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各D先生永远是对的——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  发于:2011年0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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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很远,我给他买了船票,他不会再来伦敦了。
听上去是个好消息。
您瞧,公爵先生,他把我送给他的戒指也还给我了。
这枚蓝宝石可不便宜,那么你还要留着它吗?
不,我不再需要了。西蒙格拉斯勋爵转过眸子,微微一笑。
这时马车经过泰晤士大桥,他掀起车帘,用力往外掷去。风雪中这枚戒指划了一道弧线,便直直掉入了泰晤士河水之中。
他们一齐回到了德沃特庄园,楼上的小客厅里早就烧旺了炉火,腾腾的热气温暖了整个房间。
西蒙格拉斯勋爵的脸色被炉火映照得发红,他似乎还没有完全从一种狂乱情绪当中清醒。
您能坐下来听我说话吗,公爵先生,上帝,我简直快冷死了。
我看你需要一杯白兰地,西蒙,尝一点吧,对你有好处。
您不知道,上帝!他那时候是多么可爱,他老对着我笑。我在书房里办公时,他就一直趴在窗台上看,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您想像不到,公爵先生,您准想像不出来那种场景。上帝,您不会明白的。
得了吧。
他很乖,我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噢,他什么都听我的!
我知道您是好心,您之前也劝我好几次,可是您不是我,您想想看,我跟他呆了六年!整整六年!我看着他长大。
Eachmankillsthethingheloves。
您说什么?西蒙猛然抬起头,神情紧张。
没什么,最近新学的一首歌,德沃特公爵微微一笑,好啦,西蒙,一切都会过去的。当你有了自己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时,我向你保证,你会忘了他的。你要是实在忘不了,你也可以偷偷去找他,只要小心点就好了。你说是不是,西蒙?
可是
别说可是啦,你就当我是经验之谈吧。噢,那么你换下来的衣服我吩咐玛莎拿去洗好了。
噢,不,不用了,这些衣服我都不要了,打算烧了算了,今天心情坏透了。
好吧,我让他们把壁炉里的火升得更旺些吧,啊,我心情不好时也喜欢烧东西。
不,不,我自己来就好了。您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吧,真对不起,公爵先生。
你为什么还带着你的苏格兰风笛?
公爵突然注意到西蒙还拿着一只红木匣子,他还记得上次西蒙参加茶会时就用这匣子放置苏格兰风笛。
啊,我求您别动它。
那么,好,你随便呆着吧,我先下楼去了。
炉火烧得很旺,一根灰白的木头从中间断裂开,发出啪地一声炸响。西蒙格拉斯勋爵往壁炉里又添了两块木头,好让炉火烧得更热烈些。他拿起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送进火焰里,熊熊大火立刻将它们都掩盖了。他拣起通条翻了翻,确信每一块布料都被火焰烧成了灰烬。
他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白兰地,好让自己稍微镇静下来。红木匣子里,摆着他那支苏格兰风笛,但是下面还放着他从德沃特公爵那里拿走的那把无声猎枪。

噢,雅各!
注意到那个之前斩钉截铁决心要离开的人又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公爵关上房门,一下子跳了过去。
你能再回来我真是太高兴啦,亲爱的。
道格拉斯先生则拨开发丝,轻轻吻了一下公爵光洁的额头。
上帝,您可太会胡来了,竟然会答应和小费迪南德去决斗!
噢,雅各,我得说,要是你继续不要我的话,我会更胡来的。
您这算是威胁我吗?
当然,当然,我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如果你不要我的身体的话,我就会继续糟蹋它,直到它毁坏。
自己很快被道格拉斯先生紧紧抱进怀里,德沃特公爵将下巴搁在对方肩上,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他露出了一个得逞的微笑。


第十二章
梅里本勋爵和艾德尔小姐已经订了婚。晚餐结束后,德沃特公爵端起咖啡杯时,突然这么说。
噢,意料之中。
我认为他们俩不仅门当户对,还是天生一对。
在这件事情上,我同意您的观点。拥有了这位年轻可爱的媳妇,我看梅里本侯爵先生可以放心专注于他的棉花事业了。
我是不是该庆幸我家小爱德华除了贪玩之外,还没有什么其它的坏毛病?
