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长安 上——冬小树
冬小树  发于:2011年06月24日

关灯
护眼

“呵呵。这些我也想过,但是我的家世很复杂,6岁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完全忘记了,我一直都期待有个人能跟我

说清楚,我的父母,我的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陆祭幽幽的笑着,他用手托着腮,像是在自言自语般,嘴角

浮起一丝憧憬。“于先生他能从那块玉上看出来关于我父母的那么多事情,那块玉也正是父母亲留给我的,难道

……他们留下这个玉芽儿是为了向我传达点什么?”

“那……会是什么呢?”藕荷眨着大眼睛很认真望着他。她突然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沉淀了许久的

东西刚刚被唤醒了,一种空白的情感已经开始复苏了。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的家世或许也是很复杂呢……

但是已经没人能告诉我点什么了……他们什么都没留下……”她眼圈红起来,鼻子一酸,眼泪竟然直接掉了下来

“你怎么啦?”陆祭转过脸来看着她,吓一跳,“你、你怎么啦?怎么突然哭起来?”

“没——”她赶紧拿袖子抹抹眼睛,长长的吸了一下鼻子。“你说的话,让我想起来一个人,她的感觉和你,很

像很像。”

“谁啊?”

“——是我的姐姐。……是翡儿姐姐。我——真的好久好久没见她了。”藕荷眼里的某一点光亮正在暗淡了下去

,“她也曾经说过,如果将来有一天,能让她知道她想知道的东西,她也愿意拿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甚至是性

命。——她也说我还小,还不懂这些东西。和你说的一样。”

“那她——你那翡儿姐姐去了哪里呢?”陆祭从心里不想听到任何悲伤的消息。但还是忍不住的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以后会碰见的吧~”藕荷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下,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笑容。她抬头看

看天,突然惊叫一声。“哎呀!我会挨骂!已经这个时候了,我该回去了!”

“啊?你家在哪啊?”陆祭也突然想起自己的初衷,他还是身怀任务而不是跑出来谈天说地的。“远不远?要不

要我送你回去啊?”

“嘻嘻。”藕荷笑了起来,“——你要送我?好啊!就把我从这个亭子里送出来,转过惊蛰桥,再走到对面就到

啦!”她伸手往后一指,看样子只是几丈远而已。

陆祭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目光只穿过惊蛰桥上的雪白桥栏,却正好落在那挂着红绸的梨木招牌上。

海棠。

 


5 檐下杨柳忙

“月白姐姐,我回来啦!”

海棠店里正在打理做开张准备的月白,听见是藕荷的声音,于是从柜台后面抬起头来。“这次怎么这么早就……

咦?”她刚蹙起眉,却看见在藕荷身后跟着进来的的是一个清秀的年轻人,“这位是……”

“这是我刚才认识的朋友啦~”藕荷笑眯眯的冲着陆祭,“呐,这个就是我说的月白姐姐。是我们店里管事的,

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跟她说就好了~”

陆祭其实从刚才听她说话就已经在奇怪了,因为这个声音是那么耳熟,像是自己不久之前在哪里听到过似的。但

听见藕荷忽然说她是这里“管事的”,就赶紧上前揖了一揖。

月白也赶紧福了一下作为还礼,刚才听藕荷说是‘有事’,所以就笑问道:“那么公子到我们店里来不知所为何

事呢?”

“……啊?”陆祭看她的模样,听她的声音都觉得很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就只好说明来意:“我

是为了一瓶胭脂才来的……叫‘海棠红’。”

月白神色一凛,心里猜想他一定又是听了谁的话才来这里讨的。因为‘海棠红’是海棠店的招牌,是他们从江南

一路带过来的独有的名声,色娇而不艳,味甜而不腻,在别人看来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胭脂中的极品,因此有很

多人慕名来讨。她于是就像往常一样解释:“‘海棠红’的确是小店秘制的胭脂,但是现在制作尚未完工,是不

拿出来卖的,所以还请公子见谅。”

“可是,有人已经买到了啊。”

“谁?!”月白吃了一惊,因为海棠红除了这里的谢老板和她自己,是不可能到第三个人手里去的。“是谁?”

“这个是不是你们店里‘尚未完工’的胭脂啊?”陆祭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青花小瓷瓶,这正是闻人衍那天从谢老

板手中套来的所谓‘店中之宝’,就是这一小瓶海棠红。月白一眼就看出这就是自己店里秘传的胭脂,顿时有一

股凉气从心底直窜向脊背,她不由的大吃一惊,但瞬间便恢复常态,并不承认也不否认,竟如往常的笑道:“可

是公子……怎么会有呢?”

