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在寺院里?”
他怔了一怔,笑得前仰后合道:“对,我就住在这里,你跟我进来吧。”
也许只是一间装修得像寺庙的别墅吧,我跟着进来,沿途经过的丫鬟老妈子杂役什么的都规规矩矩靠边让路敬礼,一
路上了顶楼。门口一对小厮,左边一身桃红色,右边一身柳绿色,都是面目清秀让人看了想MUA滴咬一口的品种。
这两个小厮看见少爷时倒不像其他人那么恭顺,目光中反倒有责怪的意思。两双桃花眼先是十分惊讶、继而十分怀疑
地盯着我。
主人平时也不知道是怎生娇惯他俩,弄得如此没规矩,连客人来了也不知道招呼。
两个人小脸拉得老长,把纸门拉开,我的天,里面真的是好装潢。
再配上这两个小孩,可谓金屋藏娇。我打赌,他们之间绝对有奸情!哇咔咔~!有好戏看喽~!
“久等了,我这就出发!”少爷一边进屋坐在席子上,一面说:“去把衣服拿来!”
桃红柳绿不肯动。斜眼看着我。
“这位叫方解石,很不错吧?也是个无依无靠的人,我准备收留他住一阵子。”
桃红柳绿表情十分诡异,分明是不情愿。
其实不被欢迎也实属正常,贫尼此番穿越过来,虽然亏了三年,但还是落下了个副好皮相,若相貌能度量的话,我虽
披头散发外加大裤衩,但也在这两个小厮之和的三次幂的水准上。
这年头大家都靠脸吃饭,技不如人,自然难怪要特别心存提防。贫尼虽无心再在情海里打滚折腾,奈何树欲静而风不
止,对面这俩不那样想,执意要和我争宠,我也没办法。
“还不快去!顺便安排他洗澡,换一身衣服。”主人显然是有点不高兴,想了想又说道:“算了,把我小时候穿的那
套拿出来给他穿吧!”
两个瞪我一眼,怏怏地去了。
第三章
我爱洗澡好多泡泡~
浸透着松香味儿的大木桶,忽悠着蒸汽的浴室,啊,有钱人家的日子真不一样。想我在那山里都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这回要好好补回来。
“呵,身材不错嘛!”
“是呀是呀,皮肤也很光滑!”
“这么看来真的和二公子……”
“别胡说!小心主人罚你!”
有句话说得有道理啊,再是仇深似海的人,脱了衣服见上一面也会变得亲切几分。初见之下虽不甚友好,但一听到我
要洗澡,这俩孩子可就精神了不少,也殷勤起来。
“你们两个给我出——去!”
“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大不了我们洗澡的时候你也陪着!”
“我们松骨的手法很好哟~!看样子你要和我们一起呆上一段时间了,好好相处吧!”
“不——行!”说这话我自己心里都在发憷。
果然两个小孩眼圈刷地就红了,一个说:你不肯要我们服侍,主人又要怪我们笨手笨脚了!另一个说:我们脾气是很
不好的,我们有事没事是要切腹的,我们为了完成任务,都是有准备来的。死在你这样一个人的手里,我们也没什么
好怨恨的了。
“你们两个,这不是讹人么!”
“不管啦不管啦,洗好了我们就出发。主公已经先走了,我们也要很快跟上去。”
“去干什么?”商人重利轻离别,果然是这样。
“救人啊!”
嗯,对的,我忘记了这件事。
如果是我的恋人处在危险中,我大约是要心急如焚以至于连偷看人洗澡的时间都没有了吧。可是,那样一个翩翩少年
,确是让我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一般。
我想他给我的亲近感,十有八九是因为他长得很像我一个老朋友,眉眼都有几分像,特别是抱着我哭的样子,还真他
妈的令人心碎啊。再加上稍过片刻又装得没事人一样的本事,那种主动要求跟你分享忧伤却又不领你安慰的情分,几
乎别无二致,我想我见到他时,想起的便是过去也曾有过的失落感吧!
那个是我高中时的同学,一直在我后桌瞄了我三年的闷骚男班长,本小姐年轻时是活泼了点,身边男孩子自然也不会
少,但也不全是那种意义上的。可是这孩子愣是瞄着我铁青着脸不说话,该怎么给我带苹果还怎么带,该怎么望着我
的背影出神还怎么出,一直到了快高考的时候终于发话说喜欢我了,但……冤孽啊,贫尼当时心情极其地恶劣,因此
上对这男欢女爱的事委实逆反,年轻气盛地给拒绝了。
再遇到他时已经是大学快毕业了,还是那么高高瘦瘦的,笑起来很清逸。但已经不那么害羞了,拉着我就聊班上的八
卦,一气儿说了三个半小时楞没停下来喝口水。我当时就合计着我别是认错人了,过去他不是这样的人啊!
