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非严
非严  发于:2011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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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们不如去那里投军,权当混口饭吃算了。”

“甚么?”那些灾民还不曾理论,谢重华听了却先是一惊,当下脱口而出,“孟明?”

正如那名官差所言,从江洲城往东南而行,大约四十多里路,便来到了一处镇集。镇上处处遍植柳树,难怪叫做

细柳镇。谢重华来到镇上,随便向路人一问,便得悉了孟明募兵的所在。

镇南的广场上,旌旗招展,剑戟森明。几千军士正在操练,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广场之上烟尘四起。谢重华定睛

瞧了半天,终于在队列之中见到了一个全副盔甲的将官,正在检点巡视军队的操演,从身形上看去,正是孟明。

谢重华心中一喜,扬声唤道:“孟兄!”

那人回过头来,果然便是孟明。一见是谢重华,孟明也是喜动颜色,快步走了过来,不由分说拉住了谢重华的手

,“谢兄,是你!你如何会到了这里来的?”

“我么,”谢重华一笑,“无拘无碍的,自然是飘到哪里便是哪里罢了。”

孟明也跟着笑,拉了谢重华将他延入军帐之中。两人相对而坐,把盏言欢。诉说了一会儿别后情由,孟明自然而

然又想到了骆弈,一时间不胜悲感。

“孟兄也不必太伤怀了。”谢重华低叹了一声,缓缓道,“大哥他也算得是求仁得仁。我离京之前,将他葬在了

白云寺外的山坡上,从前我们常常聚在那里,想来大哥泉下有知,也必是喜欢的。”

孟明点头,捏着手中的酒杯,凄然道:“骆兄他因我而死,我却至今未能去他墓前看看他。再过些时日,我便要

领军北上,此番能不能活着回来,大是难说,嘿,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去祭奠骆兄的英灵了。谢兄,倘若

我此次不能回来,今后你去骆兄墓上时,便请代我一并致祭了罢。”

谢重华听他说得哀伤,心下大是恻然,但想到孟明不久便将出师征战,临行前说这等话未免大不吉利,当下便点

点头,岔开了话头,“孟兄,你仍是要北上去和北离打仗么?”

“自然是要去的。”孟明道,“北离占了褐城,固州全境差不多已然尽在掌握,有了固州,北离全军南下便没了

后顾之忧。依我看,用不了多久,北离便要真正开始南侵了。我一面北上,一面募军,能去抵挡一阵子也是好的

。”

“就不知道那位何景文何大人,此时此刻在做些甚么了。”谢重华叹道。

“何大人,嘿,”孟明笑了一笑,“何大人自是会有心同北离决一死战,只不过如今朝政混乱,是否能有足够的

时日让他着手准备,这便难说得很了。”

谢重华听了也跟着苦笑,两人心事重重,一时间各自沉默了。

又过得片刻,孟明提起精神,向谢重华笑问道:“谢兄,现下你又有甚么打算?总不会真的将桃源乡当成了世外

桃源,要在那里躲上一辈子罢。”

“哪里又有甚么桃源?”谢重华喟叹道,“只不过是前一阵子出了太多事,我只想先寻个地方清静几日罢了。”

孟明点头,默然片刻后缓缓道:“谢兄,我晓得你对许多事早已看得透了,譬如闲云野鹤,再也不愿理会这些事

务。但是有一言,我还是要提醒谢兄,时局如此,要将你我卷进来,那也是由不得你我的。我孟明自问是个好男

儿,谢兄也是个好男儿,眼前之事,我孟明躲不开,难道谢兄你便能躲得开么。”

谢重华听着孟明这几句话,捏着手中的酒杯,一时间惟有苦笑。

几日后,孟明提兵北上,与谢重华洒泪而别。谢重华没有再去江洲城,而是从细柳镇南下,回到了明月渚,沈明

月的身旁。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

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一曲《临江仙》已唱完了最后一字,纤指之下,琴弦泠泠,犹然未绝。

“好,好。”谢重华倚在榻上,懒洋洋的鼓掌,“许久没听你唱过曲子了,明月,如今你唱得还是这样好。”

“是么?”沈明月嫣然一笑,明艳照人,“小谢,你果真愈来愈会说话了,看来,桃源乡的姑娘们着实会调理人

。”说着,水汪汪的眼波含着娇嗔,似真似假的向谢重华瞟来。

“呵呵,”谢重华挑眉,漫不经心的笑,“明月啊明月,你这可是在吃醋了么。”

沈明月的脸上飞上了两朵红云,咬着唇瞧了谢重华片刻,仿佛自言自语般低低道:“这等醋又有甚么好吃。”略

停了一停,沈明月偏着头看着谢重华,“小谢,这次回来,你还要走么?”

