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坐在屏风后听着殿上早朝的议事,冗长而又枯燥的早朝会议,乏味得让他无聊的只
想打哈欠,抬手揉揉酸痛的肩膀,他幽怨的看着屏风前神采奕奕的炫烽,心底不断埋怨
着。
自从那日的冲突后,当琉璃从梦中醒来,映入眼底的是炫烽无限宠溺的微笑和醉人的亲
吻。也从那日起,无论炫烽走到哪里都会带着他,对外界冠冕堂皇的宣布是为了让未来
神祭熟悉日后的日程。更从那日起炫烽不再出入后宫,总是留宿于水晶宫,每日每日他
沉浸在炫烽全心的呵护下。
不感动吗?呵!这是毋庸质疑的。琉璃微微苦笑着,从幼时起炫烽就是他心目中的神,
就算他现在是上位神官,信奉和服侍的应该是泰坦之神,可在他心中他的神从来就只有
炫烽一人。
明知道这是没有未来的爱,明知道这是禁忌之情,可他无法放弃,也无法离开,他只能
臣服于炫烽用柔情织起的炙热情网中。就算这段情会天地不容,就算会因此让许多人痛
苦,也不愿再离开他而去。琉璃眼底的茫然渐渐散去,眼眸中流露出无比坚定的决心。
“想什么呢?”低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随即被揽进熟悉的怀抱里,靠在炫烽的胸前
,清雅的体香紧紧的裹住他,抬首看着穿着朝服英姿焕发的炫烽,轻笑道:“没什么,
你下朝了?”
“嗯!累了吗?”扶起琉璃,两人并肩向后宫走去。
“还好!”琉璃微摇头,抬首看着心情似乎很好的炫烽试探:“近来在忙什么?”
“没什么!都是些小事情,等过些日子就差不多结束了,到时你就可以正式登上神祭之
位,与我共同执政,相信你会成为最好的辅佐者。”炫烽开怀的答道。
“哦!”微微沉吟琉璃心底转过无数个疑问,绝不相信最近炫烽如此粘着他是因为不想
离开他,他太了解炫烽妒嫉之心。
他最不能忍受自己在人前抛头露面,虽然隔着一道屏风一层面纱,但他仍难以忍受其他
人窥视自己的目光,看他们这一路行来空荡的四周不见任何侍卫,还有遮挡得严严实实
的长廊—处处昭示着他的不情愿。既然他是如此的不情愿,为什么最近他总是寸步不离
的带着自己呢?
心不在焉的琉璃边和炫烽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边向御书房行去……
仍坐在屏风后,琉璃倚在舒适的躺椅上,手支着下颚无聊的扫视着近来一天行程中的第
二站御书房。望着半透明的屏风前伏案批阅奏折,不时与恭候的臣下探讨的炫烽,琢磨
着炫烽最近的反常行为。
寸步不离!可以说他怕自己离去,可这四周遍布的夜影队,自己侍卫贝卡伊更是忙的团
团转,难道宫中要有什么变化吗?
琉璃低头沉思过滤着可能发生的事,看这四周进出如此频繁的臣子,仔细打量似乎皆属
丞相一派,近来早朝总唱反调的国师一派反倒少言了。阿奇尔和贝卡伊更是越来越紧张
,身边服侍的宫女已经更替三批,是不是在自己身边要有什么事情发生?得不到答案的
琉璃有些烦恼的拍了下扶手。
突来的响声吓到从门外端着托盘走进来的纱娜,看到一脸不快的琉璃不知为何身体微微
颤抖,随即努力的镇定下心神,神色不变的走进来,轻手轻脚的放下手中的托盘,端起
还温热的参茶,微躬身道:“殿下,您的参茶。”
皱紧眉看着眼前深黑色的参茶,知道如果不喝前面那个公务繁忙的家伙,会马上变成无
事轻闲坐在他面前看着他喝,或者干脆亲自动手喂他喝,至于怎么喝,不言而喻了。
不想让前面那家伙来喂,琉璃只好认命的端起茶杯,憋住气准备一饮而入,而他并没有
注意到纱娜眼底流露出的那抹压抑不住的痛苦和无奈。
“琉璃殿下……”
“噗——”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琉璃喷出刚喝到口中的参茶,抬首瞪了进来的阿奇
尔两人,放下手中的白玉茶杯扯出丝帕拭着嘴角的水渍,诧异的看着惊惶的两人道:“
你们干什么啊!风风火火的的不成体统……”
琉璃越说越慢,只觉得嘴中微微有些发麻,眼前望着他的阿奇尔兄弟两人全都是满脸的
恐惧,站在门边的阿奇尔一把抓住满脸泪痕的纱娜,而贝卡伊更是几步迈到他面前抓住
他的脉搏,掏出怀里的药连忙灌进琉璃嘴中。
屏风外炫烽听见里面的惊呼,连忙走了进来,见脸色发青的琉璃无力地靠在阿奇尔身上
,神色大变大喊道:“快!传御医——”疾步走到琉璃的身边抱起虚弱的他,焦急的问
道:“怎么回事,枫中的是什么毒?”