这真不好说,公爵先生。像梅里本勋爵那个孩子那样,老实说,这种状况,我在我的学生身上也观察到过。道格拉斯先生点起雪茄,将自己埋进舒适的沙发里,对他们而言,偷窃既没有什么明确目的、也不是为了经济价值,偷到什么算什么,偷完之后要么藏起来、要么扔掉。他们看中的是在偷窃过程中,害怕被人发觉的紧张和得逞的满足相互交织,最后形成了一种变态的快感。从医学角度说,这属于精神疾病。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雅各?
噢,这很简单。正好我回康弗里津公学时,翻到了三年前的学生档案。真要命,他不是初犯了,我给剑桥那边的同僚拍了电报,调查的答复也是肯定的。
这样说起来一切都很好解释了,对不对,雅各?当年轻的梅里本勋爵将维尔斯夫人的手链偷走,并且藏在随便什么地方,我们聪明的艾德尔小姐恰巧看到了,自然而然,她会将所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自己的母亲。这位夫人不会放过这个抓住对方把柄的大好机会,她一定巧妙地暗示给了梅里本侯爵。一位有教养又富有的年轻人却频频偷窃,这是多么可怕的丑闻!做父亲的苦恼极了,不过首先他得将赃物退还回去。要命的是,他弄错了主人,结果归还到怀特夫人的梳妆台上了。怀特夫人看到梳妆台上多了一条手链,首先想到的是布莱克夫人的恶作剧。于是乎,这条倒霉的价值足足六百镑的宝石手链又周游回了大厅里。
您讲得真好,而且绘声绘色,好像您亲眼见过似的。不过我想这就是全部了,公爵先生。如果下次梅里本勋爵参加宴会时又手痒了的话,恐怕他的小未婚妻得帮他善后了,我想这位细致认真的小姑娘一定可不会弄错。
这让公爵忍不住笑起来:一点没错。
对了,怎么这两天都没有看到格拉斯勋爵了?
他在忙着准备订婚仪式呢。仪式一结束,他打算带着未婚妻去加拿大发展。
听上去真迫不及待,啊,我总觉得,请原谅我这么说,我总觉得格拉斯勋爵这么匆忙,好像是要躲避什么瘟疫似的。
我不知道,但西蒙看上去非常幸福。啊,他当然会觉得幸福,这桩婚姻将他从破产的边缘挽救回来了。因为打战的缘故,他们家在美国南部的投资都血本无归了。
的确,我想他足够幸福了。
道格拉斯先生冷冷地说。
取下雪茄,他站起身,踱到窗前,若有所思。暗夜里一片白雪皑皑,恰如银装素裹的童话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莎士比亚的话,他转过身,望向德沃特公爵,耸耸肩,等到春暖花开、白雪消融的时候,说不定我们能看到更多、更美妙的事实,对不对?
也许你是对的,雅各。对了,弗朗西斯科他最近一直问我能不能保护他。
噢,那么请您回答他,如果他继续保持沉默和不说实话的话,我们总不能为了保护他而打造一身中世纪的钢铁盔甲给他穿吧?当然,我猜您一定不会舍得这么说,您对他素来太慷慨大方了。

好吧,如果您一定要听听我的意见,公爵先生,那么我建议让弗朗西斯科老老实实呆在维也纳,别总想着回伦敦好了。嘘,我想我们暂时别再谈这个话题啦,咱们那位漂亮的黑发小美人下来了。
公爵先生,道格拉斯先生,晚上好。
坐在沙发上,刚端起茶杯的公爵又将茶杯放下来,弗朗西斯科穿了一身苏格兰裙装束,像是从伦布朗油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这可真公爵怔了一会,微笑起来,你可真漂亮,弗朗西斯科,这衣服简直合适极了!
