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袭水面颊颤了颤,狭长的眸子里锐光忽闪,他既非蛮不讲理的地痞流氓,道歉自然是会的。
肖隐这么损他也太过了些。
不过,今次他不是来计较这个的,当下面上冷疑起来,不悦道:“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而别?”
小岛上杨柳林里,当他终于从漩涡里挣扎出来时,当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可以轻异在放下朝戟,终于愿意正气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情感时,却不见肖隐的身影。
任他将杨柳林翻了个透彻,任他疯巅地刨遍整个小岛仍不见肖隐身影,他才终于意识到,肖隐是真的放弃他了,他又不告而别,独自离开,这次不会再停留着等他寻找,而是真的飞走了。
那天白日里,花丛间,那人还笑说着,他不会飞,可当天晚上他便飞了。
再一次见到朝戟,撇去初时的震撼,朝戟那一屈膝间的愤怒哀伤外,他忽然发现,要接受朝戟爱上顾书君而背叛他抛弃他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没有自己曾经想象中的激动狂巅。
时间果然会改变一切,哪怕他一再坚定一认为他对朝戟的心永不会变,但那一天,当他为顾书君施针时,熬药时,忽然迷茫了,他和朝戟的种种,山盟海誓,都已如昨日黄花,飘然逝去,再不复娇艳,失去了光泽,亦失去了芬芳,不再美好,亦不再值得留恋,也许偶尔惆怅,偶尔怀恋,但,其实都已是过去了。
真实的,反而是与肖隐几个月的晨昏相伴,冷嘲热讽。
“哪时候?”
偏生肖隐装傻地扬眉,仿佛早已将去岁忘怀。
秋袭水又恼又怒,恼自己活该此时此刻被肖隐戏耍,怒肖隐既然一再委曲求全,为何不再低一次头,那他一次机会,成全两人。
“小岛上,杨柳林!”
秋袭水咬牙切齿地答,眉峰紧锁,面含忧郁,“为什么又不告而别?”
“噢!”肖隐似恍然想起似的,偏头:“那时候呀……”
讥诮地笑了笑:“秋阁主和旧情人终于相聚了,不才纵是脸皮厚如城墙也知该避避闲了,免得招人厌,怎么?难道秋阁主不满意么?扰了你和朝戟诉衷肠?”
秋袭水黑着脸,冷笑:“肖盟主哪只眼睛看到秋某和朝戟诉衷肠了?人家有妻有女,肖盟主切勿乱说,坏了人家的名声。”
肖隐挑眉而笑,啧啧叹气:“是了,不才说错了,人家有妻有女,秋阁主求爱自是无望,所以呢?……秋阁主来找不才做什?我可没什么法子让你如愿。”
看秋袭水脸色沉了再沉,很是不豫的样子,冷笑连连,仿佛看笑话般,倒要看他能说出个子丑寅卯。
肖隐亦是心一沉,看这人这表情,这架式,分明吃定他对他情深无悔,等着他再度示好?
不由亦学样连连冷笑,接道:“不管怎么说,朝戟总是我师弟,倒底是比某些人亲近些,若有个万一,不才总是要向着他的,秋阁主若是对他还有什么妄想,最好断了,免得徒增难堪。”
果然,秋袭水脸色陡然一变,狭长的眸子瞪圆了,死死地盯着他,咬牙道:“我只问你为什么不告而别!秋某说过了,我对他不再有任何嗜求!”
“我以为我说得够清楚了!”
肖隐懒懒而笑,站起来伸伸懒腰,笑眯眯地道:“午时了,秋阁主不介意的话,就留下来用个便饭,下午不才还有要事,便不送了。”
武林晚辞33 秋袭水d! 情衷(end)
秋袭水瞪得眼冒青烟,逼视着他,恼怒道:“肖隐,你什么意思?我大老远跑来,难道你真不明白么?”
“明白什么?秋阁主从头到尾可什么都没说过,不才愚钝,什么也不明白。”
肖隐哼哼嘲笑,绕过阻拦他去路白衣翩翩的俊美人物,擦肩而过,手臂被扣住,俊美无暇的面孔板得死紧,狠狠瞪着他,咬牙道:“你想听什么?”
肖隐无辜淡笑:“没什么,不才没什么想听的,真的!秋阁主什么也不用说,不才没时间听。”
“肖隐!”秋袭水黑着脸,怒道:“你倒底想怎么样?是否要将我曾拒你的次数一一讨回来,才肯罢休?我以为,我们都不年轻,不必那么重视形式。”
肖隐听罢笑容一冷,挣开修长的手掌,冷笑:“秋阁主,不才虽然在你面前丢尽颜面,但也是有自尊的,我抛却自尊向你示意,你三番五次的拒绝,拒绝得干脆利落,无情至极,如今你知朝戟求之无望了,终于想通想退而求其次了么?”
“什么退而求其次!肖隐,你这是在无理取闹,我从未说过,你不及朝戟。”
“没有么?不才记性很好,偏巧记得某人说过,朝戟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没有谁可以替代谁,这并不代表你不及朝戟。肖隐,你若有怨气,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好了,我都可以做到。”
肖隐脸色却更加难看,冷冷瞪着他俊美无俦的容颜,良久冷声道:“你以为我是朝戟么?对你会有所求?不才只求真心实意,身外之物一向不缺。”
“……”秋袭水哑然一怔,垂下眼敛,方才的咄咄逼人退去,低声道:“秋某不是这个意思,肖隐,你也知道我能走到这里来,花了不少时间,我若无心,何必大老远跑这里,我以为这足以表明我的心意,肖隐,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之前我对你太过份,说过伤害的话,可你知道那都是无心的,没有见到朝戟前,我永远想不明白,其实我也可以对朝戟以外的人动心,其实我早被你所感动,也许更早,在那发烧那次,我被你用二十五年去守护一份爱情所感动。”
这些话真没一点动听的地方,伤害便是伤害了,不管无心还是有意,他总是被伤到心,累他一年黯然伤神相思入骨。
秋袭水偏不会说得好听点来哄哄他。
可是就这么不加修饰的言辞却反而显得更真切。
秋袭水还是秋袭水,不会巧令辞色,傲得完全没道理至不可理喻,可偏偏也是最打动人心的。
他纵然是气他的那朝戟的死心眼,对他的拒绝伤害,却又觉得可爱至极,如果一生能得这样诚实的人相伴,夫复何求?
