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已是不可自拔。
幽幽的紫光,魔魅的双眼,妖娆的蛊惑。
想要抗拒,却是无处可逃。
一道白光划过天际,有什么渐渐展开来。
宇宙洪荒,天地初开,人神共存,悠悠万年;
红尘万丈,魔障丛生,哀鸿遍野,血色千里;
红莲盛放,业火焚身,满目皆空,万物归虚……
璟燚幽幽睁开了双眼,一片阴影,一时有些反应不及,愣在当场。
——慕容清。
璟燚微蹙眉,想要起身,却感觉身体一阵乏力。
慕容清紧张地要来搀扶,璟燚顺势避开,不轻不重地摔在了床上。
“凌,你还好吗?”紧张的声音,毫不掩饰的关切。
头脑中渐渐清明,记忆也慢慢回笼。
那晚好像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吧。
后来,喉中一甜,就失去意识了。
下意识地朝房间中其他地方看去,心中却是一阵失落。
——他不在。
连看望也是吝啬吗?
“我没事。”璟燚拂开了被子,就要下床。
慕容清着急地想要阻止,却应该刚才的事不敢近身,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岳公子,大病初愈,还是先好好休息为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令璟燚停下了动作。
殷悠漫步走进屋来,脸上依旧是不变的潇洒笑容,手中端着一碗药。
璟燚看着递到跟前的药,也不说什么,接到手中喝下。
看来是殷悠救了他吧。
璟燚方才起身时就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只是因为躺得太久有些乏力,真气已不再紊乱,甚至好像比以前更加浑厚。
殷悠,不,隐先生果然是名不虚传,居然连他练残字诀走火入魔他都能救,还记得当日修习这门武功祁老就曾经说过
,这门武功凶险无比,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还以为这次死定了。
“谢谢。”璟燚把碗递还给了殷悠。
这声谢璟燚说得真心,毕竟,自己要是就这么死了,那就真是什么事都免谈了。
殷悠微微一愣,看了看眼前的药碗,了然地笑了笑,随意道:“不客气。”
璟燚喝过药,殷悠叮嘱要好好休息,众人也都不再打扰,退出了房间。
南宫澈看着那紧闭的房门,手伸出想要敲响,却始终没有勇气。
看着手中的药,又想起他离开时不经意间睹见他袖中隐约的血色,本以为的错觉,但是,当终于知道那悠悠的琴声响
了一整夜后,才反应过来,那血色绝对不是错觉——一夜琴声,那手指岂能无恙?
犹豫间,门却自己开了。
南宫澈有些差异地看着打开门的离夜。
离夜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漆黑的长发完全披散下来,眼神依旧清明,眉宇间却带起一点儿慵懒的神色,外衫随意地
披在身上,白色的中衣衣领大敞,从南宫澈的角度,甚至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中衣精致的锁骨,宛如勾魂链。
这样的离夜何时见过?
清冷淡漠中平添了一分不易察觉的媚意。
南宫澈感觉心头一跳,口中有些干涩。
“打扰你了?”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南宫澈客气道。
“恩。”离夜不怎么客气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被打扰了。
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下,但是,有些时候感觉神经太过敏锐也不是什么好事,一直有个人在门外徘徊,那样心事重重的
脚步声,纷繁复杂的心思,要想睡着还真是不容易。
离夜的点头让南宫澈微微一愣,不知道他只是纯粹地只表示打招呼,还是自己真的打扰他了。
不论是怎么,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看着递到眼前的瓷瓶,离夜有些疑惑。
“你的手指。”看出了离夜的疑惑,南宫澈解释道。
离夜这才伸出双手。白皙修长的双手,指尖却是斑斑血迹。
一回来就躺下了,竟忘了清理。
“谢谢。”顺手接过了瓷瓶,心中微微有些暖意。
“那么,你好好休息。”南宫澈温和一笑,转身离开了。
