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非严
非严  发于:2011年06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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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相见,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寒暄热络,莫瑾文见到谢重华安然无恙,更是喜得大叫大跳,语无伦次,令谢重华

三人忍俊不禁。

“老三,”骆弈扶着谢重华的肩,将他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一番,似乎仍然不敢相信他平安无事一般,“你当真

没事太好了,那日肖白尘那一剑好生凶险,我真的以为你已然死在他手里了。”

“是啊,”莫瑾文插嘴道,“若不是何大人总说甚么‘大局为重’、‘大局为重’,我们早就要去杀了那个姓肖

的了,谁还管他甚么功臣不功臣!”

谢重华闻言苦笑,“算了,肖白尘总算是剑下留了情,要不然我此刻真的早已死了。”

“那这么说来,”苏玄卿缓缓道,“肖白尘倒也算不得是罪无可恕。他对三弟留了情面,便说明他那时已和董贼

并非全然一条心了。”

谢重华不想再谈论肖白尘,当下便岔开了话头道:“大哥,二哥,瑾文,你们现下都在作些甚么?为甚么还留在

京城里?”

“三弟,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苏玄卿道,“眼下何大人初掌朝政,时局未稳,董宪的党羽还有不少,何大

人的意思,乃是除恶务尽。这样一来,何大人也是极缺臂助的。”

“那么大哥二哥竟要与他作个帮手了么?”谢重华道。

“老三,”骆弈拍拍谢重华的肩,“我知你素来无心于朝廷之事,只是我们既与‘千里草’同进同退这许久,如

今何大人诚意相求,我们也只得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再助他一程罢了。等到大局已定,我们自然还是要去

江湖上逍遥自在的。”

谢重华听了,默然不语。莫瑾文看看他,张大了双眼奇道:“谢大哥,莫非你不高兴么?何大人这样的好官,有

他在南殷才有活路,我们帮帮他的忙也是应该的。”

谢重华勉强一笑,“瑾文,我并没有不高兴,我只是觉得……”

“三弟,”苏玄卿向他展颜一笑,温言道,“既然如此,那二哥少不得还要多说一句。我们兄弟自协助‘千里草

’以来,几经生死,聚少离多,如今总算皇天不负苦心人,董贼终于伏诛,我们一番苦心也总算是没有白费。常

言道善始善终,我们兄弟此次再一同助何大人最后一臂之力,而后共同归去江湖,这也可说是功德圆满了。三弟

,你以为何如?”

“二哥,你这番道理自然是好的,只不过,”谢重华略一迟疑,说道,“我只是个江湖浪子,不懂得甚么国家的

大事,性子也是简慢惯了,只怕对何大人也没有多少助益。”

苏玄卿眉头微皱,正欲再劝,骆弈却伸手拦住了他,说道:“算了,老二,老三的性子你也知道,而且有道是人

各有志。我看这事以后慢慢再说,也不忙在这一时。不过,”骆弈转向谢重华,“老三,何大人一直很是惦记你

,时不时的也总是提起想见你的事,今日既然来了,便与我们一同去见见罢。”

谢重华有些犹豫,本欲不去,但看到骆弈、苏玄卿、莫瑾文三人期盼的神色,话到唇边也只得咽了回去,仍是点

头答应了。

(一)是耶非耶(下)

傍晚时分,谢重华跟随骆弈等人来到了何府。何景文如今虽已大权在握,然而日常起居却依旧是简朴得很,还是

住在从前的旧府邸之中,亦并未作任何新的整葺。

见到骆弈等人到来,早有家丁飞快入内禀报。不大工夫,何景文竟亲自迎了出来。此刻他身着便服,快步来到门

口,一见谢重华,连忙过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状甚激动。

“小谢,”何景文道,“你平安无事当真是太好了。何某以为你出了事,这些时日以来始终自责自愧,幸而你没

事,否则,何某当真不知应当如何补过了。”

谢重华明白他所指系当日猜疑于自己之事,却没有料到他会当面提起这些。当着众人之面,谢重华也只得逊谢道

:“何大人说哪里话,蒙何大人如此牵挂费心,在下倒是好生感激。”

何景文偕众人进入正厅,大家各分宾主叙座。说了一会儿闲话之后,何景文叹了口气,仿佛有些不胜疲惫之意,

“朝中大局初定,百事芜杂,劳心费神之处太多,何某也真有些吃不消啊!”

众人听了,便都劝他要善加调养,不要忧心太过。何景文摇摇头,叹道:“从前董宪在时,将纲纪搞得一团糟,

朝中官员倒有十之七八是不堪其任的。如今何某最最缺少的,便是得力的帮手了。虽然有诸位的鼎力相助,却也

仍然不免势单力孤些。”说着,何景文目光一转,向谢重华这边望来。

谢重华听他这话,便知他有招揽之意,此时又见他一径望着自己,谢重华更无怀疑,当下眼帘一垂,只作不知不

觉。何景文等了一会儿,不见谢重华有所反应,只得咳嗽一声,缓缓问道:“谢公子,你是少年英杰,智谋、武

功俱是高人一筹,‘千里草’能够得你襄助,实在是获益良多。如今眼看大事将成,何某冒昧,还想请你留在京

城,再助何某一臂之力,不知意下如何?”

