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恶魔弟弟 下————芊芊雨
芊芊雨  发于:2009年05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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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事情按着我们原来计划的那样进行。

颜箴已经开始着手安排接李千山出城养病的事了。

照他的话说,李千山病得还不太狠,要再下猛药,叫他人事不知,这样才能打消别人疑虑。

他所说的别人就是宰相宋泓和太师章林,还有皇帝。

事情的起因是任逍遥。

那个美得不应该在凡间的天下第一画师,天下第一玉师,他的美超出了性别,皇帝对他的宠爱也超出了一个天子对臣子的宠爱。甚至比对李千山还要恩宠。

不止一个人私下里猜测他与皇帝的关系,就连李千山也有点怀疑。

我不信,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发现他看向义兄君玉(我记人一直记得不好,以前在皇帝那见过君玉,却没有把他和那个玉一样温文尔雅的人联系起来)的目光里充满了不为人知的情意。


太子看上了任逍遥,几次纠缠都被他躲了过去,最后恼羞成怒,居然在翰林院用强,若不是有人来,任逍遥难逃魔掌。

为此,任逍遥怒而辞官,闭门谢客,足不出户。君玉知道后气得当着众官员的面质问太子并和太子争吵。爹爹那次说的就是这件事。

对太子不恭属大逆不道之罪,皇帝由于欣赏君玉,严斥一顿并不太想追究,但是太子设计让君玉激怒皇帝,把君玉打下天牢。

君玉的家人四处奔走打点,求太子高抬贵手,太子却执意不肯。最后任逍遥终于出面,甘由太子处置一个月,这才救了君玉。

太子根本就没想让任逍遥一个月后离开,他也知道,这件事传出去,对他的地位将有多大影响。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任逍遥还是被放回来了。

我第二次看到任逍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一点也不相信他就是桃花林中那个水晶剔透清晨凝露似的任逍遥。

他遭受到的虐待惨不忍睹,我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性虐,全靠颜箴的回春妙手和我和盘龙透髓功连着七天七夜的不间断打通经脉才终于救回他一命。

救活了的任逍遥一直昏迷,颜箴为他费劲脑汁,连安排好的求皇帝让李千山移地出城养病也拖延了。

太子笃定没人敢过问这件事,也的确没有哪个官敢向皇上说,这件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就连君玉也不知道任逍遥为了救他,甘自被太子虐待。

只不过有一个人敢,颜箴。

他为了保全任逍遥的名声没有找皇帝,直接找了太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整得太子几乎发了疯。

所有的计划都因为颜箴的一时控制不住失败。

对此,李千山倒不在乎,他对我说:“阿箴没有做错,若是换了我,可能那小畜生已经进了鬼门关。”

李千山和君玉一直不对脾气,君玉时不时就告他一状,连带着他对任逍遥也疏远了。

颜箴整治太子的事情被跟随太子的人终于传到皇帝耳朵里,皇帝大怒,把颜箴打入大牢,追查谋害太子的幕后指使人。

宰相和太师一帮人趁机落井下石,他们知道,除掉颜箴,就等于砍掉李千山一只手臂。神医谷在江湖和朝廷身份超然,连带着即将成为下一任谷主的颜箴也地位尊贵。


我一直记得那一天。

颜箴被下了大牢,我和棣按照李千山的吩咐去看他。

李千山还派人给刑部尚书下了条子,叫他不可为难颜箴。可是当我们进了刑部大牢时还是惊呆了。

阴冷黑暗肮脏的牢房里一堆发霉的草堆上躺着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人是颜大哥吗?

