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蠢到以为有人会不求回报的来帮我呢?完全没有道理是不是?呵......晨曦,我是被关傻了还是囚疯了?买东
西哪有不付银子的?真是......”末了,李榕悦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淡淡的讥诮也变成了苦笑。
晨曦跪在近旁看得清楚,心中不禁有些难过。自己这个表弟虽是皇室贵胄,奈何自幼孤苦母亡父弃、历经险恶遍
尝冷暖,比之寻常人家的孩子尚且不足。偏偏现在他还身陷敌国为质,东渝朝堂上盼着他死的人又只多不少,真
可谓前路漫漫暗淡无光。
他那厢犹自心痛,李榕悦已经很快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恢复了常态。
“晨曦,悄悄收拾一下,重要的印信随身带好。无论如何咱们得先离开这里,至于其他的......来日方长。”
106 逃脱升天
李榕悦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地走出囚禁了自己将近十年之久的清顺斋。
一瞬间,自由的空气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战栗起来。
扮作伙计的严飞不动声色地靠近他身边,压低声音说:“殿下少安毋躁,我们还没有出宫禁范围。”
李榕悦立刻收敛情绪,尽量自然地跟着空粮车和其他伙计一道沿着青砖路往宫门方向缓缓前行。
事情进行的相当顺利,各种应急方案也并没有派上用场。一行人在宫门下接受了搜查核对了腰牌,之后便循着惯
常的路线向百谷堂在城东的粮仓行进。
因为回程是空车,不需要来时那么多的人手,所以中途一部分伙计就照规矩先行解散了。趁着这个机会,易容混
在其中的严肃与严飞带着其他几个人悄悄护着李榕悦离开了送粮车队,转进一处偏僻巷子。
在一户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民居瓦房里,严肃、严飞让李榕悦换掉了伙计的衣服,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然后,
由一名身形和他相近的侍卫穿戴上这些伪装扮作他先前的模样,一行人离开民居继续出东门往东郊方向走;一刻
钟后,真正的李榕悦化装成富家公子由前来接应的严江、严水带着从南门出城,赶往城郊雨水村与等在那里的严
谨会合。
事实上李榕悦刚一赶到雨水村就被请上了一辆随处可见的马车,只有严江和严水带着侍从进了村子并暂时安顿下
来。
严逝平稳地赶车向前,不大的车厢里只坐两个人倒也显得宽敞。
那严谨仍是一袭青衫的书生装扮,见了李榕悦不卑不亢地微笑点头,不似臣下反类兄长。
李榕悦将心中的一丝不快隐住,平和亲善地点头回礼。他本出身皇家,仪容教养都是极好,举手投足间也皆尽优
雅。此刻他一点都不像是要仰仗于人或是亡命天涯,虽然不盲目高傲但气势上却没有丝毫示弱。
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一派和睦,至于内心是怎么琢磨着就另当别论了。
这种外热内冷的气氛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李榕悦先撑不住了,他微笑着向严谨客气问道:“严先生,我们不用等
等其他人么?”
“殿下放心,您的那位贴身侍卫三天后就能脱身前来与您会合,接应的人手我们早安排妥当。至于我家主
人......”青年淡淡一笑:“他已经在赶来雅罕的路上了。”
李榕悦不由微怔,然后垂下眼睛来不再言语。
虽然依旧是沉默,但车厢里的气氛却不似先前那般压抑了。
马车一路向南,绕着京畿地区走了大半圈方才在傍晚时分从北门返回雅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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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拖住罗轻裳等人,何商、慕容信与从慕容家借来的“金行十杀”都留在了云阳,严云与严湘也扮成兄弟俩的
样子继续迷惑敌人。所以这次跟着两人的除了翟忻和几个隐部暗卫,其余的都是严谨暗中培养的侍卫。
虽然百里骥对于严谨安排的人十分放心,但百里骐却觉得这些侍卫临敌经验不足,武功也有待提高,实在是难以
倚靠;再说百里骥已是内力全无冒不得半点风险,加之身体还在康复期也需要悉心照料。于是他便自觉自愿地担
当起贴身保镖+小厮的角色,寸步不离地守在百里骥身边。
如此一来百里骥完全是有苦难言了。他实在不明白像百里骐那样理智而冷漠的人究竟为什么会喜欢与之性情迥异
的自己,为什么会在面对自己时温柔的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尴尬和无奈使得百里骥下定决心要在手头的事情
告以段落之后好好找百里骐谈上一谈!而这个想法也让他在被关心照顾的过程中心里不再那么别扭了。
日夜兼程的赶路,略显拥挤的马车中两人同吃同睡共商对策,相处的倒也甚为融洽和谐。
当严谨等人按计划将李榕悦偷换出宫之时,百里骐一行已经连夜赶到了鹿州首府蕉华。本来他们打算在此稍作停
留休整,但隐部戊辛带来的书信却让他们改变了计划继续赶路。
信是梦若溪写的,其中只有寥寥十个字:诚如先前所料 但望一见。
感觉手中的信笺被抽走,百里骥从沉思中回过神,正对上百里骐深沉的目光,下一刻平和浑厚的真气从被握住的
手腕流入身体。百里骥下意识地挣了挣,见挣不开便也放弃了,索性凝神静气让真气在体内更顺畅的运行。
真气运行一周后归于气海,暖洋洋的舒适感自丹田散遍周身,让人顿觉精力充沛神清气爽。
“头疼的好些了么?”百里骐收了手,微微拉开衣襟让内力催出的多余热量散开。
百里骥这才发现先前那种轻微的抽痛感果然不见了,但是......“你怎么知道我头疼?”
