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只要有死亡证明,我就可以委托总部帮我查询,不用一家一家去找了。”
闻此言,安以忱冰冷的防护墙被重重一击,他手中的杯子掉在长毛地毯上,洇湿了一大片。
面对三人疑惑的目光,他赶忙笑了笑,弯腰拣起杯子,颤抖的手泄露了他的慌乱。
钥匙?!他仔细检查了唐予玟的遗物,并没有发现什么钥匙!而且,这钥匙还是保险箱的钥匙……若是钱那么皆大欢
喜,若不然──又会是什么呢?!
安家夫妇没有过多在意安以忱的失措,爽快的答应的唐砚,说好礼拜一给他开具证明。
晚饭过后,唐砚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换下浴袍,安以忱就敲响他的房门。
安以忱的到来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他一脸的和颜悦色就在他意料之外了,他以为他会是冷淡的甚至怒不可竭的。
唐砚依著门框,环胸而立。“有事吗?”
安以忱以为自己做了充分的心里准备,可是在他看到唐砚的一刻,骨子里深沉的自卑还是顷刻泛滥。
唐砚越来越出色,他已经完全不是六年前在警察局里卑微的少年,甚至连他的笑容也没有了质朴的影子,他的身上散
发著高贵优雅的气息,那是他做院长、做总裁父母遗愿给他的,属于安家的独特气质,是安以忱身上无论如何不会拥
有的,血缘的力量!
安以忱的手在背后握拳,可脸上却堆著笑容。“你已经洗好澡了……我给你带了换洗的内衣……”他将袋子递过去。
唐砚挂著玩味的笑容,开门见山问道:“我是不是不经意间抓住了你的把柄?!不然你不会再对我笑……”
闻言安以忱像挨了一记闷棍,虚假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你胡说什么……我能有什么把柄……”
“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唐砚伸手按上门,同时也将安以忱困在了他的胸前。“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安以忱的脸有些红,他努力缩著身体躲避唐砚的接近。
“你不怕我身上有病毒,会传染给你?”唐砚的笑容越发邪魅。“我还记得,你说过,我连给你提鞋都不配,所以…
…我怎么配穿你的衣服──”唐砚将安以忱手中的袋子丢了出去。
“……”安以忱微张著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著唐砚慢慢向他靠近。
他们的对峙中,安以忱已经彻底处于劣势。
18
就在安以忱以为他要吻他,而捂住嘴的同时,唐砚却扭开头,转回身体坐到床上。
他张著双腿,手撑在背后,松垮垮穿在身上的浴袍像是随时要滑落下来,即使看在同为男人的安以忱眼里,也是性感
的。反之,靠在门板上,双颊绯红大口喘息的安以忱,也令唐砚血脉喷张。
唐砚的目光深沉且露骨,在那样的目光下,他整个人如同被钉住,被剥光,所有的秘密都被揭开一样,连呼吸都窘迫
,没有残留一丝还击的能力,他所能做的,只有迈著发软的双腿,逃了出去。
安以忱沉浸在自己的无助与惊恐中,所以他更无法看透,唐砚强势外表下,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苍凉。
他希望安以忱爱上他,而不是害怕他!
第二天一早,唐砚随同安父到医院开了死亡证明,他本想直接就到已经联络好的银行去开保险柜,但看到安以忱紧张
的跟随自己亦步亦趋,他改变了主意。
“我明天再去银行……现在我饿了,以忱,你愿意陪我吃早餐吗?”
“我……我还要上班……”快到年关,是电子企业的淡季,公司里其实没有什么事情,更何况他是总载公子,不去上
班没有人会追究,但是他却不想和唐砚独处。
“是这样啊……”唐砚笑了笑,低著头摆弄死亡证明。“那么,你去上班吧,我闲著没事,也许就去银行转一圈……
”
闻言安以忱连忙说道:“我陪你去!”
唐砚挑眉。“你是愿意陪我去吃饭,还是去银行?”
“都可以……”安以忱有些泄气的垂下肩,他知道他被他耍了。但是他不能不跟著他,他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掌握到,
保险箱里的秘密。
得逞的唐砚心情愉快,告别了安父,坐上安以忱的车,却由他指挥来到一个简陋的大排挡。
此时是上午九点,早餐时间已经过了,排挡里冷冷清清,老板和雇员在打扑克,见到唐砚也不招呼,只是挥挥手。
唐砚让安以忱坐到角落,然后挽起衣袖,居然亲自煮起食物来。他娴熟的料理著食材,不到十分钟,两碗馄饨、一碟
小菜外加一笼包子端了上来。
“我大学的时候在这里打工,这的好多客人都是我给他们拉来的……”唐砚为安以忱掰开方便筷子,然后一脸期待的
望著他。“尝尝吧,我的手艺不错……”
安以忱承认这些小吃闻起来味道很诱人,可是他却一点食欲也没有。“你难道都不用去拉保单吗?”