谢重华抬头,但见苏玄卿正冲自己微微颔首,心中不由有几分为难。然而再转头望向何景文,见到何景文眼底那

深沉的精明,谢重华心中的退意却又重新浓了几分。当下谢重华微微一笑,客客气气道:“多谢何大人抬爱,在

下愧不敢当。何大人,一来在下只是个江湖杀手,没甚么才具,实在是有负于何大人所望;二来如今大局已定,

何大人经纬之才,运筹帷幄,应对其余琐事自是绰绰有余,也不必在下再帮甚么了。然而何大人一番美意,在下

已然足感盛情,在此谢过。”说着,谢重华拱手,向着何景文一揖。

这番话说得虽然客气,但其中拒绝之意却是斩钉截铁,并不余半分转圜的余地。何景文脸上微微变色,但随即又

恢复了正常,强笑道:“谢公子既然无意于此,何某自也不便相强,此事,日后再议罢!”顿了一顿,何景文又

转向苏玄卿,温言道:“玄卿,今日监斩没出甚么乱子罢?”

“大人放心,”苏玄卿道,“并没有人敢来法场上闹事。想来董宪死了这些时日,他的那些党羽也纷纷心怯了。

“嗯。”何景文微微颔首,又道,“不过,仍是不可粗心大意。董宪党羽甚多,其中不乏江湖死士,保不住他们

哪日会来生事,我们还须得小心提防为上。”说着,顿了一顿,何景文的声音中多了些肃杀的寒意,“事到如今

,朝中却还有人一力顽抗,尽是些董宪旧党。哼,若不早日剪除这些祸害,南殷便不得安宁了!”

听了这话,骆、苏等人俱点头认同,谢重华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但当着众人之面又不便说甚么,唇角轻轻勾起

,只笑了一笑。然而何景文眼神甚利,这样一个小小的表情,也已被他瞧在了眼中。何景文当下眉头一皱,登时

便有了几分不悦。

“谢公子,”何景文沉沉道,“你有甚么看法?何某愿聆高论。”

谢重华见何景文将话挑明,心道这也不必隐瞒,便直说出来亦无不可,当下便微微一笑,说道:“高论可不敢当

,在下一介江湖布衣,不懂得甚么大道理,只胡乱有些计较,也不晓得是对是错。既然是何大人要听,那在下便

斗胆一言。”略略停顿一下,谢重华续道:“这些时日以来,我在京中几乎每日都见到有朝中的官员被拉出去砍

头。在下孤陋寡闻,也不知这朝中上上下下能有多少官员,但我想按如今这等砍法,用不着多少时日,朝中旧官

员也就剩不下几个了。一者官场中不免要人人自危,二者即便是及时补上了人,也少不得要一番动荡。官场动荡

,政局又岂能安定?如今北离强兵压境,筹划如何应对外敌才是头等要务,而眼下却是不安于外,复又不安于内

,这样一来,南殷又焉能长久?”

谢重华侃侃而谈,苏玄卿几次向他使眼色,谢重华均视而不见,一口气将心中所感说了出来。讲完之后,谢重华

面不改色,坦然望着何景文。

何景文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方冷冷道:“谢公子这番话也不无道理,但你不知如今朝中的局面。旧党不除,朝

廷上下便不能齐心,那又如何谈得上抵御北离?”

“董宪在时势焰冲天,有些官员迫于自保之压力而依附于他,未必便是真心,说来这本也是人情之常。”谢重华

道,“如今何大人大可加以宽抚,而不必连行诛戮。眼下情势紧迫,比不得那太平时候,清君侧的事务还是不要

搞得太大为好。”

何景文神情益加严峻,缓缓道:“自古以来矫枉者必得过正,否则旧患难除。这朝中事务,何某自有道理,也无

须再议。”

谢重华瞧瞧神色尴尬的骆、苏、莫三人,又瞧瞧面色阴沉的何景文,微微一笑,“何大人,在下粗陋之人,原本

不懂得甚么大事,何大人既有主见,自行裁夺便是。方才在下出言草率,失礼冒犯之处,还请何大人海涵。”说

着,谢重华站起身来,向何景文和骆弈等人一揖,“何大人,今日天色已晚,在下不便打扰,先行告辞了。”

一言已毕,谢重华也不待他们回答,转身便向门外走,完全不顾身后骆弈等人的拦阻和何景文沉沉的目光。

出了何府,来到街上,寒冷清新的夜风扑面而来,谢重华深深的吸了几口空气,顿时觉着畅快许多。大笑两声,

谢重华大步向前而行。走出没有多远,骆弈等三人却从身后追了上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赶上了他。

莫瑾文喘着气,问道:“谢大哥,你怎么说走就走啊?拦都拦不住!”

谢重华一笑,正要说话,旁边苏玄卿却截口道:“三弟,你怎地这等冒失?平白无故的说出那许多指摘的话来,

何大人他焉有不生气的道理?”

