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蔺情史录之武林晚辞——凤耶雪
凤耶雪  发于:2011年0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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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隐按着被风刮得隐隐作痛的脸颊,像有刀子一寸寸地划着似的,火辣辣地疼,耳里听着秋袭水讽刺的义正言词,只觉脑袋隐隐作痛,真是……这人怎么什么都拿朝戟和我比啊?朝戟被师父带回来时可是个孤儿……我肖隐好歹也是出身武林世家……哪有吃过什么苦,又怎么知道普通百姓的苦楚……再说我完全没必要来受这份罪么却为何要陪你在这里风餐露宿?

武林晚辞10

肖隐少有的烦躁地捂了捂耳朵,皱眉打马越过秋袭水一阵狂策。

秋袭水在身后错愕地愣了愣,哼哼地冷笑,心里极度不爽。

这一路上肖隐要有多配合便有多配合,倒是鲜少因他讽刺两句便使性子的时候,此时他也不过说了这么几句,说的也是事实,肖隐倒发起脾气来了!哼,果然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富贵人家,也不过吹了几日冷风,宿了几天野地,便受不了了么?想当初,他和朝戟游遍大江南北,时常是天为被地为席,饿了也是自己挖菜根,猎野兔,寒冬腊月,两人打着雪仗,嘻闹过后,在即将结冰的河水里洗澡亲热……

此时回想起来,那一切的一切都遥远得仿佛是上一世的事情,有许多模糊不清却又是刻骨铭心,隐隐作痛。

朝戟,为什么?为什么悄无声息的离开我?至少……也该告诉我一声,至少给我一个理由?我是还不够好吗?

恍恍惚惚地策马走着,不由眼泪盈眶,惆怅惶然,一波深过一波,恨不能结茧将自己深藏其中。

晃晃悠悠地行出一里地后,开始飘起雪花来,真正是入冬了,奇怪,按说他们一路往东……这边的冬天不该有雪才对呀?

秋袭水脸胀得通红,随后煞青,不由咬牙切齿起来:“肖隐……又走错了,该死的,为什么不说一声!”

作为一个常年游荡在外的人来说什么最可怕?

不是风餐露宿!而是他分不清东南西北!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才终于走对路到达正气山庄?!

他拖着肖隐一起去大蔺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有个带路人……

恨恨地勒着僵绳,又驰出一里地左右便看见肖隐笑吟吟地站在一参天大树下,牵着马指着左侧一角:“今天就到这里吧,今晚可以宿在岩洞里。”

秋袭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远处的山壁下果然有个小小的洞口,肖隐盈盈地笑:“不是很大,但下着雪,总比蹲在树上过夜好吧,秋阁主没意见吧?”

秋袭水皱眉,没好气地哼道:“肖盟主不必费心了,下山,赶得及的话,晚上可以住客栈。”

“?咦?”肖隐瞠目,随即叹气:“现在下山,便是走到明早也未必到得了山下的镇子,还住什么客栈?秋阁主就行行好,饶过不才吧,不才还不想英年早逝。”

秋袭水冷着脸哼:“肖盟主明知道秋某走错路了为什么不吭一声?现在要折回去,肖盟主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么?”

肖隐讶然而笑:“这关不才什么事?不才只负责乖乖跟着秋阁主走罢了,秋阁主并没有说要不才来指路,再说,不才便是说了,秋阁主又会采纳么?”

秋袭水脸上一青,气得瞪眼:“为什么不会?”

“啊?不才以为秋阁主并不待见不才……所以不敢妄自多语。”

肖隐装作惊讶地点头。

“你!”

秋袭水恼羞成怒,衣袖一扬,一根银针飞出。

肖隐吃定他不会杀自己,也不躲避,只微笑相迎,那银针钻入肩头,便化为水,冰凉的触感,肖隐惊讶了下,这居然是用内力凝成的冰符……只不知秋袭水又在上面下了什么药?

就见秋袭水张狂的笑脸:“肖盟主一路妄语还少了么?秋某这一路与肖盟主同行,少说也折了十年寿命……都是肖盟主的功劳,生生把秋某气成短命鬼。”

这……拐着弯儿讽刺他聒躁么?

肖隐张唇想顶回去,却发不出声音……

……

秋袭水得意洋洋地对他瞪眼,嘿嘿地冷笑,心情极为惬意的样子。

肖隐叹气,这人……这性子……哪里像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分明就是小心眼小气鬼外加幼稚。

算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所谓龙游浅滩遭虾戏,他如今便是那游龙,而秋袭水正是小人得志的小虾米……

识实务者为俊杰,但看风水轮流,且说谁死谁手。

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翻,肖隐浅笑吟吟地回视得意洋洋的某人。

然后,那某人脸有点绿,忿忿地瞪着眼睛跳下马背气休休地钻进了岩洞。

咦……原以为秋袭水会接着赶路的肖隐惊讶了下,摇头无声地笑。

这人……其实也不如他嘴上心硬。

把马牵好,也跟着进了岩洞,内里狭小,但没有狂风刮进来,确实暖和许多。

秋袭水将洞中的枯枝拢在一起点燃,出了洞,一会儿,拖着棵树干进来,虽然是湿的,但劈碎后,放在火堆上烤上一段时间便也可以燃烧了,这些柴块足够今夜取暖。

秋袭水这才取出包裹里的干粮,馒头硬得可以砸死人。

秋袭水抛了两个给肖隐,嘴里低声咕咙:“将就着吃吧,总比饿肚子强。”

