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过。”而且还住了很多年。
“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应该是个很特别的地方,起码有很多这边没有的东西。
什么样的地方啊?
科学技术发达,基本上相对稳定,物质生活膨胀,信息爆炸,环境污染,毒品、疾病、犯罪泛滥……
“复杂的世界。”
一阵沉默。
“那张请帖,你会去吗?”璟燚随意道。
离夜暗叹一声。终于还是问出来了,怕是在心里憋了一天了,能等到现在才问,这忍耐力倒也不错。
“璟燚也有说道请帖吧?”肯定的语气。
“与你的不太一样,”也不在乎离夜装换话题,“离夜,你认识送你请帖的人吗?”不知道为什么,璟燚肯定离夜一
定知道那个“玥”字代表的是谁。
离夜站起身来,稍稍缓了一下姿势可以让翼儿睡得更舒服些,悠悠道:“神交已交。”罕见的,在璟燚没有看见的眼
里划过一缕兴味。
看着离夜要离开的样子,璟燚突然想起什么,定定地看着离夜道:“离夜,不论你是谁,你都是我的朋友,都是我认
识的离夜。”
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要改变了,这句话说给他听,也说给自己听。
然而,说完了这句话,璟燚愣在了当场,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觉天地间一切都消失了,眼中是有眼前的人。
重重的迷雾终于散开,那深潭一般的眼睛竟是潋着这天下的水色,宁静也波光袭人,只将人所有的心神都夺了去;从
那盈盈的双眼漫延开来,最后在唇角勾起优雅的弧度;本是永远深沉的眉间竟也被带起了些许飞扬的神采。
比苍鹰更加舒展,比清风更加洒脱,如水一样纯净,像火一样肆意。
这并不是离夜第一次笑,却是璟燚第一次知道,有个人的一笑,可以让他放下一切。
似乎起唇说了什么,然而,璟燚所有的心神都凝结在那令天地失色的一笑中。
“谢谢。”纵然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后悔。
带着难得的释然与轻柔的话,终于只飘散在了空中。
第四章
繁星满天,繁花似锦,花香四溢,花灯高挂,如此良宵美景,于湖上设宴,该是赏心乐事。
太子殿下邀约,殷悠独自前来,典雅的花舟已久泊西湖岸边,侍女乖巧地将珠帘撩起,殷悠提步走进。
果然,江南宁家,南宫世家,司徒家都在应邀之列。宁远,宁馨,南宫澈,司徒家两兄弟都已坐好,还有一些慕容清
随行人员,有些看起来该是朝廷官员。另外,璟燚、凤渊、允曦以及新任武林盟主林祈也在。还有就是作为现在欧阳
家唯一的后人——欧阳晴雪也在。
看来名义上该是一场私人聚会,慕容清已到场,大家都随意而坐,殷悠到时大家都在各自聊着什么,见殷悠进来,也
都各自起身打了招呼,随后又坐下继续各自方才的话题。
南宫澈等人与殷悠较为熟悉,殷悠也不客气,走到他们近前坐下。
殷悠端起刚刚奉上的热茶,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艘花船。
在外面看时,已觉得华丽非常,走进一看,更觉富丽堂皇。繁而不杂,贵气逼人却也典雅非常。
船上众人虽说都是客人,却也看得出亲疏有别,各自阵营自有一派。相比于允曦天性冷傲,殷悠想起来,好像除了在
离夜和翼儿面前,璟燚始终都是冷着一张脸的,不过,殷悠觉得那样也挺好,本来长得就已经够祸国殃民了,再整天
言笑晏晏,那还得了。
只是,虽说大家随意,但是依然是主从有别,而主位上现在竟然无人。
想起离夜请帖上那个“玥”字,殷悠轻挑起嘴角。看来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很明显,在场的众人对于这位能让当今太子殿下避让一隅的人物也颇感兴趣,所以这也成了大家暗自谈论的一个话题
。
不过,真正了解真相的几个人。或者是闭口不言,或者是尚未到来,或者是兴味盎然地看戏,反正就是没有一个会给
人一个答案,所以,直到明月高悬之时,这个问题大家也没有得到一个答案。
不过,并没有等待多久,答案自己走了出来。
月明中天,银芒薄洒,却是醉人非常,只是,人们已经分不清醉人的是这夜色,还是眼前的人。
一身紫色长袍,衬得那绝世的容姿愈加得蛊惑人心;眉眼间尊贵天成,更有一股傲视天下之气;一举手一投足之间尽
是飘逸出尘,却在尾脚处勾起三分魔意,左耳上,一个精致的挂坠,荧荧间紫光闪烁。
这样的人,到底是仙,还是魔?
