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奴左三知(出书版)下 BY 于烟罗
  发于:2011年06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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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马的脖颈,让自己离左三知的胸前越远越好。

“嗯,也好。”刘时英见裴陵坐在左三知身前骂个不停也很是头疼。虽猜出了大概缘由,但面前这两人心里的想法他

却依然摸不明白。

若说裴陵前些日子见到左三知的态度能看出裴陵的想法,但如今事情有了变化,一切便都不好说了。倒是听到方才的

对话,这事情双方都有责任,而且显然裴陵的错误更多。

裴陵见好友刘时英没有一点帮自己的意思,心里更是气个半死。但他“人在屋檐下”,又不能把左三知怎么样,只能

一路大骂着左三知的卑鄙和刘时英的旁观、听着那两人商量怎么跟李振中为自己求情,策马跑回了望北城。

  

回到望北城,天已经黑了。左三知带裴陵、刘时英回府,给裴陵换了一身衣服,重新包扎了伤口后,也来不及吃饭,

就跟刘时英一起押着裴陵见李振中。

将军府邸,李振中在,钦差也在。他们昨夜喝得开心,今天本来也想再开个小宴,谁料清早便听到守城的官来报说裴

陵半夜携令牌出城去了,但又不似有军务的样子。

钦差一听勃然大怒,问李振中这是怎么回事,李振中也摸不着头脑,他派人去追,没有追到,只好到裴陵的府邸叫来

了裴陵的两个家将。问了半天,那两人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气得李振中打了两人各自二十鞭子,又派人去找左三知,想让左三知带人去追裴陵,结果兵士回报说左三知已经和刘

时英一起去了。李振中听了才放心,好言好语劝住钦差,请钦差喝酒到了晚上,这才听到左三知、刘时英一起带裴陵

求见。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是军中这样的情况罕见,加上裴陵虽然这次没有出战,但一直是边关颇有声望的将领,所以李振

中不希望钦差在旁了解事情经过。他找了军法理由,请钦差先回避,自己去审问裴陵。

“将军。”

左三知跟刘时英都朝李振中拱手。两人行过礼就站在旁边,而裴陵则是被李振中手下的兵士押着,跪在了李振中帅案

的前面。

“裴陵,你可知罪?”李振中照例问了一句官话,想等裴陵开口求饶、解释。可谁料裴陵硬挺着脖子,冷冰冰来了句

:“末将知罪,请李将军按军规处罚末将。”

“你……”李振中拍案,刚要发怒,却看到左三知上前一步,把跪着的裴陵踢倒在地,又在裴陵耳边说了什么,接着

便转头对自己说:“将军容禀,这都是末将的错。”

“这是怎么回事?”李振中诧异,他也注意到左三知昨夜跟裴陵一起离去,但不明白怎么隔天就闹出裴陵深夜出城的

事情来。

“将军,末将原是裴大人手下,后来跟随将军去了疆场,依靠将军威望立了些功劳,结果有些人往自揣测,四处传播

我与裴大人之间有罅隙。”

示意刘时英等一下配合自己后,左三知又接着道:“为了解开这个误会,昨夜饮宴后卑职特意送裴大人回家,好解释

一下卑职的想法。可谈话间,卑职得知裴大人家里的情况,便跟着裴大人一起慨叹起来。言谈中裴大人颇为伤怀。”

“将军。裴陵是末将的好友。他的为人我很了解,李将军素有识人之明,自然也能看出裴陵虽然个性有些高傲,但在

战场上一向勇不可挡,绝非贪生怕死之辈。这次裴陵也是伤心他大哥出事,自己却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屡次上书也

不能出战为国报效,酒醉后才做下这样的胡涂事情……”

