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先生保卫战(出书版)+番外 BY 道格拉斯
  发于:2011年0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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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五千镑。」

「五千镑!上帝!我得十年不吃不喝才供得起这小玩意!您可真大方。五千镑买黄金都能买这么大一块了。这是鎏金

雕像吗?这比纯金的还要贵上一百倍了。」

「那你是要把这个拿去苏格兰场吗?」

「噢,不,我现在不能拿走它,我可不敢拿,这太贵重了。公爵先生,我怕担不起责任。」

「那你找我是为了提醒我这个可能是赝品吗?可是我请皮克斯爵士和皇家艺术学院的专家门鉴定过了,他们都说是真

的。」

「不,不只是这个原因。」迪肯警长越说越热,汗越擦越多,「事实上我是来找雅各·道格拉斯先生的,他现在在吗

?我听说他暂住您的庄园里。」

「噢,不,他现在不在,他出去了。可能晚一点才能回来。」公爵先生忽然感到有点不安,他重新合好盒子的手指微

微有些颤抖,但是他仍旧保持着镇定,「要不迪肯警长你先回去,一会儿道格拉斯先生回来之后我告诉他,要他再联

系你?」

「不、不,要是那样的话,我直接派人送信过来就成了。何必我还冒雨跑一趟呢?不,我得亲眼见到他,并且带他回

去。」

「噢,有什么特别紧要的缘故吗?」

「当然、当然,这案子催得很急,道格拉斯先生是一位化学方面的专家,不是吗?」

「噢,他是。」

「他以前就主要研究锈蚀,什么铁锈啊,铜锈啊,伦敦造水晶宫那阵子怕材料在这种阴雨天气里会生锈,还特意请了

他去看哩。」

「我倒是觉得他研究很多东西,反正我都不懂,可是我觉得他最近几年主要在康弗里津公学担任校长,很少做研究了

。」

公爵先生一边轻松地说着话,一边飞快地撕下信笺,提笔写了张短便条,摇铃叫了秘书进来,低声耳语了两句。

做完这一切,他回过头,依旧微笑地说:「那迪肯警长你说不定要等到晚餐时间了,要留下来用晚餐吗?」

「噢,那实在太麻烦了。难道道格拉斯先生要很晚回来吗?」

公爵先生的一句「当然」还没有说完,门口就响起了道格拉斯先生的声音,紧接着他穿着黑色长外套的身影也出现了

「怎么了。难道有人要找我吗?噢,迪肯警长你竟然来了,这可真是稀客啊。」

德沃特公爵差点叫出声,不过他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

「噢,雅各,难道你没有收到我的便条吗?」

「便条?什么便条?」

「没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经过皮卡迪利街书店时帮我买两本书回来。」

公爵先生勉强笑了一下,他那位秘书老威廉先生恐怕又把时间磨蹭在跟平底靴作斗争上了。

但是道格拉斯先生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于是望向了屋子里的客人。

「难道是迪肯警长要找我吗?」

「是、是的,道格拉斯先生。」迪肯警长慌忙站起来,伸出手来跟道格拉斯先生握手,「我是为一批古董的案子来找

您,请快跟我们走吧。」

「好。」道格拉斯先生掸了掸帽子上淌落的雨水,镇定自若,「我现在就可以动身,迪肯警长。」

「那实在太好了。我雇的马车还一直等在外面呢。」

公爵先生睁大眼睛,霍地一下子站起身,道格拉斯先生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低声说了一句,随即戴上帽子,

往外走。

迪肯警长则一边往外走一边挥手:「噢,真是打扰您了,公爵先生,可不能劳驾您来送我。」

第八章 施里芬计画

戴上手套,用特制的针从铜器表面刮下少量锈,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摊平在载玻片上,放在高倍放大镜下面,这些细小