船上众人尽皆屏息,眼中竟都出现不同程度的迷醉之色。
或有几人例外。
璟燚早猜到来人是谁,于他相貌也略有所知,而他因为自身相貌的关系,对这倾城之姿倒也并不觉得有多震撼,只在
心底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殷悠倒是一脸的兴味盎然;凤渊也罕见地与殷悠露出同样满是兴味的眼神,不同的是,那兴
味中带着三分嘲讽。
南宫澈等人曾在南宫世家后院中见过那幅画像,在联系起离夜请帖上那个“玥”字。传说中的人突然活生生地站在了
自己面前,想要不震撼实在不易。而或许是因为这震撼的情绪太过强烈,其他的情绪反倒不那么不那么清晰了。
允曦在最初的一愣之后很快恢复过来,眼神不经意看向一边的璟燚。两人都可说是绝世美人,却美得各不相同,但是
,总感觉这两个截然不同的两人有某种程度的相似,错觉吗?
来人轻咳一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尴尬。来人也不介意,轻浅一笑,顿时感觉满座花开。
来人走到主位前坐下,坐得慵懒而随意,却更增魅惑的气息。
“在下容玥,借清儿之名请诸位一聚,还要多些诸位肯赏光。”很悦耳的声音说着客气的话,却说得倨傲之极,然而
,却也无人会觉得失礼。
有慕容清的前车之鉴,这“容”字代表着的自然是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姓氏——慕容二字,而在慕容一氏中,能用这“
玥”字的人,除了那个人之外,怕也没有其他人了。另外看他对慕容清的称呼,在加上慕容清眼中难得的恭敬之意。
在座的人都不是庸人,再猜不出来人的身分,那就真的不如直接跳楼算了。
这时正有仆人上前询问是否开船,却见容玥抬手轻摆,道:“还有贵客未到。”
仆人也不再说什么,退下了。虽然已到了开船的时间。
容玥的话,除了几个知情人之外,在座众人无不惊讶。这位容玥公子的贵客?能让他静坐以待的人,该是什么人物?
却在这时,容玥轻声笑了,船上珠帘轻起,一人走了进来。
来人一身月白长衫,如墨的发丝也罕见地用同色的发带随意束起,湖上清风过,带起长衫与腰间长发轻扬,恍如谪仙
。
那人一身清辉,竟仿佛将这骄人的月色尽皆聚集,夜幕下淡然的剪影,遗世独立,仿佛万物亦不为所动。
略显单薄的身姿隐有纤细之感,仿佛马上便会随风离去,想要伸手抓住,却无奈只见掌中清风。
平凡清秀的一张脸,却偏生就一双魔魅的双眼。深不见底的寒潭,沉静无波,却又仿佛蕴藏万物,一不留神就深陷在
那异样的神秘里再也无可自拔。
令人沉迷,却又在那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注视下忍不住逃开。
这样的矛盾却更添蛊惑。
容玥一笑,起身朝身边微让,一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残夜公子肯赏光光临,实在是蓬荜生辉。”客气之
极的话,却是说不出的真诚。
离夜对落在他身上的那些或惊羡、或迷醉、或讶异、或不屑的目光仿佛毫无所觉,举步不紧不慢地走到容玥身边的位
置坐下。
众人一惊。别人客气一下,他也不用坐得那么理所当然吧。试问这普天之下,又有谁真能与那个人平齐而坐?