等到南宫澈的背影完全消失了,离夜缓慢地把玩着手中的瓷瓶,突然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走廊立柱旁的阴影中缓缓地走出一个人,俊雅飘逸,笑得释然而悠然:“看来我来晚一步啊。”声音中有微微的遗憾
,手中亦是一个瓷瓶。
离夜没说什么,转身进屋了,凤渊笑着跟上,看着离夜的背影,眼中隐隐有些忧虑。
“我这儿很缺药吗?”离夜接过凤渊手中的瓷瓶,口气有些无奈。
凤渊笑了笑没有答话。
离夜也不再说什么,将两瓶药打开闻了闻,将其中一瓶放下,另一瓶洒了些在盆中清水中,慢慢将手放入水中。
十指连心,凉水与药物的刺激,该是很疼的,但是,从那淡然的表情中却无法分辨出半分。
凤渊轻蹙了眉,走过去把手中的干毛巾递给了离夜,离夜平静地结果,将手中的水擦净。
“你自己不方便吧。”有些冷硬的口气,没等离夜说什么,拉过离夜的手和桌上的另一个瓷瓶开始上药,动作是与言
语不相符的温柔。
“夜,你还好吗?”突兀的语言在沉寂的房中响起,随意却认真。
“我有什么不好的。”淡然的声音。
“是啊,你很好,”平静的声音,却仿佛压抑着什么,“你向来是洁癖得严重,居然可以忍受自己的手指血腥了这么
久,你还真是好得很啊!”说到后来,竟有些咬牙切齿之感。
离夜看着凤渊满脸的怒气,没有错过那双仿佛永远释然的眼中深处的忧虑,一时之间,轻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了
。
第二十八章
武林大会在郊外举行,江南水乡,大会的擂台依水而建,八根抱大的立柱巍然屹立,环绕擂台建立的高台是各大门派
的阵营,中间的当然是武林盟,来凑热闹的和一些小门派的自然都站在下面。
殷悠看着下面人头攒动,摇了摇头。人们爱凑热闹的天性看来是怎么也改不了的。
他们自然不用在下面挤,不说南宫世家,就是想去武林盟那边坐坐也不是难事。
“爹,这么多人要干什么?”翼儿拉着离夜的袖子问道。
离夜当然不会主动说要来这种热闹的地方,但是翼儿说要来看看,离夜也就跟着来了。
“打架,和看人打架。”离夜淡淡地答道。
离夜说得无心,听者却是有意,南宫悦是当即一口茶喷了出来,欧阳晴雪在一旁有些无奈地替她顺气,南宫悦却是一
直会不过气地朝地上扑……
“多日不见,南宫小姐也不必行此大礼啊。”看那唇角含笑,眉间却尽是高傲,话语间亦有淡淡的嘲讽之意。
南宫悦心中气愤,无奈越是着急越发说不出半句话来,几番下来,只憋了满脸通红。
众人这才朝与南宫澈一同上来的那位小姐看去,正是很久不见的宁馨。
南宫澈看南宫悦呛得满脸通红,不由心疼地走过去,接替欧阳晴雪的手替她顺气:“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不小
心?”责备的语气,却是掩不住的温柔宠溺。
“南宫小姐莫不是近来兴起,喜欢上了这红脸关公的模样。”宁馨却是还不肯放过,直把南宫悦气得直跺脚。
殷悠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位才到来就气得南宫悦七窍生烟的宁家大小姐,虽然他觉得离夜在这之中绝对可以说是充当了
帮凶的角色。此前也曾有过数面之缘,不过都只是点头之交,却对这位容貌艳丽的小姐那眉间傲气印象深刻。
宁家亦是名门望族,不论是朝廷,还是江湖,都颇为吃得开,大家小姐殷悠也见得不少,其中倨傲的也不少,但是,
如这位小姐的倒是不多。
不经意将目光望向一边的允曦,若真要说起来,若论傲气,这两人倒真有些相似,不过,允曦是傲气中加了一分冷冽
,望而生畏,这位宁大小姐却傲然加了三分戏谑,倒是有趣。
宁馨见南宫悦真是气恼了,也不再逗她了,转过身看向离夜,道:“离夜公子倒总是语出惊人啊。”难得得晶亮的眸
子中竟多了几分赞许之意。
想来方才他们在外面也将离夜那句话听了去。
而南宫悦这才想起害自己呛到的罪魁祸首,美目圆瞪,好像是想要在离夜身上瞪出几个窟窿来。
离夜对那“热烈”的目光仿若未觉,依旧泰然自若,端起桌上的茶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一梦醒来,璟燚感觉很多人事都是恍若隔世,许多执着似都轻了,却唯独对眼前这人,胸中情意却无丝毫消减。
但是,自己却是拿眼前这人完全没办法。
想要更加接近,却害怕过于逼迫终将使对方更加远离;小心翼翼地试探,对方恍若未觉;只远远地看着,自己又是绝
不会甘心。
不期然又想起那日所见那一双交握的手,依旧心痛异常。
而且,即使重伤昏迷也没见他来看望过,自己对他而言,当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还是,他真的喜欢晴雪?
