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凤来仪 上 ————绯语
绯语  发于:2009年05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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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宣慕回府的第七天,王府迎入了王妃,一个高贵又娴雅的女人——穆仪。

第三十章

宣慕迎娶穆仪那天,十分热闹。这是当然的,风流天下,又是皇帝亲弟弟的岳安小王爷

迎入王妃,自然瞩目。

今日东方微明,全城便沸腾了起来,人们都赶了个早来王府前后看热闹,想讨点儿喜头

。一到穆仪公主红轿出来,从皇宫到王府这一段路早已经水泄不通了。真不懂怎么这么

多人争着看这种热闹。反正这样的礼仪以前我看的多了,不就是一男一女穿得象猴子红

屁股,拜三拜,然后一脚踏入婚姻的坟墓?兴趣缺缺的我于是和另一个同样兴趣缺缺的

人——月枫,在念寒阁的院子里举杯赏月。


想到这,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场婚礼对于宣慕与穆仪来说,还真是场名副其实的坟墓

这场在天下人口中的天作之合,在我眼中,却既是荒唐,又是无奈。

每个人都有不想伤害的人,即使是我。

太后,慈祥而娴雅,正统而礼佛,如何受得了宣慕执意的离经叛道?

至于宣慕……

我想让他继续当他享誉天下的岳安小王爷,与我一起,若要逃离那人,必是颠沛流离,

为世人不齿。这前前后后的云泥之别,实在不适合他。

又或许,这只是我自私的想法。可能在心里的深处,我是怕了。

毕竟,并非人人都能坦然接受从金尊玉贵到颠沛流离。这天下间,能苦难同当,相偕到

老的齐眉爱侣又有几双?若是有朝一日,宣慕累了倦了,后悔了,我又当如何?


正如当年的那人,他后悔了,后悔爱上我了。

我想我已经接受不了曾经溢满爱意的眼眸忽然在某一天里,折射出深刻的恨和悔。

所以我怕若和他走了,当真有一天遭遇这样的眼神。

但我更怕的是,也许我到最后,也无法爱上他,即使在接受了他如此多的牺牲之后。

所以在保护与逃避间,我选择了接受那人的安排,牺牲了穆仪。

穆仪这样高傲的女子被牺牲在这样无聊的斗争中,当然是不甘的。所以当我正带着三四

分的醉意要倒在念寒阁院子里的亭子石桌上时,一把铮亮的匕首抵到我的颈项上时,我

并没有太大的吃惊。


月枫瞪大了眼睛,正要惊呼,未及出口的呼声被封杀在握匕首抵住我的颈项的人的冷语

中。

“你尽可叫,但我不保证是来的人快,还是我手上的匕首快。”

月枫当即噤若寒蝉,惊恐万分的看着我身后的人。

我将视线一溜,用眼角打量了悬着我一条命的匕首上。

匕首精致得很,末端微微弯起,铮亮的刀锋上有几轮尖锐的弯钩,这种刀想必开膛破肚

绝对不成问题,而且成品也绝对相当好看,被弯钩那么一划,皮肉飞翻的肯定精彩非常


然后往上看,视线能力范围所及,是一截绣金飞凤的红袖,属于新娘的红衣的一截袖子

意料之外的人,也是意料之中的人。

从洞房离现在喧闹摆宴的正院有一个院子的距离,到念寒阁也就两个院子的距离,现在

正是众人把酒贺喜的时间,谁能那么大胆不给宣慕、太后、还有那人的脸面去别的院子

散步?就连仆人,虽是忙得脚不沾地,却也是来来去去的几条路线。


从安静的新房出来,避过几条有人走的路,来到念寒阁,这点小事,想来并不能难倒自

小习武的穆仪公主。

我翘唇一笑,将手上握着的白玉酒杯往上微微一举, “早知道你会来的,要一杯吗?

