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之间 下+番外——lyrelion
lyrelion  发于:2011年06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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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亮起身合上门,低声道:“人在作,天在看,你就不管天上神仙怎麽看麽?”

刘氓侧身让开点儿:“人干点儿好事儿总想让鬼神知道,干了坏事儿又以为鬼神不知道。这人呐,太让鬼为难了。”

百里亮忍不住靠近一点儿:“刘氓,你真的…”

刘氓伸手抚在他眉心:“百里亮,你是好人,我不是;琉璃是好人,我不是!”

百里亮握了他手:“我没把你当琉璃…”

刘氓低头瞅着他的手:“那你也别把我当好人。”

“我没有…”

“既没有,那你大可随了三爷离去。何必回来?”刘氓脱开他手,缓身往屋里走,“你要明白,明儿晓得小猴儿他们跑

了,大王爷会善罢甘休?”

“那你还留在这儿?”百里亮跟了过来,“你不觉得你是为了遮掩他们才留下?”

刘氓坐在镜前取了头上发簪:“我从不半途而废,风流会我走到这一步,怎能抽身而推?”

百里亮立在一边儿,瞅着镜子里的脸:“你若真是为了自个儿,大可不趟这趟浑水。”

“有甚麽能让堂堂三王爷终生感激,有甚麽能让大王爷过目不忘,有甚麽能叫尚五爷另眼相看?”刘氓缓缓绑了头发,

“又有甚麽能一夜成名?我年纪也不小了,你还指望和你似的,上京考状元不成?”

百里亮愣了一下方道:“大王爷不会就这麽算了。”

刘氓嫣然一笑,起身行过来,贴着他耳朵道:“那你留这儿干嘛?”

百里亮盯着眼前人笑盈盈的,竟不知怎地冒出一句:“你在这儿,我怎能走?”

刘氓笑出声儿来:“啊呀呀,这可真受不起,我一个无名小卒,能得状元爷垂青?”

百里亮心中一恼:“刘氓,不许你这麽与我说话!”

刘氓正色道:“那真是对不住您了!”说完行了一礼,朗声笑道,“夜深了,状元爷若是喜欢这间屋子,我就到小猴儿

那屋睡去,免得扰了…”

百里亮一把捉住他,心里突地亮堂起来:“咱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还能跑麽?”

刘氓咯咯一笑,反手抱了他,见他眼里亮晶晶的:“那岂不是同生共死?”

百里亮垂目一笑:“若是与你,阿鼻地狱亦是天堂。

刘氓眯眼一笑:“真的?我不是琉璃,也不是三爷。”

百里亮苦笑一声:“刘氓,谁无过往,但若只看过往,当下该如何?”

刘氓咯咯一笑:“原来这个道理你懂啊——”

百里亮紧紧搂了他,轻声道:“你选了成全他们俩,也让我成全了你吧…”

刘氓一拍他背:“说得好听,还不是成全了你自个儿?”

百里亮亲亲他脸:“随你怎麽说。”

刘氓也就笑了。两人互看一眼,都晓得前途茫茫,不知祸福。心里却腾起把火来,越烧越亮,倒似要烧出条路来。

第五十章

【受恩深】紫阙红烛泪。回眸正天好。十里香浮柳枝翠。纤足踏青阶,若有似无笑半缕。方出口半句。恼风来扬尘,杏

黄早去。

貂裘换酒求一醉。不羡繁华,但求真心以对。刹那繁花散,一地残红碎玉。叹此生谁与。年华似流水,一去不回。

话虽是说开了,可今日过了,明日又该如何呢?刘氓睁开眼睛,望着窗格子眼儿外头儿发白的天儿幽幽叹了口气。

百里亮推开门进来:“醒了?”

刘氓打个呵欠:“你倒早。”

百里亮轻轻一笑:“我就没睡,在你门外守了一晚上。”

刘氓伸个懒腰:“少来?你当我钦犯呐。”

百里亮将一旁的衣衫递过去:“你可比钦犯要命。”

刘氓噗哧一笑:“我又没偷鸡摸狗杀人放火。”

百里亮搂了他笑道:“你拐了天下第一风流才子堂堂状元爷,这还不够杀头的大罪?”

