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距——云水苍茫
云水苍茫  发于:2011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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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嘉阳听了没再说话,继续仰头望着。

“听说上午抽签的时候,这孩子抽到的是萧邦的《英雄波兰舞曲》,很难诠释的曲子呢,又是第一个上场吧?”

左先生对身侧的端木闻说道。

端木闻沉吟了一下:“老实说,我很紧张。本来这个下午是想让他练习一下的,但他要求出来走走。不过,他很

特别,特别到绝对会令所有的评委眼前一亮。”

左先生饶有兴趣的挑了挑眉毛,看向沉思中的少年:“既然连钢琴协会的主席都这么说,想必这次比赛会非常精

彩了。”

事情果如端木闻所言,黎嘉阳顺利进入五天后的第二轮比赛。抽到的曲目是德彪西的《大海》。

在酒店套间休息的时候,刚从浴室出来的黎嘉阳就接到了东野望的国际长途电话。刚看到端木闻拿起听筒一脸震

惊的表情,害他还以为是老师打来的。

“怎么样?有没有吓到?”东野望在电话那头笑得很是张狂,“完全不愧我‘万事通’的名号对吧!”

“……”黎嘉阳无语的拿着听筒,早就知道好友的厉害,没想到竟厉害到连他入住酒店套间的电话号码都能查到

“音乐台有赛况直播哦!我已经成为你忠实的‘粉丝’了,全场都录下来了,正考虑要不要在学校宣传销售一下

,一定超好赚!”

黎嘉阳听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也许没有接到这通电话会比较好一点,结束通话后一股强烈的空虚感自心底漫入。明明世界如此先进了,却无法

用任何一种通讯方式与最想见的人联系。

距离遥远得有种会失去对方的恐惧感。

因为心情的缘故,黎嘉阳在练习中一直无法进入状态。

由于个人情绪问题而不得不中断练习的黎嘉阳一抬头就看到端木闻若有所思的注视着他。

“你很不安。”端木闻意有所指。

黎嘉阳垂下眼睑,良久才挤出一句话:“……你以前都不会有这种感觉吗?”

端木问在他身侧坐下,轻轻的说:“不会。”

黎嘉阳吃惊的抬眼看他:“为什么?两个人完全联络不上的话……”

“因为我无法回应他的感情,所以除了愧疚,就没别的了。”端木闻打断他的话,“一直想正式道歉,却因为某

些原因而一直拖着。不过,都已经解决了。”虽然当然不可能只有“愧疚”,但想道歉的心情却是真的。

这么多年了,不能放下的都应该要放下了。虽然还是会为曾经的决定而感到微微悔恨,毕竟那种背叛的举动确确

实实伤害到了不想伤害的人。

黎嘉阳直直的看着他,直至对方说出“既然不能见面,就带着思念去弹琴吧”这句话才微微笑了笑,重新投入音

乐中。

因为单纯的喜欢着,单纯的为能够被喜欢而努力着,所以当所有的感情都毫不吝啬的倾囊而出,也就再也没有收

回的余地。就如同生生不息的溪流永不停止的奔腾只是为了跃如大海的怀抱……

第三轮比赛是在七天后,选手已经删减至十人。

端木闻在第三轮比赛的名单公布后喜不自禁,一回到酒店就立即告知黎嘉阳。

坐在落地窗旁的少年只是怔怔的回过头,瞳孔深而亮:“我……想见老师。”因为思念满溢无处可去,一闭上眼

就好象呼吸到了熟悉的气息,以及感受到那温热的唇触。但睁开眼却是没什么都没有。思念深刻得让人感到痛楚

端木闻愣了一下,而后微笑:“没关系,再等半个月就能见面了。”以为让他把思念释放出来就会没事,现在看

来似乎反而收不住了。

没想到更严重的事还在后头,第二天早上端木闻起床后看到餐桌上压着一字条——“我要去见老师”……

差不多凌晨两点,顾向寻才和章惜在酒吧门前道别,各自开车回家。

不能否认的,他有点抗拒回那个没有人等他的家中。以前因为知道有个小鬼在傻傻的等着,所以不由自主就会在

下班后立即回去。

想到以后再也不可能有他等着自己,顾向寻就觉得装满酒精的胃一阵阵抽痛。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小鬼发现不见

了他之后会怎么样呢?也许会很伤心的大哭一场吧,然后就渐渐把他忘掉……

拾级而上的时候,顾向寻顿住脚步往身后看了看,没有小鬼脸红的笑容,只有照明灯白惨惨的光在亮着。

转过头才走了没几步就发现家门口有个人影,一抬眼看清惊得顿在了原处——心心念念的小鬼黎嘉阳正握着钥匙

站在那……

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思念,进屋后连话都没有说就紧紧贴住拥吻。少年的嘴唇微凉,指尖也冷得有点发颤