殷悠看着众人的反应,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家伙果然不知道这“客气”二字该怎么写。
相比与众人的反应,容玥依然一派自然,仿佛这一切不过是天经地义,只一直浅笑着。
璟燚望着上座上与容玥毗邻而坐的人,竟有一阵恍惚。
那日回过神来,只余满目夜色与一袭清风,那令天地失色的一笑如昙花一现,恍如梦幻。
看着那愈加飘逸绝世的身影被众人那样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心中竟是满满的酸涩与痛苦。
却有一种感觉,这个人,本就该站在最高处令万人俯仰。
离夜,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离你越来越远了?
已吩咐了开船,却在这时一阵稍显凌乱的脚步声传来。
第五章
众人循声望去,两个女子已闯了进来,一者温婉一者俏丽。
侍者不敢妄进,只站在舱外请罪,慕容清摆了摆手,表示不同介意,侍者起身,船渐渐离了岸。
南宫澈看着来人中的一人,沉声道:“悦儿,不可放肆。”
来人正是南宫悦,却见她这时想是赶得急了,有些微喘,额上沁出些汗珠,一只手紧紧地拉着一同进来的另一名女子
。
另一名女子神情温婉,眉间却隐有凄色,正是翠儿。翠儿现在正喘得厉害,看来该是被拉着硬赶的,脸色已有些发青
,另一只手却一直护着自己的小腹,
殷悠看见来人,潇洒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一抹尴尬之色;凤渊却是看得兴味盎然;离夜依旧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看不
出有什么想法。
“想必是南宫小姐吧,”容玥终于说话了,“既然来了,就坐下吧。”说得温和。
南宫悦这才看到容玥,几乎立刻就要惊呼出:“慕容……”
话被南宫澈一拉,硬生生地打断了。
过了半晌,南宫悦终于回过神来,摆脱了南宫澈的手,一手拉上翠儿,一下子跪在了大堂上。
“请这位公子和太子殿下为翠儿做主。”
南宫悦也算聪明,经过方才的事,没有直呼容玥的名字。
“在下容玥。”容玥笑着道,说完又转过身对着离夜道,“残夜公子一直住在南宫世家,想必对此事较为清楚,不知
道有什么看法?”
南宫悦脸上不掩其惊讶之色。能在此处见到画中人已经够让他惊讶的,离夜怎么又变成了“残夜”,而且还和那个人
坐在一起,听口气,两人好像还挺熟。
南宫悦虽然心中惊讶,嘴上却毫不受影响。离夜还没开口,南宫悦就开口七七八八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大意就是翠儿家道中落,不得已卖身葬父,他们路上巧遇,殷悠仗义出手;翠儿感恩戴德,温婉贤淑,最后以身相许
,谁知殷悠却是始乱终弃;现在翠儿已身怀六甲,殷悠却依然不管不顾。
综合来说,大概就是殷悠公子由一个仗义疏财的狭义之士变身成为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人的过程。
南宫悦口才着实不错,一个很平常的故事也能讲得一波三折。
在听故事时,众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殷悠无疑那脸色越来越难看,心中直感慨,这女人真是祸水;凤渊却是笑得愈发的愉悦了;离夜和容玥都只是安静地
听,也不见有什么表示;璟燚和允曦也是一脸安然,反正又不关他们的事;其他与殷悠和翠儿较为熟悉的南宫澈等人
却是面有难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剩下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慕容清耐心听完了故事,也很配合地露出了些许同情与不忿之色。
“玥,你觉得?”慕容清有些为难地望着容玥问道。毕竟殷悠现在是他的客人。
容玥却没有理会慕容清,只看着身旁的离夜道:“残夜公子认为呢?”