谢重华苦笑,“若是可以,我倒真心真意愿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沈明月一怔,低下头去拨动着琴弦,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仿佛是山间的飞瀑清泉,谢重华闭上了眼,悠悠然静

听。然而,悦耳的声音之中渐渐的掺入了些许烦郁和不安,显见得弹奏之人此刻心绪之不宁。谢重华张开眼,看

着沈明月,一语不发。琴声响了一会儿,戛然而止。沈明月抬起头来,带着些迟疑的神色,望向谢重华。

“小谢,”沈明月的声音似乎有些惴惴不安,“前些日子,肖白尘来找过你。”

这次轮到谢重华怔了一怔,坐直了身体,呆了半刻,却重又缓缓的倚了下去。

“是么。”谢重华口中喃喃道,似乎是自言自语,心中一片茫然。

沈明月看谢重华出神,两道黛眉微微蹙起,低低道:“怎么,没能见到肖白尘,惋惜了么?”

“惋惜?”谢重华重复着这两个字,唇边浮现起一丝苦笑,缓缓闭上了双眼。“又有甚么可惋惜。他若有事,自

会再来。”

(二)回首萧萧

这一次,谢重华总算没有猜错。

肖白尘再次到来的时候,天已薄暮。谢重华正百无聊赖,向沈明月学抚琴。曼妙的琴弦在他指下却不成曲调,听

得谢重华自己都直皱眉不已。沈明月正掩口取笑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没来由的心中一跳,谢重华抬头,微微怔住了。

“谢重华,出来。”肖白尘淡淡的开口,脸上仍如往常一般的漠然。简短五个字说完后,肖白尘转身便走。

谢重华倏然而起,像是有甚么在牢牢牵系着他一般,疾步跟了上去。走到门口,谢重华的脚步不知为何微微一顿

,不由自主的回头向沈明月看去,带着些说不清的忐忑。沈明月方才的笑意此刻仿佛已凝固,如水双瞳之中染上

了些许幽黯,一瞬不瞬的望着肖白尘离去的方向,就连谢重华对她的注视,她也恍若未觉。谢重华只觉心底升起

了一丝烦乱,不愿再想,别开脸去快步出门。

肖白尘站在水岸边,白色的衣袂在夜风之中飘拂。谢重华来到他身边的时候,肖白尘也并没有回头看他,目光沉

沉的只望着眼前夜幕下摇荡的水波。

“谢重华,你倒选了一个好地方。”肖白尘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听在谢重华的耳中,就像是脚下这一湾流水,带

着些凉意从他心上滑过。

谢重华不知应该说些甚么,抬头看了看肖白尘被晚风吹拂的微微有些散乱的鬓发,笑了一笑,“为甚么不在房里

待会儿呢?水边的风还是有些大的,尤其是到了夜里。”

肖白尘转头看着谢重华,口气似乎轻描淡写,“沈明月并不希望看到我,而我,”顿了一顿,肖白尘唇边浮起一

缕淡嘲的笑,“也是一样。”

谢重华听了这话,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说甚么了。沉默了一刻,谢重华想起上次肖白尘身份暴露一事,心中到底

还是有些放不下的,便讷讷道:“那个,肖白尘,你在京中一切还好么?”

“好,又有甚么不好。”肖白尘的声音中仿佛有些自嘲,话锋一转,却又成了淡淡的锐利,“倒是你,谢重华,

莫非你就打算一直在这里躲下去么?”

“倘能如此,倒也不错。”谢重华说的轻描淡写,心中却有些苦涩。

肖白尘闻言静静的凝视着谢重华,一瞬不瞬的,沉静的眼神中带着几许了然,仿佛一直要望到谢重华心底深处去

,而唇边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让人捉摸不透他此刻的心思。谢重华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低低咳了一声来掩

饰住自己的尴尬,“那个,肖白尘……”

一句话尚未说完,肖白尘却摆了摆手,移开了目光,转过了身去,倒将谢重华晾在了那里。谢重华看着他的背影

,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如何区处,只得默默的站着。

半晌后,肖白尘忽然开口:“北离攻下了褐城,整个固州已然尽在掌握。这些,你大概已经听说了罢。”

谢重华一怔,闪了闪神才反应过来他说了甚么,“是。”简简单单一个字的回答,其实谢重华很想问问肖白尘,

北离是不是一定会大举南侵,只是这一句话已然滑到了唇边,却又被谢重华生生吞了回去。

肖白尘侧过头看着谢重华,淡笑之中又有些讽刺,“你很想问我,北离会不会便要挥戈南下了,是不是?你为何

却又不问呢,谢重华。”

谢重华被他看得又有些心慌,别开脸去,忍不住开始苦笑,“你那样聪明的一个人,这些还用我说么,肖白尘,

你明明知道的,又何必定要逼我。”

肖白尘的目光黯了一黯,不知不觉间染上了些迷离,脸上的线条也渐渐的柔和起来,半晌后,宛如叹息般低低道

:“你恨我么?”

