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心(出书版)+番外 BY N.W.
  发于:2011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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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刻意削减兵权。

——齐王很明显是属于后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国传言这样一个消息,不堪的程度让孙膑气的脸色苍白,更让田忌恨不得找出始作俑

者碎尸万段。

这日,孙膑起了个大早,他将自己梳洗整齐,坐在他的小车上,命人将他推到书房,果然不出他所料,太阳才刚

刚在天边绽出曙光,不速之客迫不及待的敲门,扰的连公鸡都在抗议。孙膑心里已有一二,命仆役打开大门,迎

接这位心急的客人。

田忌连随从也没带,生生闯入孙膑的书房里,婢女们从睡梦中被惊醒,慌慌张张赶到主子跟前伺候,见到大将军

一脸怒容,又被骂了出来,心惊胆颤退到门外待命。

「混帐!小人!无耻!」

「将军何必动怒?」

「先生就这么沉的住气?」

「一开始的确生气,但听久了,也就不在意了。」

「若是普通谣言也就算了,你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子吗?居然说我二人性喜龙阳,相互有染!你说我还要不要做

人?旁人又会用什么眼光看我?」

闻言,孙膑莞尔一笑,「将军,你喜欢我吗?」

田忌愣了一下,随即拍桌大笑,「先生糊涂了吗?咱俩都是男人,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那些谣言根本莫名其妙

,也不知哪儿传出来的。」

「既然将军自个儿都说了是谣言,还在意做什么?」

「我……」

「真要在意,便不该来军师府找我,省得让人误会。」

田忌又拍了一下桌子,屋顶被震得嘎嘎作响,好似随时都会倒塌,「笑话!我田忌堂堂男子汉,行的正、坐的稳

,不怕别人非议,有什么嫌疑好避?我偏爱来你府上,谁敢说嘴!」

「既然如此,将军何必为了那些不实讹传动怒?」

「我、我、我就是气不过!这种传言真太荒唐,可笑到了极点!」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宠辱喜恶,万法皆空,你若是在意了、生气了,岂不遂了造谣者的意?这种亲者痛、仇

者快的事,孙膑不愿做。」

田忌本是来向孙膑讨计,看他有什么方法制止谣言继续扩散,想不到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没事样,只有自己穷着急

,倒显得小家子气。「先生,你是世外高人,当然可以一笑置之,可我田忌只是凡夫俗子,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若这样就觉得生气,后面还受的了吗?」