“呵,”谢重华笑道,“二哥,你是知道我的,我本来就只是个杀手而已,不懂得这些官场规矩,何大人要问我

,我便实话实说了。他听了生气,那我也是没有办法。”

“这些是是非非本就很难说,又岂如你想的那样简单?”苏玄卿皱眉道,语气中隐隐带上了几分责备之意,“朝

中大事自然有何大人一力护持,你我又何必管那么多。”

“二哥说的正是了。”谢重华笑着颔首,“我原本便无心理会这些的。”

“老三,”骆弈忽然道,“何大人他并不曾深怪你,还有邀你之意。此刻为兄也只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愿不愿留

下来帮他?”

谢重华停下脚步,看着骆弈,诚心诚意道:“大哥,你我兄弟均不是那等扭捏作势之人,这种话说一次也就罢了

。我素来便是闲散惯了的,从不理会江湖之外的事。这次为‘千里草’刺杀董宪,已然是例外;虽说累次无功,

所幸董宪终究还是死了。此事既了,我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岂有滞留不归的道理!何大人的好意我心领

了,但我万难从命。”

骆弈听了点头道:“好,你不留下也好,这些事,嘿嘿,只怕也会麻烦得紧。”

几人听了,均自默然无语。

三日后,谢重华决意离开京城。

店伴将酒菜送入房中,谢重华一个人默默的自斟自饮,很快,一壶酒便喝得涓滴不剩。谢重华晃了晃空空如也的

酒壶,自嘲的一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谁知尚未来到门口,房门却被忽然推开了。谢重华一怔,抬头看时,却

是骆弈。

“大哥?”谢重华脱口而出,有些诧异骆弈的忽然到来。

骆弈双眉紧锁,看上去心事重重。瞧了谢重华一眼,骆弈当即了然。“老三,你今日要走了么?”

“是啊,左右无事,我想离京出去转转。”谢重华颔首,看骆弈这样沉沉的神色,谢重华不由有些担心,“大哥

,莫不是出了甚么事么?”

骆弈在桌边坐下,默然片刻,说道:“还记得那个孟明么?”

“自然,”谢重华心中微讶,点了点头,“前日还曾听瑾文提起过,孟明不是已回了京城,重又在朝中任职了么

?怎么,难不成他出了甚么事?”

骆弈叹了口气,缓缓道:“正是。听说孟明在朝堂之上冲撞了何大人,何大人认为他曾依附董宪,亦是董宪旧党

,今日将他拘系了起来,要在三日后问斩。”

“甚么!”谢重华闻言大吃一惊,离座而起,“孟明如何会成了董宪一党?何大人这一次也太过火了些罢!”

骆弈眉头紧皱,满面忧虑之色,低低道:“这世上许多事,当真是难说得很。”

“大哥,那眼下你又有甚么打算?”

“甚么打算,终不成眼看着孟明被处斩么。”骆弈喃喃道,若有所思的静默了片刻,缓缓站起身来,叹道:“无

论如何,先去向何大人好言相求一番,瞧瞧结果再说罢。”

(二)故人长绝

晚间,谢重华同骆弈一起来到了何府。

谢重华想着上次去见何景文时双方不欢而散的情形,担心万一何景文心存芥蒂,反为不美,因此本来不欲一同前

往;但骆弈却说何景文心中对谢重华仍然颇有惜才之意,此次若有谢重华好言相求,或者何景文会卖他一个人情

也未可知。谢重华听骆弈十分坚持,便也只得随他一道去了。

何府家人将骆弈与谢重华二人引入厅中,便躬身退了出去。谢重华抬头看时,只见何景文正坐在正中喝茶,状甚

悠闲自得,坐在下首相陪的却是苏玄卿。谢重华一见苏玄卿在此,先是一怔,继而便明白了原委:苏玄卿心中始

终念念不忘的便是要重振苏家之声名,如今既蒙何景文之知遇,于苏玄卿而言自然是极好的一个机会。

骆弈与谢重华落了座,何景文便悠悠问道:“二位今晚前来,所为何事啊?”

骆弈起身抱拳道:“何大人,今日在下听得人说,大人要在三日后处斩孟明,不知此言确否,因此特地过来问问

。”

“不错,确有此事。”何景文盖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抬头看向骆弈,淡淡道,“怎么,你们是要来为孟明

求情的么。”

“大人明鉴,”骆弈道,“孟明性情耿直,言语多有失当之处,冒犯了何大人,原是他的不该。但他为人正直忠

信,绝非董宪一党,罪不致死,还请何大人手下留情。”

“不是董宪一党?”何景文闻言,挑眉看向骆弈,微微冷笑,“孟明从前依附董宪以求进身之阶,这件事尽人皆

知。而且,据我所知,”何景文说着,目光却转到了谢重华身上,“他还曾经奉董宪之令狙杀过谢公子,令谢公

子险些丧命,是不是啊,谢公子?”

“这个,”谢重华苦笑,“这中间也只怕有些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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