不经意瞥见他胳膊上有地方的皮肤不对劲,硬拉过来看依稀还能看出来是个谁的名字,小刀划的。
我当时就在想,这他妈的不会是我当时造的孽吧?要是那样的话我可没脸活了。虽说事出有因吧,但拒绝他的时候会
不会显得有些太利落了?
他笑笑,说,我前男友,忒不是东西!可是我也是犯贱,说到底也是第一个……说着眼圈又有点潮了。
然后他又抹着眼泪笑,说,你看我这点出息,好不容易碰着老同学,净说这个。
于是我很是纠结,就算是种种原因造成那样一个结果,但说到底也是毁了一个老班长。我就以一个女儿身把他给掰弯
了,这名声叫我如何生受?按理说当年他在班级训政的时候还是多么雄性激素风发的,我就是想穿了脑袋,也想不到
他也会有如今这样一副楚楚可怜惹人伤感的受君相啊。
从那以后我决心以作一个同人女来赎自己的罪过。跟他,跟千千万万个他,同悲喜,共命运!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是
很有兴趣追寻一下奸情的。就算是弥补对那位仁兄的遗憾——当时我虽愧疚满怀,但依然十分地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内
幕——而且经过这些,我对这个住在寺庙里的富家少爷的那位小甜甜,当然也包括那对桃红柳绿,也充满了好奇与仰
慕之情。
“喂,你在想什么呢?傻兮兮的!”
“一看就知道在对主公动歪心思!主公可是名花有主了的!”
“我才没有!你们这些单纯的古代人不会明白的!”
“古代人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含义艰深的中国话吧?”
“可是为什么又说我们单纯呢?真是侮辱我们的人格啊~!”
“出去吧!我要脱衣服洗澡了!”
“我们才不要出……”我不由分说把这两个推出外面,连我是个女的都没看出来,我们之间没有共同语言了!神经粗
大这一点倒是跟他们的主人相似!
我对这里一窍不通,因此上那件巨大垫肩和护膝的结合体,像个王八壳一样套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坐在地上实在是动
也动不得的。
桃红柳绿一面用丝绦把我胸肋之间绑上,一面还啰里啰嗦地说个不停。其主旨无非是他们的主人待我很好,不仅收留
我还给我安排卫浴,出差还要带在身边,甚至还把自己第一次出门穿的衣服给我穿。在无比威严的主人面前,除了那
谁,还有哪个能享受这等荣宠?
无比威严?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好笑。如果无比威严是指抱着一个人哭得像个泪人。
不过看在那人对我的确算是不错,就不在他小弟面前揭穿了。
说实话我不知道穿这衣服是不是可以出去打仗了,如果再有个防护面罩我都能钻进毒气里去了。没多久果不其然就给
我腰间挂了两把刀,一长一短,很是威风,就是行动不大方便。
回头看桃红柳绿也都穿上了类似的衣服,但还是一个红一个绿。
“快走吧!还有好长的路要赶呢!”
不知怎地,要遇到麻烦的感觉扑面而来。
我们骑马出了山门,直向东北方向,沿着海岸上的大路奔驰过去。
“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川越!”
“还穿?”
“是去川越城,二公子就在那里!”
走了一天多,终于在傍晚时分,我们从大路又转向了山间的崎岖小路,从山上看下去。无数的房屋围着一座寺庙,人
们在里面穿梭往来。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赶集。
哇,好大的城市啊!我这就想骑马冲下去,不用说,街上一定有那所有穿越了的女主都要吃的糖葫芦。
“不行啊!”一只手旁逸斜出地伸出来曳住我的马头,“那边不是咱们的阵地!”
“阵地?什么意思?这是战场?”
桃红柳绿微笑着看着我颔首,示意我怀疑得很正确。
“山下那些不是……”我仔细一看,再回想从进入那个男子的家,一直到出来,一路上碰到的一拨儿一拨儿的赶路的
,的确,看家护院的用不着那么多人。
“早知道我就留在寺庙里了,我不想上战场……”
“寺庙?你说馆主大人的主城是寺庙?”
“修在山上的可不是寺么?”
“哥哥哎,那是城堡!”
“下面那个也是城堡罗?”
“呃,你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啊!我们的阵地在这边……”
“我不要打仗!”我想拨转马头,但被他们俩拉着转不过来,不知谁的鞭子轻轻地,只是轻轻地刮了一下我坐骑的那
部美臀,我的马毛了。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刘翔。
我的马做跨越障碍状飞驰,我路过溪流,路过山岗,路过栅栏,路过人墙,路过一群男人的眼泪,一直到有人将鲜艳
夺目的大旗在面前一晃,咚咚咚咚一连十五声大鼓响,我这宝马终于一抬前蹄将我仪态万方地掀了下来。
“军中不得驰骋!”就在我后背重重地撞在地上那一刻,姗姗来迟的一句暴喝。
第四章
唰唰唰,六七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脖子上,在我还没起身之前。
“哪里来的刺客!胆敢行刺馆主大人!”
