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为向老师请了假，上完下午第六节课，第七节自习课和第八节读报课不上了。下学期就高三了，老师总是免
不了叮嘱几句；陈为是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保送生，是学校奥赛班中极有希望摘冠北大清华的学生。只是……只
是家庭条件差一点，初中时，家里一次煤气中毒，父母全遇难；陈为和姐姐陈洁因睡在外面离厨房远地，才幸免
抢救过来，从那以後，这孩子就完全变了。班主任李翔天是刚从师大毕业回来接手这个班，对陈为的境况非常同
情；目送他远去稍嫌单瘦的背影，李翔天在心底暗叹一口气。
陈为小跑步的跑出校园，现在要帮姐姐去到老街把送过去碾粉的豆子和米粉取回来，顺便结上次的帐。姐姐前
年高中毕业，考上省医专。没有去读，在商店街边自己开了家小饭店，下午这个时候要开始准备晚餐，陈为说干
脆辞了七八节课回来帮姐姐忙。陈洁死活不干，说自己一个人忙得过来，万一不行就再叫他，他的任务就是好好
学习，陈为知道自己扭不过姐姐，只好每日里放完学坚持去帮姐姐善後收拾再回校晚自习。
学校通到正街还有一段500米左右的狭弄，两旁密密麻麻的排挤著书店，私人小餐馆，礼品店，躲躲掩掩的网吧
；这时候，学生大都在学校没有出来；陈为出了校门就脱掉校服放进书袋里，不想穿著校服在没放学时满大街跑
。刚走到“星星礼物”门口，斜杠里就走出一夥人；陈为知道那是个隐蔽的网吧。
领头的男生嘴里斜叼一根烟，边上另一个正掂脚给他点烟，陈为认得他；他叫余震，是自己班的同学，他这种
以成绩当然进不了重点的奥赛班，但他爸爸余浩波是市物价局局长，学校里和他们物价局时不时要打交道；这点
人情关系还是要买的。他的事陈为并不太清楚，余震很少来教室上完一整天的课，不过晚上去姐姐铺子帮忙时，
常可以看见他和一大票的人在商店街晃，听说他经常打架，在市里小混混团都颇有地位，收保护费，问低年纪的
要钱…站在客观的立场上，陈为认为那可能是有点夸大的传闻而已，余震家肯定有钱，犯不著去要挟别人要钱。
他们一排人排过来，路原本不宽，这样陈为就干脆站一边，让他们过去。一夥人擦著陈为的肩而过，一股浓重
的烟味冲进鼻子。陈为鳖一口气，走了两步──
“喂──”一个声音叫住他，是余震。陈为回身，余震垮垮的斜站著，吐一口烟，
“同学，借点钱用吧~~我们刚打完游戏，肚子饿了！”他桡桡头，满不在呼的说著走过来，他边上的五六个人
也一起跟著他走，这里，校卫室正好被礼品店多长出来的货家拦到，根本看不见。
陈为心里一疙瘩，难道传闻是真的；而且今天还让自己碰上了，看样子，余震显然不知道自己和他是同班同学
，不过，对他而言，同班同学也只是他口里的同学。“我…我没钱。”陈为不由的往後退，身上的五十块钱，是
姐姐给的要去结豆粉的钱。要是给他们…陈为拔腿就跑──
几个人飞快的的截住他，围起了，後面一个把陈为一推，送到余震面前。余震好高，足比陈为高出一头半，块
头也结实；他的牛仔裤破破脏脏，宽松的黑色长T血歪歪的挂在身上，一口烟吐到陈为脸上：“你跑什麽？同学
，不过借点钱用用，大家都是好同学嘛！”余震说著就去拉陈为的裤兜──陈为心一急，就势一推余震，闪身就
跑，余震没想到他敢耸自己一下，没提防，趔趄好几步，差点坐地上，这家夥力还满大！
“你敢动震哥！”几个圈上来，几下摁倒陈为，连打带扣，其中一个伸进裤袋掏出了那50块钱，给余震；陈为
又痛又急，踢脚反抗，撂开那几个摁他的家夥，拽住余震：“把钱还给我！”
“嗒──”余震反手顶他一拳，陈为痛的弯了腰。
“你们告诉他，钱是谁借的，要他记得来要回！”余震扬扬眉，几个扑上来对陈为一阵乱捶。
“把钱还给我──”陈为护著脑袋大叫，余震边挥手边往前走。
陈为躲到後龙头处，用冷水洗脸，疼的嘴巴直扯，还好脸上没有太明显的伤，都是打在身上，跟姐姐说上体育
课摔到了。豆粉还是记帐拿回来，磨粉的张婆婆很好，一直都很关照他们两姐弟。哇~~~好疼，余震那家夥，明
天一定要去把钱要回来。陈为痛的咬压切齿。
晚上的晚自习也不去了，陈为要姐姐先回家了，自己留下来整理关铺子守夜。陈洁这几天也很累，关照弟弟小