我先饮为敬,以表对你的致谦之心。”

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说这句话并非是我有心去气穆仪,只是若我说些什么“我欠你的,只要你来讨,我会给

你”又或者是说些“我对不起你的,随你处置来”,穆仪何等的七窍玲珑,这些话在她

眼中未免太过假惺惺,有猫哭耗子假慈悲的嫌疑。现在一切都是定局了,还是打开天窗

说亮话来得妥当些。


本来还想潇潇洒洒的一仰头饮尽杯中酒,无奈颈项间被穆仪的匕首紧紧抵着,动是不敢

乱动的,只得僵直着脖子,尴尬得不得了,真是十分迎风举杯的风流无边也只剩下可笑

的滑稽了。


“......你倒冷静得很,不怕我杀了你?”穆仪冷笑一声。

“金刚怒目,不如菩萨低眉嘛。”我自嘲的笑着。这句话当然是说笑的。她真要杀我易

如反掌,刚才使点身法就来到我身后,我才发觉异样的时候她已经一把匕首抵到我的脖

子上,那一刀真要刺下去的话,我自己怎么死的都糊里糊涂的,她还会在这里和我废话

吗?


“没错,我今日不会杀你……我只是来给你一个警告,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逆来顺受

的人,既然你将我陷入如此境地,便得作好些准备,免得将来死得不明不白,我是不会

就此善罢甘休的。”


穆仪声音里仿佛渗入了千年寒冰,冷得能冻结住所有,顿一顿,她疯狂地笑起来:“你

这样的人,死了是会下地狱的!我诅咒你,我等着你的那一天,看看到时候是谁,能笑

到最后!”


说罢,她收了匕首。

“是吗?”我无所谓的撇撇嘴,转头去看着她,穆仪挑起柳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一

旋身离开。

“慢走,不送了。”我回她一个浅笑,话音刚落,穆仪已经消失在念寒阁的夜色中。

唉,我倒是很想跟她说一句类似“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话,我将手撑在石桌上兀自

想着。

我从来就未曾想过有些什么好结局,反正我这段人生从出生起就是个错误了,这样一路

的错下来,想纠正些什么已经不可能。传奇小说里不是也有我这样的人物?通常这种一

错再错的角色,最后的结局不是被那些他陷害过的人一刀毙了,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来去都逃不过这两种。


十丈红尘,有很多事,是分不清是否是缘,但有更多的事,是否是孽,却是一目了然清

清楚楚不容辩驳。

我忘了最后我是如何回到房间里休息的,也忘了月枫有是如何离开的。

我只记得那夜的月象血一样,大概是我喝酒喝到最后,醉得一塌糊涂,有点老眼昏花了

吧。

接下来的五天里,我在念寒阁里悠闲得很,月枫偶尔来与我聊上两句,但大部分的时间

都是无聊到让我瘫在亭子里大叹天下太平。

还好,现在是秋天,有叶子不时落下,到后来,索性自己拿了扫帚去扫院子,但到最后

还是很凄惨,因为叶子都扫干净了,只得眼光光的盯着树,盼着它什么时候再落下来几

片叶子让我动动筋骨。


做人做到这份上,我想我还姓什么凤?干脆改名叫米虫或猪算了,我现在的生活真是一

条米虫的写照,真真浪费了凤这个字。

原本扫院子的小仆一来到这里,看到院子里已经长成堆的落叶,再看看拿着扫帚的我,

立马吓得脸和我扫帚下的落叶差不多。

我扁扁嘴,真是的,这叫什么来着?

对,就是差别待遇。想以前我当小厮的时候干这样的事情也不少了,那个时候我干少一

样活儿都有人心疼(心疼要他们自己干活嘛),现在呢,不过偶尔干一下,他们比谁都

心疼似的,个个一溜儿的上来抢扫帚,真是气得我两眼翻白。


其实这样闷,是因为宣慕这几天都不见了人影。

我当然也问过顾总管宣慕哪里去了,被我这么一问,他像遇到什么天大的难题似的,支

支吾吾个半天都不知所云,气氛一下子被他给冷了场,让我有点哭笑不得,只好玩笑似

的给他一个台阶下:“是新婚燕尔去了吧?”


