孺子可教也!
赞赏地看着他,百里骐颔首笑道:“我果然是闲不得的人。”
43 非常手段
虽说是要逃出去,但两人都不知道外面的情形究竟如何。且不说门外有多少人看管巡视,单单探明逃跑路线就是
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
如果硬冲出去,结果实在是让人不敢想象。且不说崔参是个没甚经验的江湖新手,就算他武功卓绝所向披靡,还
有“好虎架不住一群狼”这么句老话呢。更何况还要带上没有丝毫轻功内力的百里骐,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不能硬来只得智取。
百里骐一边思索对策,一边环视厢房中一切貌似派得上用场的东西,目光在那具尸体上顿了顿,移开,复又转回
。侧首看了看同样在沉思的少年,百里骐再三犹豫,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你可曾学过易容之术?”
崔参略愣了一下,点头应道:“学过。我表姐便是‘圣手菩提’任欣的关门弟子,每年她都要在我家住些时日。
闲来无事时她就教我医理,见我实在不愿学那个,所以后来她就改教我易容术。算起来前前后后我也学了有一阵
子了。”
“那若是要你扮作他的样子,你有几分把握?”百里骐说着向床上瞥了一眼。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崔参明白了他的意思,皱眉道:“恐怕不行。一来,我和他的身型相差不少;二来,对他的
步态习惯我都不了解;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手边根本没有易容所需要的材料。”
“如果这三个问题都能解决,你就能易容成他的样子么?希望你老实回答我--你,是否接受得了?”百里骐转身
与他直面相视。
一想到要扮成那个人的样子,崔参确实感觉有些反胃。但目前的形势都是由他造成的,理所应当由他来补救。因
此崔参咬牙点点头说:“只要此法可行,我没问题!”
没问题么?脸都变白了呢......也罢,权当是对任性小孩的一次惩罚吧。想到这里,百里骐再不迟疑,天已经完
全黑了,他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把油灯拿过来,熄灭蜡烛,看看有多少清水。”百里骐指挥着崔参,自己则走到床边坐下,在尸体身上摸了摸
,果然找到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利落地挖出那支黑玉簪子,借着尸体身上的中衣擦净血迹,向端着油灯走过来的
崔参扬了扬道:“挺漂亮的,丢了不可惜么?”
“好脏,我不要了。”崔参放下手里的灯,看都不看那簪子。
“你倒大方!”百里骐挑眉将簪子往他手里一塞,指着水盆道:“去把它洗干净。”
崔参厌恶地用两只手指拈着簪子冲百里骐不满地抱怨:“我都说了不要了,你干吗还要给我,我才不洗呢!”
“快去!这是命令。”百里骐将油灯拉到近前,头也不抬地说。
崔参不情不愿地将簪子丢进水盆,一面挽袖子一面回头瞪那个坐在床上的人。可这一眼让崔参彻底惊呆了--百里
骐将尸体的头抱在怀里,正仔细地用匕首剥那男子脸上的皮。
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叫,崔参扶着墙干呕起来。忽然明白了洗簪子什么的只不过是个借口,让自己远离血淋淋
的现场才是他的真实目的。为了不辜负他的体贴,崔参强忍翻江倒海地恶心,埋头专心“清洗”起手中的黑玉簪
子。
这边百里骐小心翼翼地进行着手头的工作,不敢有丝毫分心。人类的皮肤有别于一般的动物,且做人皮面具所要
求的厚度分寸极为苛刻,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功败垂成。百里骐所学的易容术只是有限的理论知识,并没有机会实
践过。况且他又不是心理变态,好好的谁会去练习剥别人的皮呢?即便昔日手头精准,他也好几年没碰过刀了,
因此所有精力都集中到手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哪还能注意到崔参的反应。好不容易使一层薄薄的皮肤脱离血肉
,百里骐松了口气,这才发现崔参几乎把头扎进水盆里,大有“玉簪磨成针”的架势。
看出少年努力掩饰的恐惧,他迅速脱下自己沾满血的外衫将尸体的头包裹起来,一脚踢下床,然后用尽全力把那
高大的身体塞到床底下。满头大汗地拍了拍手,百里骐拾起丢在一旁的“作品”,向崔参道:“把水盆端来。”
少年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听到的命令,将洗了足足一刻钟的簪子捞出来直接插到自己头上,端起水盆头也不抬就朝
百里骐走过去,短短几步就来到了他跟前。除了洒得只剩下半盆的水,还真没有什么别的差错。
百里骐伸出一只沾满血的手,发现不妥又赶紧缩了回来,无奈地说:“水就放地上吧,帮我把那根蜡烛整个融了
备着。”
崔参立刻转身,机械地冲蜡烛的方向而去,即便同手同脚也走得健步如飞。
百里骐把那面皮放到水里泡着,自己将手上的血洗净,一时找不到干净的布,只好在床幔上擦了擦。待崔参将蜡
弄好了,百里骐才捞出面皮完成了最后一步的加工。
面具算是做好了,但百里骐觉得头痛的部分才刚刚开始。崔参光是看着这面具就已经快不行了,要让他把这个戴
到脸上实在貌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百里骐第一百零一次痛恨起自己目前的身量来,如果是自己原来的身体,绝
对用不着费这么多的功夫。但面对现实才是他做人的基本态度,因此他打定主意,向青着脸盯着满盆血水的崔参
道:“把镜子拿来。”后者依言将铜镜端到他面前,百里骐照着镜子把面具贴到自己脸上。
其实崔参一点也不想害怕,但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他所能控制的。尽管拼命地命令自己不要恐惧,但全身还是像石
头一样僵硬。他也很痛恨自己,可一想到那面具的质地他就浑身哆嗦。他知道人皮面具是面具中的极品,易容效
果几乎能达到以假乱真。但当书本上的文字变成血淋淋地现实,他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偏偏自
己又已经答应了那人。
正当他陷入天人交战的时候,那人若无其事地将面具戴到脸上,仿佛那只是由猪皮羊皮做成的一般。若不是亲眼
看到,他真的不敢相信,但那种坦然无谓实在又不同于他所知道的残忍,一时间他真的彻底迷惑了。
百里骐看着镜中的自己简直哭笑不得,这面具比他的脸要整整大出一圈,吓人是绰绰有余,要这么易容白痴才看
不出是假的。因此他冲崔参露出了一个足可称之为惨绝人寰的狰狞微笑:“看样子是不像哦!”
