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落——等闲
等闲  发于:2011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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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上。

想来发现一切还是完好无损,除了冻感冒了。

发烧到将近四十度,我一路哆嗦着走进医院,医生很惊讶,烧成这样居然还能一个人来,而且思路清晰,挂号、

排队、划价、交钱、拿药有条不紊。

我也很惊讶自己居然有如此强韧的一面,终于知道放纵之于我也是一种奢侈,病好了以后就停止了那些近乎自虐

的举动,安静地等他回来,这个时候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到了。

石斌,他总会回来的是不是?

圣诞节前夕,吴迪找到我,让我陪着她买些东西。

她买的大多是孕妇用品,很快我的手里就拿了一堆,旁人的目光又羡慕又好笑,颐指气使的妻子和惟命是从的丈

夫,他们是这样想的吧,我不以为意,紧跟在她后面,悉心照看着。

「这双好看吗?」她拎起一双细跟长靴。

我微笑点头:「好看。」却拿过一双平跟软底短靴,放在她脚下:「试试这双怎么样?」

她眯着眼看我,目光说不出什么意味,售货小姐过来帮忙,她不让,依然看着我,我二话没说蹲下身帮她换上。

她深思地看我片刻,买下了那双鞋,走出商场,她说:「你很厉害,每次见到你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每个人眼里

的你也都不一样。」

知己知彼,原来她把我当成敌人,我不知道她从多少人那里了解我,但是我知道:「这每个人不包括肖哥吧?」

「是,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起过你,一个字都没有,即使在我知道一切以后。」她自嘲地笑:「以至于我曾沾沾

自喜地以为在他的感情世界里只有我。」

原来他选择的方式和我一样,这算是又一次心有灵犀吗?或者仅仅是长久相处生出的某种默契。

我叹气,低低的声音象说给她又象说给空气:「那天就像晴空霹雳一样吧?」

她缓缓点头:「有好半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然后以前不曾留心的疑点都串了起来。譬如说——」

她的声音突然放轻,我屏息倾听,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又自私又虚荣,明明那段感情已成过去,却还是想知

道肖哥曾经在乎我的蛛丝马迹。

她却没有说下去,只有痛苦一点一点堆积在眼底,承载不住的时候,她喃喃道:「我该恨他的,可是恨又能怎么

样?我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这个人。」

石斌是不是也希望从来没有认识我这个人?这个想法如利剑透心而过,带出血淋淋的痛,我低下头,说不出话。

她也不再作声,就这样沉默着。

良久我问:「柳哥知道孩子的事吗?」

她反问:「为什么不问肖畅知道吗?」

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轻道:「有一种人,他不想做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做,这种人通常很有主见也很骄

傲,肖哥无疑是有主见的,也骄傲,但是他不在此列。他不愿做的事,自然有办法让对方主动放弃,怎么会让人

把刀架在脖子上?」

「你果然是最了解他的。」她的语调很慢,声音很平静,却有承载不动的愤懑缓缓流泄。

我摇头:「按理说人们最了解的人是自己,但是有时也会在突然之间发现最不了解的恰恰是自己,对别人也是这

样,最熟悉的人也许最陌生。」

她再一次看着我深思,最后说:「真是厉害,明知道我来意不善,还能表现得如此真挚,好像发自肺腑,其实都

是自私虚伪,哼,把人性捏在手心里玩弄,自以为很聪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摸摸自己的脸,苦笑,为什么说真话反而不被相信?我真的不在乎她的来意,以及她能轻易让我身败名裂的事

实,只是单纯地想关心她。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迈着急促的脚步走远,我知道这些东西白买了,于是一件一件拿回去退,本来以为会有些麻

烦,没想到那些小姐很痛快地帮我退掉,还拼命夸我是少见的好男人,真让我有些飘飘然,尤其是卖鞋的小姐,

最会说话,我一冲动就买了双贵得吓死人的鞋,到家才发现不是自己的号。

吴迪说得太对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已经自食恶果了。

圣诞快乐,石斌,我把礼物都买了,你还不回来吗?

 

 

第十章

 

圣诞节无声无息地过去,转眼逼近元旦,又是一年即将结束,不知道这一年在记忆的长河里能留下多少痕迹。

他乘坐的飞机昨天上午就到了北京机场。所以昨天晚上当安眠药也失效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喝了个酩酊大醉。

早晨起床喝了杯凉水,就开始打扫,先归置东西,再拿抹布把桌椅柜子摆设饰品整个擦一遍,最后拖地。

屋子大了就是不好,拖一遍地就够受的,我扔下墩布伸了伸腰,感觉有点头晕出虚汗,从冰箱里拿了一块巧克力

含上,抬眼看已经过了中午,怪不得饥肠辘辘。我稍坐了一下,等着头晕过去,就准备出去吃东西,却听见电话

响了。

通常和朋友联系都是手机,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电话。我的心狂跳起来,冲过去拿起电话,太过激动,在听到对

方的声音时,竟呆了片刻才醒过味来。

「对不起,您打错了。」

我颓然放下电话,轻轻的卡达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分外清晰,心中某个执拗的信念突然动摇了,悲怆的情绪抓