刘氓踢他一脚:“少给自个儿戴高帽儿,就你这德行,给我提鞋子都不配。”

百里亮只管笑:“是是是,夫人说得是。”

刘氓起身穿了衣裳:“少来!谁是你夫人。”

“好好好,不是不是。”百里亮替他扣好盘扣,“不过夫人呐,今儿一早就要比第二轮第三场,你想得如何了?”

刘氓瞅着桌上那把匕首:“山人自有妙计。”

百里亮垂首亲亲他颈子:“如此甚好。”

刘氓叫他闹得又麻又痒,忍不住红了脸:“好没道理!大清早的…”

百里亮吃吃的笑:“你不是早就…”

刘氓啪的给他头上一记:“那也得看咱们有没有命活过今日。”

百里亮手上一停,苦笑道:“谁说不是。”

刘氓眼珠子一转:“我总觉着苏溱有古怪。”

百里亮叹口气:“翠袖和金藤…总有一个跟大王爷有些干系,可他…我真想不明白。”

刘氓过去洗了脸:“但愿他不是一头子陷进去了,不然…也是个可怜人。”

百里亮见他皱眉难受,也就过去拍拍他脊背:“好了好了,这世上可怜人多了,你还个个心疼不成?救那小猴儿你已经

把自个儿搭进去了,现下还想怎样?”

刘氓抿唇一笑:“搭进去麽?倒也不是一条路走到黑阿。”

百里亮眯眯眼睛:“还能峰回路转?”

“走一步是一步吧。”刘氓呵呵一笑,拉了他道,“今儿早上吃甚麽?”

清风阵阵,杨柳依依。一路熙熙攘攘,车马不息。书院台上诸人已至,台下更是热闹非凡。

许院长捏着山羊胡子左看右看:“怎地黑人公子还不到?”

“王公子不是病了吧?”苏溱悄悄拉了刘氓道。

“那倒不曾。”刘氓呵呵一笑,跟着三爷还能叫那小猴儿吃亏?多半此刻在哪儿风流快活吧。

“王公子可不像怯场的主儿啊。”青黛眼睛一瞟,“粉香公子,不是你怕他抢了你风头,刻意做了些甚麽吧?”

“啊呀呀,青黛姑娘可就冤枉我啦!这钩心斗角的事儿小生怎敢在青黛姐姐面前献丑?”刘氓轻笑一声,微微一躬。

青黛哼了一声,假作恼怒。金藤慢慢悠悠开了口:“那咱们就这麽候着?好大架子啊!”

许院长抬头看看天儿,时辰确已不早了:“既如此,就请各位先依着匣子数来,若是众人都罢了黑人公子还不到,就以

最末一名作结。”

台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金藤是头一个,行前一步,略略颔首行礼,台下也就静了。她微微启唇,亮出匣子中那个“一”字笑道:“一花一叶一

树春,一醉一醒一生困。但梦风流换不回,一山一水一柴门。”

言罢取了三弦琴来,行云流水一般演出一曲。若少时童蒙,若长成情动,若而立风雅,若不惑淡定,若知天命沉着,若

花甲唏嘘,若华发迟暮,一生年华似水淌过指尖,徒留风情万种。又若情人思慕,若眷侣缠绵,若丽人锦衣,若骚人吟

咏,若才人叹惋,若良人悲切,一世匆匆而过不得流转,只叫人静思己过。

一曲罢了,金藤起身施礼,台下方涌出赞声,连连叫好。

许院长展颜而欢:“一曲中饱含情意,当真风流若此,也不枉此生了。”

金藤笑而退后,该着苏溱。只见他捏着那蒲扇上前而笑:“以此为题,区区不才。”书童捧上文房四宝,苏溱挥毫而就

,许院长立在一旁,见他书一句方念一句。

“某得一扇,言以风流。扇轻轻,中骨直,经络明,面幅圆。细而观之,并无殊色。”台下顿时哄笑,苏溱笑而书曰,

“某亦困之惑之矣,想笨拙若此,色黄而干枯,型简而粗鄙。于是勉强作辞赋,谎称风流。”台下不由撅倒,皆笑而不

止。苏溱挑眉蘸墨,又书曰,“久视昏昏,俯而睡焉,睹一丽人,于某之畔。乃绝色者而告之曰:‘尔虚有声名者乎?