的粉末便呈现出一片片美丽的结晶状态了——它们会说话,会无声地告诉观察者,它们是只有短短几年还是积累了长

达数千年。

道格拉斯先生留在白厅大街四号的一间实验室里,几个小时他就在连续不断地做着相同的事,这真是一件繁琐又细致

的活,有时他也会点燃酒精灯,用针尖挑起铜锈在蓝色火焰上灼烧,再观察燃烧后的粉末。每一件样品鉴定结束,他

都要撰写一份分析报告,附上结果和自己的签名。

工作暂时告一段落,道格拉斯先生放下鹅毛笔,他揉揉自己的鼻梁。马车踏着极深的夜色徐徐驶回德沃特庄园,守夜

的佣人擎着烛台,将道格拉斯先生迎了进来。

但是大厅里居然还亮着一支烛灯,德沃特公爵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灯下,这让道格拉斯先生感到非常意外。

「上帝!今天这么冷,您怎么不回房间去?」

「我一直在等你,雅各,我有点紧张。」

「得了吧,有什么好紧张的。」道格拉斯先生脱下手套,和帽子一起交给佣人,「迪肯警长只是请我去帮忙鉴定而已

,您知道一份结论至少需要三方的独立鉴定结果。至于我,这都过去十几年了,他们查不出来的。」

「可是,即使不会被起诉,一旦牵涉进去,会影响你在学术界的声誉,这很要命,不是吗?」

「我不这么觉得,噢,名誉!」道格拉斯先生瞥了对方一眼,十分不以为然,「您怎么突然想这么多?我觉得最近您

真有点精力过剩!快回房间吧,我陪您一块上去。」

「好的。」

走廊的尽头没有灯,公爵忽然抬起手腕,道格拉斯先生于是帮他解下袖口上别着的一对蓝宝石袖扣,对方那双热切的

蓝眼睛望着自己,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唉,可怜的道格拉斯先生觉得世界上没有哪一块蓝宝石能比得上的!

但是他却说:「我觉得上次那对猫眼石的更衬您的衣服。」

「我觉得,这个和我眼睛颜色挺像的。」

「得了吧,要是以您的瞳孔颜色为样本的话,我恐怕以它的色泽等级准卖不出好价钱。」

「……噢。」公爵先生抬起眸子,盯着对方看,「实际上,我刚才等你的时候在想,你为什么要为区区两千五百镑做

这种事情呢?你一旦从牛津毕业就能找到工作的。雅各,我真不明白,你那时候为什么没想到来找我呢,我从来都不

知道你需要用钱。」

「那已经过去很久了。公爵先生,您精神可真好,我现在只想赶快躺下。」

「好。」

公爵勉强笑了一下,他们于是一块上楼,黑暗里,漆皮鞋踏在地板上岑岑作响。拐过弯,前面小客厅里却闪烁着烛光

,映照出法兰西斯科那头黑发和略显苍白的容颜。

「公爵先生,您回来了。」

法兰西斯科从沙发上慌忙站起身来。

「噢,你怎么了。法兰西斯科?」

「我又做噩梦了,我一个人很害怕,公爵先生,您能陪我吗?」

那个黑头发的年轻人一双土耳其玛瑙般的黑眼睛乞求般地望过来,任何一个——只要不是像道格拉斯先生那样铁石心

肠的人,再多看一眼都会心碎的。公爵先生已经走过去,揽住对方的肩,柔声说:「别害怕。」

道格拉斯先生看了他们俩一眼,头也不回地迳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德沃特公爵换了一支球杆,走到台球桌的另一面,伏下身去,挥了一记漂亮的低杆。母球溜溜地旋转起来,撞击到另