“这,似乎是——”阿奇尔脸色沉重有些迟疑道。
“是什么?快说——”炫烽抱紧浑身颤抖的琉璃不耐的逼问。
“断魂绝命……”阿奇尔闭上双眸惨然答道。
“不,这不是真的,朕不相信……”努力的揉搓着琉璃越来越冷的双手,炫烽低吼着。
‘断魂绝命’是天下第一剧毒,本是百年前毒圣加斯诺晚年之戏作,加斯诺至死仍未制
出解药,讽刺的是最后他还死于他亲手所制的毒药之上,虽然后继者一再尝试仍无法解
其毒性,所以‘断魂绝命’可以说是当世至毒也是无解之毒。
中毒者其症状,脸色青紫,唇色艳红,肤色透明无血色,浑身冰冷并有细微的轻颤。中
毒分三个阶段,时间持续一个月,中毒者浑身血液缓缓结冰,最后断裂生生冻死,而且
中毒者神智还非常清醒,并看着自己慢慢步入死亡。这是极为恶毒的毒药,不管多么深
的仇恨,一般不会有人轻易使用的。
可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把它下在琉璃身上,炫烽不敢置信的摇着头,紧紧的把琉璃抱在怀
里运气为他保温,并抬首大喊着御医。
三名年迈的老御医急忙忙跑进来,还没来得及施礼,就被炫烽把为首的御医扯到琉璃身
前,凶狠的威胁道:“御医,你一定要给朕救活琉璃,否则你们给枫陪葬。”
“臣、臣等一定尽力……”老御医躬身颤微微地说。
“没有尽力,只有一定……快……”炫烽站在周边焦虑的看着围在琉璃四周忙碌的御医
。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流过,炫烽不耐地来回踱着步,看着脸色凝重的三名御医互相探讨斟
酌下药,一会为首御医走到炫烽的面前施礼道:“陛下,七殿下中的是天下第一至毒—
—断魂绝命……”
炫烽脸色苍白,虽早有准备可他心底仍抱有一丝侥幸的希望,眼前御医的诊断不那一丝
的侥幸彻底的打碎。眼看着浑身颤抖却倔强的不肯呻吟出声的琉璃,一抹水光浮上炫烽
的眼底,他迅速闭了下眼睛冲着御医大吼着:“不管是什么,如果你救不活琉璃朕就诛
你们九族。”
“是——”御医颤抖着回应道,退回到琉璃身边催促其他的人努力的想办法。
“说!是谁指使你的?”眼睛扫到被阿奇尔压跪在地上,低声饮泣的纱娜,炫烽厉声问
道。
“呜——”一边摇头一边哭泣的纱娜就是不肯开口。
“不说?!好,来人把她拖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从她口中问出谁是主谋。”炫
烽面如厉鬼,冷冷的瞪着纱娜,吩咐道。
“是!”门外的禁卫拖着纱娜就要往外走,却被一道颤抖而又无力的声音阻挡。
“不要,咳咳……大哥不要……咳咳……”努力推开在遮住他视线的御医,琉璃张眼看
着炫烽,祈求道:“不、不要,伤害纱娜,咳咳……她一定是有苦衷……逼不得已才…
…”
“不得已!就算是不得已,也不能出卖自己的主子!”几步跨到琉璃的身边握住他的手
,炫烽摇头道。
“如果、如果,有人用你的生命来威胁我……咳咳……我愿意做任何违背良心的事情…
…哪怕是……背弃天与地,鬼与神,我都愿意……所以饶了她吧!”想是用尽最后的力
