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距——云水苍茫
云水苍茫  发于:2011年0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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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比起做陪伴对方一生的对象,自己更像是对方一段人生的引领者。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种感觉在最近日益强烈起来。顾向寻清楚自己并非如外表所见漫不经心,一旦沉下

去,上不来的最有可能是他。他极度厌恶有可能会支配他的感情。他再也不要经历整颗心都掉进黑洞般的那种感

觉。16岁时遭遇到父母因意外事故双双客死他乡的惨剧,然后尝试去接近信任的人又狠狠地背叛了自己。很难说

不会因此感到灰暗,为了不被别人看穿内心,所以绝不在人前弹钢琴。帮自己处理父母后事的是父亲的好友。也

就是黎嘉阳的父亲。对方之所以爽快的将自己的儿子交托给他,多少也是因为他的处境如此可怜吧。作为还处于

少年时期的人,除了父母又再无其他亲属,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世上。假如当时没有黎嘉阳这个小鬼,他现在究竟

会变成什么样呢?

顾向寻在原处顿了一会后,在对方未发现的情况下回到车内等候章惜他们。车是章惜的,车内的音响设备出奇的

讲究,还放有一排CD,基本上都是西方的音乐。随手抽出一张放入CD机里,音乐开始在车厢中流转。

是百老汇《猫》剧的歌曲《回忆》,莎拉布莱曼的声音确实有不可思议的魔力。

直至日光有些倾斜的时候,章惜才领着李津回来。

看李津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顾向寻不必问也知道事情是成功了。

上车的时候,李津抵住车门神色有些犹豫的说道:“……那个,副组长,我……”

章惜在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后才抬眼对他笑道:“是想进楠泽高中么?”

李津嘿嘿的笑了笑,答案不言而喻。

章惜从车内的暗格取了部数码相机递了过去:“自己认得路回去吧?别又半夜来麻烦我。”

李津接过后高兴的说了声“谢谢老师”后就一溜烟跑了。

“真是的,居然会说‘谢谢老师’,明明都已经是要毕业的大学生了。”章惜似笑非笑的说道,“组长呢,晚上

要不要去喝酒?”

“下次吧,今天晚上有约。”顾向寻答道。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你最近给人感觉很窒息。是年末的那个国际会展的缘故吗?”章惜看了看他,“李津那

家伙应该可以协助你,他对美的感受力很强。”

“也确实该让他接触一下国际会展了。”顾向寻轻描淡写的应道,“看样子,你这个带教老师做得很开心啊。”

章惜轻笑道:“还好吧。单纯的人的世界很漂亮,不过……别吸引住的话要戒掉就很难了。”

对顾向寻而言,章惜是个很好的伙伴,知道什么事该问,什么事该说,亦不会勉强他人,工作上也跟他很合拍。

大概是同一个世界的人的缘故把。

所以,无论怎么说,要跟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一起果然是需要不知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并且要随时做好自己的世界

会塌方的准备。

这些付出,顾向寻都不想去实行,完全不想。

晚上之所以有约是因为黎嘉阳的父母从国外回来了,惯例邀请他过去聚餐。

作为驻外大使馆的外交官一年365天几乎有360天都不在国内,黎父自然不能例外,不过幸运的是妻子是随行的翻

译官。虽然他们夫妇准许带小孩到大使馆居住,但考虑到各自工作繁忙,而且大使馆内又没有其他小孩,加上又

是异国他乡。也就惟有狠下心把儿子独自留在国内了。

看到身高挺拔,举止有礼的儿子,黎父心里头一次觉得孩子太乖也不是一件好事,最起码这会让他完全不具做父

亲的真实感。就连儿子要去德国参赛这件事他都这么迟才知道,真的不是“失职”两个字就可以推脱的了。

在饭桌上黎父反而跟已故好友的儿子顾向寻要谈得来,对方已经长成英挺的青年了,不仅温文有礼,而且事业有

成。

倒是黎母不停的跟儿子拉扯:“嘉阳,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黎嘉阳困惑的看着她:“要什么?”

黎母愣了一下,唉,哪怕儿子是任性些,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也比较好过。她想了向:“要不要买台新的钢琴呢

?”

“为什么要买新的?”黎嘉阳停下筷子,一脸不解,他搞不懂妈妈为什么老想买东西给他,他根本什么都不缺啊

“呃,那个,就当是祝贺你到德国参赛吧。”黎母赶紧找理由。

“可是,我用惯了。”黎嘉阳直言道。

顾向寻对他的粗神经反应实在看不下去了,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注视着那深黑明亮的瞳孔:“我记得你需要一套

萧邦练习册吧。”

像收到了暗语一般,黎嘉阳即使明知不需要也还是点了点头。

假如中毒太深,都不知该如何戒断……

十二

寒假眨眼般就过去了,而属于学生们的新开始也拉开了帷幕。

二月中旬的气候不太如人意,总是下雨,天老是灰蒙蒙的,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有些低落。

