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霭九重城(生子 第一部)——千帆狂舞
千帆狂舞  发于:2011年06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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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护卫摇头:“京中不曾有讯息传来,想来淄阳那头暂无动作!”

方晏怔了怔:“你快马加鞭赶至金陵,少说也要半个月,难道半个月来淄阳那头全无动作?”

易扬也觉得有些奇怪:“确实不曾有消息传来,难道是绍和的人放松了警惕?”

贤王脸色渐显沈肃:“这不是什麽好状况,明日你再飞鸽传书一封,问个清楚!”

易扬点头:“属下知道,也许......”话音未落,却见贤王冲他使了个眼色,手掌轻拍椅背,身影微晃,已跃出了窗外

易大护卫这时候也听到了些许动静,心下一跳,拔剑在手,旋即冲了出去。

第十章

易扬冲到外头庭院,便见方晏与一名黑衣人对峙而立,易扬眼尖,已发觉墙头人影憧憧,想来潜入府内的贼人不在少数

黑衣人黑巾蒙面,浑身上下乌七麻黑,看不清面目,并不主动进攻,只静静立著。

蟾光泠泠,方晏俊美的脸庞沈肃凝重,他的武功套数善於以静制动,对方若是进攻,反而对他有利。等了半晌,仍不见

黑衣人出手,贤王心里疑惑不已,眼前这名对手难道清楚自己的武功路数?

易扬眼神轻闪,他对方氏兄弟的武功根底知之甚多,方晏因自幼身体不够健朗,练功时走的路数与其兄完全相反,主练

守、避、逃三法,此时这种对峙的状况......看来这个夜闯太守府後院的黑衣人对方晏的武功必定是有所了解。

大护卫眼观八方,贤王那头只要双方不动暂无危险,怕只怕墙头上的那些人惊了王爷心神,敛敛眉,探手入怀摸出一样

物事,忽地扬了扬,“吱”地一声一朵烟花飞上高处,照亮半片天空。

烟花示警是宫庭侍卫相互联系时所用的办法,贤王府内的锦衣侍卫均是由宫内挑选而出,烟花甫一升空,便听见急乱的

脚步声传来,住在别院的护卫们俱都赶了过来。

黑衣人皱眉,知道今夜的行动终归失败了,想不到这个细皮嫩肉的王爷如此警觉,自己一进院便惊动了他。

长啸一声待欲冲出院去,甫动身形,一柄长剑闪著寒光迎面刺来,黑衣人忙不迭挡拦,抬目望向前,方晏笑意冷冷:“

你确实懂得本王的武功路数,不过你却不知道,只要你有了动作本王的剑便能拔出!”“唰”地一声刺出第二剑,继续

道:“并非定要受到攻击才能出剑!”

方晏的拔剑促使墙头上半趴著的一群人纷纷呼喝著想要跳下墙来,易扬扬声大喊:“拿下这些贼人!”

墙头上顿时多了双倍的人,风声、刀砍声、剑劈声,“砰砰啪啪”响得杂乱,伴著惨叫、尖啸,好端端的太守府後院顿

时乱成一片,月光愈发朦胧,似是不堪忍受下界的繁杂争斗,索性拉来一片云半遮了流华。

黑衣人身手不凡,可惜失了先机,处处受制,再加上方晏的打法以轻缓、小巧为主,擅於四两拨千斤之术,黑衣人空有

浑厚的功力,却苦於打不到实处,眼见著贤王便在眼前,一出手对面修长的身影晃了晃便到了自己背後。

如此打了几十回合,墙头上带来的下手俱都被锦衣侍卫拿下,黑衣人有些心浮气燥,猛攻几招待欲逼退方晏趁机脱身。

贤王小巧的功夫十分到位,脚下轻点,浮光掠影闪过攻击,长剑指向黑衣人背心,冷然道:“你太心急了!”瞬间制敌

黑衣人凉凉地感觉到冰冷的锋刃抵在了後心处,知道这场打斗自己是彻底输了,长叹一声,猛地一掌拍向自己的头部,

竟是想自杀了事。

方晏眼神蓦然沈凝,眼见著白皙的手掌堪堪将要到达头顶,长剑上挑,剑气释放而出,黑衣人但觉掌心透凉,不由自主

缩回了手,长剑抵在了脖子上。

贤王似笑非笑:“想自杀,没那麽容易!易扬,带他回屋,本王要好好瞧瞧,究竟是谁竟敢夜袭本王。”

一名锦衣侍卫恭恭敬敬地请示:“王爷,这些贼人如何处置?”他指的是从墙头抓下来的一群人。

方晏皱了皱眉头:“你看著办吧!明日还要赶路,带著这麽多人总是不方便!”