回来的路上,刘时英跟左三知早已商量好如何跟李振中解释,他只怕裴陵当着两人的面反驳,但不知道左三知刚才说

了什么,能让裴陵气鼓鼓跪在下面,对两人胡诌八扯的解释不予评论。

裴陵不是不想说,他本来就是心灰意冷,什么都豁出去了。

可刚才左三知低头在他耳边说,如果想在他们为他辩解时候捣乱,就将昨夜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看看他和裴家还要

脸面不要。

大丈夫死则死矣,可生前身后的名声比性命要重要得多。如果左三知真的那么说,裴陵怕自己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弥补

裴家蒙受的羞耻。瞪着左三知跟刘时英,裴陵心里全是复杂滋味。

“将军,裴大人他只是心里苦闷,才会如此冲动。其实……末将是很羡慕裴大人的。”左三知接着刘时英的话往下说

,说着说着,就换了低沉的语气道:

“为国、为皇上,当臣子的理应尽忠,这点裴大人一向堪称楷模;为人子女者,理当尽孝。这点裴大人也是有口皆碑

。裴大人虽然家中不幸连连,但有父母可以孝敬。卑职自幼在军中为奴,父母早死。蒙将军提拔恩典有了今天的一切

,可却没有孝敬的对象了。子欲养而亲不在。卑职深切体会到了这种痛苦,因此也了解裴大人心中的愁苦。卑职恳求

将军,希望将军以人父之心体谅裴大人心里的难处,从宽发落。”

“将军仁慈,京城中谁人不知将军家中父慈子孝?请将军网开一面,留下裴陵这条性命吧。”刘时英听了左三知那番

半真半假的话,暗自挑起大拇指,佩服左三知击中李振中的弱点。李振中虽然是武将,但对忠孝二字讲究得很,平生

对这样的人也宽厚待之。如果他听进左三知的这番话,想必对裴陵会从宽处置的。

“三知,你……唉。事情虽有回旋余地,但钦差正在城中,但钦差正在城中,况且裴陵无故出城一事已是众人皆知了

。”李振中听了左三知的一番见解,心下松动。

“裴陵的事情算是军务,钦差大人无权干涉。况且末将听说过些日子朝廷的封赏也会下来,那时候大人进京述职面圣

,裴陵的事情想必也不会有人为难,驳将军您的面子。”刘时英单膝跪下,给李振中施礼道:“将军,请务必救救裴

陵。时英粉身碎骨也会报答将军恩德。”

“将军。”左三知也跟着刘时英跪下。

“你们……唉,也罢。”李振中捋着胡子叹道:“看在你们两个人的面上,我就卖卖这张老脸,给裴陵求情。时英啊

,你文章写得好,你替我来拟个奏折,把三知和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写上。皇上虽然对裴家不甚满意,但裴陵从前战

功累累,朝廷那些人也不会当着我的面太过落井下石的。”

刘时英和左三知一听这话便立刻叩谢了李振中。两人低头相视笑笑,发现彼此的笑容中都有些说不出的东西。

见左三知命人按李振中的要求把裴陵先押入望北城的大牢,刘时英猜不透左三知到底对裴陵是何种想法;从左三知的

面部表情,很难看出他的情绪波动,即便偶尔闪过忧郁和担忧,下一刻也会转成淡然的笑。

可左三知的笑容似乎未必是笑容,而苦恼似乎又未必是苦恼。虽然眉梢眼角的每个变化都很真实,但又让人捉摸不定

,不能揣测到他心底的真意。

不过,既然左三知今天能那样教训裴陵,说明他还是重视裴陵的,又肯为裴陵求情,那么他也不会特别憎恨裴陵……

刘时英叹了口气,心知裴陵是碰到南墙了。

“左大人,裴陵进了大牢,你看我们是不是……”刘时英怕那些官吏趁机做恶欺辱裴陵。掏出怀中不多的银两,想跟

左三知商量一下,是否要贿赂那些狱卒。

“刘大人,不需要这样。”左三知推回了那些银两,“我刚才已经命人警告过那守牢的小官,让他好好照顾裴陵。裴

家虽失势,但朝廷上的宠辱比天气还难测,说不定什么时候裴家又重振了声威。何况,他还是您这位春风得意的刘大

人的好友,自然没人敢怠慢他来得罪您。”