顾总管呵呵的干笑着,顺着我的话儿就如获大赦似的一溜烟儿的跑了。

我幽幽叹了口气,既然所有人都不想我知道,我不问便是了,再追问下去,我不成妒妇

了?

这种无聊的日子持续到第五天。第五天下午的时候实在闷不住了,拉了安灵跑出王府去

逛集市。因为会暴光的都暴光了,我也没什么好再躲躲藏藏的,于是光明正大的出了门


算算,已经有多久没这样哉游哉的逛市集了?心情的烦闷暂时一扫而空。

街上热闹得很,即使已经过了五天,却还有人热烈的说着宣慕成亲那天的热闹,却是那

日实在万人空巷。

四周的东西精致得让人看花了眼,平时看惯了什么皇家上品的东西,现在看看着民间的

玩意儿原来也可媲美那些价值不菲的东西。

可东西看多了,看到眼花,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买些什么的好,拿了扇子要给钱,又觉得

灯笼好像好看些,最后一条街逛下来,居然只买了几只竹叶编制的草蜢,这有点好笑。


但玩归玩,我还是注意到了街上隐约有些不妥,不时有几个便衣的捕头,或者是一小队

的官兵来去匆匆,神色凝重,心里便疑惑琢磨着是否出了些事。

回到王府中已经是黄昏日落时了,我坐到院子里,拿出竹叶编的草蜢,细心的解开竹叶

,想看看这到底是如何编的,以后无聊了也好自己编只来玩玩。

忙着的时候,眼角扫到一袭青衣飘过,落落的坐到我的对面去。

这种气息,也只能是宣慕了。我手上没停,嘴上却笑了一笑。

宣慕坐到我对面,却不说话。我感觉到他凝注在我身上的灼热视线,半晌,他声音沙哑

的轻轻喊了我一声:“少寒。”

我抬头看着他,有点吃惊于他带着憔悴的面容。即使是迎娶了穆仪,这几日忙着新婚事

宜,宣慕也不该是这么的憔悴,他到底怎么了。

我蹙起眉,细细打量了他一下,宣慕的眼中交织着矛盾和疲倦,我心里不知为何,突地

跳了一下,有点惊悸。

“少寒,这几天没看到你......”宣慕顿一顿,仿佛在斟酌着些什么,又像在和矛盾缠

斗着,“......有件事,不知好不好告诉你......”

“什么?”

“前日......皇上遇刺了.......受了伤......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查这事。”宣慕轻

轻的道,语气又虚又弱。

“哦。”我淡淡的应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竟然尚算平静。咬了咬唇,继续低头去

拆那些竹叶,怎么知道手却一抖,竟然把竹叶给扯破了,刮到手指,立刻有殷红的血丝

从小小的伤口中丝丝渗出。


只能颓然地放下破碎的竹叶,直直的看着宣慕,眼里有点热,要烧起来了,淡淡的开口

:“几日前的事?”

“三日前的事了......”

“为何不告诉我?”甚至连顾总管也是知道的罢?不然当我问起宣慕去向的时候也不会

如此顾左右而言他了,定也是宣慕吩咐不能透露的。这街上的官兵也肯定是来秘密搜索

犯人的吧?


我的问题宣慕没有回答,他死死的咬着唇看着我,他的唇几乎要被咬破了。

我没打算从他口里得到答案,因为我大概是知道他是作如何想的。

宣慕对于我从来是患得患失,在他眼里,可能一点小小的契机都能让我在他面前消失,

何况是那人受伤这等大事?

我叹口气,问他:“我能否进宫......去看看他?......宣慕,能带我进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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