住了我。

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

闭上眼躺了一会儿,起来打开音响,再把床单被罩撤下来,连同脏衣服都塞进洗衣机,放水,哗哗的水声伴着激

昂的音乐,屋里一反这段日子的死气沉沉,显得生机盎然。

深深吸气,再吐出,好受点了,再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就更好了。

我一边放热水,一边站在浴缸里冲洗头发,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发白,金光闪耀,什么也看不清,我身子一歪抓住

身侧的扶手,闭上眼等了一会儿,只觉意识和力气都在迅速流失。糟糕,我努力睁开眼去关水龙头,眼前却又一

黑,砰的一声摔倒在浴缸里。

失去意识只是一瞬间,头撞在浴缸上的时候我感觉到疼,然后就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我知道热水淋在胸前,又溅

到脸上,也知道身下的水一点点增多,没过了身体,渐渐到了颈部,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水到了下巴,我模模糊糊地想,他买这么大的浴缸,就没想到会淹死人?这个时候其实并没有意识到死亡的迫近

我以为到了生死关头,人都会发挥出最大的潜能,到时候一定能自救。之前也一直为此积蓄力量。水到了嘴唇的

时候,我想是时候了,勉力抬起一只脚去关水管开关,却忘了身下是光滑的浴缸,也忘了水是有浮力的。

脚一抬起,我惊恐地发现上身不听使唤地向下滑,直至灭顶,才真切的体会到恐惧。

上头热水还在哗哗地淋,浴室外音乐沸腾,我的世界陷入黑暗,找不到支点,绵延不绝的痛苦和恐惧从胸口直达

四肢百骸,一霎那就好似一千年。

人说临近死亡的时候会想很多事情,我的脑子却完全空白,深沉的绝望中似乎听到电话在响,他的声音恍惚着传

来,是电话录音,又哪个该死的家伙打错了,我想,然后是一片空茫。

我是在寒冷和痛苦中醒来的,身下是冰冷的水,似乎有一把大锤狠狠砸我的胸口,然后身体翻转,胃部被紧紧勒

住,我不由自主地呕吐,也真正清醒了。

我看到白亮的灯光,热气蒸腾的空气,从浴缸里漫出来流了一地的水,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却不停颤抖的手臂,

和——朝思暮想的容颜。

很久以后我都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他头上脸上的水滴,刮破的上衣,以及因跪在地上而湿透的长裤,声嘶力

竭的摇滚乐中,他凶恶地骂,发狠地抱我,我知道那是恐惧。

「石斌……石斌……石斌……」

我几乎是虔诚地唤他的名字,声音从不确定的虚幻,到恍如隔世的激动,再到无法控制的哽咽。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别走……」

「没事了,」他说:「只要你好好的怎么都行……」

这句话让我的泪决堤,哭得不能自己。

恐惧和激动渐渐平息,他把我安置好,关掉震耳的音响,打电话叫医生,换下湿衣服,开始收拾一地的狼藉,一

连串的动作利落而流畅,只是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我。

「石斌,给我叫点吃的行吗?」

他看了我一眼,拿起电话,拨号。

「等等,」我有些艰涩地开口:「我要你上次买的寿司。」

他一僵,时间似乎停顿了,我突然觉得冷嗖嗖的,悄悄往被子里缩了缩才开口:「玻璃板下面有订餐电话,我前

几天去那里吃过。」

医生来了,溺水的原因不言自明,失眠、宿醉加上饥饿和疲劳,被热水激发才会晕倒。医生的建议很简单,吃饭

、睡觉、休息,最主要还是要保持愉快的心情。

我点头称是,他沉默地送走医生。

寿司也送来了,我的手颤抖地拿不住,他终于看不过去,拿起一个塞进我嘴里,粗鲁的动作和不耐的表情似乎又

恢复了从前的他,我的眼眶发酸,叹息着说了一句:「石斌,我死了你该怎么办啊?」

他竖起粗黑的眉毛,嘴里嘀咕着不知骂了句什么,又把一个寿司塞进我嘴里:「我正乐不得呢,你死了我正好可

以找别人。」

就是说,如果我不死,他就不会去找别人,嘴里满满的,我鼓着腮帮子有些费劲地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暴躁下

的温柔,原来不止他听不懂我的话,我也没有用心去听他的。

这一次我要用全部的心去听。

「石斌,你不拿椅子砸我,我就告诉你心里的话。」

他咬牙容忍了我的讥讽,问:「什么?」

我微笑着说:「就是——你真他妈的浑蛋。」

「你说什么?」他把饭盒一扔,一把揪住我的胸口:「我是浑蛋,你他妈的是什么?顾瞻林,你还真有脸,要死

要活的吓唬谁呀你!」

我没有挣扎,只拉住他的手,找到掌心那一道长长的伤疤,轻轻摩挲,心痛的感觉弥漫开来,口气却很硬:「就

吓唬你,你这样对我,我就是死也不让你安心。」

「我怎样对你,嗯?你还好意思说,你他妈的怎么对我的……」

他终于爆发了,方才的冷凝沉默变为全然的愤懑和激动,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激愤和痛心如岩浆喷发。他来回踱步

