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寂沙——少紫
少紫  发于:2011年06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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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式传出立嗣风声之后的第二十七天,久卧病榻的兀兰皇帝突然召集满朝文武进宫。
这道旨意传下来,所有人都知道人选已经定下了。没有意外的话,皇帝准备在所有人的面前宣布下任继承者。
这天大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我已经站在王宫大厅之内,和满朝高官一起,恭敬的等待陛下驾临。
环扫周围,莫极早就到了,那身金色的礼服在人群中异常的耀眼。
相对来说,莫都却是迟迟没有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二皇子派的诸位大臣的脸上渐渐显出不安的神色来。
暗自瞥了眼莫炎,他却恍若不觉的站在人群外面,和身边的几位将军谈笑风生。

太阳升起的那个时刻,清越的钟声响彻王宫,面容清矍的兀兰皇帝在宫人的簇拥下出现在大厅的正门口。
相比于他灰白发暗的脸色,他的眼神却依然相当的锐利。
莫夜,这位兀兰历史上最为野心勃勃的皇帝,在他即位的三十年之内,将兀兰的版图扩大了一倍。却也是因为他的好战,他才会以皇帝之尊而几度战场受伤,最后一次在洛河平原受的箭伤至今无法痊愈,成为他的致命伤。
皇帝驾到,所有人全部单膝跪下,恭谨迎接。
皇帝的视线在面前扫视了一圈,虚弱低沉的声音问道,“二皇子怎么没有来?”
几位二皇子派系的大臣相互望了几眼,谁也无法解释,只能垂下头去。
皇帝显然是动了怒气,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顿下脚步。
“也罢,不等他了。”
他几步走上台阶,坐上那高高的帝座,双手平摊在座位宽大的扶手上,
“今天召集各位过来的意图,想必各位都清楚了。今天,我——兀兰帝国第十三任皇帝,莫夜——即将宣布帝国下一任的储君。”
他招招手,附近的内侍送过来一个银盘,上面盛着一张华贵的羊皮卷纸。
“打开他。”皇帝吩咐道。
内侍恭敬的接过那个羊皮卷纸,缓慢展开在皇帝的眼前。
皇帝清了清嗓子,开始亲自宣读诏书。
“大陆历723年3月28日,兀兰帝国选立第十四任储君。兹选定——”
单膝跪在周围的大臣们屏息静气。眼前这薄薄一张羊皮卷纸,不仅决定了未来帝国的主宰者,也许同样决定了他们的生死。
就在这无比肃穆的时刻,令人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砰的一声巨响,王宫大厅的门被强硬的撞开了。
有几个满身血污的人跌跌撞撞的从门外跨进来,冲过跪了一大片的王公贵族,直扑到皇帝座下的台阶旁边,大声的痛哭起来。
我悄然抬起头。皇帝停下了宣读,眼睛注视着那几个人擅自闯入者,显然竭力隐忍,但是眼底暴风雨般的怒气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一群王宫侍卫惊惶的从门外跟着追进来,迅速的穿过人群,按住那几个满身血污的人就要拖出去。
痛哭的那几个人大声的叫喊起来,“皇帝陛下!请陛下立刻下令,为二殿下报仇!捉拿凶手!!”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惊的失去血色,殿堂里顿时就像烧沸的油锅那样炸开了。
“都不要吵!”皇帝腾的站起来,“说清楚!”
“二殿下进宫的半路上遭到伏击,除了我们之外的侍卫全部阵亡,二殿下也身受重伤——”
话没有说完,几名二皇子派的将军已经跳起来,变得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站在另外一边的莫极,“是大殿下下的手!一定是他!!”
脾气暴躁的烈将军当场就要冲过去动手,被人拼命拖住。但激动的情绪就如同火上浇油般的蔓延开,大厅里乱成了一团,两派尖锐的质问,吵嚷,甚至对骂声不绝于耳。
“皇帝陛下!皇帝陛下!!”
比之前还要惊惶的尖锐呼喊几乎冲破耳膜,诸位官员不由停下动作,吃惊的望向上面——
站立在大厅最高处的皇帝晃了几晃,捂着旧伤的胸口处,缓缓倒了下去。