心和该注意的东西，就回家里去了。虽然浑身痛，陈为还是弯身把垃圾一小袋一小袋仍进大垃圾袋，今天生意不
错，姐姐舍不的钱，不肯请人，什麽事都自己一个做，太辛苦了，自己一定要多帮忙。陈为把大垃圾袋拖去小河
边的垃圾场边。
好重！陈为费力的拖著，要不是今天被无缘无顾横糟一劫，根本不要这麽吃力。
前面有人……陈为抬起了脖子。！！！打群架！！陈为一想到这两字身上就开始痛。
微白的路灯下，可以看清楚混战的很厉害，啊──？那不是余震吗？又是他，这家夥果如传闻中的可怕！打吧
，打吧，打死算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一群渣滓！陈为忍不住狠狠在心里咒骂。
好象……是十几个人在打一个人…陈为眼睛不近视，看清楚後，发现是一群人在围攻余震一个人，那小子看上
去还游刃有余。报应，真是报应，陈为不禁冷笑了起来，余震，你自己也尝尝被群殴的滋味。白光一现~~刀子？
一个抽了刀子向余震劈过去，余震晃了一下，划在胳臂上，陈为愣了──要杀人？余震看来很痛，挨了好几下，
那人的刀又舞起；陈为心里一哆嗦，喊了起来“啊──杀人了！”随即把那一大袋垃圾横扫过去──“哗啦──
”垃圾散出，陈为一把扯了余震就跑。
死跑活跑跑进店面，陈为一个急手关了门，靠在门上气喘吁吁。余震一跪坐到地上，抬头大口出气，右胳臂划
开近两寸长的口子，血顺著手臂流出，滴地上，滴答滴答。“是你！！”他认出了陈为，比让人砍一刀还受惊。
“是我！”陈为顿一下神，多亏今天被你揍，害我跑一下，痛得神经打结。
“还钱！”陈为凶凶吐他一顿，就你现在这样，看你还怎麽嚣张。
等你说爱我（2）
更新时间: 09/23 2003
（2）
“你……”余震皱鼻子瞪一眼陈为，怎麽这家夥白天见过面，难道他也来寻仇，现在自己的样子…
“喂……你是一中的吧！”余震骨碌站起来，对著陈为穷凶恶极；不管怎样先以身高和架势吓住他，看他样，
打架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你要是敢把今晚的事到处唱──我就做了你！”余震食指向陈为的脖子一划。
陈为翻了个白眼，死鸭子嘴硬！谁有那个闲心美国时间去唱你啊！“把钱还给我！”把钱还给我，你就赶紧滚
出去。
“什麽钱？”余震手一晃，带过雪滴排排滴落，血腥味道惹得陈为的肚子翻江倒海。“你……不痛吗？”陈为
捂住口，指指余震的像小红溪流一样的右胳臂。
余震自己抬起胳臂，半饷，：“好痛啊────────！”发出在陈为听来杀猪般嚎叫。
店里只有洗擦用的消毒水。陈为只好配了一大碗盐水给余震洗伤口。虽然划得长，口子却不深，砍他的人估计
也有点胆怯怕出人命，手上还留了点力。
“你──干什麽啊~~”余震被盐水坳得滋溜溜的痛得两汪眼泪含在眶里没掉下来，陈为洗得很用力，因为刚垃
圾袋也散到了余震身上，怕引起感染。现在的余震像只吃了败仗的公鸡却还要挺著脖子咯叽咯叽撑余威。
终於把纱布蒙上他的伤口，这是蒸包用的纱布，用得陈为好心疼。这个得加进去让他还钱就算两块钱好了，要
他还五十二块来。
“把钱还给我，加刚刚的包扎费，一共52块钱。”陈为把东西整理整理，向余震伸手。
余震抬头，木木的望陈为，一对内双眼皮眼圆溜溜，不说话──
“咕~~~~~~~~~~~~~~~~~”陈为和余震都听到了从余震独肚子里发出的一声咕响。
“我肚子饿了。”余震呆呆的说。
陈为一下子觉得失血过多的人是自己，一阵头晕目眩。
边给余震煮捞面，边後悔；干嘛要自己拖个麻烦回来~~~余震找到後面的卫生间去洗澡。现在是三月半，这里只
有冷水，冻死你！该是为了抵御寒冷吧，余震扯著嗓子唱著起伏不定的歌“神啊~~~~救救我~~~~吧~~一把年纪~~
了~一个爱人~~都没有~~~~~”听得陈为头皮紧耳抽筋鸡皮疙瘩起一身，一瓢面差点捞错碗。
……
陈为端著手里一碗滚烫的面，恨不的就这样对著余震洗完澡赤身裸体抬著胳臂的蠢男出浴图砸过去──
“你干什麽不穿衣服──！”该说你为什麽不穿衣服裤子！陈为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几近崩溃。
“我没有衣服。”余震努了下嘴。
“你自己穿过来的不是衣服吗？”陈为的无力感弥漫全身，赶紧把面端到桌子上，自己都快端不住了。