此何物也?安知其艳也!’惶恐对曰:‘某闻青竹之神,名曰湘妃。然则今日所见,无乃姬乎?其状若何?某愿闻之。

’”

台下也就静了,安心听他怎生圆了这梦神解蒲扇。

“丽者告之曰:‘其形也,翠若良玉,清若江泉。灿若金橘,明若朝日。仿佛兮若洁云之掩星,飘飘兮若清风之扬雪。

距而观之,清朗若月拢西天;迫而视之,明丽如莲涌绿涛。修短适宜,浓纤合度。’”

许院长捻须赞道:“丽者言丽物,明艳不可方物,然湘妃竹绝美,怎比区区蒲扇?”

苏溱垂目一笑,言曰:“丽人笑曰:‘蒲柳之姿,清脆之响。美肤秀颈,原是一家。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过往繁华,

原是梦中。金玉满堂,华屋丽宅,珍宝希罕,不过腐土。洗净爽朗,仪静体闲。柔情媚态,别有韵味。奇姿异态,自得

风流。’”

“这倒说成一家人去了。”青黛掩口而笑。

苏溱又书道:“某恍然大悟,披锦衣之明丽兮,佩瑶碧之璀璨。戴琉璃之明锒,缀华珠以耀躯。怎及自然闲雅,淡妆容

之消魂。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庙堂。于是上下翻飞,以乐以嬉。左起豪气,右运爽快。携皓腕于辛劳兮,聚凝汗

之幽华。”

翠袖眨眨眼睛:“确是如此,蒲扇于扇而言,不是绝佳,然几人以蒲扇求折扇?”

苏溱笑而书曰:“余情悦其素朴兮,心振荡而难安。世人皆盼风流兮,托狭戏而淫

靡。愿诚素之先达兮,取蒲扇以明之。嗟伊人之修德,良士自当稳洁。抗俗流以自律兮,指白璧而为期。执团团之款实

兮,念神人之我喻。感情深之不弃兮,抛犹豫而狐疑。敛俗颜而静志兮,言礼防以自持。”

刘氓皱眉而笑:“能从蒲扇想到君子之道,也算风流极品。”

苏溱朗朗一笑,提笔书曰:“于是某而感焉,何须彷徨,风流心生,非此非彼。心怀远以鹤立,神魂飞而翱翔。若手中

之蒲扇,尽吾力而流芳。人不明以自苦兮,声哀厉而弥长。君乃众灵之汇,勤而奋己,或戏清流,或引烈火,或起雅风

,或举秋浦。从吾手之二指,携君身之烈骨。叹风华之无匹兮,咏气度之无双!”

台下哄然叫好,许院长亦含笑道:“好一篇《蒲扇赋》,当得字字新奇,句句佳咏。”

苏溱垂目顿笔:“折扇方显文人骚客分流,然蒲扇进退得益,更是洒脱,此不比风流更甚?”

许院长大笑:“独辟蹊径,言之有物,难得,难得!”

苏溱也就谢过,书童接了那篇字,悬于台侧。

“我却是懒得动笔了,诸君且听而一笑罢了。”桔贵捧了那根草芽上来,只是笑,“风流半生过,昨夜不可留。总盼朝

夕对,今生已无怨。此情如草生,总得君手顾。何日再发生,青青漫山浓。”一字一顿,说不尽得风流情态。

刘氓心里一笑,这倒是“说得比写得好听”了。台下众人全浸在她娇媚感怀之态中,不免叫好拍掌。

翠袖取了镜子,爽快的亮了一回子,口里道:“镜子,自观可见容貌;观人,可望幽玄。怎生说风流?”却是张目望台

下看了一圈儿,随即一手将镜子摔在地上,登时碎作数片。

台下人人惊恐,许院长皱眉道:“碎了吓人,怎算风流?”