锦衣侍卫跟随贤王多年,对这位王爷的脾气秉性颇多了解,听了这话,便知王爷恼恨贼人半夜偷袭,故而不愿再留活口

!行了礼,带著一干侍卫们押著擒下的人离开了院子,准备找个地方把这些人逐一处理干净。

方晏将黑衣人交给易扬看管,自己却出了院,往左侧蔚缌三人所住之处走去,不知道缌缌那处可曾受人骚扰。

蔚缌居处静悄悄的,半点烛火都不曾瞧见,想是屋中人睡得深沈,并不曾发觉外头的打斗喧嚣。

方晏静静地立了片刻,清幽迷茫的月光下,贤王俊秀的脸庞神色很是古怪,似有几分了然,又似带了几分哀伤,额尔自

嘲地笑了笑,转身缓缓回向自己居住的院子,脚步迟沈。

贤王走後不久,屋内传来轻悄的人语:“小少爷,你倒是沈得住气,不闻不问!”

少年的声音清晰可闻:“便是打翻了与我有什麽干系?他既是个王爷,难道连这点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吗?”

尹竹风叹了口气:“他对你倒是上心,这会儿还记挂著来瞧瞧!”

少年似是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笑道:“这点儿事哪说得上上心?皇家的人心思难测,谁知道他心里头究竟是怎麽想的

?风叔叔,不说他了,再睡会儿吧,困死了!”

屋内静默下去,似有人声轻叹,稍顷归於沈寂。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贤王回到自己居处,缓缓进了屋,便见到易扬木桩子般立於门边,脚下黑衣人瘫软在地一动不动,想是被大护卫点了穴

方晏轻声问道:“是什麽人?”

易扬脸色莫名,隔了片刻方才回话:“是祈太守!”

贤王微微怔愣,蓦地轻笑出声:“这倒有趣了,居然是他!”

大护卫十分困惑:“属下方才问不出什麽原由来,王爷可要亲自审问?”方晏点点头,坐在外室的太师椅上,顺脚踢开

黑衣人的昏穴。

黑衣人迷迷糊糊清醒了过来,头脑沈涩,好不容易看清了正坐面前的人,眼瞳蓦地收缩。

方晏客气地打招呼:“祈大人!”

“祈太守”这才意识到脸上的面巾罩子已被揭开,恨恨地瞪向贤王:“方晏,本座既然落到了你的手上,要杀要剐悉听

尊便!”

方晏接过易扬递上的茶水,微抿一口,杯盖碰击杯沿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是朝廷命官,遵照国制,本王是不能杀你的

!本王只是不明白,你若是想要加害本王,可以用更好的办法,比如这杯子,如果在杯子上洒点儿毒,这事情不就成了

,何苦还要劳你半夜三更翻墙动刀?”

“祈太守”气得翻白眼:“方晏,本座行事不周被你察觉,是本座技不如人,本座甘愿认输!只你却不可污辱本座,放

毒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本座不屑为之!”

方晏呆了呆,忽然“噗嗤”一声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咳著大笑:“咳......本王竟不知祈大人居然是这麽可笑的

人......咳咳......放毒是下三滥的手段,半夜三更翻人墙头难道便是正人君子的行径吗?咳咳咳......也对,私入他

人宅门也是君子的一种,本王今日受教了,咳咳......”

黑衣人顿时愣住,嗫嚅著说不出话来,易扬接过贤王手中的茶杯复又斟了杯茶,好心提醒:“王爷,再喝口水顺顺气!

