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闷响。
“哎呦!”某人捂着头,低声叹道:“看吧,这要是睡着了才怪呢!”
下一刻,他整个人就被揽进了身边温暖的怀抱。
百里骐把他的头轻轻按到自己肩上,拉起毯子裹住他道:“靠着我会好一些,睡吧。”
被包成“粽子”的百里骥简直是欲哭无泪,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旁敲侧击竟稀里糊涂的变成了作茧自缚。这回
可倒好,非但没能暗示对方,自己反而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以前参加辩论会时,自己被评委会称赞的那种精准的表达能力怎么退化成这样了呢?
百里骥在无限郁闷与不解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104 争分夺秒
待到百里骥再次醒来,车帘缝隙透进的光已经变得耀眼了。从温暖的怀抱中坐起来,瞥见身边的人正如雕塑一般
合目端坐岿然不动。
知道他没睡,百里骥伸手推他道:“什么时辰了?”
“午时初刻。”百里骐也睁开眼睛,目光留连在那因睡眠而泛起淡淡红霞的脸上。
“哦......”百里骥垂目专心理理衣服顺顺头发,一面继续询问道: “现在走到哪里了?”
百里骐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微微发麻的左手,挑起帘子向赶车的翟忻问了同样的问题,后者立刻答道:“禀公子,
还有五里就要出云州地界了。”
“还没出云州?”百里骥闻言微微蹙眉。
“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毕竟马拉车运比不得我们现代的交通。”百里骐边说边拿起水囊,驱动内力把水焐热了
递过去。
温暖的热度总是让人愉快的。百里骥接过水囊喝了几口,不可否认自己确实小小的感动了一下。刚拧上塞子,一
包精致的糕点又送到了面前。
这就有点......不过自己还真是饿了。
百里骐见他发愣不接,邪邪一笑凑近问道:“等我喂你?”
百里骥一个激灵惊醒,连忙夺过点心埋头往嘴里送。
“先少吃点垫垫,到了前面的城镇再正经吃饭。”百里骐语气虽淡,心中却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己真的拿身边这个
家伙越来越没辄了。
虽然可以明白自己的心,却看不清对方的心在哪里。这种猜测和追逐是他所不熟悉的,这种无力感也是他以前所
不曾体会的。他知道自己的目标,但通向那个目标的正确道路他却不甚清楚。毕竟这是他们两个人的问题,不可
能只凭一相情愿就能圆满解决。他也很想痛痛快快地直接摆平,但对方的反应不可预知,似乎稍微激烈的表达都
会引起戒备。
他自认不是一个输不起的人,同样讨厌那些前世死缠滥打着想赖上自己的人;他也不是那种可以一味付出的情圣
,不可为时他会潇洒的转身。然而这一次,他分明知道自己不想输。即便这种奇妙的感觉温柔地折磨着他的心,
但他固执地不想斩断这不知不觉缠绕上心头的暗丝。
知己而不知彼的他只能谨慎的采取步步为营的战术,一点一点得慢慢往目标靠近......
“公子,家主,有信传来。”翟忻的声音突然低低从车帘的缝隙处响起。
两人相视一眼后极默契地同时行动,一个将气窗半撑开,一个挑起帘子接过那不起眼的蜡丸和一个小小的竹管。
百里骥接了蜡丸捏碎,取出薄如蝉翼的字条展开大略看了看。阳光透过气窗照在半透明的纸上,片刻之后,字条
上的字竟然如挥发了一般消失不见了。
抬起头,正好见百里骐将手中的纸片碾成粉末,随手向外一扬,那些粉末就融进西风里无影无踪。
“丁乙那边一切顺利。”
“严谨那边也准备好了。”
两人又商议了几句,百里骥在那张薄纸上写下“尽快换货,不日即归”八个字后封好送出。
大约半个时辰后,车队在一个叫做定武的小镇停下休整。所有人分作两拨轮换着吃饭、休息补充水食然后继续向
北前进,越过飞鹰岭西麓进入北姜鹿州境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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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之中北姜都城雅罕的地理位置最偏北,地势又相对比较高。每年过了处暑时节气温就会骤然转凉,这几天更
是早晚凝霜穿不住单衣了。
严禹刚把火盆放到地上,身后就响起了敲门声。走过去打开门,见一身淡粉色夹袄长裙的严彤亭亭而立,手中提
着个食盒。
见是严禹,严彤微微红了脸,随即笑着招呼道:“禹哥哥,不让我进去吗?”
严禹有些古怪地笑了一下,闪身将她让进来,关上门冲内室喊道:“肃哥,小彤来啦!”
话音刚落,三个少年从内室一拥而出。
严飞身形一晃便蹿到严彤跟前,俯身凑近食盒嗅了嗅兴奋地叫道:“明月糕和果子酥,还有五仁香糯粥!”
“主人常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咱们有口福了。”严江和严水也围了过来。
严彤目瞪口呆地看着小狗一样围着食盒的三个家伙,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们也差不多就行了啊,看把小彤都吓懵了。”严肃最后一个从内室走出来,急忙阻止住那三个欲抢夺食盒的
少年。
严彤这才回过神来,一面把食盒放到桌上一面埋怨道:“哥哥们真会唬人,也不提前说一声......这下这么多人
,铁定是不够分呀!”