办理去德国的签证由夏鸣夕的经纪人负责,陪同前去的是端木闻这个指导老师。黎嘉阳一直想问他的问题至今都

还因各种原因而没问出口,但现在想知道答案的欲望已经淡化了。想起每次听到端木闻弹琴,从音乐中散发出来

的沉默的伤感多少也让他明白提出那个问题的话会对对方造成很大的伤害。这显然不是他所乐见的。只要老师在

他身边,那些他所不知道的都可以不知道。

不过,一想到要去德国一个月,而这一个月都将看不到老师顾向寻,心情不禁有些沮丧。想到这,黎嘉阳不由自

主的搂紧了顾向寻的背部,但是还是想留恋多一会对方怀抱的温度。

自从跟父母协商不再需要佣人照顾生活起居后,在顾向寻家中过夜的次数愈加频繁起来。

临出门时在玄关处蹲着系鞋带,身后传来顾向寻的脚步声,接着头顶就有了熟悉的掌心的温热。

黎嘉阳抬起头弯起唇角微笑:“老师。”

“记得带伞,看样子要下雨。”顾向寻看向窗外。

“嗯。”黎嘉阳站起身,垫起脚迅速偷了个吻便冲了出去,“老师再见!”

顾向寻抬手抚上被吻的唇角,还余下少年独特的犹似薄荷的清甜。胃部忽然一阵锐痛,他按压了一下痛处,也许

是最近忙过头了吧。

中午果然开始下起了雨,原本有些上升的气温骤然又降了下来。阴湿的风吹过来冷得刺骨。淅淅沥沥的雨一直持

续到中午放学,例行的练习因为端木闻有事外出而暂停。

结果本欲直接回顾向寻家中的黎嘉阳在校门口撞见了学长方佑恩,对方用几乎强硬的态度拉着黎嘉阳一起“雨中

漫步”。

“学弟,你还真是薄情呢,我不去找你,你也不来找我。好歹我们也曾经一起进行过深层的精神交往嘛!”方佑

恩站在左侧慢慢走着,看向黎嘉阳的时候故意略挑起眉毛,佯装生气。

黎嘉阳神情困惑的说:“可是我又不知道学长在哪里。”顿了会,“而且,我不知道要跟学长说什么。”

“啊,听到你这么说真是伤心。”方佑恩一副受伤的样子,“学弟还真不是普通的冷淡,嗯,还是我太惹人厌了

呢?”

黎嘉阳一听有些发窘:“不、不是,你不讨厌,只是……”

“好啦,我明白。不过,很难想象你会怎么跟自己喜欢的人相处呢,一定很有意思。会不会像这样突然紧紧牵住

对方呢?”说着方佑恩忽地伸手紧牵住黎嘉阳,裸露在空气中的手,指尖都微微冷得发颤。

黎嘉阳吃惊的停住脚步看向他,不太了解他的举动。

“你一定觉得很久没见到我了,可我却经常看到你哦。知道为什么吗?”方佑恩注视着对方明显困惑的表情,“

真是的,为什么我不早点遇见你。”

“……学长,你怎么了?”牵手的触感很陌生,虽不讨厌,却怪怪的。

“没什么。”方佑恩垂下眼睑笑了声,松开了手,“一时感慨……平时不记得我就算了吧,如果有需要请记得我

。”

黎嘉阳有些呆呆的看着他,在他的强势下点了点头,而后视线停留在他制服袖口上的那两道蓝杠,感觉有点发懵

以至坐上回去的公车时脑子里都还是一片混沌。公车里的气味杂夹着雨水的味道,脚边立着雨伞滑落了一小滩水

黎嘉阳抖了抖濡湿的裤腿,重新抬头望向窗外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顾向寻!而与他并肩站立的正是“有事

外出”的端木闻。

周围的声音一下子全部退去,唯留下自己惶恐的心跳声。

窗外的景象倏地掠了过去,心跳却难以平稳下来。

晚上顾向寻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两份定食,看到像猫一样蜷窝在沙发里的黎嘉阳,不禁好笑:“怎么了,小鬼?”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黎嘉阳把头埋进膝盖间,光是这样想着就让他觉得窒息。

顾向寻眼神一闪,把定食放在茶几上,走到少年身前蹲下:“等了这么久,肚子饿了吧?闹这种别扭,还说不是

小鬼。”

“我没有闹……”刚抬起头反驳就被拥进了对方温暖的怀中。

“真的还只是小鬼而已啊。”顾向寻吻着少年柔软的黑发似是自言自语般说道。

黎嘉阳在他怀中仰起头:“老师……我有时会弄不清楚别人的意思,尤其是你们大人的意思……当我不明白的时

候,请直接告诉我好吗?我总觉得你们眼神里有很多东西,可是我全都弄不懂……”

顾向寻笑了笑,不说是为了保护,最后的温柔而残忍的保护。

“好了,一起吃饭吧。”

“嗯。”黎嘉阳乖乖的应道,“对了,老师,我下星期要去德国了。老师有想要的东西吗?”