量,琉璃紧紧握着炫烽的手,盯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炫烽低首瞅着越加颤抖不已的琉璃半天不语。
“求你,就当你是为了我,让我安心好吗?我不想走的如此不安。”琉璃哀求的看着炫
烽道。
“不,你不会离开我的,你一定会好的。枫!你千万不要放弃……”闻言炫烽连忙阻挡
道。
“答应我……”琉璃固执的道。
“好,我答应你,你一定要努力好吗?为了我……”炫烽连忙点头,泪再也止不住哽咽
道。
“不,不要哭,你不要哭啊!你是一国之君啊!你还是泰坦有史以来最贤明的君主,众
臣、百姓都是如此的爱戴着你。”不知为何琉璃颤抖的声音越来越平顺,没有任何停顿
一口气说下来。
“我不要世人称赞,也不需要那些无聊赞美,我只需要你永远健康的在我身边,不要再
离开我。”
“呵!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不可能无病无痛,这世间也没有永远。我庆幸着
自己拥有过,快乐过,痛苦过,这酸甜苦辣我尝过了,我没有白从这世间走过,我很快
乐,我真的很快乐……唯一不舍的……炫烽!我好不舍得你,我是如此……如此的……
爱你……”声音越来越低,琉璃嘴角挂着甜甜的微笑合上了双眸。
“不……”凄厉嘶吼在屋内响起,空气仿佛就此停滞,时间不具任何意义。天,暗了下
来,暴风雨即将袭来……
飘渺云雾遮住月儿的脸,水晶宫正殿灯火闪耀,川流不息的宫女侍从们神色哀戚的在宫
殿内进出,各级公卿大臣们液化司一脸惋惜的站在正殿两侧,居中摆放玉椅的平台换成
精工雕刻的水晶棺,琉璃静静的躺在其内,浅浅的微笑挂在唇边,白皙秀美的脸颊上含
着一抹淡淡的红晕,在耀眼的灯光下栩栩如生,仿佛只是睡去,并不是永远的离开。
无视殿上窃窃私语,炫烽不修边幅的席地坐在平台边还未合上的水晶棺,凝视着琉璃似
乎无比幸福的笑脸,神色颓唐的他找不到昔日的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傲气,只有无限
懊悔和痛楚。
“陛下!”阿奇尔单腿跪在炫烽的身后,启禀道:“时间差不多了,该送琉璃殿下上路
了。”
“不……枫不会离开我,他就在这里,他哪里都不会去。”扶着水晶棺炫烽猛摇头,他
无法接受琉璃就这样离去,这三日,炫烽衣不解带、不吃不喝地坐在水晶棺边,甚至早
朝不去公事不理。
虽然朝臣能理解炫烽伤心琉璃的猝死,可众所皆知炫烽历来都不会因私而忘公的。像先
皇崩世时,第二日他即登基亲政未有任何耽搁。还有几年前他最疼爱的女儿长公主夭折
,不管他如何伤心也未曾耽误过朝政。
更不要说他的宠妃重病离世,他连葬礼都未曾出席。总体来说,他是个比较自制,甚至
可以说是极为冷酷的王者,所以众人无法把眼前失魂落魄的炫烽,和平日里神态自若、
潇洒若定的圣君合而为一。
“陛下,请您要节哀啊!”虽然觉得奇怪,可众臣都不敢询问,只能小心翼翼的劝慰着
。没有理会身后那些言不由衷的劝慰,炫烽仍痴痴的凝视着琉璃安详宛如熟睡的面容。
“陛下,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琉璃殿下想想,您这么伤心殿下走的怎么会安心啊!