“这个先不说,”陆祭看她并没有像闻人衍所预想的那样大惊失色,仍是神色如常,不由得有点奇怪,就轻轻摇

晃手中的小瓷瓶,“现在我想问的是,这个胭脂是否还有别的用处,或者——”淡淡的撞击声从那小瓶里散播出

来,和陆祭所问出的问题一样,正迎合着月白重重的心跳声。

“——那它到底是用什么做出来的呢?”

“当真如此?京杰,这事果真是这样?!”

此声音正发自于一位中年男子之口,他身披宝蓝锦色官袍,看似还未到不惑之年,却已面带苍古,只是横眉长须

,双眼炯炯有神。这正是梨州知府董大人——董肖书。而此刻正是在衙门内堂,几个身着官服的捕快在跟前垂目

侧立,为首的便是祝捕头祝京杰。

“是。属下亲自查看的,分毫不错!”祝捕头小心回答,“那女孩体内已没有一丝鲜血,颈处,腕处经脉似已断

裂——倒像那龟裂的土地般,死状甚惨。”

董知府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为官十余年,大小的案例也经历不少,但是如此死状却是头一次听说,不禁喃喃自

语。“……怎么会这样?谁有如此能力,能吸干女孩体内血液?”

“大人,属下……”旁边一个捕快忽然迟疑道,“属下以为……莫不是咱们梨州城里,出了什么妖怪吧?”此话

一出,紧接着有几个年纪小的捕快不由自主的“啊”了出来。闻人衍心里闪过那晚打更老头的话,心里也是一惊

“胡说八道!”董知府马上疾言厉色,“光天化日的,哪来什么妖怪?!”他眉头紧锁,在殿内踱来踱去,思量

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若非怪病的话,这一定便是他人所为,京杰,再去看那户人家的朋友亲戚仇家,以

及那晚什么绿衣女子之类,仔细调查!”

“是!”祝捕头答应一声,忙带着几个捕快就急急的去了。闻人衍本也跟着转身,忽然想起了某事,于是脚步不

禁放慢。“大人,我也有一事相报。”

“恩。”董知府这时已坐在了榻上,手握起一本书,连头也没抬就示意他说。

“当日在梨州灯会,属下去城西花满楼探查时,也有一件怪事发生……”闻人衍看见他神色稍稍有变,知道他已

听进心里,就忙继续说下去:“那日似有人故意纵火,借火神娘娘之名制造事端……”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

还有命案发生。”

“命案?”董知府“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为何不早报?”

“属下并不确定,只是心疑于此,总感觉……总感觉此事蹊跷,或许与这女孩死亡有些关系。所以……请大人允

许我再去调查。”闻人衍抱拳行礼。

“当日为何不查?”掐指一算,已经过了不少日子了。

“当日……花满楼贝老板出面阻拦,属下不敢再引起事端,所以……”闻人衍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知府的脸色变

化。

果真,当提起“贝老板”三个字时,董知府脸色微变,然后不禁长叹一口气,“贝老板……那里我自会去通融,

你去吧。”

“是!”

待闻人衍也退下之后,董知府重新又望向案上书籍,正是一本《宋诗抄》。暗淡发黄的书页上,“幽兰生前庭,

含薰带清风。”一行字忽然映入眼帘,像藤缦般不断牵绕着他从前的思绪,千回百转,最后竟渐渐变得模糊。

“哎~告诉我啊,怎么样啊!”

闻人衍回房内的时候正好看见陆祭坐在里面,于是赶紧抓住一通审问,“今天的成果呢?有没有什么发现啊?”

“呃……”陆祭跑都来不及跑,额头直冒冷汗,连眼神都尽量避开他,脑子却在飞速运转。“……总不能说今天

的成果就是‘认识了一个小姑娘,然后和她还有她姐姐聊得很快乐’吧?”其实从回来的路上一直到现在在盘算

要怎么告诉他,之后事情的发展和昨天晚上两人密谋的半点也不相同,陆祭怕他怪自己办事不利,已经事先想好

了无数个理由,甚至连“她们是好人家,请相信我的眼睛”都有想过,但是一遇见他,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呃……刚才听阿达说大人叫你们,做什么啊?我没有去没关系吧?”好不容易才想了一个可以用来转移的话题

“唉,就是南院那个小姑娘,大人好像很在意这件案子的样子。……老祝他们又去调查了。”

“是么。……到底是怎么死的?”陆祭心里隐隐有些作疼。

“不知道。体内的血液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似的,他们都说是妖怪干的……怎么可能,哈哈。”闻人衍很明显的

不相信还有妖怪存在这一说。

“……有可能! 陆祭突然说道。他用手紧紧的捂住胸口。“我相信。”

“相信什么?有妖怪?”闻人衍看他认真起来,倒是很吃惊。不由的拿手去摸他额头,“别傻了。没发烧吧?”