说罢将手里的硬馒头放火上烤了烤,勉强有点热度便干干的咬着。斜眼看向肖隐,却见肖隐捏着干馒头苦笑。

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哼:“好娇贵的盟主大人……”

却将自己烤得松软一点的馒头给肖隐换回那个冷冰冰硬梆梆的硬馒头回来。

肖隐微微张眸,惊讶地看着秋袭水,捏着暖暖的烤得金黄的馒头,垂下头低笑了笑。

“哼……”

秋袭水哼哼地翻了翻眼睛道:“你饿死了,怎么带我找朝戟?”

武林晚辞11

却说肖隐勉强吃了几口,被噎得不轻,胸口闷得难受,虽然之后秋袭水便把下的哑药解了,又连讽带剌地嘲弄了他一番,无外乎就是娇弱胆怯云云……肖隐听着也不反驳,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二十五年前,当他选择了盟主之位时就注定了要抛弃许多……道德伦理……为了登上盟主之位他连一直看着他长大的师伯庄九师都可以陷害了……他的道德底线又能有多高?

他确实没有朝戟的正气,也没有他的骨气,更没有他禀冽的风华。

正如当年,他没有碧晴空的清冷狠媚,他小心翼翼地经营着与那人的关系,不敢太近,怕吓跑他,太远又令自己心痛,可是碧晴空却一点也不珍惜那人对他的痴情,总令他伤痕痕累累,看得自己愤怒心痛却又无能为力,因为他不是碧晴空……

而他也不是朝戟……所以……

所以什么?

可笑,他拿自己与朝戟比什么?

秋袭水不是他!

迷迷糊糊地睡下,心尖针刺地痛,昏昏浊浊地难受得想吐,恍然间,似乎看见了桂冠苑里那个夜晚,刚过八月十五不久,夜色明亮得醉人。

晚风下,那人酣醉于桂冠苑,夜风抚过,泪痕斑斑。

拨花弄影,酒气在满园桂香中飘荡。

渲染着无尽忧伤。

他终于忍不住去靠近他,想安抚他,却听见他声声泣泣地念着碧晴空的名字,肝肠寸断地喃呢。

他去扶他的肩,送他回房,那人却把他当成碧晴空……那时的他,正年少风华盛,被心上人抱着,勉不了情难自抑,于是将错就错的跌进帐内……一夜风流,最后,他得到的不过一块玉石,而那人的心里,却始终只有碧晴空。

再一转眼,又看见那人撞上碧晴空的剑尖,整个剑身穿透他的胸口,他涌着血,却笑看着碧晴空,痴痴地说着对不起,请碧晴空原谅他……

他却只能苦涩地看着碧晴空抱着那人的尸体跳下深渊,连尸体……他也没资格得到。

“梦清……梦清……”

喃喃地念着,心痛得无法呼吸似的……好累好累……

“肖隐?”

耳边有人低叫,一只伸过来探他的脉,温热的触感令他如获光明,急忙抓住了,便再也不愿放手。

那人惊讶地叫着他:“肖隐?肖隐……放手……你发烧了。”

放手?不放!抓住了还怎么能放手?曾今,他连去争取的勇气也没有,所以从来没有机会抓住他想要的,难道在梦里也要放弃么?

不放!

他死死捏着那只温暖的手,压在自己胸口,喃喃地念:“梦清,别走……”

对方沉默许久,得不到回应,肖隐急促地睁着眼睛,却看不清楚,依稀只有一双明亮的凤目,俊美的脸庞,是他……是梦清!

“梦清……梦清……不要走,他有什么好……碧晴空,从来不懂是……珍惜你……只有我……一直默默等着你,二十五年……我只求你回眸一眼而已……你眼里却总只有碧晴空……梦清……梦清……我的心好痛……那一剑、那一剑,仿佛也扎在了我的心口上一样,二十年了,我的心一直在滴血,你知道么?你知道么?”

秋袭水僵硬地任肖隐握着手,听他急促地诉说着,心里惊震难平。

肖隐……曾听朝戟提过,记得依稀比朝戟大了十多岁吧,如今至少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这人一派斯文,终年青衣不变,面带微笑,手握江湖统驭武林,虽然他一直觉得肖隐贪生怕死,胆小怯懦,不是侠义之辈,但他能稳坐盟主之位二十五岁,至少也是有些过人之处,何曾想……

这人,原来也心怀伤痕,萦萦缠绕,二十五年……比他和朝戟的纠缠还要久……

碧晴空,昊剑门九剑碧晴空。

梦清……便是昊剑门上一任门主苏梦清吧……伏羲剑的主人。

二十年前的天岭崖之战,他也略有听闻,手持伏羲剑的苏梦清和祈月教教主生死之战。

被誉为剑圣的苏梦清……

肖隐心里居然藏着这样一个人……

低眸看着脸色朝红的肖隐,捏着他手掌麻痛的力道,急促地问:“梦清……梦清……答应我好么?答应我好吗?”

