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瓶药不是毁掉了吗?为什么牧仁还会死?
难道是另外有人下毒?谁?到底是谁?!
是天朝派了其他的细作吗?可是他们又怎能近的了牧仁的身?除了王府,牧仁很少流连其他地方,除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自燕寒的脑中一闪即过,他倒吸一口冷气,吓得六神无主!
难道是巴……
不、不可能!牧仁和他是那么亲睦友爱,怎么可能是他?
但是双眼又岂能看到这世上所有的真实?在外人眼中,楼兰王和自己何尝不是兄友弟恭?但实际上,楼兰王却处心积
虑要除掉自己,今日深陷匈奴更是拜他所赐……
最难测度是人心,往往最亲的人,就是将自己推落万丈深渊的人……
“呵,听说二王爷就是被她给……啧啧,最毒妇人心哪!”
“哼,假惺惺的……贱人,亏她还有脸出来吊丧!”
“嘘……小心让她听见!毕竟是阏氏哪……”
丧事中,四遭里本就十分寂静,陡然冒出的流言蜚语教燕寒不去注意都难,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人居然在怀疑自
己和牧仁之死有关!
忍不住浑身抖瑟,燕寒攥紧自己的拳头,努力压抑几乎崩溃的情绪。
“阏氏节哀顺便,您腹中还怀著皇嗣,不要太过伤心了……”
耳畔仕女的安慰丝毫不能抚平燕寒惴惴不安的心情,他按著自己那高高隆起,却根本无法孕育任何生命的小腹,伤心
之余,不禁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牧仁已逝,自己再没有可以倚靠之人,虽然他生前将自己托付给巴图达(籁)……可是那个冰冷地教人害怕的男人,真
的可以信赖吗?
“如冰,我会替你作主,查明牧仁之死的真情……不过你怀了皇嗣,还是需要人照顾,巴图达(籁)为人持重,不如你
就跟了他吧。”
天葬仪式刚刚结束,阿古拉便召燕寒入宫,对他说出这番话来,燕寒听罢,愣在当场,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
“陛下,臣妾只想继续留在二王爷府中……”
“不妥,你即是阏氏,产嗣之事不能大意,我本想将你召回无双宫,不过巴图达(籁)主动跟我要求照顾你,难得他那
么有心,你何必辜负他一番美意?”
“这……臣妾与三王爷并不熟捻,而且……”
“相处久了自然就能习惯,我相信巴图达(籁)待你之用心不会逊于牧仁,”单于有点不耐烦地打断燕寒,“好了,你
可以退下了。”
“陛下!”燕寒跪倒在地,道:“臣妾不能跟三王爷啊!”
“为何?”
“二王爷他……毒发那天晚上,曾在三王爷处逗留……”
“哦?然后呢?”
“之后二王爷匆匆归来,臣妾见他神色有异,便询问侍卫,侍卫说他和三王爷发生口角,所以才提早回府。”
“这种事为何现在才说?”
“臣妾……臣妾也不是喜爱搬弄是非之人,况且事关重大……”
“那你可知他们因何争吵?”
“这……”单于一问之下,燕寒不禁心脏狂跳,他犹豫著要不要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就在这时,阿古拉低喝一声“
说啊”严厉的声音唬得燕寒霎时松了口:
“臣妾听闻……二王爷责备三王爷……有失匈奴气节……”
此话一出,上位者忽然不吱声了,半晌过后,他才缓缓开口:
“如冰……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古拉一脸严峻,低沈嘶哑的嗓音透露著不可抗拒的威严:
“我已经失去一个兄弟了,你还希望我失去另外一个吗?”
“陛、陛下!”
“你既身为阏氏,就该懂得谨言慎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话我只说一次,你听明白了吗?”
“如冰明白……”燕寒诚惶诚恐地应声,叩拜的时候汗如雨下。阿古拉冲著他点了点头道:
“时候不早了,你先退下休息吧,晚些时候巴图达(籁)会接你回府……记得要听他的话,安分守己。”
“是……”最后那句“安分守己”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听起来却格外刺耳,燕寒满心委屈,却无法申辩。
第三十章 委屈
自从燕寒被迎接进入巴图达(籁)府中,下人们待他还算恭敬,但是诺大的王府中似乎充斥著一种说不出的诡谲气氛:
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不去接近这个刚死了“夫君”的阏氏,他被软禁在一间离主人寝室最远的宫室内,屋内摆设一
应俱全,就是朝向不好,一开窗,只能看到顶上的方寸天空,十二个时辰内,照得进阳光的只有晌午时分。
这期间,虽然没有人打扰燕寒,可是他却一直战战兢兢,坐卧难安。只因自从葬礼之后,他再没有见过巴图达(籁)。
巴图达(籁)和牧仁虽然是兄弟,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一个像暖阳,一个似寒流;一个温柔如水,一个冷酷若冰。
如果在过去,燕寒绝不希望自己能与这种人有交集──更何况还是个有著弑兄嫌疑的人!不过此时他却急不可待,非
要见巴图达(籁)一面。
几番周折,那个早该出现的男人姗姗来迟。
“什么事?”