是的,合适极了!玛莎的手艺真不坏,稍微补了几针,弗朗西斯科就能穿了。
道格拉斯先生及时地补充了一句。
噢,我刚注意到是我的衣服,可是看上去好像是为弗朗西斯科定做的。
您应该同时还要注意到,您跟他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啊,我想您也许能充分理解层次这个词儿吧。
这句明显的刻薄让德沃特公爵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瞪了道格拉斯先生一眼,但是后者丝毫不为所动,于是公爵只好将视线又转回了弗朗西斯科,好啦,这身衣服以后就送给你吧,弗朗西斯科,它好像生来就是为你准备的。
我想我很喜欢这件礼物,公爵先生。
你喜欢就好,弗朗西斯科。正好,我这里还有份电报,你待会儿能帮我拍封回信过去吗?
好的,公爵先生。
弗朗西斯科接过电报。临出门前,他又回了趟房间,上次那个浅蓝色长信封装着的信还留在他这里呢,他差点忘了这件事,这令他感到自责。
这次一定要帮对方将这封信寄出去,他想。
但是事情还没有完,即使我们的推断都是正确的,雅各。
打发了弗朗西斯科离开,德沃特公爵重新又把话题转换到方才的事件上。
怀特夫人告诉我,她将手链放到布莱克夫人的餐盘里了。你知道的,放餐具和茶具的桌子在中间,而苏珊娜小姐看到它时,它在靠近窗边的长桌上。它总不能长着翅膀飞过去,对不对?
您想得很不错,那么我们到客厅里去实践一下,怎么样?
他们一齐下到客厅里,蜡烛已经点上了,这时既没有客人也没有什么佣人过来,显得空旷又安静。
道格拉斯先生走向中央长桌,随手拿起一件茶壶。打开壶盖,松开手,壶盖又落回到茶壶上,密合严谨。
我注意到那条手链的挂钩是铁制的,而您这件银质茶壶,为了避免壶盖和壶身相互分离,在壶盖和壶口处嵌了一圈磁铁。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别针,它很快被牢牢吸附在茶壶上,他拎起茶壶,走到另一头的桌子上,才放下来。
假设这就是那条手链,公爵先生,如果您还认得出来的话,我手上这件茶壶,就是那天霍夫曼先生拿到您身后的那件。虽然他只不过是为了能偷看到对手的牌,而随便选了件可以反光的银器而已。而我记得,您打完牌之后,就将这件用来作弊的茶壶改放到窗前的长桌上了,啊,看来这条手链的翅膀长在霍夫曼先生和您身上。
我想,这就是我们要的答案,对不对,公爵先生?
你干得真不坏,雅各,这让公爵由衷地微笑起来,看来这一连串的巧合导致了最后糟糕透顶的结局。你不知道,那天小费迪南德差点想杀了我。噢,你难道没为我担心过吗?
得了吧,当您拿着枪出去时,我会忍不住为您的对手祈祷的。
上帝,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我看就是。
说起来我还要去趟维尔斯夫人那里,干点不太体面的坏事儿,小费迪南德和苏珊娜的婚约还没着落呢。
上帝,道格拉斯先生轻轻按了按对方的鼻尖,您真是位满脑子坏点子的调皮鬼。
你别这么说我,雅各。
公爵眨眨眼睛,刚准备趁机吻一下对方的手指。但是道格拉斯先生识破了他的意图,迅速果断地将手缩回去,放进大衣口袋里,冷冷地说。
您最好注意一下您的举止,公爵先生。
那么好,雅各,公爵舔了舔嘴唇,慢慢地说,你觉得,呃,令人羞耻的快感,呃,都是罪恶的吗?
啊,我得说,那不一定是罪恶的,但一定是邪恶的。您要明白,人类并不应该是被冲动控制的生物。如果考虑到您在伦敦环院九号的那些开销,看来出售羞耻感,还是一桩产业。
我指的不是那个,雅各,我指的是
公爵顿了一下,走到钢琴旁,打开琴盖,随意按了几个琴键。
我指的是,向你展示我自己、被你拥抱、被你像对女人那样对待我时,我却感觉很美好。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雅各?
实话说,是够奇怪的,至少我认为我是不会那样想的。
事实上,我去法国旅行时,秘密拜会过这方面的医生。他认为没什么,还推荐我去看看萨德侯爵的书,我得说,那真让人吃惊。
确实现在流行一种纵欲主义者的观念,认为人不应该过分压抑本性。
我想也是,公爵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但是你是不是觉得,一位有教养的绅士应该始终保持着恰当举止?你是不是因为我有些这样那样的奇怪嗜好,而总是瞧不起我?