我当时就发了狂似的用力摇木栅,棣也发了疯似的掐住狱卒的脖子。

我和棣也被关进大牢,和颜箴一个牢房。

这样一来我反而安静了,撕下衣服为颜箴处理伤口。

家里专门有间屋子放着我配制的东西,药材也很多,可是现在到了该用药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看着颜箴血肉模糊的样子,我能做的也只有流着泪输入真气,护着他的心脉。


这里空气污浊,没有什么光线,只有墙壁上方有窄窄的一个小窗口能透气。这里阴湿的厉害,连墙壁上也长了青苔。这样的环境,又没有药,颜大哥会丧命的。

我后悔当时一见颜箴的惨样就发狂的举动了,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表达了自己的愤怒,害得自己和棣也遭受了同样的境地,当时若能想远点,回去通知李千山,让他想办法,自己也能弄来药给颜箴治伤啊。


现在可好,三个人全陷在这里,谁也出不去,李千山那里还巴巴地等我们回去报信呢。

棣很害怕,以前他被关过康平府大牢,在那里受过罪。我看着他忍着不让自己颤抖却忍不住的样子,心里酸酸的,把他拉过来搂在胸前。

“别害怕,我会想出办法的。”

棣不敢看颜箴,可是目光不由自主老往那溜,我轻轻叹口气,蒙住他的眼。

我不敢想像颜箴受了哪些大刑,他身上那些伤有的都是我无法想象的。我的外衣几乎撕光,他以前教过我的那些接骨、治伤的手法我几乎都用在他身上,只是没有水没有药,我无法让他的伤口消炎。


颜箴的身子滚烫,身上的伤口也红肿流出清水。我知道再不做点什么,那些清水很快就变成黄水,变成脓汁。

棣终于克制住自己的颤抖,帮着我照看颜箴。

“槐,颜大哥会不会死啊?”

棣的话让我强装的镇定突然打破,尖声叫:“你别这么说,颜大哥不会死,李大哥一定会救他。”

话虽这么说,可是心底恐惧一层层翻上来,我盯着毫无生气的颜箴,死死地抓住能抓住的什么,一遍又一遍地说:“他不会死,他不会死,他一定不会死…”

一遍一遍,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棣温柔地吻过来。

等棣离开,我才发现嗓子干哑,使劲咽了一下,直想喝水。

我和棣转着看了看门栅外摆着的那碗看不出什么颜色的饭和半碗水,一点胃口也没有。

过了好一会,棣说:“槐,咱们还是吃点吧,还得想办法救颜大哥呢。”

刚想去端那碗饭,忽然一只老鼠从饭上窜过去,我吓得转身扑到棣怀里,棣突然大怒:“这是什么饭?!”

我转头去瞧,那饭软烂发黑,已经长毛了,借着远处黯淡的火光,隐隐看得见饭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我再也忍不住,一弯腰吐得连胆汁也出来了。

棣也吐得面无人色。

那碗水我们连看也不想看了,勉强用草掩盖了那些秽物,相扶着回到颜箴身边。

一晚上浑身痒,动不动就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我和棣拼命挤,在对方身上拍打。而且老是有什么东西在屋里跑来跑去,最后停止的地方总是在颜箴那里,我和棣强忍着饥饿和瞌睡,不让任何东西爬到他身上。


时不时就有一声凄厉的嚎叫,引来别的吵闹。

以前棣也是被关在这样的地方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有叮里咣啷的声音,我睁开眼,一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等到眼睛适应了这里的光线才想起自己并不是躺在家里柔软舒适的床上,而是在刑部大牢里。


一个狱卒正在给每间牢房里的犯人送饭。

大牢里本来就吵,他一来,吵得更凶了,有人哭,有人骂,有人喊冤,有人叫救命。

棣揉着眼睛坐起来,问:“槐,怎么这么吵?”

我扶着栅栏看那个送饭的狱卒,看着从每间栅栏后伸出的那些骨瘦如柴的、破烂的、完整的、残破的胳膊和手,看着能看到的在栅栏后面露出的苍白的、鬼怪一样的脸。


棣也趴过来,从他手突然握紧栅栏的动作看得出他内心的恐惧。

我一直看着那个狱卒,等他过来的时候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求他弄点药,弄点清水,屋里的这个人再不救会死的。

那狱卒张开掉了几颗牙的嘴,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弄点药?弄点清水,好说,拿钱来什么也能给你弄到,至于救人?别想了,进了这里还想能活着出去?我在这干了几十年还真没见过几个。”


我和棣费了好大的劲才听出他说的是什么,慌忙翻衣袋,翻了半天只翻出几两银子和十几枚铜钱,一股脑全塞到那人手中,求他弄药弄清水,再弄点干净食物来,还求他给泰王府和家里送个信,就说我们也被关起来了。


那个人拈着手里东西只是冷笑。

“你们就给我这点东西就想让我给你们办那么多事?”