“小鬼难缠。我们还是……”刘时英深知牢中的弊病,依旧不放心。

“你放心。我刚才出去正好碰到张大人。他有权调动牢中的官吏,谁要是敢动裴陵一根汗毛,他就会把那人发到我那

里从军。我手下都是群刀口上舔血的汉子,他们不满意谁,就会让谁在乱军之中消失。”

左三知冷笑,他虽然职位不高,但很会管束手下,也知道笼络那些粗莽之人的心。只要给个暗示,那帮人个个会为他

出头,就算博命也在所不辞。

刘时英见左三知说了这么重的话,也不好再坚持。等到了第二天中午,便去牢里看裴陵。见裴陵负气躺在牢房一角,

而狱卒坐在牢门外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刘时英便明白左三知所言非虚。

问过狱卒如何照顾裴陵,回答也让他很满意。不仅如此,那狱卒还很委婉地说裴陵的两个家将裴勇、裴义也来“关照

”过他们。刘时英听到这里,便完全放心。

进了牢房跟裴陵说了几句话,见裴陵听到左三知的名字还跳脚,就把话题引开,将自己草拟的奏折内容说给裴陵听,

问裴陵这样可否。

经过一夜的奔走发泄,又经过一夜的从未有过的牢房生涯,裴陵终于也冷静了很多,他感谢刘时英为自己费心,也没

有客套虚言,只请刘时英在自己真有万一的时候,照顾自己的妹妹和父母。

刘时英听到裴陵这丧了斗志的话,心里也凄然,觉得世事太过无常,真像是苍天翻脸无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众

人各自体味各自的苦。

出了监狱去见左三知,把裴陵的情形讲了讲,左三知沉默许久,只说了句:“我再去求李振中,让他务必保下裴陵。

第二章

没出一个月,朝廷的大批奖赏下来了。将军李振中被封赏了大额钱物,其它职位低些的有功将官们都各有所获。率众

人接旨后,李振中便开始准备回京述职。

十日前,胡人正式纳降,撤离边关千里,并按照和议条款按岁给朝廷纳贡。边关因此,边关算是大局已定,统领西路

军的都指挥史孙将军暂时辖制接管边关的兵马,李振中则做好回京呈上帅印的准备。

喝了送行酒后,李振中打算次日便出发归京,顺便押送裴陵。裴陵的事情被钦差呈上后,朝廷上的反应不一,但看皇

上没有要裴陵的命的意思,所以还算是好兆头。李振中得到消息后把情况告知刘时英和左三知二人,让他们也放心。

刘时英赶紧去牢里把情况转告裴陵,而左三知则是跟在李振中身边,替李振中打点回京的事宜。

“三知啊,老夫回京后,这些都留给你,你继续学学。”李振中把自己来边关后搜集的防御图和从京师带来的兵法书

都留给了左三知,他指着西边的疆土道:“北方暂时安宁了。我们打得那些胡人毫无还手之力。但谁知道那些人缓过

力,是否还能臣服。”

“将军。此去京城,您无需挂念这边。您打下来的地方,卑职会好好守护。力求保证百姓的安全和我王疆土。”

左三知感念李振中的提拔,接过边关地图,用笔在上面画道:“这是我们目前西北、东北的防御线,这是疆土边界。

只要我左三知在边关一天,我就会让这疆域只多不少。绝不会给李将军丢脸。”