您猜得不全对。
道格拉斯先生望着对方,烛光的映照下,德沃特公爵那双蓝眼睛闪闪发亮。他突然吹熄了离他们最近的那盏烛台,紧紧抓住对方的肩,将公爵压在钢琴上,俯身给了一个深吻,身下的琴键发出一连串激烈的颤音。
道格拉斯先生吻了很久才放开对方,黑暗中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有那么一小会道格拉斯先生的手指停留在对方的颈脖上,慢慢地摩挲着,公爵还以为自己的衣领会被解开,但是道格拉斯先生很快松开手,低声说:
看来我们都需要学习如何克制自己的言行举止,对不对,公爵先生?
可是我觉得这样很美好,雅各,噢,你要是能再粗暴一点,那就更妙不可言了。
但是下一刻,道格拉斯先生已经拉开一张靠背椅,坐到一旁,兀自点起雪茄。
我看这就已经顶要不得了,公爵先生。实话说,我有时有些更要不得的想法。譬如说,我如果想杀您轻而易举。
他说这句话时背光坐着,这让公爵只能看到他金丝眼镜的边框流烁着微光,却琢磨不到对方的眼神。
那么你杀了我吧,最好用枪。我这里应有尽有。不过你可千万别把我丢进泰晤士河,那水可真脏。
不,用那个太便宜您了。况且,我认为对于死亡,您还不是顶害怕的。
噢,那么你认为
毁了您的名声是最好的,我看您最看重这个。别忘了,您可没少给我写轻率的信。
那么我随你处置,我的一切都在你手上,雅各,公爵整理一下被弄乱的头发和衣服,站起身来,露出微笑,我只要求你别离开我,雅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噢,尤其是我本人,我会非常乐意随时奉献的。那么我们现在上楼去,好不好?
很好,作为您忠实的仆人,我完全听从您的吩咐。

天才刚蒙蒙亮,雪还在下。这时伦敦正被深重的大雾所笼罩着,它粘稠、浓厚,像海面上漂浮着的巨大油滴,黑糊糊地一片,将街道和街道、建筑和建筑之间奇异地黏合在一起了。
道格拉斯先生起得很早,公爵还在睡,恐怕是真累坏了。
四霎里一片寂静,道格拉斯先生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写好很久的告别卡片,放在桌边八音盒下面,很显眼的位置。
那么,再见。
他把我亲爱的这两个单词默默留在了心底,总不愿意说出口。掀起床帘,俯身在对方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吻,他才转身走了出去。
Youknow,Everymanwillkillthethingheloves。


尾声
噢,上帝!
德沃特公爵拿起那张卡片,翻来覆去地看,上面除了自己的名字缩写和道格拉斯先生的落款,就只留了一串数字。
这回他可是遇到了难题。
您这是怎么啦,公爵先生?
不,我不想吃东西,都是这要命的卡片!公爵头也不抬地说,他为此已经苦恼了好几个小时了。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吗?已经快中午了,您却一直什么都没吃。
公爵抬起眸子,才发现是弗朗西斯科进来了。
要命的卡片!实际上,是雅各留给我的,玛莎说他一大早上就走了。
那么是什么呢?我能看看吗?噢,只有数字?
是的,我想也许是什么密码,但我想了好长时间也没有解开。我觉得应该不会很难,雅各他知道我总不像他那么聪明。
那么也许是每个数字对应一个字母,您看呢?
我想过,可是英语有二十六个字母,这里只有一到七的数字。
那么,也可能有什么解码的,譬如报纸?或者书?它表示页数、行数?这么想对不对呢,公爵先生?
不,我这么想过,可是不可能是今天的报纸,雅各走的时候天还没有亮,报纸没送过来。五到六个数字之后空一行,确实,很像某一本书,譬如七十三页第十七行第五个单词,牛津词典肯定不可能,那都是按字母排的,不可能一句话全都是某几个字母打头的单词,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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