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圃吹叶 第二部 六月——冰蓝镜影
冰蓝镜影  发于:2011年06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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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怎么办啊?祈福仪式失败了,还差点出了人命。你说,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你不要胡说,这可与我们无关,与天神交流的是那个祈礽师。一定是他触怒了天神,所以天神才会给他惩罚的。”

“就是,那样平整的断痕除了天神,还有谁能做到?”

“但是,要是天神真的愤怒了,那我们……”

周围的人还在闲话着,萧玄等人各自回了屋。

世态炎凉,明早就离开了,没有必要理睬。

上官涟漪并不打算和众人一起,萧玄知道她是要去找‘六月’报仇,也没有挽留的意思。

众人对于上官涟漪更多的是陌生,对于她家的事也不好插嘴,更何况她还是江湖第一杀手,应该不需要人担心。

但是,就在众人准备一早起程的时候,镇上发生了大骚动。

只是一夜之间,发生了六起死亡事件。据大夫们说,死因是瘟疫,且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又有数十人感染。

这给镇上的人带来了恐慌,天怒的传言沸沸扬扬,路上到处可见拜香烧佛祈求天神饶恕的人们。人群将原本就不宽的

路塞得满满的,就和前天晚上祈福仪式时一样,只是性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萧优痕身子弱,抵抗力低,萧玄和孟徽只想着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们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更不是救苦救难的菩

萨,所以,即使情况让人不忍,没有危及到自身也就没有必要去管。

虽然是这样想,众人还是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他们改变了主意,而是眼前的情况不得不让他们驻足。

只见一群人在街上用蔬菜、鸡蛋等物品追逐着一个老人,老人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淌着血。原本在自家门前祭拜的

人也都纷纷拥过去,随手抓了东西就往那老人身上砸。

叶继非一眼就认出老人是昨天才见过面的那个祈礽师的仆人,众人也都明白了眼前情形的缘由。

恐怕是由于祈福仪式的失败,镇上的人们将瘟疫的罪过全全赖在了那个祈礽师的头上,所以那个祈礽师的老仆才会被

群殴。但是,那个祈礽师自己呢?让自己的老仆出来顶罪,然后逃走了吗?

只听得“哐当”一声,不知是哪个气极败坏的人将一个盛满的小水缸砸在了老人身上。老人瞬间被砸得头昏眼花,血

流满面,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人群见人趴下,似乎消了气,渐渐散开。

人们若无其事地经过身边,让叶继非觉得人心真的好难测。和你好的时候,就把你当神一样捧在手心,一旦和你翻脸

了,你就比唾弃的狗还不如。

老人躺在路中央,湿搭搭的衣服上混着血,没有人理睬。

泠舞只觉得一阵荒凉。

不管怎么算,这错也不能算到这个老人的身上,这么做也太过分了点。

毕竟人生阅历不如其他人深,吴雅风心有不忍,跑了过去,见老人还有一口气在,怀着恳求的眼光看向叶继非,希望

可以救救这个老人。

叶继非征求大家的意见,众人没有做声。

这样的情景,即使不想多管闲事,也不好拒绝,更何况,是叶继非求的情,众人算是默许了。

把人抬回了客栈,客栈的老板在看到老人时,明显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好在孟徽给了他足足二十两银子,这才没赶人

出去。

泠舞替老人包扎了头部的伤势,喂他吃了清心丸。老人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大家面前,请求救救他家少爷。众

人这才知道,他之所以会被殴打,是因为想要求镇上的人们放过他家少爷。

事实就如刚才所想,那个祈礽师果然遭了殃,就在今天早晨,被镇上的人们抓走,说是要平息天神的怒火。

自古以来,平息神怒的方法,也就是以罪人作为祭品献给神,而镇上的人们做的正是如此打算。

这次的瘟疫不能说是因为祈福仪式的失败而带来的天灾,却是恰巧两者相碰到了一起,只能说这里的人们过分迷信到

了盲从的地步。

看着老人磕头不止,刚包扎好的脑门又重新泛出血色,众人只好答应。

第三十一章 隔阂

待萧玄和孟徽赶到昨晚祈福仪式的地方,原本倒塌的高台已经成了一个刑场,中央绑着的正是那祈礽师,他的周围摆

放着木柴。

一个主事人模样的男子手举着火把,演讲完祭文,正欲点燃木柴。

被绑的人一脸惊恐,无奈嘴里塞着布,根本不容他申诉。

萧玄和孟徽互相使了个眼色,飞身,孟徽一脚踢掉了男子手中的火把,萧玄解开了被绑之人的绳子。

周围响起一片哗然,人群欲上前阻拦二人。孟徽将剑架在了那主事人的脖子上,才暂时使喧哗的人闭上了嘴。

“我们今日前来只是救人,并不想与在场的各位起冲突。”萧玄开口道,“瘟疫的事我们也有所耳闻,与这位祈礽师

无关,还望大家慎重考虑,三思而后行。”