听了左三知的保证,李振中非常欣慰。他带着左三知征战了这些日子,别的优点暂且不说,但从信义上讲,左三知答

应别人的事情从来没有食言的。

他知道自己没看错人,但也惋惜不能再亲手提携左三知。再次拍拍左三知的肩膀,李振中长叹一声,觉得自己的戎马

生涯似乎就只能留给左三知、刘时英这样的年青人。

“将军。我再去看看他们给您准备的马吧。路途遥远,挑快马未必合适。走得稳当才是最重要的。”左三知见李振中

眼底流露出伤感,便想退下去。

“罢了,你不用管我了。明日,我押着关裴陵的囚车一起返京。刘时英已经去看裴陵了,你也去吧。”

李振中虽然老,却不是老糊涂,他大半心思放在战事上,但关于朝廷、属下这些人际闲事也有所考虑。

前些日子左三知替裴陵说的那番话虽在理,但他事后细想想,又琢磨出些事情来,觉得左三知跟裴陵之间不是旁人所

传的那样矛盾重重,反而是有些说不出的微妙在里面。

“既然大帅吩咐,卑职就去看看。”左三知听到李振中这么说,倒是一怔。他笑笑,顺着李振中的话回答,没提自己

的意愿。离开李振中的府邸,便骑马去望北城的牢房。此时已经入夜。

胡人纳降后,望北城为了避免发生状况,便在城中执行了宵禁。因此,入夜后第一次打钟,城中所有的人就必须准备

回家。而第二次钟响,走在街上的人则必须有特殊的腰牌,不然要被带到衙门中审讯。

拉住马缰绳慢慢走,离牢房越近,左三知的马越慢。

直至听见第一次钟声响起,看到拖家带口的行人匆匆而过,他的眼中才闪过一抹淡淡的忧郁,眉头微皱,嘴唇也抿了

起来。

那些行人见到面前是他这个穿着高级衣服的官爷,便都深深施礼,绕道走开,给他空出前面的路面。他回头,见那些

人的背影匆匆,而夜色则如影随形般,染上了他的衣襟。

眼见长街上行人渐稀,左三知却还是坐在马上,一动不动。他像是雕塑般骑马站在街心,听着敲梆人的脚步声由远及

进又慢慢消失。他望着街口,从面前的街口一直望到更远处的街口,一直望到这条长街的那端——城门。

每天,都有很多人从这里走过,明日,走出的人却可能再也不会回来。

提拔自己的李振中,曾经教他习武、骑马又把他压在身下的裴陵,把他当成自己人一样照顾的裴勇、裴义。

自古征战,马革裹尸者多,衣锦还乡者少,能平平安安地回去,或许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如果裴陵那夜不把自己当成低下的奴隶,如果裴陵那夜能坦白一些,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压制心中的渴望,不对裴陵做

出那样的事情?

裴陵也不会因此冲动出城,导致今日这个获罪的结果?左三知长长吸了一口气,又吐出。他拉紧缰绳调转马头要进监

牢的大门,却看到刘时英站在不远处望着自己,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一段时间。

“来看他?”刘时英催马往左三知这边来,和左三知擦肩而过时拽住了缰绳,扭头看着左三知。

“看完了?”左三知反问,见刘时英嘴角露出一丝笑,便也笑了。

“我看的时候,他还好。就是人更消沉了。前几日,二皇子派人传信给我,说裴陵不会掉脑袋,顶多削职为民。你觉

得他会怎么办?”刘时英想到刚才将消息告知裴陵时裴陵的表情。

左三知去求李振中,他也派人送了信给二皇子,述说裴陵心中没有投靠大皇子的意愿,只是被迫为之,请二皇子念在

裴陵是个人材的份上每言几句。后来京城传来消息,说二皇子在这事上没有刁难裴陵,刘时英的心才安定几分。

“不知道。这种事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吧。知错而后改,知耻而后勇……那些对他而言,应该不成问题。”左三知说

罢朝刘时英拱手,自己策马进了监牢大门。

刘时英看着左三知的背影,不知道裴陵看到左三知在此时出现会如何。他转头,望着空无一人的长街,揣测左三知方

才的心境。可想了半晌,他只是摇摇头,长叹一声便驱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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