「后面?什么意思?」

「这一切只是开端,还有更多阴谋在等着你。」

「什么阴谋?」

「空穴不来风,事出必有因,你以为这些谣言为什么传开?始作俑者为何不传别的,偏偏要制造这种疯话扰乱人

心?」

「你的意思这些话不是偶然,而是有心人在背后操纵?」

孙膑点点头,笑而不语。田忌表情凝重、摩拳擦掌,侧耳聆听孙膑的话,一个字也不敢漏,要是从孙膑嘴里说出

谁的名字,田忌定会直接带刀闯入,先斩后奏。

孙膑拍拍田忌的肩膀,安抚他的情绪,分析道:「自从护送太子归国后,我们俩和太子的关系已经传遍朝廷,所

有人都知道我们是太子的人……

「咱们这个殿下,有理想、有抱负、有见地,将来必定是个了不起的君王,可惜他还太年轻,和那些老谋深算的

狐狸相比,火候毕竟不够,现在出手实在太早。」

「有人和太子为难?」

孙膑一边点头一边说道:「是殿下要和别人为难。他想整治官场风化,恐怕踢错砖头,挑了不该出手的人出手,

对方必定有所行动,查出是我们两个狗头军师给他助阵,要剪除太子羽翼,首当其冲当然是我们两个倒霉鬼。」

「为主分忧,理所当然,只要对国家有利,田忌死而无怨!」

「你可知道太子最近在办的事,就是整顿吏治、彻查贪污?」

「这样很好啊,哪里不妥了?」

「但他整治的人,却是当朝丞相。」

田忌咬得咬牙切齿,骂道:「果然是邹忌那个老匹夫在作怪,我和他势不两立!」

「丞相有大王撑腰,你斗不过,不可以和他动手。」

「他身为百官之首,不知劳心政事,反而放纵下属贪污、横徵暴敛、中饱私囊,甚至在君王面前造谣生事,我要

参他!」

「你可以告他,但我现在就能预言结果,一定是你倒霉被罢官去爵,小人依旧当道,对国家没有半点好处,太子

的处境也会更加艰难。」

「难道不管吗?」

「若是从前的田忌,当然可以做大王的忠臣,可自你识得孙膑以后,就再也不是齐国的忠臣了。」

「先生,你越说越奇怪,为何我认识你之后就不能做忠臣?我对大王的心从来没变,对齐国的心也不会改变。」

「你说了不算数,要大王说了才算。」

「为什么?」

「因为我。」

「你?」

「其实道理很简单,我是魏国回来的臣子,又是庞涓同门师兄弟,大王对我有几分猜忌也不为过。」

「可你让庞涓害成这样,又替齐国立了大功,大王没理由不信你。」

「正因为我一点错也没有,一回来又建立奇功,若我是大王,定会担忧这样的人功高震主。」

「唔……」田忌是武将出身,满脑子忠君报国,根本不懂官场险恶,也不明白世界上哪来那么多钩心斗角,他只

是摇头,觉得莫名其妙。

「田将军,你这样不玩权谋,还能爬到大将军的位子,足见你确实骁勇善战,才会让大王那么赏识。」

孙膑话中有话,也不知是褒是贬,听的田忌一愣一愣,满脸写着不明白。

「我只知道上战场杀敌要狠,要让我方死伤人数减到最低,要让敌方人数倒下越多越好。害怕兄弟受伤,我总是

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挡着,田忌纵然不是英雄,但一身功勋都是自己挣来的,不靠任何人。」

田忌声音极大,投身军旅多年,他从没做过对不起兄弟的事,他以此为荣。

「将军不愧是条汉子。」孙膑看了田忌一眼,目光尽是欣赏的神色,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唯有真正的英雄才

值得他敬重,「你这样的人才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就算丧失性命,我也要保你平安,让你继续替齐国效命。」

田忌本来满肚子怒火,听到孙膑这样说话,怒气逐渐转为恐惧,急道:「不过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谣言罢了,有这

么严重吗?」

「你可知道什么谣言不传,为何偏要传我二人有染吗?」

田忌摇摇头,示意不知。

「那是因为始作俑者要让大王相信我俩私交甚笃,已经连成一气,孙膑的命是将军救的,将军能够打败魏国是因

为孙膑献计,大王纵然不信谣言,必会认为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那又如何?」

「将军仔细想想,齐国的兵权握在你手上,大王对我说的话又是言听计从。文臣治国,武将安邦,一个国家权力

最大的文臣武将若是连成一气,你猜会有什么后果?」

「当然是国家富足,兵强马壮,内政安定,四海升平。」

「那若是你我二人有心篡位,大王还抵挡的住吗?」

「啊!」田忌一声惊呼,虽然只是假设,但没想到「篡位」那么大逆不道的词儿会从孙膑口中说出。

「所以事情接下来会怎么发展,将军应该明白吧?」

「大王对我二人,已生猜忌……是吗?」

孙膑不语,点头苦笑。

「我田忌一片赤胆忠心,苍天可鉴,大王他应该……」

「没有应该。」

「可是……」

「没有可是。」孙膑打断田忌的话,正色道:「正因为大王是明君,才会怀疑我们,你别怨恨大王,要坐稳天下

不得不怀疑任何人。」

田忌颓然坐倒在榻上,方才盛气凌人的模样已收的干干净净,心下一片冰凉。

「将军,我说了这只是开始,往后还会有更多不堪的谣言传出,若你各个都那么在意,岂不是要被气死?」

「那有什么反击的方法吗?总不能坐以待毙!」

「你以为向大王解释会有用吗?」

「那到底如何是好?」

「我有一条妙计,不过得先受点委屈,将军可答应?」

「先生快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从现在起,人家说你性喜龙阳也好,人家说你有意造反也罢,一律充耳不闻,即便大王招你问话也不要解释。

「大王问也不解释?」田忌越听越奇怪,这怎会是妙计?

「大王年事已高,猜疑心自然较重,你说的再多只会越描越黑,不如反其道而行,让时间证明你的清白。」

「怎么证明?你也知道大王年纪不轻了,再拖下去他若是驾崩,我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是因为大王年事高了,即便主政也不过三年五年,纵然他信你清白又有何用?你该解释的人是太子,不是大

王。」

「殿下?」

「不错,太子是大王的亲生儿子,储位立定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撼动,就算大王怀疑你、罢免你将军一职,

待他日太子即位,必能替你雪耻,重新拜为大将军。」

听闻孙膑此语,田忌豁然开朗,喜道:「多谢先生指点,我明白了!」于是欢欢喜喜步出军师府大门,什么烦恼

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孙膑无奈的笑着,田忌大情大性,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其实他真羡慕他这性子,什么烦恼都不会留在心上,遇

到困境也能自动排遣。

积极乐观、爽朗直率,永远看着前面,不因挫折停留于原地,若他有田忌一半豁达,日子一定能快活许多。

谣言满天飞,齐王很快就听说孙膑、田忌即将造反的消息。

卞福从孙膑手上贪污了玉佩,便当成供品献给公孙俅,公孙俅弄到好东西不忘巴结,便呈上去给自己的堂哥公孙

阅,公孙阅为了讨好邹忌,又把玉佩献入丞相府。田辟疆的祖母绿、玉燕石就这样辗转经手,曲折离奇的落入邹

忌的口袋。

当公孙阅自以为发现宝物,将玉佩装在精美的盒子、大献殷勤在邹忌面前打开时,他从来没见过丞相这么可怕的

表情。

「这两块玉佩从哪里来的?」

公孙阅不明白邹忌为何大动肝火,便把公孙俅、卞福统统叫来,要他们从头到尾对邹忌详细禀告。

邹忌听完忍不住冷笑,讽道:「那个划船的管家是不是高头大马、说话又急又快,一副很冲动的模样?舟中伺候

的下人必定盘腿而坐、不肯让人看见他的下半身,他们的主子莫约二十来岁,操着标准的临淄口音,举止端庄严

谨,充满高高在上的贵族风范。」

卞福越听越惊,邹忌明明不在现场,为何说的像亲眼看到一样?