“他到底是什么人?凭什么做这裁决之事?”
不知是谁说的一句话,马上得到大家的响应。看来对于离夜的身份,大家都是好奇得紧。
容玥眉目一转,眼中一道厉色划过,本来议论纷纷的人霎时间安静下来,容玥转过头,看着身旁依然是一脸平静无波
的人,笑得愈发温和了。
“四神一族的圣主猊下,不知可有资格?”
容玥看似温和的话语却仿佛在场中落下了惊雷。
四神一族,虽然近几十年来,人们少有提起,但是,稍微知情的人都知道,以四神一族当年在各方面的势力来说,他
们可以说是这国家的半个主人,而四神一族之人,具都听命于各族族长,而四神一族真正的主人,就是在各族族长以
上的四神之主——圣主。
四神一族的圣主,说是这天下的暗夜之主也是不过分的。
只是这天下事又有谁能说得清,都说天不容二主,当年的明主暗主却在此处并齐而坐,看来亦是宾主尽欢。
容玥看底下再无异议,又转过头,询问般地望着离夜。
只是,离夜却还是一直没什么表示。
半晌后,下面的议论声渐渐大声了起来。别人如此再三相询,怎么礼貌上也该给出点儿表示才行啊。
“离夜,哦,是残夜公子是殷悠公子的好友,此事实在让残夜公子为难了。”想了想,南宫澈终究还是没有以“圣主
”相称。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都说这殷悠公子实在不怎么厚道,自己始乱终弃也就罢了,居然让自己的朋友也陷入如此两难的
境地。
这些话就算没有说出来,殷悠又哪会看不出来,不由在心里恨得牙痒痒。
你在一边看戏不帮忙我就我计较了,干嘛还在那儿火上浇油。
还有那个南宫澈,干嘛一副生怕他受什么委屈的样子,从来就只有他算计人,这儿的人有谁能欺负到他了?
不管殷悠在心里怎么抱怨,有些事还是要做的。
殷悠起身,走到大厅中间,站在翠儿旁边,随意一礼,道:“在下自认待你并无失礼之处,却不知翠儿小姐为何要如
此设计在下?”
这话说得潇洒,却不掩其威势。
众人看那殷悠一袭长衫,俊逸潇洒,言谈举止具是洒脱非凡,果非常人,而从那话语看来,此时还真是另有蹊跷。
本来这才子佳人,春风一渡,若真要追究起来,怕是怎么也说不清。
不过,此事情况特殊,女子已身怀六甲,又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捅出来,若是没有个交待,实在说不过去。
其实,此事说难也不难,这女子本就是殷悠买下,再了娶也就了结了,就算不是正妻,做一方妾氏也没什么不妥,然
而看殷悠神情对此事多有抗拒,莫不是内里另有乾坤。
场中众人心思翻转,倒都没有先前的一味谴责。
“才子风流多情,却不知湿了多少罗衫襟。”三分傲然七分嘲讽的话语,除了宁馨还有谁。
才子风流多情,春风一渡,亦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粘身,却不知这风流二字上累积了多少女儿泪。
南宫悦大喜过望,倒没想到这个平常的冤家居然能在此时帮着说话。
众人似有所感,有人提议殷悠不妨就娶了这女子便是。
殷悠尚未有什么表示,却听见一直跪在厅中低着头未曾开口的翠儿突然开口道:“翠儿早已卖给公子,实不敢有非份
之想,只求能留下公子身边。伺候公子就好。”
说完,只望着殷悠,似是用尽勇气般,却是泪水涟涟,说不出地凄楚可怜。
倒是为贤淑的女子。众人皆叹。
“殷悠公子不妨就娶了这位姑娘如何?”容玥突然开口道,“就算是为了她腹中孩儿也好。”
既然容玥都开口了,众人自然都没什么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