方晏就著易扬的手喝了口水,好不容易止了咳,仍是觉得好笑,挥著手道:“罢了,且不谈翻墙头的事,说起来这是你

的府宅,你爱翻便翻吧!本王只问你,为何要夜袭本王?”

“祈太守”目中闪过一抹异色,竟似有些温柔,又有些哀戚,额尔慢慢转回森冷:“方晏,你不用问了,本座是不会告

诉你的!”

贤王炯炯双目不曾放过黑衣人脸上半点变化,忽然回过头冲著易扬吩咐道:“把他脸上的皮去了!”

易扬愣住,黑衣人既惊且惧,方晏端坐不动,回头盯著“祈太守”的脸庞啧啧有声:“易护卫,你没瞧出这人脸上戴著

层面皮吗?揭了,本王倒要瞧瞧这位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究竟长了副什麽相貌!”

大护卫顿时领悟过来,敢情这位不是真正的祈太守啊!凑上前冲著那张脸仔仔细细瞧了一遍,终於在耳後发现了细小的

人皮接缝。

黑衣人慌乱无措,恨不得一掌拍死眼前这个年轻的护卫,却苦於手脚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任那人将自己

脸上的人皮面具“哗”地一下撕开。

屋中烛火晃耀,照在呈现出来的面容上,方晏与易扬俱都怔了怔,实在不明白这名黑衣刺客长得竟是这副模样。

那人眉目清丽,鼻若悬胆,靥不笑而成勾,唇不点而自朱,特别是那洁白的皮肤,烛光下肤色宛若琼脂,水嫩嫩地,流

光溢彩,趁著漆瞳胜墨,竟是个长相出众的绝色少年。

方晏唇角微笑的弧度加深:“真正是越来越有趣了,这麽漂亮的人竟是名刺客,倒叫本王没了主意。易扬,你看咱们怎

麽处置这个人?”

易扬似乎也没了主意:“王爷的意思是......等等,还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要夜翻院墙行刺呢!”

方晏摇头:“这麽个细皮嫩肉的人,叫本王怎生往下审问?”掩嘴打了个哈欠:“到厨房去找些碳灰,给他把脸抹上,

暂不审问了,这等麻烦事回京後交给皇兄处理便是!”

易扬笑了起来:“王爷倒是爽利,没地陛下又要头疼了!”

贤王晃著脑袋:“这你就不清楚了,皇兄最喜欢干这种盘问的活儿,何况这人长得水灵灵地却跑去做什麽刺客,皇兄见

了必定感兴趣!”

黑衣人尖叫:“你杀了我吧?”

方晏得意地摆了摆手指:“别喊,这时候会吵著睡觉的人。你可知本王为何能够发现你并非是祈太守本人?”

黑衣少年怔住,不由自主摇了摇头。

贤王不吝赐教:“你的伪装很成功,若不是你一口一个本座,本王决不会起疑?祈太守少年入仕,如何口出这等江湖之

语?唉!”轻轻叹了口气,话语渐显沈重:“本王曾听闻江湖中有一门邪术,取人脸皮做面具,想来......”瞥了瞥易

扬手中的人皮,面色渐显沈痛:“真正的祈太守已为你所害!”

易扬骇然抬手,愣愣地望著被撕得有些残缺的面皮,抖著声音:“这块皮是......”

方晏的声音清清冷冷:“这块皮是祈太守......”

“不错,这块皮正是本座从那个死人脸上割下来的,方晏,你果然厉害,本座输得心服,你杀了我吧!”

贤王缓缓站起身:“你残杀朝廷命官,当治以极刑,只是按照本朝法制,若无陛下亲允下诏,任何人无权斩杀他人!本

王会将你带回京去,以国法惩处!”