“那时候震撼更多一些,只道你我二人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皆是夕阳断肠人,苏梦清何其幸运,有一个你无怨无悔的爱着,正如我亦毫无怨言地爱着朝戟一样,我们都付出了整颗心,整个心魂都为那个心爱的人颤动,生命里再无他物。
所以不觉得你会再喜欢我,我也会被你吸引。
小镇上,在客栈里,你向我示好,我真真是被惊震到了,我从没想过,和你之间可以有什么,我一心都是朝戟,我想找到他,想请他跟我回顾城,回秋水阁,重拾以前的快乐。
我没有多余的心思来顾及你,所以拒绝得很无情。
可是第二次,我却有点动摇了,那首曲子,我本来是用来思念朝戟的,可你突然吟起那首词,我以为只对朝戟跳动的心,却在那一刹那怦然心动,我惊惶失措,我很害怕,我怀疑自己对朝戟的感情并不那么纯粹,否则为什么我会为你心跳?
之后你不告而别,我惊震过后感到茫然,我不明白明明我们总是那样的争锋相对,没一刻安静和谐的时候,却莫明其妙的走到那一步,一旦牵扯上感情,一切都变得复杂起来,我已经渐渐从对朝戟的痴狂的轨道里偏离出来,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是我从未想象过的情况,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可是我又放不下,以你的武功,虽是在异国他乡,自保总是很容易的,可我还是不免担心,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一个昼夜像一世人生一样漫长且凄凉,我愤怒你的不辞而别,愤怒自己会为你担忧,我明明该只想着朝戟就好,却偏偏满脑子都是你,那时候真是恨透了自己,也透透了你,怨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本来,我的人生只有一个目标,很明确很清淅不需费神去思考,可是你让我变得不确定起来,让我不知道前面的路是该往左还是往右。
再然后,炎水河边,我被你的盛气凌人逼得没有一丝退路,我失措得不知如何是好,失手令你落入水中,当你沉入水底无声无息时,我心乱了,心慌了,恐惧了……
回到客栈时,你说对了,我口是心非,我明明已经为你心乱却偏不肯承认,我没有勇气承认自己居然对朝戟以外的人动心,我不敢承认自己真的变心了移情了。
所以才会被你引诱才会因你意乱情迷,虽然我一向无赖,但那种时候确真的羞愧得无地自容。我故意叫着朝戟的名字,我故意气走你,否则,我该如何解释我的不堪一击,轻异被勾引?
却不想到,见到朝戟的时间那么快,快得我还没想明白一切,在船上我想着,朝戟是山,我移不动,只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而你是巨钟,同样压得我寸步难行,而且鸣声瑟瑟,扰我心乱。
见那朝戟的那一刹那,觉得熟悉又陌生,人还是那个我曾经心动的人,我爱无怨无悔爱了十年的人,可是,总显得那么似是而非。
他求我救顾书君,对我下跪,我真的很愤怒,在我心里,他既不拜天,亦不跪地的人,却为了那个女人折侮自己。我觉得难以忍受,同时惊奇,我居然就那么容易地接受了一直不敢面对的现实,他真是是为了那个女人背叛了我。
比我相象的更轻松地接受了,我不确定是否是因你而改变。我茫然无助地挣扎着,摸索着,等我好不容易想清楚弄明白时,你却又不辞而别,除了愤怒,我不知道我还能有些什么其他的反应。”
纵然诉着情衷,露骨地表达着心底最赤裸的情怀,秋袭水的脸色仍然黑得更锅底可媲美,硬邦邦地板着脸,仿佛肖隐欠了他千百万似的,一副讨债人的面孔。
就算是一番情深意长,也总显得怪异了些。
肖隐脸上青红白紫,变幻无穷,哭笑不得。
秋袭水这么不解风情的人,却也能这么感性一说出这番话,让他觉得若再斤斤计较下去,真真是失了风度,失了身份,可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他的说辞,这样与他牵手相偕又觉得自己未免太不值价。
可是有什么办法?
正如秋袭水所说,他真的不再年轻了,他也许已经没有第二个四十可过,轻不起岁月的蹉跎。难道再耗上一年,以示公平么?浪费的不仅是秋袭水的时间,更是他的生命。
多情总被无情恼,罢罢罢!
“秋阁主既然都这样说了,不才若再有微辞,岂不显得不识抬举,罢了,不才也无别的要求,可还记得不才曾说过,不妨到杭州城来开个药堂,替人看病,做点小本生意,正气山庄和肖府大门总是欢迎你的。不过——不才不想再听到朝戟两个字!”
“……”
“怎么?做不到?”
“……肖盟主能保证不会再想起苏梦清这个人么?”
“……”
——End——
……
结局这段可是感觉很狗血很肉麻?我自己是笑得快抽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大家尽情黑线,这篇本来一再强调是短篇,谁知转眼也是六万字,这个长度对我来说,真的够长了。
实在不想再折腾这两可怜的大叔了,人生苦短,真的很难再有第二个四十岁,就让他们安静地幸福余下的四十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