一侧的四号球,后者应声入网。伦敦的雨一下起来就不会停,在这种绵延的阴雨天气,待在家里的弹子房不失为一种

不坏的选择。

在一旁擦拭球杆的道格拉斯先生则认为,这位尊敬的公爵先生对于所有不动脑子只动身体的活动都十分擅长。

「您打算是给小爱德华一个惊喜吗,公爵先生?」

「是的,我知道他不高兴。」

「他不高兴的还有法兰西斯科。」

这句话让公爵先生感到不快,正准备挥杆的他重新直起腰来:「这不关他的事。」

「唉,我是觉得您……您打算还给法兰西斯科机会?」

「当然,他是我秘书。」

道格拉斯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放下球杆。

「那我们换个话题,您把锡德茅斯那边的房子卖了吗?」

「是的。」

「可以问为什么吗?您以前不是说最喜欢那边的海水浴吗?」

「我急着用钱,况且锡德茅斯我很少去住,而每年的维护修缮费用却不少。」

「我查过您今年的账目,您钱花得可真厉害。」

「噢,在这个家里,我能够勉强维持收支平衡就算不错了。」公爵先生一边挑选着球杆,一边说,「那没有办法,之

前为了讨好伊莲娜取消离婚诉讼,我签了不少账单。但是你要相信我,我从来都不会一眼都不看就在账单上签名。」

「好吧,我相信您。那您是打算再婚吗?社交界都在传……」

「老实说,雅各,我有这想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家里不能没有一位女主人。」

「这听上去不坏,那您有人选了吗?」

「不,暂时还没有。唉,我现在觉得那些姑娘们全都比不上伊莲娜!我真不知道伊莲娜为什么非要离婚不可!她又能

得到什么好处呢?我虽然不是极好的,但也不是顶坏的那一个。」

「对她来说是顶坏的了。她下这决心很久了。」

「是的,可是直到我到了离婚法庭上,才知道她准备很久了。」

「毕竟按照离婚法案,由妻子提出离婚申请的话,必须得证明丈夫有过失。」

「在法庭上,我简直被弄得狼狈不堪、颜面无存。」

「噢。」

「事实上,你知道的,我是真的爱她,也愿意尊敬她。」

「可是对她来说,您已经伤透了她的心。不过,公爵先生,我得跟您说,要是说这世上有什么比上离婚法庭更丢脸的

,我想就是上破产法庭,真不幸我去过。难道您将来也想要尝试一下吗?」

「噢,要是那样的话……」这位公爵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压压球杆,「我不介意住你那里。」

这段对话显然是很不愉快的,因为道格拉斯先生突然抓起盛滑石粉的盘子,泼了对方一脸。

「真对不起,这是我今年除增加工商税之外听过的最荒谬的一句话。」

小爱德华托着腮,将手上的书从第一页哗啦啦翻到最后一页,最后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枕在书桌上,看着外面朦胧一

片的雨景,嘟嚷着说:「我真讨厌下雨天,校长先生。」

「很可惜,伦敦一年恐怕有五分之四的日子都得让你讨厌,那我问你……」

「噢,校长先生,您就不能让我稍微休息一会儿吗?我以前的家庭教师都没您这么严厉!」

「所以你现在程度才这么差!小爱德华,我看你是败坏了伊顿公学的教学名誉之后,又打算来败坏康弗里津公学的吗

?」

「对了,校长先生。」小爱德华无聊地翻著书,「我为什么觉得这两天法兰西斯科又紧黏着我父亲呢?难道校长先生

您一点成效都没有吗?」

「我倒觉得他可能待不久。」

「噢,难道您有什么把握吗?校长先生。」小爱德华一听就坐直了身体,眼睛闪闪发亮。

「老实说,恐怕公爵先生是真喜欢法兰西斯科,他们俩在很多事情上很合得来,特别是吃喝玩乐。不过我想,爱德华

你不用担心,我还从没见到过谁能在你父亲身边待够六个月哩,我不信法兰西斯科能创造奇迹,那可真是奇迹。」

「六个月!?」小爱德华尖叫起来,「我的上帝!如果他又换新的怎么办?」

「他敢!?」

「噢,您说什么,校长先生?」

「不,我什么也没说,小爱德华你休息够了没有,快把书拿起来!」

「再休息一会儿嘛,校长先生,您要不要喝杯茶?」小爱德华伸手去摇铃。

这时他们突然听到外面雨声还夹杂着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道格拉斯先生踱到窗前看了眼,一辆华丽的马车已经停在了