”阿奇尔跪在炫烽的身后低声道。
闻言炫烽浑身一震,他抬起通红的双眸,眼底闪过一抹疯狂。
“没错,枫走的一点都不安心,他现在躺在这里长睡不醒,而凶手却依然逍遥在外。”
这时爱丝蒂雅从殿外缓步走进来,她正好听见炫烽的话语,她面色寒霜的看着衣冠不整
的炫烽,跟在她身后的爱拉贝拉怯生生的从她的身后探出头来,当视线落到平台上的水
晶棺时不禁一脸的愧疚。
“毓儿,听闻你已经连续三日未曾上朝……”
“枫,朕在此发下誓言……”没理会爱丝蒂雅的询问,炫烽声音轻柔而又坚定的道:“
朕,誓死追查凶手,不管他是高官显贵,还是皇亲国戚,就算他是朕最亲的人,朕也不
会放过……”
“毓儿,琉璃的早逝哀家也很伤心,一定是神太过喜爱他了,所以才早早召他去……你
就不要太过伤心了。”爱丝蒂雅同情的望着水晶棺,抽出丝帕拭了拭眼角道。
“枫,你安心睡吧,朕会让所有罪有应得的人,一个个的下去陪你……砰……”一声巨
响后炫烽猛然站起身,向殿外走去。
经过爱丝蒂雅身边脚步微顿,压低声音道:“母后,不要让儿臣查出此事与您有任何关
系!否则——不要怨朕血染春晖宫。”
“你——”爱丝蒂雅一手抚胸一手指着炫烽离去的背影,半天无法说出话。站在她身后
的爱拉贝拉面色惨白的望着地上粉碎的水晶地砖,还有延长到门外蜿蜒的红色血痕。
“哼!摆驾回宫。”恶狠狠的瞪了眼水晶棺内安稳沉睡的琉璃;爱丝蒂雅恼怒的拂袖而
去。
“恭送太后……”大臣们躬身施礼道,在太后远去后,众臣特低声议论纷纷也相继离开
水晶宫。
宫女侍从们也退出水晶宫殿外,灯火渐渐熄灭,夜更深了……
这时,几条鬼鬼祟祟的身影避开水晶宫外的巡逻,偷偷潜入,然后一道幽然的长叹在殿
内回荡回荡……
自此宫内开始绘声绘色的传闻,七殿下冤魂不散终日在水晶宫内游荡,以至于入夜后仆
役们都不敢再靠近水晶宫……
一手抓着醉香鸡腿,口里嚼着鸳鸯卷,眼睛盯着餐盒内色、香、味具全的菜肴,琉璃宛
如过境台风,双手齐用扫光食盒内的佳肴。
“殿下,您的形象?”贝卡伊端着微温的芙蓉莲子粥,递给琉璃提醒道。
“唔,形象先不要了……”好不容易咽下塞满口中的食物,琉璃满不在乎的答道。
“如果,你们三天没吃没喝,我相信你们比我还夸张。”琉璃扫了眼左右散坐在四周含
着笑看着他的奥托等人微撇嘴道。
“呵!如此率直与豪爽,才像我们昔日同甘苦的大哥嘛!”摇着扇子奥托浅笑道。
“就是啊!不过大哥真是很厉害哦!装什么像什么啊!这安详的尸体也扮得有模有样啊
!”辛尼轻笑的附和道。
“可不,跪在下面的兄弟几个真是想笑也不敢笑啊!”洛斯接话道。
“呵呵……是啊!”几兄弟都低声笑了起来。
“你们喜欢,干吗不自己试试看……”扔下手中的鸡骨头,琉璃接过贝卡伊递上来的软
缎拭去手中唇上的油腻,不满的瞪了嬉笑的几人一眼。
“不过,陛下不也陪着你不吃不喝吗?陛下也装得很像就是!”辛尼点头道。
“噗!咳咳……”吐出刚喝进去嘴里的茶水,琉璃捂着嘴闷咳着。贝卡伊再度递上软缎
,并轻拍琉璃的背,其他人不解的瞅了瞅声咳个不停的琉璃。
“难道,陛下并不知道这个计划?”奥托心底浮起不好的预感。
“这个……”贝卡伊神色不定的迟疑着。
“我们认为,如果让陛下知道,他的痛苦很可能无法如此逼真表现,而且未来我们推断
主谋,很有可能是陛下无法动摇其地位或是不忍伤害的顾忌,不如让陛下不知道才能够
促使陛下痛下决定,所以我们并没有……”
“什么?”奥托吃惊的合上扇子看着两人,微提高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