邹忌将玉佩退回,要公孙阅等人自行处理,推说身体不适,把人撵出丞相府,淡淡说了一句:「太子殿下的东西

,本相要不起,你们自个儿留着吧。」

公孙阅打了一个冷颤,一股寒意自脚底冒上来,蔓延了全身,在头顶徘徊打转,他愣愣捧着那个盒子,不知该送

去哪里,和公孙俅对望一眼,两人面面相觑,只得将玉佩暂且「供奉」在府上,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将一群生事的门客轰走,邹忌让仆人备了茶叶,送到书房内,将自己关在里面,思索应付的方法。前些日子大王

临朝,太子提出一连串整顿吏治的方针,所办之人无一不是他的门生故吏、好友知己,还有几个罪证确凿、情节

重大者被当场呈报。

齐王怒不可抑,居然在朝廷上准备鼎镬,当场烹杀正法,那些人凄厉的惨叫声,到现在还回荡在他耳际,弄得他

全身不舒服。

邹忌年少时俊美无俦,有「齐国第一美男子」之称,他保养有道、身强体健,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却像而立之人

,一张脸孔白玉无瑕,充满青年男子的魅力,尤其是那美髯长须,对年轻女子简直具有致命魅力,投怀送抱者不

计其数。

除此之外,他还弹得一手好琴,相传当年齐王路经阁楼,楼上有人弹琴,琴声哀婉凄厉,充满呜呜咽咽的黍离之

悲(注一),于是他被琴声吸引,不自觉上楼会见弹琴者,竟是一个出尘绝伦的英武少年。

齐王大感相见恨晚,以为人生知己不过如此,二人以琴相赠、平辈论交,齐王从琴理中悟出政理,从此将邹忌视

为无双国士,拜为国相,令其独霸政坛十馀载,无人能出其右。

一开始……只是想陪着这个人而已。

他在千万人中看见了自己,自己也在千万人之中看见了他。

随着时光流逝,他册妃立后,他也妻妾成群,他们什么都没说,就这样静静的对望着,一个在堂上,一个在朝下

,他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困惑,他就想法子替他办到,百物迁化,寒尽无年。

他们知道彼此的天地都不只有对方,但在那万化千变的缤纷里,很有默契的、他们都留了一个最特别的位置给另

一个他。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他们的容颜慢慢衰老、体型渐渐发福、背脊缓缓弯曲,他留起了胡子,变得世俗又功利,他忘了那种心灵的交流

,转而恋上手中权势,即便眼神偶有交会,也无法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什么。

他知道那个人活不了多久,他一走,这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也会湮灭,他必须抓住什么,在对方离开后,他还得继

续自己的生活。

「孙膑,田忌,只要有本相在,你们就别想爬上来!」

他终于还是成功了,在垂垂老矣的君王面前,他的话还是有着莫大的影响力。

战争刚刚结束不久,齐王下诏停息干戈,暂且收回田忌兵权;又说孙膑日夜操劳,很是过意不去,特别放他长假

四处游山玩水,不用天天上朝,并且要求太子专心读书,等待时机成熟,再来参与国政。

至此,邹忌独揽大权,翻覆朝纲。

注一:黍离之悲,用以比喻国破家亡之痛,出自《诗经.王风.黍离》。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第二章 醉月沉香

田忌空有将军之名,却无将军之实,每天下朝后无事可做,在将军府里又闷的发慌,索性天天往孙膑那儿跑,顺

道向他请教天文地理。

孙膑被罢了军师一位,现在没有正式的职称,只是以客卿的身分留在齐国,成天也闲着没事。

一听说孙膑罢官,府里登时冷清了不少,以往人人忙着巴结齐王宠上天的红人,现在见他失势,也没人愿意再来

,只剩田忌一人造访。

孙膑本就厌恶交际应酬,这下子正好乐的清闲,他与田忌误打误撞恰巧认识,两人出生入死、利益关系一致,田

忌又不使心机害人,相处起来非常轻松,孙膑对他好感一日胜过一日,认为他是可以相交的朋友。

早就知道孙膑是个人才,却没想到他厉害到这种地步,越认识孙膑一层,田忌对他的崇拜就更加深一层。

所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胸中自有甲兵百万、能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这些褒奖之词根本是为了孙膑而设。

无论田忌的问题多么古怪,孙膑都能答的头头是道,天下大势、五行术数、兵法谋略、琴棋书画,孙膑样样精通

,一项也难不倒,田忌对他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日,田忌如往常般来到孙膑府上,缠着他教他下棋。

「先生,我有问题问你。」田忌拿着一粒黑子,动作到一半,却又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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