璟燚万般心思却在见到离夜十个指尖上缠绕的白布是瞬间变成浓浓的担忧:“离夜,你的手?”离夜与他们这些练武
之人不同,除了上次坠河,他还没看过离夜受过什么伤,即使微小的擦伤好像也没见过。
此言一出,离夜好像没什么反应,在场的南宫澈、允曦和凤渊都用有些怪异的眼神看着璟燚,殷悠则是先一愣,然后
又是一脸兴味。
璟燚担心地看着离夜,对众人的反应虽有些奇怪,但是并没有太在意,直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无奈却怎
么也想不起来。
离夜面色不变,看了一脸担忧的璟燚,淡淡回道:“没什么,小小的划伤而已。”
璟燚想可能是不小心擦伤,但是,十个指头一起受伤,会不会太巧了点?看离夜不欲多说的样子,璟燚也不再多问了
,心想回去一定要找些有效的伤药来给离夜。话说,十指连心,这指头上的伤说小不小,疼起来实在难忍。
“这次司徒伯伯执意要让出武林盟主之位,想来会是这么多年来最精彩的一次了。”话题又回到了武林大会上,宁馨
有意无意地感慨道。
“武林盟主不是三年一届的武林大会依靠比武得胜吗?”难得允曦开口询问。
“允曦你初入江湖,不了解也是应该的。”南宫澈微笑着解释道,“武林盟主不仅要在武功上技压群雄,而且,也要
才德兼备才行。司徒伯伯这三十多年来,为武林鞠躬尽瘁,在武林中德高望重,武功亦是深不可测,本来如果不是他
执意谦让,这武林盟主他一直坐下去也没有人有什么怨言的。”
“所以,其实在这之前的武林大会说白了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宁馨补充道。
不知道是不是个人气质的关系,本来实事求是的话在宁馨嘴里说来亦会带起几分嘲讽。
“武林大会自然是英雄聚集,不过,”宁远和司徒清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宁远久违了地挂起了有些邪肆的笑容
,道,“这英雄美人缺了任何一样,总是有些遗憾。”
南宫悦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一字一顿道:“色字头上一把刀。”
“南宫小姐有什么好生气的,若说南宫小姐不是美人,我可是头一个不答应。”宁馨笑着道,带着点调笑的意味。
本来安抚意味的话由宁馨那样戏谑的语调说出来本就有些变味,而听在本就有些窝火的南宫悦的耳朵里就更加不舒服
了。
“我就是长得难看,怎么样了?”
看南宫悦气鼓鼓的样子,众人脸上都扬起了笑意,南宫澈看不过去,连忙安抚了一番。
“南宫小姐不要生气,这美人往往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宁远也在一边出口安抚道,眼神却不自觉地瞟向坐
在一旁的竟燚。
“你又想说风华公子是吧?”南宫悦很明显还是没有气过来,“那种妖孽又什么好的。”
南宫悦说得无意,南宫澈与璟燚却是心头一跳,不自觉地向离夜望去。
“若说起这美人嘛,可绝对不止一人。”宁远若有似无地感慨道。
“那么以宁公子之见,还有谁呢?”欧阳晴雪笑着问道,眼神却是看着璟燚。
众人的眼神也都几乎一致看向璟燚。在座的女子论相貌都不差,然而,即使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在璟燚面前,再美
丽的脸只怕也会黯然失色。
璟燚自然察觉到了众人的目光,眼中寒意渗人,却也不好发作。
宁远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的情景,狡黠一笑,道:“这人说来还是欧阳小姐的本家呢?”顿了顿才道,“欧阳静,大
家应该是听说过吧。”
第二十九章
相比于风华公子的名满天下,这个欧阳静很明显地算是默默无闻了,从在座的大多数人都是一头雾水的样子就可以看
出来了。
璟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当宁远那句“欧阳静”出口时,他好像看见离夜的手轻轻一颤。
“不是你又在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认识的女人吧?”南宫悦很明显对宁远的话嗤之以鼻。
“南宫小姐真会说话,”宁馨突然笑着说道,“欧阳小姐的本家也会是不三不四的地方的人吗?”
这话配上宁馨特有的那几分戏谑的语调,讽刺的意味倒是十足。
南宫悦已经顾不得生气,忙不迭地回头,歉意地看着身边的欧阳晴雪,欧阳晴雪笑了笑,表示不在意。
南宫悦这才舒了一口气,愤愤地盯着宁馨和宁远。这两个人老是欺负她。
“你倒说说,那什么欧阳静到底是什么人?”
宁远笑了笑,有些夸张地叫道:“你居然连我们伟大的寒帝陛下慕容寒玥的心上人都不知道啊?”
“啊?”南宫悦倒也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她的确不知道。
南宫澈看欧阳晴雪也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微笑着道:“晴雪,欧阳静算起来该是你父亲的二姨。”
欧阳晴雪似是一时还没想到这层关系,有些怔忡。
“说起来,慕容寒玥的皇后就是你父亲的大姨。”宁馨在补充道。
“皇后?”欧阳晴雪有些惊讶,她记得……“慕容寒玥不是一生都没有纳妃立后吗?”好像是听谁这么说过。
“的确是这样没错,”南宫澈解释道,“但是,你父亲的大姨,也就是欧阳家的大小姐的确是寒帝的未婚妻,只是,
在大婚前突发怪疾暴毙,否则,她必定就是慕容寒玥的皇后了。”
“你刚才不是说慕容寒玥的心上人是欧阳静吗?”被这事情挑起了兴趣,南宫悦看向宁远,问道,“怎么他的未婚妻
变成了欧阳静的姐姐了?”
“悦儿,人生总是有很多无奈的。”南宫澈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苦涩。
“可是还是不对啊,”南宫悦偏过头,想了想道,“他都可以为了自己的心上人让后宫一直空置,怎么会因为迫不得
已的原因去自己不爱的人?”
“准备慕容寒玥大婚之时他还没有亲政,所以,很多事情他是做不了主的。”司徒清傲突然开口解释道,他对于历史
还是比较熟悉,“本来站在他那个位置上就有很多不得已吧。”
突然,众人的讨论被一阵咳嗽声打断了,寻声看去,这次被茶呛到的人变成殷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