翠袖掩口而笑:“若能绝决敏慧,当机立断,才算风流,不是糊涂。”

台下或有人恍悟,或有人皱眉,逐一不同。

刘氓两根指头捏着匕首上前一步:“古有游侠,倜傥风流。爱以匕首防身,总不解。看过方才诸位之题,现下也算明白

几分。匕首薄而轻,利而韧,君子当如此,侠客当如此!”说罢想着电视看的武侠剧,还有之前紫陌教那小猴儿时的剑

法,刷刷刷舞出一套“刘氏剑法”来。他倒想得清楚,横竖只求娱乐效果,又不是真要杀敌。

仗着脚步轻灵,匕首银光闪动,台下很给面子,叫好不断。

待他停了,许院长亦笑:“前日粉香公子多显文辞,今日一看,文武双全。”

“不敢不敢。”刘氓谦虚两句,也就退下了。

青黛只管捏着梳子上前,慢悠悠举了梳子一看,叹一声;再一看,又叹一声。许院长有些奇了:“还请姑娘作答。”

青黛挑眉一笑,突地将梳子扔下台去。台下登时骚动起来,不少人争抢起来,亦有人皱眉不解,还有的笑而不语。青黛

只一指:“风流不过三千烦恼丝,没这梳子,美人乱发,君子不整,还算风流?然佳人蓬首,良人御风,没这梳子,不

也一般风流?”说完笑了一声,退了回去。

许院长大窘,喃喃自语一阵才道:“这,这也算吧…”却四下张望一阵,有书童上来耳语几句。许院长皱眉道:“黑人

公子至今未到,依着前言…”

“不若再等等?”金藤细细开了口。

刘氓看她一眼,她却掩口而笑:“黑人公子定会来的。”

台下议论纷纷,许院长颇有些为难:“可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苏溱亦道,“少一个,不免胜之不武。”台下交头接耳,赞成者有之,抗议者有之。如此争执不休,

刘氓见许院长很是为难,遂上前笑道:“他是不会来了,不如——”

“且慢!”却有人懒懒唤了一声儿。

台下一下静了,这声儿听来耳熟得紧,怎麽听怎麽觉着像昨儿那个插嘴接话的主儿。台上也就懵了,齐齐望后首儿看过

来。刘氓瞪大了两只眼睛,雷达扫射似的盯住台下最末一排。高头大马,合乘二人。后手那人白衫锦袍,捏着没骨折扇

,一晃一晃的摇着,脸上笑得高深莫测。

前头儿那个一身黑衣,满头小辫儿乱飞,偏举着左手中指冲天,口里豪气干云,正胡乱嚷出一句:“TNND,I’mback!

刘氓忍不住心里骂了一句,靠,胡汗三又回来啦!

第五十一章

【女冠子】桃花依旧。夜微凉、青丝连。起箜篌、萧萧庭院。廊下乔木,花繁影痴,云遮半面。情戚戚意绵绵。哀思切

切心甸甸。送君渡头,泪化烟露,陌上折柳。

临风言志,歌长风万里破浪,咏明月千家情牵。绮罗丛里,有佳人、皓腕丽目,相敬金爵酒。恍惚又是昨年。想繁华江

山锦绣。良辰吉时,天时地利,功成名就。

王涵望着满满一场子都盯着自个儿,激动得浑身颤抖,轻声问道:“我帅吧?有没有点儿君临天下的感觉?”

黄三爷哼了一声:“就你?”

王涵一憋嘴:“谁有我这麽气派?”

黄三爷哭笑不得,轻轻推他:“还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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