一直站在一旁的严禹温和地接过话头说:“你们先吃着,我还要去和谨哥核帐,先走一步。”
严肃也说:“我去前后院巡视一下,不用等我了。”
结果,屋子的两个主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三个客人围着桌子大块朵颐,完全没看见站在他们身后的少女咬牙切齿
、头顶冒烟的样子。
严禹取了帐册,沿着回廊往前面严谨的屋子去。
如水的月光清冷地洒在少年的身上,清秀的容貌好似夜的精灵。
一阵秋风忽起,严禹伸手拉紧领口,不期然指尖碰到了挂在胸口的翡翠坠子。
微微一怔,少年下意识地摩挲着坠子上面的刻文。
那刻文并非花草鱼虫,也不是吉言祥语,只是孤零零一个“段”字......
“小禹?”
“啊?什么?”严禹猛然回过神,见严逝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微微带着担忧和不解。
“你站在谨的门前发什么呆啊?外面这么凉,有事进屋说呀!”
“忽然想起了些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倒叫逝哥担心了。”严禹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时,屋门开了,橘色的灯光伴着温暖的空气迎面而来,打破了夜的清冷。青衫书生披衣立在门内,脸上温和的
笑容亲近淡雅,让人忍不住觉得舒心。
严谨看了看门外的两人,笑着说:“做什么都站在我门前说话,难不成我的屋子就这么不招人见待?还不快进来
!”说罢转身往里走。
严逝严禹都微笑着跟进去,将寒冷的秋风关到了门外。
但见屋内四壁的架子上满满的全是书,桌子上放着大摞的纸张和书册,大大小小各号毛笔及砚台、镇纸、算盘等
物。东西虽多,却是干干净净井然有序,丝毫不显得杂乱拥挤。
严谨走到书桌旁坐下,另两人也各自找了椅子。
严禹拿出帐册说:“今天的帐我已核了,谨哥看看与总帐是否相符。”
接过帐册翻了一遍,严谨微笑着点头道:“丝毫不错!看来小禹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严禹羞怯一笑,脸上有些红了,却也没有从前的那般慌张窘迫。
严谨不禁心中感叹--若是没有遇到那白衣少年,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将会如何呢?是凄惨悲苦还是卑贱不堪,抑或
是早已没有命运可言?
正想着,一旁的严逝突然站起来走到窗边。窗户开处,一只通体乌蓝色的小鸟灵活地蹦了进来,腿上还绑着个同
色的小袋子。
三人眼睛俱是一亮。
严逝解下小袋,套出蜡丸递给严谨。
取出纸条看罢,严谨将薄纸向灯火上一丢,薄纸遇火即化,连点纸灰都没留下。
看着面露关切的两人,严谨点头说:“主人这几天就要回来了。”
严逝和严禹闻言皆喜,大有提前过年的架势。
“小禹,你去告诉其他人,让他们抓紧时间把该做的事做好,落下的功课也赶紧补上吧。”
“好。”严禹微笑着起身去了。
听着少年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严逝问道:“主人有没有说东渝的那个......”
“嗯,趁着后日交货的时候,按计划将他换出来。”
105 奇货可居
雪霁初晴,暖洋洋的太阳很快就将寥落的残雪融了个干净。街道两旁灰白色的屋顶显得清清爽爽,北国的深秋一
派舒朗景象。
这样温暖的好天气里,待在外面晒晒太阳对很多市民来说都是不二的选择。因此,今天街上的行人格外多,店铺
商贩的生意也分外忙碌,距离皇城较近的雅罕第一街--定中街上更是如此。各家老字号商铺皆是热闹红火,隶属
于“百字号”的点心铺子百酥斋自然也不例外。
此时百酥斋大堂里的位子早就满了,四个外卖窗口前也都排了长长的队,热气腾腾的面食和糕点刚一出笼就迅速
地被端走或是打包装好,当值的几个伙计早就累得满头大汗了。
热闹喧哗的气氛中,一个挺拔俊朗的赭衣青年安静地绕过人群,不声不响地直接走进店面右侧的门。
去过“百字号”的人都知道,店铺右边的朱漆大门是专为达官贵人预备的。凡是从此门进入需要出示一个特殊的
小银牌(“百字号”通用的贵宾卡),持牌者会被直接请上二楼雅座享受特别待遇,不但不用排队、预订,还有
免费的茶水和送货上门服务。另外,有些限量提供的名贵点心也会优先供给这些客人。虽然商品的价格会比从楼
下大堂和外卖窗口买的贵出三成,但这种差距正好满足了贵富官宦们的虚荣心,以此大受追捧欢迎。面对北姜京
畿地区发行的五百张贵宾卡三日内就抢购一空,据说现在的售价已经炒到发行之初的二十倍仍是一牌难求。
见到青年亮出的银牌,门童忙赔笑迎上前来,乖觉殷勤地招呼道:“这位公子楼上请,清酒好茶已经给您预备下
了。”
青年也不说话,一提衣摆抬脚就上了楼。
楼上的掌柜早就听见了,立刻迎上去笑道:“公子请这边略坐,需要什么小的替您预备。”
青年扫了他一眼,淡淡的低声说:“要一盅‘日月双悬’。”