崔参被他的鬼样子吓的硬生生打了个激灵,但随后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道:“你戴不了,就算脸上填进东
西,身型也没法改变这么多,还是我比较接近些。”
百里骐摘下面具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我听说被剥了皮的灵魂会缠上第一个用了他皮的人,为了让他找
对人,我当然应该先戴戴看喽。你要记得,以后别穿刚做好的貂裘、皮袄之类,否则被什么虎豹狐熊天天追着可
够受的了。”
虽是轻声笑语,却震得崔参满眼酸涩,再顾不得什么害怕,一把抢过那面具,就着镜子小心戴好。迈出了这第一
步,曾经的不可能都已不是问题了。
看着崔参的动作,百里骐心中对这个少年的评价又更上了一层。在同龄人中,能有如此的心理素质已实属不易了
,而在短短时间就迅速成长的人便更少了。照此推算,崔参实在是个珍稀好坯子,加以时日定然能有一番作为。
他这么想着的工夫,崔参已经换上了那男子扔在床边的衣服,少加处理装扮,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乍一看
还真难分真假。
崔参散开头发,顺手将玉簪插到百里骐头发上,说了声“帮我拿着”,然后仿照那男子松散地绑作一束置于脑后
。百里骐也起身将匕首擦干净,递给改装完毕的崔参。两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走到门前。崔参抱起百里骐,伸
手向门上一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无月的夜色格外深重。
44 虚惊连连
正如百里骐所料,院中静悄悄的没人守卫。那男子想行此机密,自然不可能留个人在这么近的距离听着。但他的
担心还远远没有解除,这座宅子有多大他不清楚,出了这个院子后怎么走他也不知道,会碰上什么高手他更不晓
得,至于最后能否顺利逃脱他实在是无暇多想。事已至此,他所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出了小院一路向前,沿途竟无半个人影,崔参扛着百里骐顺着回廊疾走,但不久他就慢慢停了下来。此时百里骐
也发现了问题,示意崔参将自己放下来。两人眼神一碰,崔参点点头,伸手向上指了指,待百里骐颔首便飞身跃
上了回廊。
崔参小心地伏在廊顶往下一望,见回廊果然是依阵法而建,如果像刚才那样乱跑就算跑到天亮时也出不去,只能
在原地绕圈子。凝神细看,借着微弱的星光记下阵眼与阵门所在,崔参这才向侧一翻,顺着廊柱壁虎般倒挂着溜
回地上。面对百里骐无声的询问,崔参拍拍胸口伸出拇指,再次抱起他运功飞奔,果然很快出了回廊。
穿过几丛花木,亮着灯火的正堂出现在眼前。古典建筑的方位感很强,找到了正堂所在就等于找到了出去的道路
。如同迷路的人看见了北极星,崔参兴奋地立刻从花丛里钻了出去,待到他警觉时,四名打着灯笼的仆役已经停
在离他们一丈开外的地方,八只眼睛都盯在两人的身上。
即便是尽力模仿,崔参毕竟还是少年身量,虽说垫了几层衣料却还是略显出不自然来。倘若是在白天,连百里骐
也不敢奢望能骗过多少人。但黑夜的掩盖能力是惊人的,尤其是这样无月的夜,自然光线已经模糊到了极致,室
外人工照明仅限于明暗不定的火把和灯笼,在这种条件下,细小的瑕疵完全可能瞒得过去。
两方狭路相逢,距离已经是比较近了。崔参此时心里直打鼓,声音模仿是易容术中比较难的一项,他只能算是半
吊子。若是独自一人还罢了,可是他还扛着没变装的百里骐呢,必定会遭人盘问,他自己也不知能不能糊弄的过
去。暗暗摸上袖中的匕首,崔参已经做好恶战一场的准备了。哪知那四人看了看他们,竟然只一行礼就从他们旁
边走了过去,从头到尾一声也没吭。
崔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气,直到百里骐小声提醒才想起来应该继续逃命。向前走了没几步远,背后忽然传
来一阵尖锐的哨声。崔参整个人一僵,暗道不好,放下怀中的百里骐,硬着头皮回身一看,只见吹哨的正是刚才
那四名守夜的仆役。但奇怪的是他们正朝着另一个方向冲他指手画脚,看那手势似乎是想向自己求救。
这诡异的突发状况让崔参完全糊涂了,顺着他们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正堂门外一帮人马已经斗作一团,而且一边
打一边往他们这边来了。四个仆役还在不停的吹哨,其中一人使劲地朝他比画着什么。崔参一头雾水,站在原地
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沉默的百里骐忽然开口说道:“杀了那四个吹哨子的人,实在下不了手就夺下他们手中的哨子再制住他们。
”
崔参惊讶地问:“他们又没有对付我们,为何要杀?”