顾向寻站起身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你给我认真比赛就好了。”

黎嘉阳摸了摸额头:“可是我想送礼物给老师。”

“你还要不要吃饭,嗯?”顾向寻抬高眉毛。

黎嘉阳赶紧到茶几旁坐好,打开定食的盒盖,立即香气扑鼻,忽又想起了什么:“那老师会不会送我到机场?”

“小鬼,你在说什么废话。快点吃完再去练习一下。”

废话?那就是会送咯?黎嘉阳在心底偷笑,虽然知道要求老师送是件任性的事,因为出发那天老师还要上班。可

是接下来有一个月不能见面,就允许一下他的小小任性吧。

只要老师是跟他一起的,就足够了——越来越发现,爱原来如此卑微。时光上的距离,可不可以用他对老师的所

有的爱去填充呢?他希望可以得到肯定的答案。

“出国研修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刚送黎嘉阳上机回到公司的顾向寻迎面就遇到了章惜,对方笑吟吟的问道。

顾向寻点了点头:“差不多了。汽车就拜托你保管了。”

章惜感叹的说道:“以前说了你那么多次都不听,现在终于开窍了。到美国去研修两年对你来说绝对是有益而无

一害的事,何况还有公司支持你。”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等里面的职员都出来后,走进里面的只有他们两人。

章惜伸手按下“7”号键,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你怎么跟你的恋人说?”

“嗯?恋人?”顾向寻怔住。

章惜笑道:“就是上次在你脖子上留下印痕的人,虽然没有听你提起过,但会在那个地方留印的一般都是恋人吧

。”

“……”顾向寻下意识摸向颈项,仿佛少年唇齿的温度还残余在那。

“看样子对方让你很困扰啊,是年纪比你小难缠又任性的恋人么?如果是这样的话,虽然好象残酷了点,不过既

然跟对方相处会感到困扰,不如就趁研修的机会跟对方分手好了。”章惜站在朋友的角度说道。

顾向寻沉默了一会,直至电梯到了七楼,走向办公室时才顿住脚步说道:“他并不难缠,也不任性,是个单纯又

温柔的人,一喜欢上什么就毫不吝啬的付出全部,感情丰富又强烈。但是在生活方面却苯得不行,神经粗得可以

,那些苯苯的反应让人在旁边看着都着急,本人却毫不自知。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呢……”

章惜促狭的笑道:“你这家伙,说得一脸幸福。既然对方这么好,那就让对方等你两年好啦。听你这么一说,对

方一定是个非常专情的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顾向寻按了按开始隐隐发疼的胃部,“他的世界干净美好,我舍不得……他遇上我也许是个错误,

他应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而不是被我天生的无法改变的性向误导而走向不幸。”

“……结局不一定是不幸的。”章惜说了句连自己也难以说服的话。

幸与不幸大多时候都不是人的力量可以导向的,就如同你永远不会知道未来有什么在等候发生……

十三

到了德国之后黎嘉阳才感到懊恼——早知道应该买部手机的,不对,老师向来不爱用手机的……现在该怎么办?

根本没办法跟老师联系了。打去老师家里也没有人接——因为根本算不准老师何时在家。

黎嘉阳烦躁的在酒店套间的大床上滚来滚去,好想回去啊!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不停地闪现,他摇了摇头,不行,

他是为了成为优秀的人才来到这里的,他要让老师的目光牢牢地定在自己身上永不离开。

这样想着心里才勉强平静了些。

忽然门外响起端木闻的声音:“黎同学,左先生来了。”

黎嘉阳立即翻身起来走出卧室,果然看到夏鸣夕的经纪人左先生正坐在客厅。左先生是个高大而且气质文雅的人

,在德国逗留期间一切事务都将由他打理。

“趁开赛前在德国观光一下吧。”

左先生的一句话,决定了他开赛前两天的行程。

与兴致盎然的端木闻截然相反,黎嘉阳对观光一事可谓完全没有兴趣。通常能够吸引他的都是些别人完全留意不

到的小地方,比如一间不起眼的面包房,脚下的古老石板,甚至是偶然间停留在他视线范围内的小鸟。

观光旅程的最后一站是柏林的勃兰登堡门,勃兰登堡门是柏林的标志,她是德国统一的象征,始建于1788年,是

德国新古典主义建筑的代表作之一,采用古希腊多立克柱式,气势庄严雄厚。1794年,勃兰登堡门顶上装饰了由

沙多设计的女神和战车的青铜塑像。

左先生尽他的向导职责介绍完后,见之前还注视着菩提树下大街的人群的黎嘉阳现在正专注的望着那青铜塑像。

“请问,女神真的是女神吗?”

“对当时的人来说的确是呢,她是维多利亚女王。”左先生微笑着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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