,靠在因酒精发挥作用而体温高得吓人的顾向寻身上,有种会被对方融化的感觉。

相拥着倒在床上的时候,黎嘉阳注视着离自己不到一寸远的俊秀脸庞,喃喃道:“老师……我好想你……”一边

说一边探出舌尖细细描绘对方薄薄的唇形。

裸露在空气中肌肤因为情欲而逐渐升温,自下身传来的一波一波的快感让彼此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无法停住

的呻吟因为冲撞而变得破碎……

就像就为了确认对方的存在一般,这次的欢爱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激烈。所有的什么道德感、羞耻感统统都

被丢到了一旁,只要目光交会就想亲吻,肢体一碰触就想紧紧拥抱。

于是满室都只剩充满情色味道的喘息……

可当一切都停歇下来后,又重新对怀里拥有的感到恐慌。少年熟睡的样子很美好,顾向寻忍不住伸手去探对方的

鼻息,感觉到平稳的气流轻轻拂过指尖时,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十六岁的丧亲痛楚让他极度害怕生命的消逝,尤其是对自己至关重要的生命。已经不止一次在半夜惊醒以确认对

方还好好的活在自己怀中。

这是别人无法知道的一份痛楚……因为害怕他会消失,所以干脆不去拥有……懦弱而狡猾的选择躲开。

像最后为了纪念,顾向寻伸出修长的手指描摹这少年的轮廓,把他的模样深深的刻入心底,即使明知不可能会忘

记。

不知过了多久,顾向寻才轻轻从黑暗中起来到客厅,凭着记忆打通了夏鸣夕的电话。

“喂,谁啊!”对方明显处于怒火状态。

“是我。”

“你?”夏鸣夕的声音一顿,转而变得稍微有些低缓,“那小鬼果然是擅自回去你那了!真是的,这两天你就算

是打包也要把他送过来。”

顾向寻看了眼卧室,挂断了电话。

就算心痛得无法呼吸,也依旧下定决心——

再见了,就到这里为止吧。

放心,你会忘记我的,你的世界将会越来越好,而我所能给予你的也只有这些。

十四

黎嘉阳在德国莱比锡国际钢琴大赛上夺得第一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校园,每个人都兴奋异常的盼着见到这个

传说的钢琴天才,但整整一个星期过去了,主角仍然迟迟不露面。

方佑恩在去往综合班的过道上拉住了刚巧要去找的紫发少年:“黎嘉阳还没来么?他发生什么事了?”

东野望眨了眨眼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认出他是跟黎嘉阳合奏过的学长,于是耸了耸肩说:“对不起啊学长,他

还没有来校,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说完转身就想走。

结果被方佑恩用几乎可以捏碎骨头的力道按住了肩膀:“我必须要知道!”

最近几日的天气应了“清明时节雨纷纷”的说法,淫雨霏霏,似乎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方佑恩按东野望给的地址找了上门,按了半天的门铃都不见有人出来应门。心里不禁怀疑东野望是不是在作弄他

,但对方在给地址的时候神色拧中的说“如果可以,请帮我关心一下他”,那时候的样子丝毫不是开玩笑。他犹

豫着转过身打算离开。

刚走了没几步远就听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接着是开门的碰装声,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个白色的身影抱住:“老

师!老师!不要走!”

方佑恩惊得连雨伞都掉到了地上,他低头看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少年,试探着问道:“学弟?……嘉阳?”

听到他的叫唤后,少年缓缓抬起头看向他,最后绝望的松开了手,喃喃道:“不是……不是老师……老师走了,

不回来了……”

他不懂,他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从德国回来后手中的备用钥匙会开不了老师家的门,直到从里面出来的陌生人说之

前那户人家已经搬走了,他才无比恐慌的想到老师走了,彻底的跟他断绝关系了。他不信,用尽一切办法去找,

结果还是没有任何关于老师的消息……

老师,你为什么要走?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

方佑恩看着黎嘉阳赤脚走在雨中,心疼之下也顾不得什么了,一把抱起对方冲进屋内。

替黎嘉阳换过衣物后,方佑恩才轻轻的靠坐在他身旁:“我说过,你如果有需要,请一定来找我。”

黎嘉阳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没有看方佑恩,只是抱着膝盖盯着房里的钢琴,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没

有老师,我会死的……”

曾经一度以来的人,是他整个世界的中心,如今忽然间就没有了,生命突然失去了活力,一想到没有那个人的未

来,内心就一片空白。

“他会回来的。一定!只要你优秀得让人无法忽视,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这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心愿吗?努力的

让自己变得非常优秀。”方佑恩扳过他的脸,直视着他毫无生气的眼睛,从中窥见了一丝动摇。

黎嘉阳颤抖着说:“真的吗?真的会回来吗?”

“真的。”方佑恩点了点头,“在此之前,就请让我陪在你身边好吗?”