“恨?呵呵。”谢重华像是觉得他问的好笑,抬头看了肖白尘一眼,继而又将目光移向茫茫的水面。默然片刻后

,谢重华对着这片暗蓝的水面,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我原本都不是现在这

个样子的。抛开北离与南殷,抛开对与错,你和我原本都是自自在在的,做起事来,没有顾忌,没有牵挂。可如

今,”谢重华说着,不自觉的苦笑,“如今也不必说了。”

肖白尘一言不发的静静听着,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谢重华转过头来,对着肖白尘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些说不出的惆怅。“肖白尘,就算是我对不住你罢。早知如此

,你我或许,根本就不应该相识的。”

肖白尘仿佛有些失神,点了点头,喃喃道:“好啊,好一个不该相识。只是,只是,”他连说了两个“只是”,

眼中忽地精光一盛,仿佛有两簇火苗闪过,双手倏地紧紧扣上了谢重华的肩头。肖白尘指上力道惊人,直如要将

谢重华的双肩捏碎了也似,谢重华猝不及防,低低痛哼了一声,急急望向肖白尘,肖白尘素来淡漠俊逸的脸庞此

刻近乎扭曲,不知是愤恨还是伤痛。“只是你我已然相识了,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你明白么?回不去了!你若

后悔,当初在金谷楼,你何苦……何苦……谢重华,你有没有超凡入圣的本事我管不着,但是我,我肖白尘,再

也不可能像从前那般了!如今你再来说这些,不嫌太迟了么?”

肖白尘咬牙切齿的说完,双手蓦地用力,将谢重华重重一推,急急转过了身去。谢重华被他推的踉跄倒退了几步

,险些踏入了水中。勉强凝气站稳,谢重华望着肖白尘的背影,这道背影还是如同以前那样瘦削清寂,肩头仍然

抑止不住的有些起伏,可见他这突如其来的怒气仍然尚未平息。谢重华看着看着,一霎惘然。

等肖白尘再次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然回复了往日的从容淡漠,方才的失控宛如微风拂过,了无痕迹。“倘若,我

要回北离,而后统兵南下,谢重华,你会杀了我么。”

谢重华脸上仍然是一片惘然的神色,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肖白尘也不催促,静默的看着他,目光缈远而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重华仿佛终于回过神来,眨了眨眼,隐约感到有一缕清浅的悲哀正从心底缓缓渗出。看看肖

白尘,肖白尘似乎离他很远。叹了口气,谢重华声音中有些疲惫。“肖白尘,以前我曾经做过一个噩梦,梦见你

与我的两个义兄动手,二哥受了伤,要招架不住的时候,他们要我上去帮忙。”

肖白尘一窒,声音有些枯涩,“然后呢?”

“我也不知道。”谢重华长长吁出一口气,抬起头望向深不可测的夜空,唇角弯起一个苦笑,“单是要杀你的这

个念头,便已然将我吓醒了。”

(三)夜杀

“难得你这个二哥,也会给你写信。”沈明月眨着一双翦水双瞳,笑吟吟的打趣。

谢重华听出她话音里的调侃,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折起手中的信笺置入袖中,捧起正站在窗前梳理羽毛的温驯

的白鸽,缓步来到门外。松开手,鸽子舒了舒翅膀,扑棱棱的直飞到天空中去了,很快便化成了湛蓝天幕上的一

个小小白点。谢重华仰首看着,仿佛若有所思。直到这个白点也已全然消失不见的时候,谢重华方才回过神来,

转身慢慢的回到了房中。

沈明月抬头看了看谢重华,眼神中带着些许探询,“小谢,苏玄卿的信上说了甚么?是不是出了甚么事?”

谢重华摇摇头,也未多说甚么,只是取出了袖中的书信,递给了沈明月。“信在这里,你自己瞧瞧罢。”

沈明月接过,展开书信,一读之下,两道漂亮的黛眉微微蹙起,“苏玄卿要你去救孟明?”

谢重华转头望向她,展颜一笑,“是啊。”

苏玄卿的信倒是很简单,只说孟明被围于萧城,请谢重华尽速前去设法相救。自骆弈身亡之后,谢重华与苏玄卿

二人之间便有了很深的心结,说到再次的联系,这回还是头一遭。然而谢重华看完这张短短的信笺,心中却莫名

的有些释然——经过了这段时日,二哥大概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得失了么?

所以没有任何迟疑的,谢重华只身一人去了萧城。

萧城离褐诚不算太远,说是一座城池,实则城小人稀,北面依山,南面傍河,倒更加像是一座隘口。谢重华来到

萧城附近,头一件事便是将城周地形摸了一遍。果然,北离军已将萧城东西北三面分兵围困,惟有南面无围兵。

然而谢重华虽非军旅之人,却也晓得渡水而退实在是兵家大忌,孟明兵力不足,自然不敢冒这等大风险。

转了许久之后,谢重华却忽然见到一个农夫打扮的人,沿着田垄踽踽独行而来,背上背着包袱,微低着头,像是

赶路赶得很急。谢重华心念微动,快步迎了上去。

“这位大哥,可是从萧城里出来的么?”

那农夫像是吓了一跳,抬起头将谢重华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大概是看到谢重华并不像是北离官军的样子,眼中

戒备之意稍退。“是啊,公子有甚么事么?”

谢重华笑笑,“敢问一句,萧城里面现在如何了?”

一听谢重华这样问,那农夫脸上现出了十足苦不堪言的神色来,眉毛眼睛鼻子像是都要皱到一起也似,声音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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