“那你就毁掉那哨子,快!”
崔参心里奇怪,但还是运起内力向四人掠去,几个翻身拂手就将四个哨子全部抢在手中,顺便点了四人的穴道,
然后迅速退回到百里骐的身边。整个动作下来一气呵成,简直像是一段轻灵的舞蹈。
使力将木质的哨子捏碎,崔参还是想不明白这么做的用意,好在百里骐看出他的困惑,适时解释道:“这哨音强
弱变换似乎暗含讯息,恐怕是向浮云的同伴求救。虽然不知什么原因让浮云的人员出动在外,但这正是我们逃跑
的天赐良机。如果让他们继续这么吹下去,对我们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崔参恍然大悟,立刻又掠到那四人跟前,伸手飞快地将他们敲昏。百里骐失笑摇头:“你这是干什么?你难道还
没注意到?他们都不会武功,而且全是哑巴,你就算不打昏他们也没什么危险了。”见崔参有些懊恼地抓抓头发
,百里骐将他一扯道:“我们快走吧。”
“那他们?”崔参忧虑地看了看正在缠斗的那群人。
百里骐翻了个白眼:“你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有工夫看别人的热闹?!”说着便掉头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崔
参只得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几步追上百里骐,随他远离闹得人仰马翻的正堂。
两人摸到了宅子的外墙边,崔参纳闷道:“我们就从这里翻出去?”
“你把我从这里送出去,然后你可以再回来堂堂正正地走大门。”
崔参忙摆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们也许会在墙头动些手脚,譬如设些机关或者涂点毒药之类的。
”
百里骐四下看了看方才答道:“我想应该是无妨,毕竟我就是从这里被带进来的。”
“你等着,我先看看。”崔参说着就轻身跳过了高高的墙头,下一刻又跳了回来,仿佛地心引力不存在似的。看
着像纸鸢般轻飘飘的少年,百里骐在心里着实狠狠羡慕了一回。崔参伸手抱起百里骐,使力一跃便上了墙头,两
脚借力轻轻一点就安稳地落到墙外了。
甫一落地,百里骐就伸手摸了摸头发对崔参道:“刚才在半空时那支簪子松滑了下来,恐怕是掉在里面了。那颜
色......”不等他说完,崔参就又翻了进去,百里骐叹道:“真是急性子,怎么也不听我把话说完!”
崔参翻进墙来才发现问题有些棘手。墙根一溜的全是杂草,周围黑漆漆的,即便以他的眼力也看不十分真切。偏
那簪子又是黑玉所制,完全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一点也不显眼。崔参只得寻着记忆中的位置,弯腰在杂草中慢慢
摸索。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紧挨墙根的地方找到了静静躺在那里的簪子。
兴高采烈地拿着玉簪翻出墙来,崔参却发现本应等在墙外的百里骐不见了踪影。正疑惑担忧间,他忽然感觉背后
有动静。迅速侧身躲避,崔参看清了身后的人,不由得舒了口气:“你想吓死我呀!”
45 虎穴龙潭
“果然是你呀!”隐藏在黑影中的人笑嘻嘻走了出来:“好你个小三,我们找你找得都快疯了!真真好笑,墙里
头为了你打得昏天黑地,你倒像没事儿人似的在这里悠哉悠哉地翻墙玩!看这次回去姑父不捶烂你的屁股才怪咧
!”
崔参揭下面具,颇为懊恼地瞪着身着黑色劲装的邵小贝:“你就会幸灾乐祸看我的笑话,当初让你帮我你怎么死
活不松口?”
“那是本姑娘英明啊!”二八少女带着一脸与其年龄不符的坏笑。
自知从小到大从未在嘴仗上胜过这位古灵精怪的表姐,崔参只得忍气吞声地僵着脸,哪料邵小贝得寸进尺地伸出
一只“魔爪”向他颊上乱拧开来。崔参拍掉那只让他忍无可忍的手,嗔怒道:“你这个死女人到底要干什么!”
“哎呀!别害羞嘛!让亲亲表姐吃个豆腐啦!你总得补偿一下我这些日子以来为你担心的辛苦吧?”少女痞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