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徽看向萧玄,等着他的回答。
如果向日手上真有我们要的消息,那么,此行就非去不可。但是,他的话可信吗?
即使是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孟徽和泠舞,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向日竟曾是朝廷的人。这样一个城府深沉的人,他的
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好,我答应你。”萧玄收下请贴,“但是,我们与无言山庄毫无瓜葛,一旦见面就会拆穿。”
“这个不用萧兄你操心,我已打点好一切。”向日说着从怀中取出信笺,走到萧玄面前,递上,“这封信笺是这张请
贴邀请之人的亲笔书函,里面有写身体抱恙而不能亲自道贺,特派了自己的两个侄儿代替前往。”
“还真是周到。”
萧玄也不知是赞扬还是讽刺。
“那就无言山庄见了,告辞!”
说完,向日就已经施展身形,霎时消失在人前,声音却还回荡在大厅中。
“你们在找的那个散布消息的人也在无言山庄,还有另一件事,你们到了那儿自然知晓。”
“真的要去吗?”萧优痕走近萧玄的身边,担心地道,“好像有危险!”
“一诺千金,驷马难追,答应了就是答应了。”孟徽接过萧玄手上的信笺,打开,读道,“大侄子姓尹名浩,二侄子
名天,尹浩尹天。怎么样,想好了没?”
孟徽问的自然是由谁去,而且他也已经猜到了萧玄的回答,既然有危险,肯定是不会让另三人一起前往的。
“恩。”萧玄应了一声,随即对着萧优痕道,“优痕,你和泠舞在这里好生呆着,看好思叶,不要让他闯祸。”
“恩,我明白!”
泠舞笑得很平静,能够静静地待在自己爱的人身边也是一种幸福,默默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即使付出与回报从来不是
对等的,但是现在的她,很愿意就这样,能留在这里,能待在一起,已经足够了;而萧优痕绝对是会吵着要跟去的。
“我不要。”萧优痕果然不答应,“我不要待在这里,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去,好不好?”
“不行,你必须留下来。”
萧玄斩钉截铁,根本就不容分说。
萧优痕见说不动萧玄,就把矛头转向了孟徽,一脸哀求地看着人,就差没挂泪珠了。
这次的事的确有危险,所以萧玄才不让萧优痕和泠舞一起去冒险,孟徽明白得很,只当作没看见萧优痕的表情。
“喂!”萧优痕狠狠地踢了他一脚,“连你也不帮我?”
唉……
孟徽哀叹自己老是被虐待的脚,算是投降了。
“算了,就让他去吧。你想,我和你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八秆子也打不到一块儿,说是兄弟谁也不会信,一眼就会被
人看穿,是不是?而你弟弟就不一样了,你们本来就是亲兄弟嘛,现在不正好也是演兄弟吗?我看,还是让他来当这
个‘尹天’吧。反正这尹家出门肯定需要仆人随行,我就当个抬礼的人得了。”
“恩,恩,恩。就是啊!”
萧优痕感激地看了孟徽一眼,期待着萧玄的回答。
萧玄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看着孟徽,就知道你会替他求情。
“随便你们。”
扔下了这么一句话,萧玄就转身走了。
萧优痕扬着胜利的笑容,目送着萧玄离开,转身,对着孟徽却收住了笑意。
又是一脚,孟徽直叫冤。
“我不是都帮你说话了吗?”
“谁叫你一开始不理我?哼!”萧优痕翻了个白眼,走向一边的泠舞,拉着人就走,“泠姐姐,我们走。”
萧优痕一边走还不忘一边给孟徽脸色看,倒是弄得让泠舞有些尴尬,僵硬地跟着萧优痕离开了大厅。
看着空无一人的厅堂,孟徽没来由地一阵冷颤,总觉得自己刚才的决定是错的,前方的路,好远,有着不祥的预感。
向日刚才那最后一句‘到了那儿自然知晓’的是什么?那个‘无言山庄’里到底有什么?