人群明显不会服萧玄的这一番话,凭什么要他们相信一个外人的话。

萧玄也料到了这个情况,从旁边用来焚烧的木柴中选了根较粗的,拿在手中,一掌从中劈断。

“大家请看,这根木头几乎和那晚搭建高台的木桩一般粗细,这个横截面平滑光整,是我刚才用内力将其震断。大家

可以将那晚断裂的木桩与之比较一下,可以发现它们的横截面是一样平滑。我想大家也明白了,那晚的事故并不是触

怒天神而引发,是人为的。”

这下,喧哗的人群安静了不少。有的是被萧玄的解释清醒了脑袋,有的完全是被他那一掌唬住了。

“那、那随后蔓延开来的瘟、瘟疫,怎、怎么解释?”主事的男子害怕脖子上架着的剑,说话带了点口吃。

孟徽实在是觉得这群人迂腐不堪。

“这瘟疫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难道你们镇上的大夫都是吃白饭的啊?”

“不瞒您说,瘟疫在我们镇上,还没有确切的治疗方法,也就是不治之症。”

“什么?”

孟徽没想到这个镇不仅人迂腐,连医术也落后。

“那你们以前是怎么过来的?”

男子脸上有悲伤之色,人群也安静地不可思议,回答的人是祈礽师惊鸿。

“是把所有与瘟疫有关的人、事、物集中起来,然后一起焚化。”

瘟疫蔓延的速度何其快,要是果真如此,那这个镇上只要遭遇一次这样的灾祸,损耗的人力、物力、财力就不计其数

,所以他们的做法才会这么极端吗?

“那么,要是我们能够帮你们治愈病人,并且教予你们抵御之法,是否可以放人?”萧玄对着男子道。

男子呆了呆,看了眼一旁的惊鸿,点头答应,但还是提出了条件,人可以带走,但是不可以再留在此地。

比起丢性命,被赶出镇已经是万幸了。

男子和镇上的几个大夫跟着二人回了客栈。

听了萧玄的解释,泠舞勘查了一番情况,把治疗的方法告诉了他们,并亲手煎药治愈了一例病患,镇上的人们总算相

信了他们。

孟徽奇怪于萧玄那一番‘人为’的话从何而来,问他,萧玄只道是猜的,没有给予更多的解释。

经过泠舞的教授,疫情得到了很大范围的控制。

几天下来,大家也都帮着配药、发药、煎药,忙个不停。好不容易到了休息的时间,大家聚集在泠舞房里,一个个都

累趴在桌子上。

泠舞和吴雅风端来两盘糕点,说是刚才做的,慰劳慰劳大家。思叶的肚子早就饿得呱呱叫了,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

干了一天的活,晚饭还没吃,此刻香喷喷的糕点固然引诱人,其他人也都各自拿了一块。

吴雅风将盘子端到叶继非面前,说是自己第一次做的。叶继非尝了一口,赞味道不错。吴雅风很开心,接着,竟然将

盘子递到了萧玄面前。众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这极为奇怪的一幕。

照理,这个吴雅风不是应该和萧玄势不两立的吗?为什么今天会这么殷勤?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吗?

大家都等着看萧玄的反应,不知道他会怎么做。

萧玄也有点奇怪,看了吴雅风一眼,却还是拿起了一块。

吴雅风笑了笑,众人见没什么事发生,也都继续吃自己的糕点。

萧玄自然对吴雅风的企图有所怀疑,他之所以会吃,是因为他相信泠舞。糕点是泠舞一起做的,有泠舞在,至少糕点

里不会被下毒。而且,吴雅风先给的人是叶继非,她是绝对不会害他的。就凭这两点,萧玄才会碰吴雅风递上的糕点

的确,糕点里至少不会被下毒,但是,那是至少。

刚放在嘴里咀嚼,一股刺痛从口中传来,萧玄皱眉。

“怎么了?”

叶继非发现了萧玄的异样,担心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萧玄笑笑,示意自己没事,可能是有点累。

一个练武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今天这么点事而轻易喊累呢?

大家都奇怪地看着萧玄离开。

一离开众人,萧玄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将刚才吃下的糕点全数吐了出来。借着月光,可以看见糕点中,竟参杂着数

枚绣花针,上面带着血丝。

“为什么不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一个声音从身后靠近,带出一串铃铛声。

不用回头,萧玄也知道是那个祈礽师,也只有他身上会有铃铛。原以为那铃铛是祈福专用,却是他随身携带的饰物。

“为什么要袒护她?是怕她难堪吗?”