巴图达(籁)的脸天生就很白,白得毫无血色,白得病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看起来总是有些憔悴。他的
声音冷冷的,不带一丝温度,教燕寒不由自主心生畏惧。
“三王爷,是我的肚子……”话说一半,燕寒停了一下,他希望巴图达(籁)接住他的话,可是对方连嘴皮子都不动一
下,于是只好自己硬著头皮继续道:
“我已经瞒不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大单于迟早会知道……”
“知道什么?”巴图达(籁)明知故问。
“知、知道我是个男子……根本无法妊娠……”
听闻,那冰冷的男人“哼”了一记,极度轻蔑的声音,听得燕寒羞耻万分!
他不想假扮女人,也不想同时嫁给五个“丈夫”……更不想向一个高傲的男人乞求苟延残喘的机会。可是为了生存,
他不得不做了这些事……
“我会处理……还有,日后没别的重要事,不许惊动我。”
巴图达(籁)用不容置喙的语调命道,说罢就要转身离开昏暗的宫室,见状燕寒急急抓过他的袖子,道:
“请等一等!”
巴图达(籁)回头,看著自己被抓住的那只袖子,那视线好像是把燕寒的手当作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燕寒赶紧缩回手,道:“我只是想请王爷允我能在府中走动……可以的话,府外也……”
“你想干什么?”
“唉?”
“你想出去干什么?”
“我……”燕寒一下子嘴拙,不知道如何作答,巴图达(籁)趁著这空档接道:
“既然不知道出去干什么,就乖乖留在府中。”
“可是燕寒并不是囚徒……”燕寒说得极轻,他以为对方不会听到,可是巴图达(籁)非但听得一清二楚,还毫不留情
赏了他一耳光!
横刀立马的武夫,掌劲本来就十分霸道,再加上燕寒身形娇小,又毫无防备,一掌掀来,整个人就像秋风扫落叶般翻
到地上,他挣扎著想爬起来,可腿却软的直哆嗦,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烙铁烫过一样,不用摸也知道肿了起来。
燕寒昂起头,难以置信地望著上方的巴图达(籁),他居高临下,还是初次见面时,冷淡又从容的模样。
“我不是牧仁,不会纵容你。”冰冷透骨的声音,“在我面前不许撒谎,不许找借口,不许出言不逊……违反任何一
条,我都会让你后悔!”
第三十一章 归来
巴图达(籁)赖冷酷而又严厉,并且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严厉。呆在他身边,燕寒真正体会道,何谓“度日如年”……
听说之前巴图达(籁)赖的两个侧妃,只因为犯了一点小错,就被活活鞭笞而死。每每念及此,燕寒不寒而栗:他担心
自己不经意的冒犯,会遭受比之前那一巴掌更加严厉的惩罚。
心神不宁,辗转难眠。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没了牧仁,自己是那么脆弱而渺小,没有了保护者的荫庇,自己就像一头无力的羔羊,随时可以
被任人宰割。
时间虽然对于燕寒而言漫长难熬,可它毕竟在流逝。转眼,又过了十几天。
牧仁天葬后半月,十一月中旬。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男子策马疾驰回到迦罗──一如之前离开的模样:俊美张狂、意
气风发。
他便是那珈。
一接到大单于的昭令,那珈立即从驿馆一路打马狂奔,日夜兼程,不到十天就赶回了匈奴首都,这教随行的庆格尔泰
叫苦不迭:
“啊哟,大阏氏薨逝那天都不见你那么著急回城!”
“老二死了!”
“我知道,他是你皇兄嘛。”
“现在没有人照顾如冰,我不赶紧回来,你要她如何自处?!”
“如冰啊如冰!又是为了这个如冰!”庆格尔泰抱怨道:“如果哪天你为了我这么殷勤,我死也该瞑目了。”
“不会。”
“啊?”
“我相信你,不会让我著急。”
第一次听那珈说这种话,庆格尔泰一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转了个话题:
“现在你要做什么?”