“吃饭的时候,别提工作的事……”唐砚抓起一个包子塞进嘴巴。“有些事情是可遇不可求……摆正心态,老天是公
平的,看他会怎么安排……”
“我从不相信──不劳而获,任何事情,都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达到目的!”安以忱有些激动。“但是,如果付出
了,却没有收获,甚至被剥夺……那么才是这世界上最大的不公平!”
“你说道对!”唐砚高深的笑了。“你一直是我努力学习的目标……我会追随著你,你怎样做,我就怎样做!”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多吃点吧……”他硬将包子塞进安以忱手中,瞧他终于勉为其难的吃了起来,松口气般的笑了。
“看你吃我煮的东西……真是像做梦一样的美好……”
安以忱的肉馅含在口中,愣了一下,慢慢吞了进去。
“味道如何?”
“很好吃……”
这一餐吃了快一个小时,他们走的时候,唐砚将钱放进灶台上的盒子里。
这一天,他们两人难得的独处,安以忱以为自己会很紧张,可是他发现,越跟唐砚相处就越放松,到最后,他几乎忘
记了自己与唐砚是两个对立面,或者说,他与唐砚其实是一体的,他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心灵在刻意提防中却奇异
的相通了。
冬季的白天短暂,不过四点钟,天色就暗了下来,安以忱将唐砚送回保险公司提供的员工宿舍楼下,两人约定好明天
一起去银行,然后挥手告别。
目送墨绿色的吉普远去,唐砚转身,对著角落里的人影喊道:“你还不快出来,想躲到什么时候,银行快下班了。”
“你也知道银行会下班……我的面子还没有大到能让银行推辞关门!”娃娃脸的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脸上带著促狭
的笑:“我还以为你跟小猫在一起,逍遥得什么都不顾了……”
唐砚抱歉的笑了笑,揽著W的肩膀,和他一起进入黑色轿车,发动引擎离开。
安以忱也没有马上回家,他开著车,绕著北京城兜了一圈,虽然心情依旧忐忑,但最起码能做到表情的自然后,驱车
回到安家。
他像往常一样,陪著安家夫妇吃饭聊天,一直强打精神到就寝。进如卧室,锁好房门,他又拿出那张照片,盯著年轻
的幸福的美丽的笑容灿烂的唐予玟,轻声询问:“妈……你有想到过,你的一念之差,会把我和他……推到怎样的悬
崖边?而现在……你到底留下了什么,你要你的亲生儿子,面对怎样的考验?”
而此时,刚从银行回来的唐砚也倒在床上,摩挲著唐予玟留下的钥匙。良久,他笑了。“妈妈……原来您从来没有再
给我什么……但您临死之前,却送给我一份大礼……我不要金钱不要财富,我只想要他……我会得到他的!”
第二天,安以忱提前十分钟赶到唐砚的宿舍楼下,可让他意外的是,唐砚居然早已等在那里。
打开车门让唐砚进来,盯著他冻红的鼻子,安以忱疑惑的问:“我们不是约好九点?难道我记错了?”
“没有,是九点……”唐砚凝视著他,满眼的深情遮也遮不住。“但我想等著你,看著时间临近,那种期盼的感觉,
是甜蜜的……”
“不要说这种无聊的话……”安以忱的脸色有些潮红,他发动车子询问道:“要到哪个银行去,你已经打听到具体位
置了吗?”
“嗯……公司的前辈有帮我打听……”唐砚说了个地址。
“前辈……是那个跟你接……”他把吻字咽下去,改口问:“是那个漂亮的男人吗?”
唐砚失笑:“他没你漂亮!”
安以忱的脸更红,他注意到唐砚脖子上手工编织的围巾,忍不住问了句:“是杨思凌给你织的?”
“对……”唐砚愣了一秒,然后将围巾摘下,抚摩著还算整齐的针码,感叹道:“她的技术可是大大的进步了,现在
,连饭都会煮了……虽然味道不怎么样?”
“你──”安以忱忍不住冷笑起来。“你在跟她办家家酒吗?”