“我没打算行刺,现在你们馆主在哪儿我还没看见呢!”我解释。
“放开他!”刀剑撤开,一双手拉我起来,后背虽然摔了一下,但事实证明那套盔甲抗震能力还是不俗,穿上它上战
场实为高瞻远瞩。
他又站在我面前。身上虽穿了大铠,头发依然是束起,围着白头巾,颇无奈的看着我苦笑。
桃红柳绿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请罪,说没拉住马缰绳。
“尔等三人!赽突军中,该当何罪!”一个光头厉声咆哮。
“又不是老子愿意的,你叫唤啥?”
他朝我使了个眼色,缓缓地摇了摇头,我才想到,如果打算继续留在这里,还是不要吵架得好,毕竟,和为贵嘛。
“好吧,我不是故意的,如有冲撞诸位,还请见谅。”我抱拳作揖,心想这样也就结了。
“你……”光头显然是瞥见了抬起头来的我的容貌,旋即便以一种YD的眼神看着我,嘴唇动了几动,显然还是在犹豫
要不要对我好一点,但最终还是横下脸来,厉声喝道:“军中自有军法!今日馆主刚宣布军中不得驰骋,乱闯军营,
顶风作案,定要军法处置!”光头一抹山羊胡子,目光如鹰隼,左右一打量,众人似是纷纷有赞同之意。
“好吧,既然在这个山头上,我认罚好了!”
他看了我一眼。唉,我知道我烂泥敷不上墙,但是不打个招呼就把我诳到军营里也是你不好。姑奶奶我认栽,撞到枪
口上别人也容不得我逍遥,关键是……关键是……我咋这么倒霉,从今天才开始不准骑马乱跑的,我就第一个触犯了
。
想了想,我还是将求助的目光砸向了带我下山的少爷。
年轻英俊的馆主终于发话了:“违我将令,必须重罚!”
我靠你一点也不向着我是吧?
光头挺直了腰身欢快地喊了一声:好嘞!来人呐,拽出去打六十军棍嘞!主犯四十棍,从犯各十棍嘞!
“慢!不能打他!”馆主又说话了。
“军令不严,何以为阵?馆主可不要因为此人的相貌就徇私啊!”光头上来了认真劲头了。
“叔父稍安勿躁,且听我说完!”馆主微微笑着,手中的扇子一下扣住,从容说道:“三年来,这少年一直在箱根山
里过着穴居野处的生活,身上只有一条破布聊以遮蔽……唉,相州的百姓,过得如此艰难,是我以前没想到的,他们
过得如此艰难,我却还去远征骏河,这也是我推脱不掉的过错!从看到他那双充满求生欲望的眸子时,我便暗暗起誓
,我氏康,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也要让我治下的人民,不再受到贫苦、战乱、以及各种痛苦!他,便是我守护人
民的誓言之所寄托,只要我氏康在,谁也别想伤害他!”说完将刀往地上一插,目光平视远处。
好样的!就是这样!我早知道你是向着我的!
不过……那天你说的都怪我害你受了这么多苦,难道指的是这个?
“但是,军纪不可毁伤!”他站起身来说道:“三个都是我的直属,这六十棍,打我!”
“这就不用了吧!”我着急道:“不就几十棍子嘛老子认罚,你犯不着这样!”我可不想这样就欠了别人的人情,须
知人情是勾肠债,欠了就还不清的。
“主公……我们……你……”桃红柳绿真是没出息,话也说不出一整句来就开始掉眼泪。
“不必说了!”他脱掉上衣盘膝坐在地上,我这才发现他的身躯上,从肩头一直到腹部,大大小小的刀伤箭伤不下二
十处,疤痕交错延伸,跟外表看上去的斯文完全不搭调,更不是个看见人就抱着哭哭啼啼的人。有那么多的伤痕,想
必也有不少可怕的经历吧?
“叔父大人,准备好了便请开始!”他双手合什闭上了眼睛。
光头脸上抖了几抖,似是极为艰难地下了决心,唤过一个愣头愣脑的人来,提了条手臂粗细的棍子,瞄准了那后背就
是一家伙,砰地一声,打得我心里一抽。
“你还真打啊!”柳绿冲上去揪住行刑人的领子,想一下把他甩到一边去,无奈那个人魁梧些,只是被他撞得连退了
五六步。
“若有阻挠军法者,依律论处!闲杂人等退开!”他面无表情地说,似乎刚才那一下并没有大碍,又转脸对他叔叔笑
着说道:“赏不信,罚不严,则令不立,第一次执行新法,叔父可不要手下留情呵!”
那汉子看了看光头,光头想了想便紧闭了眼扭脸过去,汉子便劈劈啪啪打起了板子。
我一直站在原地看着,眼睛也没眨一下,一直数到第六十棍。
再怎么刚强的人,挨完这六十棍也得剩半口气,血肉模糊是一定的,从第十四棍开始,我便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到打
完,他抬起头来勉强朝我这边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被桃红柳绿给抱进营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