“去找她!”那珈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珈回城第一件事,既不是倒头休息,也不是进宫觐见,而是不顾车马劳顿,连茶都没喝上一口就直奔三王爷府,这
很不像那珈,至少半年前的那珈绝不会为任何人这样。
巴图达(籁)赖正好不在,就算他在也拦不住此时的那珈:年轻的他莽莽撞撞如入无人之境似的闯进后院,大声呼唤心
上人的“名字”:
“如冰──如冰!我回来了!”
这一记引发了不小的骚动,自然也惊动了燕寒。他心中五味陈杂,不知该如何面对此时归来的少年王爷,不过诸多繁
复的心绪中居然还夹著一丝莫名的情愫……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和喜悦。
那只是一瞬间的事,恐怕燕寒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就在他踌躇著要不要出去见人的时刻,已经有好
事的仆从领著那惹是生非的事主过来见他了。
他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他,相视无言,只有一个箭步,拥抱满怀。
狠狠的、使劲的、满怀思念的……
就是这记拥抱,教燕寒冰藏许久的心霎时软化下来,被眼前这个少年王爷不知抱了多少回,他还从来没有像现在那么
感动过:置身那珈的怀抱,他忽然想起了牧仁,那个笑容明媚,像哥哥般的牧仁……自从牧仁死后,似乎再也没有人
在乎过他,他整日面对的是巴图达(籁)赖的冷眼和下人们的缄默,于是燕寒很寂寞。“寂寞”这种东西有的时候可以
杀人,不过那珈这记拥抱却告诉燕寒,还是有人自始至终牵挂著他,牵挂著一个不是燕如冰的“燕如冰”。
此时,虽然那珈的怀中满是灰土和黄沙的气息,燕寒却觉得异常温暖,他简直舍不得那珈松开他了,他贪婪地想让那
珈多抱著他一会儿,好让他回味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
“如冰……如冰……”
那珈还在不停地唤他的“名”,燕寒听得都有点想哭了,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不是真正的“如冰”?如果他是,他就不
必受那么多罪,牧仁也不会死,他虽然需要侍奉五个男人,但同时也可以享受千娇百宠,做个平凡的“阏氏”。
“你瘦了,我离开的时候你还没那么瘦……”那珈喃喃说,他忽然发现燕寒不但形容憔悴,就连隆起的肚子也消平了
,他没问是怎么回事,只当牧仁死后燕寒太过伤心,太伤心的孕妇,腹中往往是留不住孩子的。
发觉那珈在打量自己的肚子,燕寒忽然觉得有点难堪──孩子不是留不住,而是从来没有孩子。他是正常的男子,不
能像女子一般生儿育女,哪怕生得雌雄莫辩,装得千娇百媚也不能。
“您也瘦了……”燕寒想用平时的语调说话,可是一开口却是哭腔,听闻那珈似乎是吓了一跳,忙将他往怀里拨。
“怎么了?你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我替你作主!”
听那珈这么说,燕寒心血一涌,忽然很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自己所有的秘密拿出来和他分享。他昂起头来就要张口
,可是一对上那珈热切又执著的眼睛,他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燕寒在害怕,害怕又失去一个对他温柔的人。他以为自己不会动心,可是看到一个像救世主一般翩然而至,又对自己
呵护备至的人,燕寒忽然就像个女孩子一样怦然心动起来。可是就算心动了,他还是男孩子──那珈并不是牧仁,他
是不会喜欢男孩子的。
第三十二章 诺言
“如冰,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那珈说出这种不合时宜的话来,也不管牧仁尸骨未寒,他是任性惯了的人,想法就是那么简单直接。
可燕寒不同,他满怀心事,忧虑重重。
“殿下,我……”
“现在还叫我什么殿下?叫我的名,如冰……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那珈。”依言唤了一声,那珈眉开眼笑,一副喜不自胜的模样,他紧紧抱著燕寒,沈浸在自己无数次编织的幻
想中:
“我的母亲说过,我终有一日会遇到一个真正心仪的女子,她教我等到那个时候就把砗磲珠送出去……所以我选择把
它送给你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你明白吗,如冰?”
燕寒点了点头,他明白那珈的心意是迷恋,也明白自己的感情是依赖──无论是哪种,他们都彼此需要……只是……
“那珈,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
“无论我变成什么模样,你还会像现在这样待我吗?”
“当然,我喜欢你,我认定了你,所以只要我活在这世上一日,这种感情就不会改变。”
“那么……你可以答应我吗?”
“答应什么?”
“答应我……如果哪天我变了模样,你不再喜欢我,不再需要我,或是喜欢上了别人……那个时候你千万不要忘记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