两个倒像是一见如故的朋友了,虽然知道以前他们也照过面儿,可这样的言语投机确是让流川想不到的。
而自己也是在听着他们说说谈谈中糊里胡涂地也不知道是被仙道还是花形递来的酒而失去了意识。
只是在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抱着自己上了床,还替自己盖好了被单,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可为什么这一早
醒过来,眼前所见竟然是这样的呢?
仙道的手掩得再快也不能阻止自己看到的事实,流川清清楚楚地看见,曲云烟的脖子上开了个小洞,看得出来,她没有
挣扎。那就表示她是让人点了穴然后再慢慢地割开了她的喉而让她失血过多死掉的。
是怎样一个凶手啊,他是要这少女完全可以感受到死亡的恐惧、明白她的处境但是却一点儿也不能阻止,包括呼救。为
什么要这样对待这些年纪青青的女子呢?她们都是一条条地人命啊,那个行凶的人也居然伸手就夺去了?还是以这样残
忍的手段。
"花形呢?"流川在沉默后终于开了口,但是他的语声却涩涩,听在仙道耳里也是一痛。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来回答他这个
问题。
"你也想到了啊,"相田弥生冷冷地来到他与仙道身旁,"我早上在外面,发现有一个人的背影蛮像是他的,逃得倒快连
面儿也不与我照着我就知道有古怪。可没想到回到这儿却看见这样的事。你们两个,一个醉得不省人事,一个睡得倒安
稳,可笑你们不是一直就在说相信那个下作的坯子的吗?真不知道你们的眼睛长到哪里去了。那个花形透,他简直就个
疯子,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怎么还敢留在这儿......"
流川脑中片混乱,这一切都是花形他做的吗?他对着自己说的那些事一点儿也不像是做作的啊,而他的面像也真的不是
传闻中的邪恶呢。是自己太自信看错了人?
或者是太自以为事就凭着他的琴与悲愤的表情而轻易的相信了他?演出那样琴声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吗?可若不是他,
这时所有的事是谁干下的呢?
当然不会是仙道也不会是自己,流川的心绞在了一起,从来就以所学而骄傲着,因为自己看人从来就是对的。
可这次,花形,他说的故事太好听了吧,竟然会让自己蠢到去相信了他,而白白地让这十几位原本今天就该回到家里的
少女而枉送了性命。
也许花形不碰她们,就是为着这杀人的一刻吧?就像相田所说的,如果是那样,他的神智异常,那么让自己上当受骗就
是那样的开心吗?
他这个人的思惟当真是不正常的么?流川死死地咬着牙,不让一丝空气可以游走往返于它们之间,原来自己真的就是这
样一个不祥的人啊。
像曲云烟那样对着自己表露出那种目光的女孩子好象不是这样,就是再也没有看到过她们。也许自己真的就是那封信上
所说的是个受到咀咒不应该出生的人吧。
从指缝中看着流川脸色的仙道一颗心也快要裂了,如果现在可以做点什么而让流川可以忘记眼前的东西,他是宁愿付出
全部的。太了解流川是怎样想他自己的了,他总是喜欢把不该他负责的事也往他身上拉。仙道怜惜地把流川的头轻轻靠
在自己肩上,手却没有离开他的眼睛,不想再让他看到,哪怕是一点点儿也不行。
"哼。"相田弥生在他们各自出神的时候,已用内力在地上震了两个大坑,一具一具地把那些少女的尸体移了进去,"我
不会放过花形透的!"她森然说道,回头看向仙道手里的流川,"到时,我们晓枫公子还会不会替他的知已作保呢?"
流川的唇角本已在滴着血了,因为咬得太紧,连柔软的唇边内壁也咬破了。现在听到相田这句充满怨恨的话语,一想到
花形对着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哪里还忍得住,张嘴就是一口鲜血喷出,人也开始往后倒下去。
仙道的手姿立刻化为环抱接着流川虚弱的身子,掩不住心疼地看见他紧紧闭着的双眼,转头就对相田说道,"你也太过
分了,小枫他又不是故意的。你没见到他已经这样的难过了吗?花形的戏作得那样足,连我都未必看出来,小枫他虽然
聪明可毕竟处事未深,他怎么就知道这件事会变成这样的呢?"
说着他抱着流川走上两步,忽又停下来,没有回头,"我以后不希望你在小枫面前说这样的话,你,明白吧?"
最后这一句的话里带着淡淡的威胁,这样的语气还是第一次至他的口里发出,相田弥生当然是听懂了这话的含义的。
她也没有再去看向仙道与流川,也没有管他们的离去。她只是转脸直直地看着被她盖好土的两座大坟,用着两段木头立
了碑。静静地立在那前面,伸手按着那木上,定定地看向了远方......
仙道怀抱着流川,心纠地向前急掠着。他不知道流川现在怎样了,只是没有受到外伤,总是最好的吧?回想到流川方才
吐血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真的好痛。让他下山时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些事,也没有料到有花形这样的人出现,是不是
真的只有神才是最了解流川的了?
他知道那个地方是最适合他的?现在看上去好象是这样的吧,仙道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了,至少那时的小枫过的生活要
快乐得多。
一念至此,仙道停下身形,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皱着他的秀眉,即使在昏迷中也能感到他的伤痛;还有他唇边儿的点
点血迹,就像滴进了心里。如果可以,这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他这样了。是的,如果可以的话。
仙道伏下身把他的唇送到了流川的额上,也吻住了他的鬓发,这样若能让他好过点儿,仙道宁愿这样护着他一辈子。
只要流川能忘了刚才的事,要他做什么也行啊。仙道长长地叹了气,瞧着流川的眼皮儿缓缓动了动,微微离开他的额头
,便见着了他那双因为迷惘而朦胧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