我和棣面面相觑。

棣突然脱下身上外衣,“这件衣服给你,应该能值点钱吧。还有这簪子,还有这玉佩。”

这衣服、簪子和玉佩加在一起已经快一百两了,如果还不够,我头上还有一根金丝绣花的发带。

狱卒眉开眼笑,说:“到底是富家公子哥,咱们也不能让你们吃苦,一会给你们弄点清水,弄点吃的,弄点药是不是?马上就来。”

以前从书上看过有钱能使鬼推磨,到如今才真正明白了它的意思。

阴暗潮湿的牢房换成一间比较干燥的,通风还是不好,味道却好了很多。牢里还有一张放着铺盖的床,一张小桌子,桌子上还有盏油灯。

送来的食物虽然粗糙难咽,不至于让人看了就想呕。

他们送来我最想要的清水和创伤药。我翻来覆去看那黑漆漆的药膏,闻了又闻,说什么也没敢往颜箴身上用。

叹了口气,向狱卒索来纸笔,写了一张方子,让他照着方子抓药,又让他去我家找张伯把我配制的那些伤药拿来。

棣在一边用清水擦洗着颜箴的伤,有的地方血和衣服粘在一起,揭不下来,我又求另一个狱卒弄一大盆水,再弄件干净衣服来。

那狱卒只是答应却不去,眼睛只在我腰上打转。

棣的眼睛又瞪起来,我慌忙拍拍他。

棣忍不住也在我腰上看,一把将腰带上的饰物扯下来扔给他。

末了又骂我:“系什么腰带,系条汗巾子不就成了。真是的,一条腰带也装饰得花里糊巧。”

我气结。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腰带上价值好几十两的玉饰只换来一浴盆水,一套粗布衣服。我和棣身上痒得要命,也只能忍着。

把颜箴整个泡进去,把身上干结的血痂泡开,再轻轻擦干换上那套布衣。

其实不应该给他穿上衣服,等会药来了还得给他脱。

我和棣只有干等第一个狱卒给报了信,拿来药。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箴慢慢睁开眼。

一张嘴先吐出一口紫色的血块。

棣慌忙去端水让他漱口,我则运功护住他的心。

“我没那么虚弱,快,想办法出去。他们要害子重。”颜箴压借嗓音,一开口就吓了我们一大跳。

颜箴也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急促地喘气。

狱卒这时买了我所需的东西回来,并且煎好,我取过药,喂颜箴喝下。

颜箴惨白的脸现出一点红晕,人也显得精神点。

我问:“你去我家了吗?”

老狱卒说:“去不了,我先去泰王爷那通信,结果那条街都被封了,又拐到公子说的那条街,也被封了,我只能回来。”

颜箴刚刚有点血色的脸变得更加惨白,张了嘴只是说不出话来。

我急忙扶了他再次用内功疏通他的经脉,把受伤散乱的真气一一归位。

那狱卒看了我们一会,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又有点不好张口的样子。

棣烦得在不大的屋里走来走去,突然一脚踢碎了桌子,转头喝道:“你怎么还不走?”

我大声道:“棣,你住口。”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狱卒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棣也突然想到什么,和我同时转头看向那个狱卒。

“对不起,我刚才心情不好。请问大叔,你有什么事?”

我惊讶地看着棣,在我的印象里,他从来没有这么有礼貌过。

那狱卒犹豫半天,说:“小哥,我看你刚才一剂药这个人就好了点,你该为会是个大夫吧?”

棣看着那个人,问:“是你还是你家里人有病?”