又是一声惊人的巨响。大厅的门被猛然踢开了。
成千上百明晃晃的枪尖出现在门口,皮靴整齐划一的踏在大理石的地板上,激起阵阵回音,响彻宫宇。
“里面的人全部抓起来!”
执掌王都近卫军的男人冷笑着站在最前面,盯着王宫大厅里的混乱场面,那双灼亮的眼睛杀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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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陆历723年3月28日,王都临川发生了一件震惊帝国的事件。
二皇子在进宫的途中被袭,生死未卜。王都近卫军拘捕了所有嫌疑人员,包括帝国最高机构的全部官僚,皇帝陛下因为震惊和愤怒旧疾复发,卧床不起,全国上下的军政一时陷入瘫痪。
刺杀事件发生后一个小时,太辅颁下戒严令,临川的八个城门全部紧闭,不准进出。
之后的三天时间,王都近卫军在临川城内大肆搜捕,在市场口斩杀的嫌疑犯人超过五千人,血流漂杵,帝都之内风声鹤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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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被从软禁的地方放出来的时候,那场大清洗已经基本完成了。
不出意料的,那三天之内被杀的大多是大皇子派的中坚力量。
因为事情发生的时间太早,大多数中低层的大皇子派官员都是被王都近卫军从床上揪起来,直接拖到刑场正法。其中又有不少是满门抄斩,死后连收拾尸身下葬的人都没有,无头的尸体被拖到乱葬场里一扔了事。
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发难,莫极显然猝不及防。当我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他的脸颊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人显得更为阴沉了。
盯着迟均的背影,他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
还是太宰容光眼疾手快,一招手,几名侍卫看似安抚,实际强制的按住了莫极的可能举动。
不过片刻间,莫极已经冷静下来,沉默的离开软禁的府邸,驱车回大皇子府。

这场大清洗彻底表明了太辅迟均的态度。几天之后,莫炎脱离中间派的身份,开始光明正大的出入二皇子府。自此之后,观望的中间派官员纷纷投靠莫都,双方势力此消彼长,局面大变。


几天之后,应莫都的邀约,莫炎带着我再次拜访二皇子府。
莫都靠在床头,大半个身子裹在名贵的白驼绒毯里面,胸口象征性的裹了几道绷带,美貌的侍女跪在床前,将剥好的水果喂进口中。
白驼绒的毯子不正常的凸起,里面显然还有个人,乌黑的长发从毯子边缘露出来。
我忍不住又瞄了一眼。
眼角里突然瞥见莫都似笑非笑的眼神,我有些醒悟过来,挪开了视线。
这些荒淫的贵族。
“大司马,交代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莫都问道。
莫炎回答,“已经在大皇子府里找了只替罪羊,用了几个小时的刑,要他招什么他就招什么,已经认罪画押了。”
“好极了。”莫都满意的笑起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莫炎问道,“那边怎么样?”
莫都微笑着道,“没什么动静。听说我亲爱的哥哥天天关在房间里,拼命的喝酒生闷气。”
莫炎大笑起来。
“那太宰呢?他也没有动静?”
“容光?他倒是里里外外跑个不停,可惜效果似乎微薄的很。”
莫都慢慢说着,嘴唇弯起的弧度越来越高,最终也还是大笑起来,“有你和太辅两个人辅佐,一个手握兵权,一个掌控王都禁军,容光那个老狐狸又能把我怎么样!”
招招手,几名婢女送上精致的茶点水果。
“你们尝尝看,这几样水果都是早上新鲜运到的。”
莫都随手从身旁的玛瑙托盘里捻起一个殷红色的果实,“尤其是这个胭脂果,以前可不容易尝到。现在易水城那里设了驿站,总算能运来临川了。”
他微笑着,瞄了我一眼,“平南侯怎么不说话,也不吃水果?”
莫炎暧昧的笑了笑,“他这两天身子乏,胃口精神都不太好……”拿起一颗胭脂果放在我身边的果盘里,状似亲密的贴近过来。
“吃。想被他扣下来么?” 他低声道。
听着房间里四处的吃吃轻笑声,我垂下眼睫,拿起那颗家乡的果实,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莫炎拿过侍女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手,回头望见那微微颤动着的凸起的绒毯,不由笑起来,“殿下把他要回来了?”
莫都一笑道,“现在这局势,那边心里也明白。当然是我一开口就要回来了,容易的很。”
随口说着,他拍拍毯子里面,“不要停。”

正事已经谈完,两个人的话题越扯越远,无所顾忌,说得不在意,听者却难堪。
我盯着窗户上挂着的鸟笼子发呆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等到莫炎起身告辞。
走出那扇门的那一刻,身后隐约传来莫都的轻笑,“等急了吧,你这个小妖精……”
随即是一声压抑的尖叫喘息。
我鬼使神差的回头,透过半开的窗户,莫都已经将毯子掀开,翻身压上去。
看清躺在他身下那张酡红迷醉的面容的时候,我的肩头微微一抖。
“怎么了?”莫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回头问道。
“……没什么。”我吸了口气,大步往前走,把身后的一切远远抛开。