“那还能穿？”余震一脸受不了的表情：“我洗了澡就再不穿上过身的衣服──”
“恩~~~好香！”余震就这样赤条条的准备去索面。
陈为两拳头捏的跋紧，简直……
陈为只好从阁楼上拿了毯子给余震裹著，免得……把他的衣服拿到隔壁小百货店的贺伯家洗衣机洗了烘干，架
到小煤炉上烤著。余震吃面一碗不够，两碗不够，给他连下了三碗。这样算，三块钱一碗面的话，加起来一共是
九块加三块钱包扎费加被他抢的五十块，一共是六十二块，还有洗衣费干脆凑个整数算六十五块好了。看余震也
吃的差不多了，陈为很耐心的把这比帐算给他听。
余震又睁圆他那对内双眼，叼著牙签在嘴里转呀转──
“已经花完了。”他很干脆的回答陈为。陈为张开嘴，不知自己该说什麽，想说什麽，那个……五十块钱，自
己可以吃一个月的中餐，他一个下午就花完了！我…
“同学，你真是好人，你一中哪班的，哪个年级，告诉我，我罩你！”余震翘翘牙签，这同学不错，该好好照
顾一下。
陈为已经目光涣散，他一下就坐到椅子上动不了。余震打了个哈欠“我睡哪？”
这话如一桶冷水从头淋到陈为脚，他猛的醒过来，撂起还很湿润的衣服砸到余震身上：“你──给我出去──
！”
余震一通涌上来的睡意被他咆哮全无，他抠抠耳朵：“哇──你怎麽这样？深更半夜的骚扰别人睡觉！”
深更半夜？陈为看一眼店里的挂锺──凌晨0点43分！明天6点15分的早读课。
陈为斜一眼余震，那种恼怒──余震不自觉的耸下肩：“你别……你的钱，我明天还给你，明天一定保证还给
你！”说完猴子上树般就爬上了店里守夜睡觉的小阁楼。
！！？？
那里只有一张单人席梦思，待陈为反应过来，已经可以听到余震的鼾声。
於是──
“起来~~滚出去~”
“同学，好人做到底~~我真的好想睡了~~”
“拿开你的爪子~~你压到我了~~~”
“不行了，我已经贴墙了……”
“睡过去~~别挨著我……”
“啊~~~~~好痛！你打到我胳臂了~~~”
寂静的春夜里，两个年轻的声音一怒吼一哎嚎交叉回响在商店街上空。
原来你和我同一班啊~~~~~~！被揪出被窝破天荒跟到学校上早读课的余震和陈为同时踏进同一层楼同一间教室
时，余震如是惊叹。却一点也不惊讶自己和陈为进门的瞬间，满教室朗朗读书声嘎然而止，五十五对一百一十只
眼全对他们行注目礼；扒上课桌继续周公。
陈为难抑的打了个哈欠，难为得牙痒痒，要不是怕被姐姐发现，自己怎麽也不会和余震那只傻公鸡一块进校门
。
李翔天托上鼻头的眼镜，扫扫梦游的余震和明显拼命抵抗睡意的陈为；沈下了心！陈为昨晚没来晚自习，今天
却……他怎麽和余震一起？难道是凑巧，绝无可能，余震绝对不会来上早读课，他甚至可能连自己是他的班主任
都不知道，为什麽……他们……李翔天再一次看陈为…他用手支著头读书，应该和他谈一谈…
等你说爱我（3）
更新时间: 09/23 2003
(3)
第五节课体育课，陈为不得不推说脚痛，趴在教室里补睡眠；余震早在第几节课的时候不知去向，他的座位就
在教室最後一排的後门边那张单桌，来去无踪无人知晓。他说今天会还钱给自己，说不定又是去威胁抢劫另外的
学生；还是不要报什麽希望好…夹竹桃桃色散花点点已经开始枯落，狭长的嫩叶碎碎探出枝头。高高绿意昂然的
樟树，随风送进清香；几乎满满吸一鼻子，陈为磕上眼皮，意识随香去。
李翔天把学生日志签字挂上，站起伸了个懒腰；他放弃了在省城师大留校任教的机会，回到了现在是物理系主
任的父亲的母校来教书；看惯了大城市里的灯红酒绿，过惯了称之为时尚流行的酷一族生活，来这种小城单身单
手做事，相当轻松；最主要是这里的人都非常单纯，比起城市里关门各自为政，三年不识邻里面的冷淡好多了，
每个人见面都大声热情的相互打招呼，学生总是羞涩礼貌的喊一声“李老师好！”在这里，一个中心就是不空虚
，很充实。况且周末还可以去郊区四十公里外的一个大的茶场爷爷奶奶家去度假休闲。
余震在网吧里，揪到几个平常一块混的学生，要钱。威逼利诱半天加起来，其八个人也不过三十几块。当然，
他们本身也不过是中学生，能有多少钱。蹲在门口半天，余震把口里烟一丢，踩一脚。长腿一挥，跨上小饭店门
面边的一辆幸福128摩托，向店里一个年轻人：“山哥，车子借我用下。”夸──滋遛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