清明的雨渗着一丝丝入骨的哀伤持续的下着,不知疲倦的从灰蒙蒙的天穹一直一直飘落下来……

在方佑恩不厌其烦的开导下,藉着“想要把钢琴学得更好”这个理由,黎嘉阳向父母提出了转学,转到由方佑恩

介绍的美国加州的音乐学院去读预科。

究竟为什么要到如此遥远的地方去?黎嘉阳只能回答不知道,也许是为了感激方佑恩的帮助,所以才陪他离开。

又也许是不想将“等待”变成一种梦魇。与其等在原处,不如把自己变得很厉害,然后亲自去寻找。

东野望提出要帮他找,但他拒绝了。他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依靠别人找到老师,老师也不会留在他身边。

心里怀着这样的寄托艰难的往未来迈进,从未如此感到寂寞。一度只要触摸到琴键泪水就汹涌而出。原来喜欢一

个人是这样的痛楚,如果没有遇见老师,就不会这这样了吧?但如果没有遇见老师,那过去的人生又怎会有那么

多的幸福呢?

也许幸福的代价就在于今后回忆时所承担的痛苦。

几乎是两手空空的到了将要研修两年的地方——美国旧金山。

这里的阳光灿烂得让人有些吃不消,但是这样也好,这样就不会被硬生生扯进与少年最后一次相依偎的雨声连绵

的回忆里。

也许不会有人了解自己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与少年割舍断所有的关系。他知道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将再也无关“

幸福”。

因为惧怕失去,所以先放开了手。但是把关系中断只不过是一种姿态,最艰难的,是把“心”也抽出来,永不回

头。

从刚开始到旧金山的适应不良,已经很快转变得习惯。

在空荡荡的,几乎没有几件家具的单身公寓里经常是靠着一张张设计图稿熬过每一个漫长的夜晚。仿佛又回到了

那段最黑暗的时期,整间屋子寂寞得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寂寞得让人无法忍受。

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太悲切了?

终于忍无可忍的搬了台钢琴回来,仿佛重新把少年拥进了自己怀中。

不能戒断的爱,就如同无法抽离躯体的心脏,始终在胸腔里热烈的跳动着。

其实在研修初期因为有急事要回公司一趟,所以在那时候抽空去了少年的家,希望能远远的看他一眼。

但一直极力避免听到任何关于少年的消息的顾向寻,在当时才知道少年已经舍弃那个城市的一切,离开了。

顾向寻苦笑着,所以,到最后完全不能抽离的,果然只是他么?还是说,他的举动把少年伤得太深了?

不管答案是哪个,他都不想去追究了。

记得曾经在一本书中读过这样一段话,因为过于深刻而至今无法忘却:

“一定会有那么一天。记忆与想念,不会比我们的生命更长;但我与那一天之间,到底要隔多长的时候、多远的

空间,有几多他人的、我的、你的事情,开了几多班列车,有几多人离开又有几多人回来。那一天是否就掺在众

多事情、人、时刻、距离之间,无法记认?”

顾向寻在书桌前埋首于设计稿中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这一段话。他摇摇头起身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

“老师,咖啡要加糖才好喝啦!”

耳边突地响起少年略带撒娇的嗓音,他转头看了看身后,并没有少年微笑着站在那。

原来时间并没有那么伟大,没有伟大到足以摧毁记忆。

研修即将期满,对所有的事却还是那么不具真实感。

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会在这么晚还来打扰人的,顾向寻只能想到一个人——住在隔壁过于活泼的大学生肯尼

“啊啊,你果然还在工作!”一开门,肯尼就挤了进来,夸张的说道。

肯尼是中美合作产品,虽然长相很美国,但中文却说得字正腔圆。

不等顾向寻发表言论,肯尼就一古脑坐在地板上,把塞得满满的背包扔到了一旁:“累死我了!你能想象吗,我

特地跑去加州跟茱丽道歉诶!如果不是明天有早课,我也不用赶着回来。”

“那么,茱丽跟你和好了吗?”顾向寻顺口问道。

“那当然,我可是拿百分之百的诚意去道歉的,她感动得当众给了我一个热情的深吻喔!”肯尼咧开嘴笑得得意

洋洋。

顾向寻笑了笑,真是热闹又浪漫的青春。

“对了!”肯尼忽然拉过被他丢在一旁的背包,往里掏了半天才翻出一张皱皱的粉色卡片,“喏,送给你的。”

“什么来的?”顾向寻狐疑的接过。

“音乐会的请柬。是茱丽跟加州华人组织协会要来的,一共要了三张,有两张是加州那边进场用的,刚好旧金山

这边也会举行一场,所以就要多了一张给你。”肯尼高兴的说,“茱丽说要好好谢谢你。”

顾向寻无奈的笑道:“用不着这么客气。”

“这可不是普通的音乐会哦!它是加州音乐学院义务举行的,里面有一个华裔学生的爵士钢琴弹得好听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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