坐在马车上,我望着窗外飞闪而过的街景,沉默不语。
“在想什么?”莫炎问道。
我拒绝回答。
莫炎盯着我看了半天,突然笑起来,“你怕什么,我又不会那样对你。”
我沉着脸,依然不说话。
车厢里安静着,坐在两边的两个人,各自望着窗外的风景。
“……不如死了的好。”
“你说什么?”莫炎惊讶的回过头来。
我冷冷的道,“你不是也看到篱真今天那幅样子了么?与其让人这样亵玩,不如当初就死了的好!”
莫炎听着,眼睛里浮现出淡淡的嘲讽,“你又不是他,怎么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得其乐?”
我瞪着他,“我知道他以前是怎么样傲气的一个人。”
“傲气?”莫炎轻蔑的笑了笑,“大概一开始是有点吧。不过后来被我们尊贵的二皇子看中了,带回府里调教了几个月就再也离不开男人了,后来有几次借给其他高官贵客,也没见他寻死么。”
我的脸色倏然苍白。
“还有最近那次借给大皇子,居然还自己偷偷跑回二皇子府,那时候你不是也在么?”
我怔了怔,想起当天那个甜腻的呻吟声音,“是……他……”
“不就是他。”莫炎漫不经心的仰起头,靠在后座上,“莫都口里的那个小妖精。”
我默默无语的靠在马车后座,闭上了眼睛。

缓慢的车轮声吱嘎响着,突然混杂起奔腾急遽的马蹄声。似乎有几匹马从后方疾驰而来,有人猛力的拍打车厢,“大人,停车!大人!”
莫炎挑开窗帘,“小伍,怎么了?”
外面那名叫小伍的亲兵喘着气,急促的吐出五个字,“二皇子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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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慢的车轮声吱嘎响着,突然混杂起奔腾急遽的马蹄声。似乎有几匹马从后方疾驰而来,有人猛力的拍打车厢,“大人,停车!大人!”
莫炎挑开窗帘,“小伍,怎么了?”
外面那名叫小伍的亲兵喘着气,急促的吐出五个字,“二皇子遇刺!”


第十二章


“停车!”莫炎立刻喊道。
他迅速跳下马车,一把抓住刚跳下马的小伍的胸口,“你开什么玩笑?!”
“千真万确!这次……”小伍压低了声音,“这次是真的遇刺。”
低低说了几句,莫炎在外面吩咐道,“沿原路返回。”

事发的现场凌乱不堪。
殷红的血迹洒的地上到处都是。
涉孤刚刚来诊治过,伤口小心的包扎起来,敷上最上等的药,出血已经止住了。
莫极的脸色因为大量失血而变得苍白,面庞上失去了平日的轻松神情,嘴唇紧紧的抿起,眼睛里泛着阴狠的光芒。
望见莫炎推门进来,他靠在床上,摆了摆手,“大司马,你不必担心,不过是被养的狗反咬一口罢了。”
手指抚摸着胸口渗着血的纱布,他冷冷的笑了,
“本来以为养的乖巧了,没想到居然敢跟我来这手。等着吧。”
他喝道,“莫湛,行刺皇子,按律处该什么刑?”
管家上前走了一步,应声答道,“是凌迟之刑。”
莫极点了点头,懒懒的道,“就按这么办吧。”

我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传来的话语声,闭上了眼睛。
篱真,篱真。
记忆中那挺拔的身姿,锐利的眼神,雪莲般清冷的面容,此刻重新浮现在脑海中,如此的鲜活。
按住剑柄,我冲了出去。
“篱真在哪里?”随手抓住一个经过的侍从,我直接把剑架到他脖子上。
那个小侍从浑身抖得像筛糠般,颤抖着指向身后,“就……就锁在隔壁院子里面。”
我松开他,提着剑向后走去。
“侯爵大人,这里是禁地,请您止步——”
我不出声的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几道剑芒闪过,拦在面前的几名侍卫不声不响的倒了下去。
我一脚踢开紧闭的院门。
篱真就在那里。几乎赤裸的身子吊在院子中央的大树下,满身的血污伤痕,长发披散着遮住了他的脸。
在旁边看守的十几名王府侍卫惊的跳起来,“大人——”
抬起手,犹自滴着血的剑尖指着前方挡住的人,“滚开。”
首当其冲的那名侍卫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有人最先让出了路,很快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我走过去,割断吊缚的绳索,把那个接近昏迷的人抱在怀里,解下外衣罩在他的身上。
“篱真……篱真表哥……”我在他耳边轻轻的唤着。
低垂的睫毛颤动着,露出那双寒玉般清澈的眼睛。
“他死了么?”篱真低声问道。
我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没想到他居然笑了。“好……好极了。”
望见我吃惊的神色,他低低的道,“我故意不杀他。我要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体会那种即将到手的东西转眼失去的感觉。”
抬起头,望着周围皇子府的布置,他扯动嘴角,冷冷的笑了。
“等了一年,我终于选了个最好的时机。易昭,你看着吧。”

关上的院门哗啦一声大敞开来。
莫都躺在卧榻上,由几个侍从抬着,出现在院门口。
看清院子里面的景象,卧榻上的莫都笑着回头,对身后的莫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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