“你头疼时会不自觉地歪着头,从以前就一直是这样的。”
“是么......”
看着百里骐将那信笺握在手中,丝丝青烟在修长的指间缭绕,顷刻间只余黄褐色的齑粉。百里骥忽然间移不开视
线,不明的情绪慢慢爬上心头,面上也无法抑制的有了一丝动容......恍惚间听见身边的人说:“你有这么张王
牌却不声不响,打算留到什么时候?”
“嗯?哦,你是指温文么?”百里骥有些反应不过来。
百里骐拍掉手上的纸灰,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还有多少张王牌?”
“也不是......”百里骥讪讪缩了缩脖子岔开话道:“其实温文的事并不在我的预料之中。虽然初见他时就感觉
这个人很不简单,但我也没想到他竟是个王爷。刚开始我曾怀疑他是罗轻裳的同谋,但后来黎阳内乱时他竟隐居
起来,对皇权争夺不闻不问。于是我觉得他可能只是个旁观者,或者也可能是不知情的间接受害人。当然经过梦
若溪的查证,看样子他是属于后者了。”
“就算如此他也未必会帮我们。”
“也许。但他至少不会害我们吧?据说他是个很重情的人,我想赌赌看。”
百里骐不甚赞同地摇头道:“你认为在他心里一段回忆可以胜过他的国家?”
“不”,百里骥微微一笑:“我赌的是遗憾和自责可以压过他对于那个骨肉相残的冰冷皇族的情感。”
百里骐略一寻思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但仍不动声色地问:“这有区别么?”
“当然!我想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是没有理由妨碍我们的--况且我也从来没打过黎阳的主意。个人再怎么厉
害也不可能同时对抗三国,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其实也未尝不可”,百里骐半真半假地说:“这三国的皇族加在一起不过就百余人,其中有些头脑手段的更是
屈指可数,要让他们从这世界上消失实在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百里骥错愕地看着他,心里隐隐觉得他绝对是说的出做的到,因而忙正色道:“这可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一
个王朝存在多年,自上而下都有盘根错节的利益纠葛,不是杀几个人就能变更的。”
百里骐也不着恼,云淡风轻地说:“你思虑的倒挺远,已经不止想报仇这么简单了吧?”
“那皇宫可不是人待的地方,我不稀罕!”百里骥知他意有所指,洒脱的甩甩手道:“我只不过不想天下乱起来
。天下一乱,经济就要倒退,物价就要飞涨,影响我的生活质量。”
“你......”百里骐被那每每出人意料的答案弄的哭笑不得,虽然明白这话中真实成分有限,但这种情绪化的感
觉让他的世界丰富起来,不再是日复一日的孤寂无波。
“唉,要办的事还真多,要是我们两个能分头行动......”瞄到某人明显要变天的脸色,百里骥连忙话锋一转:
“眼下还是赶路要紧,先解决东渝的问题吧。”
107 卧虎藏龙
北姜历显励十五年八月廿八,非年非节的一天。百芳阁后身的一套小院里,欣喜期盼的气氛却比年节还甚。
天刚蒙蒙亮李榕悦就睁开了眼睛,侧耳细听屋外已经有人来回走动了。其实倒也不是多大的声音,只是他多年坐
卧小心警醒,因此一点风吹草动就足以让他从浅眠中醒来。
已然清醒的李榕悦并不急于起身,他半撑身子眯起眼睛向外面的隔间张望,发现夜里躺在那的少年已经不见了踪
影。正寻思着,外间传来轻微的开门声,一丝凉气随着来人挤进温暖的屋内。
衣着整齐的严禹亲自端着犹冒热气的水盆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盆放到架子上,腾出手关上门。听见里屋的人
似乎低低咳了一声,严禹忙轻声问:“殿下醒了么?”
“嗯,进来吧。”温和淡雅的声音答道。
严禹微微一笑,打起帘子走进内室......