第二十一章 又见萧玄
没有告诉思叶要去无言山庄的事,慌称是邻镇上的一个朋友要自己过去帮忙,要暂时离开几天。思叶没有丝毫的怀疑
,很懂事地点了点头,还叮嘱萧玄他们一路小心。
泠舞将收拾好的包裹交给三人,孟徽拿着一大一中一小三个红色纸张包装的盒子,那是向日派人送来的东西,说是贺
礼。
三人就此起程。
时值阳春三月,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春烟。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万物复苏的季节,到处是生气的再现。然,赶路的人心有牵挂,无暇欣赏这美景
,只是向着目的地进发。
无言山庄位于雾尤县中,因经营有方,掌控了附近区域所有米粮的进出口而致富。庄主姓吴,单名一个鹏,于两年前
一场意外中身故,后由其夫人傅如雅接手山庄,继任其亡夫的遗志。两人膝下有一女,名雅风,萧玄他们赶赴的宴会
正是为她庆祝二十岁生辰而举办的一场流水宴。
请贴上注明的正式晚宴是在三月二十八日,今天是二十五,萧玄他们比预期的时间早到了三天,但是流水宴早已开始
,山庄上上下下都是喜庆的气氛,雾尤县内比肩迭踵。
持有被邀者的亲笔书函,萧玄三人没有引起任何怀疑,轻而易举就入了山庄。
无言山庄分前、中、后三部分,前庄是招待宾客的主厅——兴盛厅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厅堂;中间是一个方圆一里有
余的园林,假山堆积玲珑,错落有致,楼台掩映,小桥流水,三月里的桃花源更是一大景观,满树如娇烂漫红,万枝
丹彩灼春融;桃花源深处是傅如雅和其女儿居住的怡馨苑,琉璃的瓦顶,栗壳色的梁柱,衬以白墙、木纹本色的窗框
,素净明快。被邀请的客人都安排在了位于园林西侧的迎宾楼里,房里的摆设气派又不失大雅。
萧玄在宾客间转了一圈,没有见到向日,反而碰见了高秦。原来高家与吴家曾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高家败落之后,
便与吴家失去了联系,直到近日被送上请帖,高秦才知道在自己家道中落的时候,吴家是节节高升,并成就了今天的
无言山庄。高秦与吴雅风从小相识,若不是生活突变,很有可能两家已成了亲家,无奈世事难料。
高秦原本只是想来道声贺之后就离开,却是被傅如雅挽留了下来,道是以前受过高秦父亲的照顾,希望可以还了这个
恩情。
被问起为何也在这里的时候,萧玄只说了受人所托、前来道贺之外,并没有告诉高秦关于向日的事。如若高秦和这里
有着非浅的关系,那么这次的事情不管他是否知晓,水落石出之前,都不能确定其是敌是友。
既然来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高秦就建议大家一起去参观参观山庄。高秦算是帮着招呼客人,萧玄则是本着调查的
心态答应了他。
走在园林中,仿佛置身于大自然。这里很安静,没有前庄的喧哗,空气很柔和,夹杂着丝丝的花香。
踏过淋了一场春雨的小径,青草打湿了鞋,调皮地摇摆身姿,宣扬着自己的得意。风和着凋落的花瓣吹向了树旁的人
,伸手于空中,两片粉色缠绕着轻轻停在手心,凑上前,微吸一口,沁人心脾。
吴雅风将手中的花瓣往上一扬,左手提起几近拖地的裙摆,一声细小清脆的声音,摘下了枝头刚开的一支桃花,笑着
跑开了。
流水旁的兰阁亭里,传出断断续续的琴音,时高时低时无。抚琴之人显然不会弹奏,单手支着头,手蜻蜓点水般地拨
弄着琴弦。
桌上的香炉里,伸起袅袅白烟,绕梁三圈。
吴雅风掂着脚尖,悄悄走近亭中之人的身后,刚想要发声吓唬,对方就已经开口了。
“今年的桃花很香,似乎比去年开得好呢!”闲散的一个声音。
见计谋没有得逞,吴雅风觉得没趣,将手上的桃花放在琴上,坐在对面,道,“一个人想什么呢,表情这么失落?”
“多谢大小姐关心,榭雨只是有点思乡罢了。”
自称榭雨的男子拿起琴上的桃花,吴雅风一把夺过,男子不解地看向脸有怒色的女子。
“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叫我大小姐的吗?是雅风,叫我雅—风—”
“可你毕竟是山庄的大小姐,这样有失体统,不合规矩。”
男子笑着劝道,可吴雅风偏偏就是不听劝。
“规矩是人定的,你也说我是大小姐了,那你就要听本小姐的话。”吴雅风拿着那枝桃花,在对方的眼前来回晃荡,
一晃一个字,“叫、我、雅、风。”
收回桃花,吴雅风双手撑在桌子上,盯着眼前的人,气势汹汹地道,“不然你别想我再理你了!”
男子无奈地笑了笑。
“是,是,雅风姑娘!”
“不许加姑娘两字。”
“要是被夫人听到了,只怕我会被赶出山庄了。”
“娘她不会赶你走的,因为……”
吴雅风突然安静了下来,低头摆弄着粉色的花朵,脸也如桃花般带着羞涩。
男子没有问下去,伸手夺过了那枝桃花。
“花是用来欣赏,不是拿来被你玩的!”
“恩?”吴雅风抬头,看到了眼前人带有挑衅的眼神,瞪了一眼,“花开堪折直需折,你还我!”
对方摇头,吴雅风就上前去抢,两人在亭里嬉笑着,玩得不亦乐乎。
“雅风!”
听闻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吴雅风停下了打闹,高秦带着萧玄三人停在兰阁亭前。
“高秦,你去哪儿了?都不陪我玩儿!”吴雅风装得有点生气。
“人家可是有正事要做的,谁像你天天只想着玩!”
榭雨走上前,明着是在替高秦解释,实际,这吴雅风已经嘟着嘴盯着说这话的人。
高秦笑着看眼前嬉闹的两人,让开身子,随即向他们介绍了萧玄三人。
吴雅风一点儿也不怕生,微笑着做完介绍,却只见那三人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身后,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
只见榭雨僵硬地站在亭前,表情很不自然。
萧玄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吴雅风称之为榭雨的男子,不管是从脸型还是身形来看,与其说是和叶继非一模一样,
还不如说根本就是他本人。
萧优痕和孟徽也是同样的想法。
难道这就是向日所说的另一件事吗?他真的没有死吗?