庄园门口。

「已经到了吗……爱德华,你不赶紧下去可以吗?」

「什么?」小爱德华站起身,往窗外远远望了一眼,他立刻叫了起来,「噢,上帝!这怎么可能?校长先生,那我先

下课了!」

「当然。」

但是小爱德华显然是没有厅到这句许可,他已经像一阵快乐的旋风,刮出了门去。

德沃特庄园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马克西斯女伯爵,她现在恢复了婚前的姓氏,再也不是公爵夫人了。她从马车

上下来时,迎接她的德沃特公爵还是稍微觉得有点尴尬,但是女伯爵已经优雅地向对方伸过手去,于是公爵接过那只

戴着黑色天鹅绒手套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我很荣幸,伊莲娜女士。」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公爵先生。」伊莲娜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这位女士身形偏瘦,而紧胸衣和束腰则将她束缚得更为纤细,以致于从侧面看,她有点像一条风干了的鳕鱼。她有一

头蓬松的褐色头发,相貌平常,实在称不上漂亮。鼻子显得有点塌,但是在她那张脸上倒显得相得益彰,好比是平原

中只能长出灌木丛来。如果只看小爱德华的上半边脸,活脱脱就是少年时的公爵,但是下半边的鼻子和嘴则很像他母

亲。离婚对这位女士而言,除了收回部分她以前的嫁妆外,她失去了一切,包括她可怜的小爱德华。要是没有德沃特

公爵的允许,她连她唯一的孩子都不能见。

但是这对原夫妻之间的客套很快被打断了,因为小爱德华这阵快乐的旋风已经刮了过来。

「母亲!」少年兴奋得眼睛闪闪发亮,「上帝!我真没想到您能来!这真是、真是太令人吃惊啦!」

「噢,我的宝贝儿,你还好吗?」伊莲娜女士伸过手去,小爱德华已经能像一个年轻绅士般吻她的手了。

「母亲怎么突然会来了?」

「是你父亲写信邀请我的,说真的,我起初一直害怕他不让我见你。」

「不,伊莲娜,你要想看小爱德华随时都可以来。」德沃特公爵微笑着,适时地插话进来,「小爱德华是我们的孩子

,而且我还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你。」

「噢,可是……」

「你先看看礼物吧,伊莲娜。」

女士解开礼品盒上的绸缎结,里面既不是珠宝也不是古董,而是一小迭文书。打开后,她忍不住惊叫起来。

「噢,上帝,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对方不是坚持不卖吗?」

这是一份法国南部勃艮第区的一处顶级葡葡园产权证——那原本就是属于她的领地,出嫁后归到了她丈夫的财产里,

而在许多年前,就被她那年轻放汤的丈夫在荒唐的赌博岁月中低价抵押了出去。

「不,实际上没花掉很多钱。事实上是原来那位所有者去世了,他的继承人终于肯松口卖掉它了,」公爵微笑起来,

望着他的前妻,「伊莲娜,你知道的,我干过许多的蠢事,但这是我所有蠢事当中最蠢的一件。我一直希望能把它收

回,然后还给你。」

「我真没想到……」

「你瞧,伊莲娜,它在对你微笑,请收下它吧,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因为我的愚蠢犯下的过错,才让你暂时失去了

它。」

德沃特公爵这么说着,自然而然地伸手挽起他的前妻,一齐朝庄园走去。小爱德华跟在他们身边,这场景仿佛回到了

离婚前,仆人们纷纷向他们的原女主人致敬。

客厅里摆上了茶点,而沉寂了许久的、小爱德华最熟悉的琴声,也在伊莲娜女士掀开琴盖之后,重新回响起。

这时楼上的弹子房里却安静一片,法兰西斯科独自一个人在里面,他手持一支球杆,观察了一会儿球局,便伏下腰,

球杆在指间滑动着。

「真高兴我们又有机会聊上了,法兰西斯科。」

骤然间,道格拉斯先生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了,让法兰西斯科禁不住手一抖,球杆撞到母球,后者迳自应声入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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