惊鸿走到萧玄身边,拿出锦帕,想要擦去对方唇边的血迹。

萧玄不露痕迹地转过头,自己用手擦掉了血痕。

惊鸿本就没想对方会接受,松开了自己的手,任由锦帕掉落在地。

“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人。明明她恨你入骨,你却还要替她着想。”

来人笑着离开,留下一串铃铛声回荡在空空的院子中。

萧玄看了眼地上的锦帕,驻足了一会儿,欲回房休息,就听得从泠舞房中传出吵闹声。重新走回到房前,只听得萧优

痕情绪激动,高声数落着吴雅风的不是,而吴雅风则是一个劲儿地哭,嘴里喊着冤枉。

到了门口,就可以看见惊鸿站在桌边,一脸无害地看着哭泣中的人,见到萧玄,打了声招呼。

萧玄知道,始作俑者必然是他。

叶继非走到萧玄身边,担心地问有没有事。

萧玄摇头,看了眼在场的人,表示不用追究。

但是,她吴雅风却并不领萧玄的情。

“以前,至少我认为你还算个正人君子,现在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个卑鄙小人。”

吴雅风带着哭腔,语气却是毫不退缩。

原本已经打算把气往下吞的萧优痕实在是看不过去,一个人做错事竟然还那么嚣张。

“不要以为我哥哥不跟你计较,你就万事大吉了。究竟谁才是卑鄙小人,你自己心里有数。”

吴雅风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对着萧玄恶狠狠道,“我才不需要你的假仁假义。是我做的又如何?我就是讨厌你,我恨

不得你马上死。”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萧优痕冷冷道。

叶继非走到吴雅风的面前,脸上有生气的表情。

“真是你做的吗,雅风?”

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你也和他们一样怀疑我?

吴雅风强忍住又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是!是我做的又如何?你准备拿我怎样?”

“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叶继非真的很生气,冲着她喊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无理取闹?你有什么权力

去伤害别人?”

“你跟我说权力?我是你的未婚妻,大家有目共睹。他呢?”吴雅风指着萧玄,愤怒地道,“他算什么?这五年来,

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在你伤势严重的时候,照顾你的人是我。我们都已经订下了婚约,他却突然出现,要把你从我

身边带走。一个曾弃你不顾、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凭什么要我尊敬他?”

啪——

话音刚落,一个火辣辣的巴掌落在吴雅风的脸上。

在场的人都被叶继非的这一巴掌给懵了,还是第一次见叶继非生气到动手的地步。

“住口。你知道些什么?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别人?”

“够了,不要再说了!”

萧玄阻止了两人的争吵。

叶继非自感说话过了头,转过头,不去看吴雅风。

“叶继非,我恨你。”

吴雅风遮着被打得半边脸,逃离了现场。那受伤的表情,让叶继非怔在了原地。

气氛沉重,众人都闭口不言。

惊鸿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萧玄让其他人都回去休息,自己转身离开。

看着那离开的背影,叶继非心感不安。

萧玄跟在惊鸿身后,眼前的人却并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径直走向客栈外。

夜已经深了,究竟他要去哪里?

出了客栈,前面的人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有人跟踪,不停地赶着路。

跟着转过了一个弯,萧玄的脚步骤然停下。

街上站着一人,长衣拖地。

警惕地注视着对方,很明显,此人并不是刚才跟踪之人。

“谁?”

来人转过了身,一头银发倾泻而下。

“时间过得还真快,已经有十几年没见了吧!你已经成长到这地步了。”

清晰地看到了来人的脸,萧玄惊讶,随之露出冷漠的表情。

“不知师伯来访,有失远迎。”

对于如此表里不一的招呼,来人仰天大笑。

“还真是独居教出来的好弟子,连性格脾气都一样。”

萧玄面无表情。

“不知师伯深夜造访,有何赐教?”

不是应该在塞外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明明刚才跟着的人是惊鸿,怎么会变成他?

“这个问题问得还真是直接。”

来人缓步走近。

“你知道我和你师父素来不和,他往东我就往西,从来都是对着干的。不过,我唯一承认他的一点,就是他的眼光。

从他收你为徒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要为我做事。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我想,是时候让你过来加入‘六月’。”

六月?难道‘六月’是他创建的?

萧玄注视着近在眼前的人,表情是不屑。

“我拒绝。”

来人笑,仿佛早已知道了答案。

“你知道我为什么现在才来找你吗?为什么不更早些?比如在无言山庄的时候,比如在上官世家的时候,比如你带着

萧优痕去纱云的时候,比如萧家被毁之时!”

一连串的排比句,让萧玄几乎同时再次经历了那些过去。

“我要的不只是一个杀手,他还需要有与之匹配的智慧和阅历,以及斩断一切纠葛的勇气。为此,我不惜等待了十几

年。”

“一切都是你设计的?”

萧玄难以置信,自己的人生竟然是如此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然,你认为当初,为什么萧家灭门时,你弟弟却活了下来?”

萧玄朝着来人一掌打去,这一掌毫无章法可言,完全是因为愤怒而出于本能。

本以为凭对方的实力,绝对可以避过,却不想,掌心重重落在来人身上。空中划过一道意料外的抛物线,然后是重物

落地的声音。

“你……”

萧玄哑然。

“好强劲的掌力。”

倒地的人支撑起身体,站稳脚步,刚开口,喉头一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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