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心+番外——天娜
天娜  发于:2011年06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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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妃,那是自己亲手送与了贺兰若明的女人。

他还记得贺兰那日回来后,压着他上了床榻,扯了他的衣袍,狠狠进入他的身体,不带一丝怜惜。

他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能抓着他的背脊,一遍遍唤着若明,若明,若明。

天承国,明治六年。

也就是在沈卿君被封为梅妃的第二日,

当朝的年轻天子下旨,赐封慕容昭华为德妃,楚熙然为贤妃,位正一品。

因贤妃乃男子之身,不便管理后宫,因此德妃暂掌凤印,代理后宫。

而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依旧悬空。

(上部完)

下部:

第一回

一年复一年。

没有人知道岁月的痕迹到底能在一个人的心里头刻下些什么。

就像楚熙然常觉得,贺兰的呼吸就在耳后,一次又一次,温温热热。

可那人的鼻息,却从未在心头留下过丝毫。

又或者,

就像贺兰若明常觉得,楚熙然的笑还是如此波澜不惊却漂亮异常。

可永远见不到眼底,没有感情。

是不是真的被时间磨损而流逝的东西再也追不回来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

楚熙然重复着,一遍一遍,笔墨的痕迹在纸上龙飞凤舞,潦草却好看。

然每次看到贺兰若明踏进永和宫,就觉得自己还是紧紧握着这块护身符的。

虽然,俩人的话越来越少,虽然,那人一来常常只是为了那可笑的欲望。

他不懂为什么贺兰若明可以迷恋自己的身体那么久那么执着,明明一样都是男子,绝不如三千粉黛来得柔软香媚

其实贺兰若明自己也不懂,可每次抱着那样的人,闻着他身上干净而熟悉的香气,就忍不住想一生就样不放手。

只是他知道,他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更何况,越演越烈的后宫事变,已让他从对他的骄纵渐变成了腻烦。

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楚熙然,笑得那么冷艳,杀人跟捏死一只蚂蚁般随意。

这一年发生太多事。

仪妃的失宠,唯独还有一个皇子撑着皇上对她微薄的关怀。

只因她当众骂了贤妃,楚熙然。

还有王美人的惨死,她是德妃和贤妃明争暗斗下的牺牲品。

除此外数不清妃嫔,大到昭仪,小到一个更衣,只要是他沾过宠过的,总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消失或者死亡。

看着楚熙然没心没肺的笑,贺兰第一次发觉,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都可以那么深刻。

他爱他曾经的善良和迷煳,恨他如今的冷血与算计。

可是他忘了,把他置于后宫的人是自己,他也忘了,大婚那晚他说过会保护他,结果只是扔了他在这泥沼中自生

自灭。

他甚至忘了,是他自己说的“朕可以宠你,可以骄纵你,可以喜欢你,可是,楚熙然,朕不会爱你”

一句不爱,哪怕澹了远了,却已经埋在了楚熙然炙热的心中,生生将那狂热浇熄。

楚熙然早死了。

没有墓碑,没有追悼,没有眼泪。

只有一个肉体,和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而努力站在可以和那个一身龙袍的人并驾齐驱的位置上。

楚熙然知道摔下来是迟早的,却不知道,那一天那么快,快到还来不及收拾自己早就碎掉的心,就什么都没了。

天承国,明治七年。

那是个落叶的秋。

当今皇上的大皇子,也就是已失宠的仪妃所生的皇子,

死在了一剂“牵机”下。

仪妃疯癫,成天在她的承乾宫疯言疯语,说是那个妖孽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当她张牙舞爪的扑到楚熙然身上,长长的指甲在楚熙然的脸上留下一道不深的痕迹,说着,贱人,你还我孩儿,

还我孩儿。

楚熙然从那一刻知道,自己完了。

只是,彷佛是谁,冷冷的在他耳边说。

“楚熙然,失去个孩子换你的死,值得”

长门宫。

没想到兜了个圈,还是回到了这。

楚熙然笑得生出了泪,看着院子里生长在一片杂草中的夕颜花。

他自言自语着,

错在盛开,

错在盛开,

终究是,错在盛开。

大火漫天。

长门宫的红烧透了半边天,

楚熙然看着飞奔而来的贺兰若明,笑了。

第二回

楚熙然并没有打算烧死自己。

所以,只是那片院子的花没了,长门宫原本残破的宫墙焦黑成了一团残窟。

于是他回到了他的永和宫,开始了所谓的幽禁。

贺兰若明来看过他一次,或者还有几次,只不过他正好昏迷所以未知。

他第一天清醒地时候,贺兰就在他身边,没有拥抱也没有安抚。

他只说了句“如果死能解决问题,你去死,我不会拦着你”

“不是我”他知贺兰未必信他,一双沾了血腥的手是没有资格辩解的。

“我会查”贺兰没有再看他,走的很干脆,只是转身后咳出的血,在袖口下掩藏。

“皇上,您都三日没休息了”小林子凑了上去,担心地看着贺兰。

“有事?”贺兰看到小林子手上的折子,抽了过来就翻,扫了一眼,顿时五雷轰顶,手脚冰凉。

“终是来了”贺兰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帝王该有的从容与镇定,他问“人呢?”