看著那抹刺眼的笑,唐砚低声道:“谁让你不肯跟我办,我就只有跟她办了。”
安以忱一时语塞,只能按车笛发泄心中的阴郁。
在距银行不远的一个十字路口,他们被红灯拦住,看著一格一格跳跃的记秒器,安以忱感觉自己也像它一样,一步一
步走上审判台。
来到银行,他们直接到了保险库,并没有去办任何手续,唐砚给安以忱的解释是他公司的前辈都帮他打理好了。
唐砚拿出钥匙,微笑著,慢慢的开锁,在打开时发出了细小的清脆的声音,让安以忱有一种自己的心弦断了的错觉。
保险箱里放著一个档案袋。
安以忱的脑子有些混乱,他看著唐砚面无表情的将档案袋拿起,然后扣住自己的肩膀往外走。
回到车里,安以忱点著一根烟,却无法使紧绷的情绪缓和下来。“你为什么不打开看?”
唐砚抚摩著牛皮纸粗糙的表面,似笑非笑的问:“你怎么比我还心急……你就这么想看?”
“我、我──我只是好奇,唐姨会给你留下什么,你要是想瞒著我就算了──咳咳──”安以忱狠狠的吸了一口烟,
然而档案袋却被递到他面前,吃惊下他被自己的烟气呛到,不停的咳嗽。
唐砚伸出厚掌,轻柔的拍著他的背,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我很紧张,我不敢看,你来替我看吧……”
“好……”安以忱咬著烟嘴,颤抖著手打开袋子,从里面倒出一封信和几张对叠著的纸。
唐砚静静的看著倒在他腿上的东西,没有任何举动。
安以忱拿起纸张,屏住呼吸,翻开来,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惊雷一般的消息。
“亲子鉴定”几个大字赫然出现在最顶端,下面的鉴定对象就是唐予玟与自己,结论是母子,日期是六年前,唐予玟
刚得知自己患了绝症的时候。
安以忱顷刻间感到了绝望,随后,一种轻松的感觉又翻腾上来,两种矛盾的情绪在他大脑里做的争斗,让他头昏眼花
,无力的向唐砚倒去。
他腿上信滑落到车毯上。
唐砚搂著安以忱,轻轻揉著他的肩膀,口里低喃著关心的话语,可唇边却挂著隐蔽的,不为人知的笑。
安以忱盯著那封信,不用打开,也能猜里面写了什么。
他扶著唇边的烟狠吸了两口,有一股冲动,用烟火将纸点燃,将信点燃,将所有的证据都化为灰烬!
可是,他终究没有那么做,他挣脱了唐砚的怀抱,将手上的文件交给他,将信拾起也交给他,然后靠向车门,木然的
凝视窗外的行人。
“下雪了……”洁白的细碎的雪花纷飞,却在落地的一刻被玷污,被践踏……他摇下窗,伸出手承接住雪花,然而结
局是……雪花融化成一滴冰水,寒冷彻骨,就想他心底的眼泪。
妈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在得知患病以后,就开始布局了?!
安以忱的表现让唐砚有一时间的错愕,他打开信,看了两眼,然后露出惊讶的表情。“这是怎么回事……信里说……
我不是我妈的亲生孩子……”
“我不知道……”安以忱的声音像窗外凝结的空气一样冰冷。
“信里还说……我们是被我妈调换了……”
“是吗?”
毫无情绪起伏的回答让唐砚有些泄气,但很快振作起来,因为他知道安以忱的痛脚。“这么说,难道你不你──我才
是你?!”
“不──”果然,前一刻还冷凝的人立刻激动起来。“我是我──我就是我,没有人可以替代!”
“可是……”唐砚摇晃著那份鉴定,提高的声调:“我才是真正的安以忱,我才是安家的孩子──”
“你不是──你不是──”安以忱一把抢过亲子鉴定,撕得粉碎,然后神经质的高叫:“你不是,你现在不是了──
你没有证据了!我才是安以忱,你不可以取代我──”
唐砚满足的笑了,他挽起衣袖,将结实的胳膊伸到安以忱的面前。“你看到了吗?我的血管里流动的……是安家的人
的血液……你把DNA证明被撕掉了,可我还活著……你爸……不,是我爸妈,还活著……再做一个亲子鉴定,一切…
…就真相大白了……”
安以忱哑口无言!他凝视著笑得高深的唐砚,心底那深深的恐惧又翻腾上来,他惊恐得瞳孔放大,寒毛竖起,他觉得
自己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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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二月,才下午五点,天就完全暗了下来,不点灯的房间幽黑一片,安以忱蜷缩在床上,苦苦思索著自己的出路。
他不相信,不相信唐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他一定有预谋,他一定在酝酿著一个大计划,一个将他取代,将他打入
十层地狱的大阴谋!
他抓过衣服,哆哆嗦嗦的从衣兜里掏出烟和打火机,将一根烟塞进嘴里,刚要点燃,却突然想起唐砚的话。
“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戒烟!”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