狱卒说:“我儿子身上长了一个毒疮,瞧了几个郎中都说治不好,还有的郎中叫我准备后事冲一冲…”

一个毒疮?我正想说话,棣抢先开口:“你看到里面的那个人没有?他是皇上亲口御封的神医,你只要帮我们,他就能把你儿子救回来。”

我猜出棣的意思,颜箴眼中也射出亮光,挣扎道:“你把他俩放出去,我就给你儿子治病…”

狱卒为难说:“这…”

棣说:“我和我哥不是被你们抓进来的,是在这里吵闹被你们关进来的。再说,他——”指指颜箴,“他是皇帝御封神医,我们也是官家子弟,泰王千岁是我们的朋友,平安侯的世子也是我们的朋友,你就算不知道神医也应该听过这些人的名字吧?”


那个狱卒看了我们半天,忽然说:“你们是方侍郎家那两个双胞公子吗?就是那个卖胭脂花粉的公子?”

我一愣,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又不能不点头。

那狱卒登时满脸堆笑:“原来是两位方公子,我堂弟的儿子曾经被大方公子治好过,这里狱头的娘大方公子也治过,咱们不晓得两位就是方公子,还请原谅则个。”


颜箴脸上露出一丝笑:“小槐,原来你这么有名。”

我的脸有点发红,光顾为那些达官贵人的家眷做脂粉油膏,有时顺手治几个人还得让人家排队,还得看看心情如何,稍不如意就让人家白等一天。没想到就这样也会被那些人记住。


狱卒又说:“治好的病也没收小人和狱头的钱,咱们都说两位方公子是大善人…”

我想起来了,是有几次我心情很好,没有收诊费,没想到这里居然就占了两个。

棣倒没我这么愧疚,说:“既然这样,你放我哥出去,以后无论你们谁生了病只管来找我们。”

连颜箴也忍不住笑,一笑又扯着伤口,不由连声咳嗽,又吐出一口淤血。

颜箴说:“这位大哥,你跟狱头说一说,让他俩走,我留下给你儿子看病。你们这里谁家人身体不好,我都可以给他们瞧。”

看到我的神情又笑着说:“医人者岂能不自医?我没事,只是皮外伤,筋骨都没断,不碍事。有这位大哥照看着呢,是不是?”

狱卒说:“这我得和狱头商量一下,您是上面关照过的犯人,咱们不敢自作主张。最多能让您在这里住得吃得好一点。”

转头匆匆而去。

颜箴说:“瞧,上面关照过。冒犯太子我也知犯了死罪,到了这里只管招供,只是没想到他们不认我的供词,只追问我受谁指使。我说我受宰相指使,他们慌了神,用尽酷刑逼我改口。打量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还不是想从我这硬扯出子重来。”


棣怔怔地听着,忽然问:“颜大哥,你不是认识皇帝吗?你可以找他帮你啊。”

我说:“傻子,太子是皇上的儿子,是未来的储君,他当然帮他的儿子了。”

棣不服气,说:“那也不一定,那次我打了宋士佳,爹爹还打了我一顿板子,罚我一个月不准出门。”

颜箴又笑,说:“小棣拜托你别开口,我这里还受着伤呢。”

“你个笨蛋,皇帝是谁啊,他是天子,太子是谁啊,是天子的儿子,他们是这世上身份最尊贵的人,以下犯上已是不该,以平民冒犯天威更是大逆之罪。颜大哥,你此次得罪了冒犯了太子,罪太大了。”


颜箴眼中闪着未名的光,冷冷一笑:“那种人,我恨我没有把他宰了。那种人若做了天子,这天下可就该乱了。”

“不说他们了,小槐小棣,如果他们答应,你们俩个一起走,我这里不用你们担心。我有个计划,如果可能,咱们可以一起…”

俯到我们耳边慢慢地说出一番话。

我的心狂跳起来,看看棣,也是一脸震惊的样子,又是害怕,又是跃跃欲试。

“不可以…”我的声音低哑破碎,几乎说不出话。

颜箴对我坚定地一笑:“可以,只要你们照我的话去做。”

“不可能成功啊…”一向为所欲为的棣也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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