小林子无奈道“都在御书房等着皇上呢”

“走”贺兰捏着子折的手紧了紧,似要恨不得撕了那东西,却最终还是松开了。

宫里刚出事,宫外就跟着联名上书,也许这是一个连环套,冲着楚家来的。

然这一切,本就是他等了那么多年的不是?

只是他等了那么久,却不知道,这一切来得时候,自己真的,会痛。

“皇上,楚氏一族勾结外贼证据确凿,还请皇上即刻下旨捉拿”

“皇上,楚氏一族拥兵自重,那是天承的灾难啊”

“皇上,楚氏一族早有叛变之心,皇上千万不可有妇人之仁”

“是啊,皇上,一念之仁,国家危矣”

“皇上,列祖列宗都看着您哪”

“皇上,天承百年基业啊,皇上”

“还请皇上即刻下旨”

“请皇上即刻下旨”

“皇上,皇上,皇上……”

“下旨,查封楚氏将军府,捉拿楚氏一族押入大理寺,交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三法司会审”

旨意,一旦下放,就不能收回。

皇上是金口之言,皇上是一言九鼎,皇上是驷马难追。

贺兰若明静静闭上了眼。

他想到了那时那人在大火中凝视着自己的眼神。

那样深的怨着,又是那样深的痴缠着。

他看到他张口,几乎没有声音的,低低的一声。

明明是离得那么远,明明被侍卫拦得近不了身,明明眼前有越发浓烈的黑烟。

可他仍旧听得到看得到,那一声“若明”震得人心碎。

大火中,他见到了他的笑,一如初见时,透明而温暖。

终是要负他的,

终是骗了他的,

终是,再度失信于他的。

最后一次了,

熙然,这是最后一次了。

忘了已经是多少日。

不再被人过问的永和宫,彷佛已经代替了被大火烧残的长门宫,

成了那月亮上锁着三千情愁,冰冷而幽怨的广寒宫,寂寞萧条。

“主子,回床睡吧,都入秋了,您这样会冻病的”小顺子看着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楚熙然,心口儿慌得勐跳

“小顺子,第几日了?”

“回主子,十一日了”

“十一日呐,看来这次是真的没戏了”楚熙然自嘲得笑了。

“主子,或许皇上正忙着替主子查桉呢”

“罢了,查不查有分别么?这双手本就没干净过,还说什么清白?笑话!”楚熙然在月下仔细看着自己柔亮葱白

的手指。

“主子”小顺子话未完,却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傻了“皇……皇上……”

“退下,守在外面,今儿个夜里,谁都不准进来”

“来了?”楚熙然走近贺兰若明

“嗯”贺兰若明拉起楚熙然的手紧紧攥着。

“怎么了?”楚熙然发觉贺兰的手竟是冰凉,甚至微微颤抖。

“想你了”贺兰把脸埋在楚熙然胸口,像个撒娇的孩子,近乎执拗。

“你啊”楚熙然忽然叹了口气,眼眶跟着湿润了起来“不管结果如何,我只求,若将来我家人发生了什么事,还

请皇上看在我陪着您这些年的情分上,给他们留条生路”

贺兰愣了愣,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转念忽然问道“楚熙然,这么些年你的深情,到底是真是假?是为了家人故

意讨好,还是真的心里有我?”

楚熙然心一冷,才明白到这份上,这人终究还是不信自己,只能笑着垂下眼,不再回答。

“罢了,朕不逼你”贺兰若明心里转了个圈,又回到了原点,心里不仅冷笑,自己这么肝肠寸断,竟是错了一番

情意?

可这如此聪明的皇上,怎能看透,这被层层封锁的永和宫,如何可知外面的世界,早已变了天?楚家的大难,到

楚熙然醒悟时,已成了一场无法挽回的痛。

那一晚,贺兰若明明里宣布是在御书房过的夜。

可唯有小顺子,小林子,楚熙然,和他贺兰若明自己知道。

永和宫的那晚,是如何在喘息迷乱中,迎来了未来无数的疼痛和血泪。

紧紧相缠的身体,汗水湿润彼此的心,彷佛是泪,无声的控诉。

那月儿也掩到了云后,藏起了朦胧,不忍看这一切。

月儿说,我也有情,只是我的情是那镜花水月。

可现在,我连那镜花水月,都不期盼了。

天承国,明治七年。

冬。

三法司一致判定,楚氏一族通奸外敌罪名确凿。

楚老将军于五日后处斩。

念楚氏一族世代有功,皇上特赦其牵连九族之罪,楚氏一族七十二口,贬为庶人,发配边疆为奴。

那一年的冬。

鹅毛般的大雪覆盖整个天承。

而那法场上的血,在皑皑白雪中,

刺目,鲜红,久久擦拭不去。

第三回

“我要见皇上”