“衍哥。”陆祭突然想起来什么,他一下抓住闻人衍的手。“如果……如果有人告诉你他知道你的一切事情,甚

至是你的……‘死期’,你会不会相信?”他一脸认真的望着闻人衍,丝毫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你小子果真中邪了么……”闻人衍被他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什么‘死期’啊?我看以后还是不能轻易把你

自己给放出去,回来一次神经一次,上次也是。你从哪弄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回来啊?”

“回答我啊!”陆祭不依不饶,“我不是在说笑,真的!”

“我啊……”闻人衍稍微想了想,“那倒要看是谁说了……不过一般不会相信吧。除非他是阎王老爷,那也要拿

出生死簿给我看呐~”说完就笑眯眯的看着陆祭。

“那如果……”陆祭又把手移到了胸口,像维护里面藏有的一个生命似的小心翼翼。“如果他说他知道的是你最

喜欢的……那个人呢?”声音像在嗓子里酝酿了好久,才刚刚吐出来。

“他?他是谁?”闻人衍低下头扶住他的肩膀,奇怪的望着陆祭,“从上次回来你就不太正常,告诉我,是不是

遇到谁了?”

陆祭也稍稍抬起头,尽量想用坚毅些的目光望着他,可眼神无论如何再也掩饰不了心里的焦虑和恐慌,一刹那像

是全部都将要迸发了出来。一颗眼泪毫无预兆的从睫毛下滚了出来,只轻轻蹭过脸颊,瞬间便消失在了身体里。

“怎么了?怎么哭了?”闻人衍被那颗眼泪吓到了,不禁慌了起来,赶紧拿手去擦拭。“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

到底是怎么啦?”

“没……”陆祭赶紧的强笑了一下,自己拿袖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下,然后想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只是……

想家了……”可是当提到“家”时,嘴角才勉强翘起,心里竟然又狠狠的痛了下,眼泪霎那竟像决了堤的洪水。

闻人衍当真以为是这样,于是就轻轻的把他揽了过来,在陆祭耳边轻轻地说,语气像哄小孩般轻柔。“乖啦,我

说过我会保护你的,是一直一直的保护你,直到……直到再也保护不了你为止。”不知为何,当说到最后一句,

心里竟也划过一道酸楚。

你会一直一直保护我,我也要一直一直保护你。

就像当初你带我离开时承诺的那样,我会永远记在心里。我也要向你承诺,我也要你记在心里。

陆祭闭上眼睛,狠狠的抽泣着,任自己的眼泪渗进他的衣服里。

几天后。在花满楼的菀芳厅里。

墙壁明显的是被修饰过了的。很多地方都又新加了壁画,是大幅大幅雍容华贵的牡丹,胭脂,丹朱,皂褐,翠绿

,浓重的墨彩娇艳欲滴。借以掩盖上次烧焦的痕迹。连着房内的东西都已经换成新的,很难看出不久之前这里曾

是被火熏得一片狼藉。

闻人衍顺着墙壁仔细看过去,才发现在某处浓绿色的叶子处,似乎是用的天然的炭墨色——正是壁上无法清除的

焦痕,看来贝老板花大价钱请来的高明画师,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似乎会真的以为是这才是本来之色。

“或许……就是蜡烛被推倒,燃着了这拖地的帐幔,才引起来的火吧?”闻人衍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询问站

在身后的陆祭。

“哎?蜡烛?”陆祭一怔,脑子里很不可救药的却想到了那天听到的某个关于“蜡烛”的笑话。脸登时变得通红

。“……也许是吧。”

“如果蜡烛在桌上灯台,怎么可能燃着下面床幔呢?”闻人衍看看茶几,的确是离床还有一段距离。

“放在‘窗台’上啊!”陆祭脱口而出。

“哎?”闻人衍一愣,看看窗户,随即想到,不由得打了一个响指,“对嘛!把蜡烛放在窗台上,当晚却是西南

风向,这窗口开向东北方向,那么蜡烛很容易就被吹下来,然后点到下面的床幔……六儿,有时候你的脑袋还是

蛮灵光的嘛!”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