高秦虽然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圣树馆的事,但是他并不认识叶继非,眼前的情形更是不可能明白的。
见榭雨神情奇怪,吴雅风跑了过去,担心地把脸凑到他眼前,轻轻唤了他一声。
被突然闯进的脸吓了一跳,榭雨拉回自己游走的神智,勉强扯了个笑容,略带歉意地说道,“失礼了。三位既然是高
秦的朋友,那么也便是榭雨和雅风的朋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请直讲,无需客气。”
吴雅风连连点头,很是豪爽。
“恩。有什么需要的话就直接跟我说好了,能帮的我一定帮。”
孟徽见另两人还没回过神来,只得自己先出来圆场。
“大小姐言重了。我们在此先恭贺大小姐贵体安康,生辰快乐。”
眼前这个人的确和叶继非很相似,但是他的举手投足完全与那个莽撞单纯的人格格不入。
萧优痕也已然注意到,这个人给自己的感觉很安静,而那个不安分的叶继非是不会给人这种感觉。
但是,他萧玄不这么想。
眼见为实,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未必轻易相信。现在,一个活生生的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即使他改变自己的名
字,自己的性格,内在的灵魂是不会变的。刚才那一瞬间的呆滞就足以说明了这个问题。
然而,很明显,对方并不承认他萧玄所想。
之后,双方没有太多的交流,都是些客套话,榭雨谈吐都很坦然,紧遵待客之道。出于礼貌,萧玄等人没有追问。
吴雅风是一个很开朗的女子,第一次见面聊天几乎都是她在其中说话,高秦时不时会插上几句,榭雨一直很安静地在
一旁聆听,被问及才开口说几句;萧玄从开始就观察着榭雨,想要找到些蛛丝马迹来证明自己的判断,不明白他为什
么不肯承认自己;萧优痕看看自己的哥哥,再瞧瞧从介绍完毕后就没再注意他们三人的榭雨,疑惑万分,而孟徽则是
饶有兴致地听着眼前女子的高谈阔论,引来萧优痕的一个白眼。
这天夜里,大家似乎都不怎么睡得着。
月光耀眼地不像样,萧优痕翻来覆去,最终还是从床上坐了起来,随手披了件外衣。走到门外,见萧玄房内还有烛光
,知他今夜必难以入睡。关上房门,走过去,却见孟徽坐在萧玄房中。
“什么嘛,原来大家都睡不着!”萧优痕坐了下来,想也没想就道,“是在讨论那个榭雨的事吗?”
孟徽见萧优痕衣裳单薄,皱了皱眉,要知道三月的夜晚还是很凉的。
“向日指的就是榭雨吗?”萧优痕看见了身边人的表情,将外衣往身上裹了裹,随即问,“哥,你认为呢?真的是他
吗?”
萧玄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为什么要否认?”
“这只是你的想法。我们又没有问过他,他那样介绍自己也是在情理之中,何来否认?”孟徽道。
“现在我们只是因为他们两个长得相似,就一口认定是同一个人,会不会草率了点儿呢,哥哥?”
“还是等见到了向日再问问清楚,既然消息是他传给我们的,他应该比我们知道的更多。”
“恩。”萧玄轻轻应了一声。
“哎呀,我都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了。”萧优痕恍然,“现在我们已经到了,接下来怎么办?那个向日到底要我们
帮他做什么?”
“总之,这事不等他当面讲是说不清楚的,目前我们只能在这儿等他的出现了。”孟徽说得很轻松,好象此事与自己
无关一样。
点头表示赞同,萧优痕和孟徽起身回房。
萧优痕的房间在另两人中间,孟徽把他送到门口。萧优痕出了萧玄房后就没再和孟徽说一句话,应该说是自从下午见
过榭雨之后他就没再主动理睬过孟徽。孟徽知道他在闹脾气,原因就是那个吴雅风,自觉有点无理取闹却又奈何不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沟通一下,却被重重合上的门给关在了外面。
碰到这种情形也只能无奈,等过两天,某人气消了,才有可能理睬自己吧!
孟徽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房内却是传出物件倒地的声音,随即就是萧优痕略带痛苦的闷叫声。立即推门而入,一个
黑影向着正面冲过来。
没有带剑,孟徽空手拦下那人,对方似乎也不是泛泛之辈,两人过了十招也没见分晓,擅用剑的孟徽徒手对付来人似
乎并不能起到有效的作用。闻声赶来的萧玄正欲出手,偷袭的人眼见形势对自己不利,一个鱼跃翻身,已经从萧玄他
们住的迎宾楼三楼跳了出去,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萧玄追到栏杆前,暗暗夜幕,踪影已经全无。孟徽冲进房,只见萧优痕倒在一边,面带痛苦,摸着自己的脖子顺着气
,颈项间缠绕着一根纤细的血印。一旁的屏风倒在地上,想必是在刚才的挣扎中推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