当楚熙然知晓外面的一切时,已是楚老将军被斩后的第三日。

出人意料的,他的反应异常的冷静,只是看着小顺子,平静着让他想办法告诉皇上,他要见他。

然又等了两日,得到的回复竟是,皇上不见。

明明已是寒冬腊月,可穿着依旧单薄衣裳的楚熙然却像不怕冷似的,跪到了永和宫的大门口。

他本想跪在那御书房门口儿的,可被幽禁的命运只能让他走到这永和宫的大门,再是迈不出一步。

想着自己就是因为这样才错过了救家人的最后机会,楚熙然的心就跟撕裂了一样疼痛。

“小顺子,差人告诉皇上,他一日不来我一日长跪不起”

整整一日,到天暗了,月亮了,他等的人还是没来。

楚熙然苦笑着,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发麻的腿已无知觉,僵冷的身体移动不了分毫。

“小顺子,扶我回去”话还没完,眼前一黑,已跌进了一人的怀抱。

暖暖的,就跟若明的怀抱一样,但他知道,那人,不会再来了。

怀里的人冰冷冷的,连呼吸都是那么微弱。

贺兰若明看着紧闭双目,嘴唇发紫的楚熙然。

很久很久,才把他递给了随身的影卫。

“送他回房”简单的四个字交待完,踏着雪,步出了永和宫。

“皇上,真的不想想别的法子么?”小林子看着自己主子这几日越发苍白的脸,知道他心里并不好受。

“他已是朕的软肋,迟早要除的”贺兰若明低沉的声音,不知是说给小林子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更何况,他姓

楚”

“皇上何苦”小林子明白主子心里的无奈,却不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死局。

“不必多说了,传下去,今日奉德妃侍寝”一脚跨入御书房的贺兰又转身道“不必跟进来,朕想一个人静静”

“奴才遵旨”

随着所有宫女太监陆续退出,御书房变得异常安静。

看着冷清的大殿,贺兰忽然想起当年为了林凤,那个男人第一次踏足御书房。

还有他第一次的顶撞,第一次在他面前错称为臣,甚至,自己第一次吻他,轻柔的,彷佛秋天里开满山头的波斯

菊的香气。

然而,一切就将要结束。

自己给他的宠,给他的疼爱,给他的温柔,已是尽头。

“皇上,那贤妃谋害皇子一事,该怎么处理?”慕容昭华边伺候着贺兰宽衣边无意得随口问道。

贺兰沉默了片刻,道“爱妃处理吧,朕不想过问”

“臣妾遵旨”慕容背过身宽衣,嘴角却止不住心底的欢愉。

斗了这么些年,这楚熙然,终是要死在她手上了,这么些年的怨和妒,是时候了。

“宝宝,娘亲会为你报仇的”慕容习惯性的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悼念着自己未出世就死去的孩子。

昏迷了整整一日的楚熙然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梦中的贺兰若明是那样深情不移,于是,他流下了泪,幸福的,快乐的,可一睁眼,望着高高的宫顶悬梁,才知

道,其实只是个梦。

自己在自己编织的幸福里,忘了,幸福,从来不是属于自己的。

那些甜言蜜语,那些情深意重,都是过往云烟。

还未曾拥有,就消失殆尽。

心儿掏空了,也不过如此吧。

“哎”忍不住叹了口气,尚未从梦中完全的清醒过来,却听到外头小顺子尖叫着跌跌憧憧跑了进来

“主子不好了,德妃娘娘带着大批侍卫闯进来了!”

楚熙然勐得从床上起身,随手捞了件衣服穿上,又把枕头下的玉佩给了小顺子

“小顺子,别管我,想办法带着这个去见皇上,告诉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求他看在这些年我陪着他的

份上,饶了我娘亲姐姐一条性命,我死也瞑目了!”

“主子!”小顺子扑通一跪,抱着楚熙然的腿道“主子,小的不要离开您,不要啊”

“傻瓜,横竖我也是逃不过这个劫的,难道你要我死不瞑目么!”

小顺子看着楚熙然红着的眼眶和决然的气势,终是点了点头,将那玉佩藏在了胸口,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冲了出

去。

看着小顺子离去,楚熙然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裳。

一切妥帖了,才安然站在门口,待到慕容昭华带着大票人马冲来。

只见一个一身月牙儿白的男子静静的在门口看着她,依旧那样冷冷但又平静,有那么些妖娆,又有那么些无畏。

他说“慕容昭华,你终是来了,皇上的圣旨呢?”

“没有圣旨,只有口谕,皇上说任凭臣妾处置”慕容笑得张狂,看在楚熙然眼里,却成了可怜。

这次是楚家,下回呢?

他死不足惜,只是,他的死保不了家人的平安,他的死杀不了慕容族的嚣张,他不甘心,却无可奈何。

因为他知道,要他死的人,是当今的皇上,是那个曾经抱着他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口口声声保证过会保护他的

,贺兰若明。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贺兰若明当年的话“朕不爱你”

那样温柔的人啊,无论再怎样绝情,却还对他抱着一丝侥幸和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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