,连说带骂,想到哪儿是哪儿,说到激动处还会哐哐地砸桌子踢门。

这才是最真实的情绪,他恨,他愤,他伤了心。

我感动之余几乎要叹气了,这个人在我面前根本不懂得保护自己。

从他掺杂不清,没什么条理的话里,我整理出想了解的情况。

那天他怕我睡过头不吃午饭,专门抽时间买了寿司回来,却看到那一幕,他认出那辆车正是醉酒那天送我回来的

车,认出那个人是曾经在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又曾在社区门口遇到的人,联想到我那段日子三天两头闹分手,

他认定我背叛,另结新欢,他愤怒的想杀人,而那张照片却让他知道原是旧爱。

吴迪说,「我曾沾沾自喜地以为在他的感情世界里只有我……有好半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然后以前不曾留心的

疑点都串了起来。」

就是这样,所有的疑点串起来,一切都明晰了。

爱人的心里真的有一个人,在他之前。什么一见钟情,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上男人,什么暗恋,什么爱他,

都是供人取乐的谎言。十年梦觉,原来只是他人的代替品,甚至信手拈来的玩物,这一认知让他的愤怒变成心灰

,坚固的信念沦丧成厌弃和自厌。

不得不说他的认知几近真实,但是只要抓住一点差池,我就能把一切推翻,也必须推翻。

「干出这种事,你倒一幅受委屈的样子,他妈的,我真想一脚踹死你。」

发泄般的倾诉过后,他抬脚踢我身下的床垫,床垫平移了足有两尺,我好容易才稳住没掉下去,凉凉地说:「真

倒霉,我怎么爱上个二百五,也不听我说,凭自己瞎猜就盖棺定论,我要真死了到阎王老子哪儿也得喊冤。」

他愤愤地看我半晌,努力压制情绪说:「好,我听你说,」搬了把椅子往床边一顿:「我看你还能说出花儿来。

「谁也说不出花儿来。」我迎视他的眼:「告诉我,石斌,你相信我爱你吗?如果不信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

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想让我走也行,从今以后我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闭嘴,到这阵儿你还说这些屁话,你不出现在我面前还不是一样把我折腾个够,今天的事儿我可不想再经历一

次,我——」

他突然抱住我,狠狠地压在胸口,粗嘎的声音说:「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吓死了。」

水气一下子涌到眼底,我硬生生忍住,颤抖着声音问:「不是恨我,不想见我吗?为什么回来?」

「废话,你都快死了我能好受吗?当时我就觉得胸口闷得慌,好像听见你的声音,我想不理,鬼使神差的还是打

电话了,手机没人接,没办法就试着打这里,结果听到音乐,知道你在。」

原来世间真的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即使没有音乐,他也一样会回来看看吧?

我按下答录机,在那句「石斌,我睡不着」后,是他暴躁焦灼的声音,一共六通。

所以大冬天,他没穿大衣就跑回来了。

笨啊,以前怎么会以为他不在乎,是我太自我了,而且自私、自卑、自恋,一直以来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的

心和外界没有交流。

父亲根深蒂固的失望,母亲与生俱来的清淡,肖畅浑然天成的理性,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我却无力改变和撼动

分豪,少年的热情和冲动终成冰封的火,没有了燃烧的机会。

直到遇到他,发现自己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掌控他的喜怒,于是像小孩子第一次找到趁手的玩具般窃喜,当发

现他也能轻易牵动我的情绪,掌控我的喜怒之后才知道忧心。

爱上了想要的必然更多,可是游戏的心如何能担得起真挚的感情,越在乎就越害怕,越爱他就越没有把握,一次

一次的试探,到最后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想证明他的感情,还是想探知某个可供我借题发挥的过错。

潜意识里我希望他犯错,就像衣服脏的人受不了别人穿得干净一样,但是我的精神洁癖又不能容忍错误。他又何

尝不是,在感情上他的洁癖尤甚于我。

这一点我看得很清楚,从逻辑上讲,这是悖论,若以博弈而论,恰似囚徒的困境,坚守还有赢得可能,一旦招供

必然是两败的结局。

不能让他认为我有错,否则纵然在一起,也终究会成为心里打不开的结,有时候好了的伤疤也会疼。这一刻我感

觉是老天垂怜,才有今天的事。

「我爱你,真的,相信我。」

我声音颤抖,双目含泪,殷切地看着他。

天可怜见,让他再信我一次,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再没有谎言。

他还在看着答录机,按下去又听了一遍。

石斌,我睡不着……

他震动了一下,再倒回去听了一遍,定定看着我:「这个电话什么时候打的?」

我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问:「信我吗?」

他终于点头,脱了毛衣躺进被窝里抱住我:「其实我后来回来过,到家发现你的东西都不见了,保安说早晨的时

候有个男的来接你,我一气之下就定票出差了。」

「那是我哥。」

「你哥?你什么时候有哥,我怎么不知道?」

「别激动,听我说。」

先入为主的概念很重要,所谓疑人偷斧,如果不信,说什么做什么都能挑出毛病,所以我才会不厌其烦地让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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