第十一章

第二日一早,祈太守的尸体在後院的莲花池中被找了出来,为了避免飘尸池面,尸身上绑缚了巨大的铁块。尸体面目坑

坑洼洼,看不出脸的模样,皮色浸泡得发涨发白,死相极其惨烈。

方晏默默地站在屋檐下,静静瞧著易扬忙里忙外安排善後事宜,心里浑不是个滋味。

对於这位彭城太守,方晏略有所知。当年金殿严试,祈姓少年脱颖而出,他与皇兄陪在先帝身侧。犹记得少年温和稳厚

的声音,平生志愿不过是做一郡之守,造福一方百姓。先帝问其民之福表现在何处,少年淡淡地笑,说道百姓之福实则

极为简单,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三餐无忧、卧寝而鼾便可满足。先帝哈哈大笑,点了探花,赐了一个七品县令的小官

,言说且先管好一个县域瞧瞧,若确有才干,日後提拔至州郡。

可惜此後连连生事,先帝直到崩殂也未曾将其升调到州郡府任职,却在病重时将两位皇子唤到榻前,交代了诸多事宜,

其中便有这位祈探花的情况,嘱咐长子多多提携,此人确有才干,可调到一州出任郡守。

方荀登基後,辅国公温涵之摄政,遵照先帝遗命,祈氏很快调离原县,官位一下子跃了几级,直接升任太守。起先派往

湖州,约摸过了四五年,辅国公归政,皇帝正式掌权,将其从湖州调往军事要地彭城,成为彭城太守。祈氏为人耿直,

行事果断,颇得民心,平生不曾有什麽话柄落人口舌,唯一令人奇怪的是这位才华横溢的探花老爷年过而立却一直不曾

娶亲。

方晏低低地叹了口气,皇兄因了彭城治安差乱之弊政调来祈氏,这几年确实有所成效,可惜祈氏终究是一名文弱书生,

最终仍是逃脱不了被杀的命运。

说来此番祈氏遇难与自己冒然前来大有干系,贼人杀他是为了冒充他,冒充他是为了行刺自己......方晏忽地懊悔万端

,贪了行程,贪了方便,却无端害了祈氏的性命,若是昨日落宿客栈......

耳边蓦然传来一声惨厉的呼唤,贤王忍不住抬眼望去,青色人影飞掠闪过,祈太守尸身边出现一名约摸二十五六岁的年

轻人。阳光下,年轻人清秀的脸白得透明,腰间佩著一柄长剑,从方才掠过的身手来看必定是名武学高手。

方晏呆了呆,这是什麽人?易扬奔过去,待欲相询,却见那年轻人“砰”地一声双膝跪地,一把将祈氏的尸体搂进怀里

,双目充血:“谁?是谁害了他?”

易扬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是祈大人的什麽人?”

年轻人圆睁双目:“是谁害了他?”

易扬皱眉,待要回答,回眸但见贤王急急赶了过来,扬声唤道:“王爷......”

方晏微微点头,靠近那名年轻人:“公子是祈大人的亲戚吗?”

年轻人不答,眼神却见狠戾,忽地翻动手腕,长剑出鞘,抵上了贤王的咽喉:“说,是谁害了他?是不是你?”

易扬失声惊呼,待要上前施救,却见方晏微微摆了摆手,神情不变:“非是本王所为,你是祈太守的亲人?”

年轻人一手抱著死尸,一手举著剑,听了贤王的话有些怔愣:“王?什麽王?”

易扬大喝:“正是贤王大驾,你怎可如此无礼,还不把剑放下?”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迷惘,额尔象是清醒了过来,眼神明净,缓缓撤了剑,垂头瞧向怀里看不清面目的尸体,低声道:

“贤王麽?他是怎麽死的?”

方晏轻轻叹息:“确实如你所想,乃是为人所害,凶手本王已抓住了......”

年轻人骤然抬头:“凶手在何处,我要......我要活剐了他......”

贤王截断他的话:“残杀朝廷命官,自当交由国法处置!你是祈大人的兄弟麽?”

年轻人将手中的尸体紧紧拢进怀里,不顾一切地将脸贴上残破的面庞,方晏自认没有眼花,清清楚楚看见一滴晶莹剔透

的泪珠落在死人脸上,顺著坑洼的面孔滑落而下,散入湿漉漉的鬓发中,心口瞬间紧紧揪起。

年轻人渐渐失了神志,自顾自地喃喃轻语:“都怪我,是我不好,我为什麽要与你赌气,为什麽要离开你?如果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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