掌柜的面不改色地笑着,朗声向后面喊道:“一份‘冬日雪’,一斤‘弦月酥’给公子包上喽......公子,您请
!”说着当先引着青年穿过盆景隔帘,来到一间全封闭的包间。
待掌柜的关上门离开,青年方才轻车熟路地来到唯一的一张八仙桌前,伸手在桌子中央轻轻连扣三下。
没过多久,毫无异样的墙壁突然翻转,一名身着藕荷色棉纱夹袄和雪缎重丝长裙的二八少女从蓦然显露出的洞口
走出。
青年朝少女拱手为礼,口中招呼道:“严老板。”
“宋公子请坐。”严彤微微福身还礼,抬手虚让。
晨曦听她叫出自己的本姓心中不由一惊,随即想起对方连戒备森严的皇宫都能进出自由,知道自己的身世也确实
没什么好意外的。况且无论如何他们是己方的助力,是目前少数值得相信且助益非凡的人,自己一定要沉住气。
两人隔着桌子坐下,严彤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玉指轻按着推到青年面前,莺声柔悦道:“这是家兄给公子的书
信,请公子过目。”
晨曦口中称谢,利落地展开信看了一遍,登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严彤心中觉得青年举止直爽有趣,面上却不敢露出端倪,只双手拢着垂下眼睛不去看他。
晨曦心里却是着急,忙向严彤问道:“严姑娘,滋事体大为何如此急迫?原来我们说好的条件也没有这许
多......”
“宋公子莫怪。这些事都是由家兄定夺,小女子也并不清楚。来时家兄叮嘱我定要讨得公子答复,不知公子意下
如何?”
“这......我需要回复主子......”
“宋公子应知,如此一来时间便来不及了。”
晨曦盯着信纸,心中乱作一团。除了以前答应的封赏和特许商权,信上还增加了入朝参政的要求。如果答应了信
上的条件,在一段时间内表弟榕悦就不得不处于更加被动受制的境地;但是如果不答应,他们就要继续困在这里
日夜难安......
严彤也不催促,静静的在一旁等待。
终于,晨曦咬牙点头道:“烦劳姑娘代为转达,就说我们同意令兄的条件,按照他的决定提前进行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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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包好的点心出了百酥斋,晨曦又绕着集市转了半圈方才身形一闪蹿进了一条小巷子。反复确认了无人跟踪后
,他迅速拉开虚掩着的门进了一户人家的后院。
入院后,青年直奔井台而去,拨开水桶毫不犹豫地跳下了井。
晨曦当然犯不着寻短见,他敢跳是因为井下根本就没有水。
这处水井便是通往皇城的密道所在。
半低着身,晨曦摸着洞壁往深处走,手腕上一串珠子发出淡绿色的荧光,将将照亮前后半步距离的路。
这样走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密道的尽头出现了。
面前的青石板上有十个不规则的小洞,晨曦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插入其中两个,运气于指用力一拧。只听“嗡”的
一阵摩擦声,石板移开一旁,微弱的阳光也一丝丝透了出来。
晨曦钻出密道,小心地扒开周围的杂物,翻出原本藏好的衣服换上,瞥着四周无人迅速打开门走出去。
刚沿着墙根溜出院子,迎面两个年轻的太监正走过来,其中一个眼尖的见了晨曦便招呼道:“曦公公,怎么有空
到我们库房来?”
晨曦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来找人吃茶,结果一个也没碰着。说吧,都哪儿偷懒去了?”
那两个太监连忙笑嘻嘻地朝晨曦使眼色叫他噤声,一面扯着他往屋里去唠嗑吃茶。
待回到清顺斋,天色已经不早了。
详细陈述完会面的始末,晨曦偷眼去看李榕悦的表情。但见他微微勾着红艳的唇,脸上却不见笑意,一双黑亮的
眼睛也似乎有些闪烁。
毕竟相处多年,晨曦知道眼前的人生气了。
沉默良久,李榕悦突然歪身往床上一倒,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无声笑了起来。
晨曦有些慌张地在床边跪下,担忧地望着那伏在床上越笑越厉害的人。
“殿下......”
“别这么叫我!”漆黑的双眸蓦然睁开,略带着沙哑的声音气势不减:“我说过多少次了,在这里没有什么太子
,叫我的名字吧,表哥。”
“......榕悦......你若怨我就骂我一顿吧,别憋在心里......”
李榕悦慢慢转过脸,眸子里映出了晨曦满面的焦虑。
“你做的没错,我怎么会怨你?我只是觉得好笑而已......原以为自己早就长大了,没想到还是天真的可以。”
“榕悦......”
“我现在虽然一文不名,但这个身份名头却是奇货可居。一旦东渝乱了,我便是枚出奇制胜的棋子......我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