李榕悦站在镜前,任严禹为自己整理衣饰。良久,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外面似乎挺热闹的。
”
“我家主人这一半天的就要回来了,外面正忙着准备呢。吵到殿下了吗?我去让他们安静些。”理好衣带的少年
直起身来。
“不必了,我也就是顺口一问,让他们忙去吧。”
“是。”严禹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转身端着残水退出屋子。
听得脚步声远去,李榕悦抬头望着镜中的自己。
紫衣银纹,墨发玉簪,略显苍白的肤色衬着黑亮的眼睛熠熠流光,单薄的身体拔高了不少,昔日那个病恹恹的孩
子已经变成了翩翩公子。
伸手轻抚镜面,冰冷坚硬的触感,一如此刻的心境。
“若是在他处相逢,你定已认不出我了吧?改变了这许多,你想要的东西我还有么?即便有,恐怕也给不起你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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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李榕悦的感怀,宅子里其余的大大小小都伸长了脖子盼着百里骥回来。严楚和严彤一早就开始准备食材,
严水因为要负责晨曦的接应工作老大不情愿地出门去了,严肃领着几个小厮仔细地洒扫庭院,严谨一面处理日常
事务一面安排宅子四周的防卫,还要不时地约束几个少年不要太张扬......
等待中的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到了正午时分,百里骥没回来,倒是严水接了晨曦先到了。见晨曦一进门便四下
里望,严谨微微一笑,吩咐严飞领他去东厢客房见李榕悦。
看到晨曦,李榕悦这才露出了两天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一直陪伴他的严禹见状适时起身离开,留两人单独叙话
。
李榕悦拉着晨曦坐下,亲手倒了杯茶递给他,关切地问:“怎么样?一切顺利么?”
“嗯。那个人的易容术相当厉害!不仅是面貌声音,就连你平常的表情和语调他都学得十足。若非事先知道他是
替身,即便是我恐怕一时也难以分辨出真伪!还有扮成我的那个人,他和伙房的张副总管闲聊了半个时辰竟一丝
纰漏也没有,真是奇人异士......”
“咳!表哥--”
“哦,你放心,要紧的东西我都贴身带出来了。这三天里该交代的都已和他们两人交代清楚,应该可以瞒过楚恺
祯的耳目。现在好了,我们终于从那个牢笼里逃出来了!”晨曦掩不住笑意,有些激动地握住李榕月的手。
“是逃出来了......但我心里有些不安。仔细想想我对百里骥也没有什么恩惠,母后舅舅他们也未曾与百里将军
特别亲厚。可他屡次救我,这次更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我都弄不懂他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以前觉得他辅佐我是
为了权势,现在又觉得不是这么简单了!”
晨曦一愣,抬眼看着他问:“他们又向你提什么条件了?”
“那倒没有”,李榕悦摇头道:“只是我发现了一些过去没有想到的事情。”
“是什么?”
“你想想看,自从百里将军的家小突然消失我们就失去了他的消息,他这些年杳无音信再出现时却如此神秘,连
舅舅都查不出他的底细。百里骥才多大?且不说他垄断了北姜皇室的粮食采买,光是这个院子就藏龙卧虎。这里
的所有人都姓严,都奉百里骥为主,且我猜他们的出身多半也不简单。你看见刚才那个少年没有?”
见晨曦迷惑地点点头,李榕悦才接着说道:“你不在的这两天我的饮食起居都是由他伺候。开始我还没在意,后
来偶然发现他身上戴的翡翠坠子颜色很特别。我留心细看,才发觉那不是普通翡翠而是‘寒髓’。”
“‘寒髓’?那不是先皇......”
“没错!那是父皇的扇缀配饰,世上独一无二。母后还在世时我缠着他要他都不肯给!后来六代单传的段老太师
新添了孙子,为了显示荣宠父皇命人将‘寒髓’做成坠子,刻上个‘段’字亲自给那婴孩戴在项上。若我没记错
,老太师的孙子就叫段什么禹来的,而这个少年叫严禹,从年龄上推断也相符。”
晨曦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低声说:“可后来段英获罪,段家已被灭门。听说那案子是吴夙忠亲自查办,段家
上上下下连个奴仆也未能逃过。他若是段英的儿子早就该死了,怎么可能长这么大?”
“我也想知道。百里骥到底有多大势力养了多少奇人,我们真的一点也不清楚。如果他的势力超乎我们的预想,
那他想要的就不该只是这些......我担心我们逃出了一个牢笼又陷进更大的阴谋。”
“怎么会......”晨曦想起那双促狭狡黠却又清亮坚定的眸子,下意识就反驳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也许从前不是,但现在呢?你了解他多少?”
“这......”晨曦语塞,细算下来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何谈了解?
一时间两人皆无语沉默。
正在此时,屋外传来一阵喧哗声,隐隐听得有人喊着:“......回来了......在前门......”
李榕悦站起身走到窗边,似要将半掩的窗户推得更开却又收回手,最终只是站在那里。
“怎么了?”晨曦也走到窗边侧耳细听,一面看着李榕悦脸上的表情。
一声低叹,李榕悦幽幽地说:“恐怕是他回来了。”
108 温暖如家
正如李榕悦所料,此刻停在院门口的正是百里骥所乘的马车。
严谨带着严逝亲自站在门口,早接到消息的众人也挤在院门里挣着伸头往外望,却苦于青衫书生的警告而不敢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