心弦不由一震,放低了声音,轻柔道:“……好。”

肖隐听到承诺,松了口气,甜笑,盍眼握着他的手安心地伸展四肢,低喃:“你答应了……不准反悔……即使碧晴空来了也不准……”

“嗯……”

秋袭水低应,看着肖隐满足的闭上眼,却在心里苦笑,苦涩映在眼里。

肖隐……真是烧糊涂了,苏梦清都已经死了二十年了……他怎么还做这样的梦?

用被肖隐紧紧抓着的手反握着肖隐,腾出另一只扶着肖隐的手把脉,极不放便地取出药瓶,喂他服下一颗保元药丸,退烧药却还须得出去采摘。

过了一会,看肖隐呼呼渐渐平稳下来,悄悄扎脱肖隐的手掌,解下身上的报风盖在肖隐身上,将柴火烧得更旺一些,走出岩洞。

武林晚辞12

肖隐醒来恍惚地忆起梦中情景,他拉着梦清的手请他留下……梦清答应了……

苦涩地自嘲了番,睁开眼就见秋袭水也不知从哪时寻来的瓦罐架在火上正熬药,浓浓的药味盈满整个岩洞,令肖隐一阵反胃,无力的身体和昏沉的脑袋,茫然地笑:“秋阁主这是做什么?”

秋袭水只回头淡淡瞟了他一眼,也没有一惯的冷嘲热讽,静道:“熬药。”

……

肖隐暗暗掀唇角,废话么,他也看得出来他在熬药啊,他是问他为什么熬药!

秋袭水似乎看出他的意思,清了清嗓子道:“你发烧了。”

……

肖隐惊讶地瞪眼,这……居然是为他熬的药么?

他以为凭秋袭水对他的蔑视,恐怕是要兴灾乐祸额头称庆的吧……

却没想到居然为他采药煎药。

肖隐轻轻哆嗦了下,秋袭水……秋袭水……这一点也这么像梦清。

梦清从来不掩饰对自己的厌恶,但自己去请他帮忙将师伯逼下盟主之位时,他却仍是答应了,他去请他帮忙歼灭祈月教时,他也答应了……

都是嘴硬心软个性……

正茫茫然地胡乱想着,秋袭水将拿到洞外凉好的药递来:“喂。”

肖隐怔怔地看着黑漆漆的汤药,虽然看着便觉得恶心,却还是颤颤地接过一口气灌下去,还没放下药罐,秋袭水伸手贴上他的额头,惊得他手一抖,差点将瓦罐打翻,只听秋袭水道:“过一个时辰应该就退烧了,你睡一下,等退烧后下山。这里不适合养病。”

肖隐已经惊讶得有些失态地张着嘴,噙着笑看着秋袭水,虽然还是板着一张冷脸,但那冷漠下,却是极其心软的性情……朝戟便是喜欢他这一点吧,总是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的外表,却又隐隐的温柔善良,矛盾的交错着,显出别样的纯粹,这大千世界,人有百态,各有各异,秋袭水无疑是其中很可爱的一种。

永远透着童真的性情,纵然朝戟心冷如石也会不由自主的沉醉,可是……可是……世事无常,感情却是世间最难以琢磨的事情……

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触即散,却又朦胧地诱人深入,最终……堕入万丈深渊。

胡思了一阵,迷迷糊糊地睡着,一这觉轻松甜美,舒畅痛快,不多时隐约间被抱起放上马背巅箕地往下坡走。

嗯 ?

迷茫地哼了哼,肖隐皱着眉,很不舒服地调整了下恣势找了个温暖舒适的位置继续美梦。

……

秋袭水抽搐着脸颊对在他怀里惬意地呼呼大睡的某盟主大人很无语……

这家伙……真会享受啊……

也不避避嫌,知道什么叫授授不亲么?

马儿巅了巅,睡梦中的肖隐皱眉伸手死死抱着秋袭水的腰喃喃道:“梦清……”

秋袭水黑脸……朝戟,你师兄是、是流氓!!他非礼我= =

秋袭水严重怀疑,自己难道真的很像那个苏梦清?

肖隐烧得迷迷糊糊的认错,抓着他叫苏梦清也就算了,这会儿烧也退了,怎么还抱着他叫苏梦清?

存在感被抹灭了!!!

镇上,平安客栈。

“哟,秋大夫,又来煎药啦?药罐我已经洗好了,您慢用……”

客栈大厨殷情地迎上来,那药罐不光洗好,连水也盛好了,柴火也架上了。

秋大夫恩了声,将手里的药一样样锅,该煎的煎该蒸的蒸,还有磨粉的用酒泡的,都一一弄好,然后守着药罐等着一样样加进去。

大厨见他忙得差不多了,期期艾艾地傻笑:“秋大夫医术真好啊,简直就是活神仙啊,一贴药下肚,什么病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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