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莲花血————青藤
青藤  发于:2009年05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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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自己呢?
五年的闭门清静,落花,寂寞,无声,究竟,学会了什么?
是选择了忘记?
他突然开口,“祈祭——留在你这里。”
越连一怔,“你不是要带走他?找大夫治好他的疯病?”
“他留下,你——希望他留下,不是么?”素卦这样说,“我把大夫找到这边来。”
这是素卦的体贴吗?越连想问,突然很想问,因为失去了明华,就代表着,再没有人会关心她,而除了这两个从祁连山上下来的怪物,又有谁,可以相互理解,相互关怀?
那关怀,是必然的啊!因为她突然清楚,除了彼此,他们谁也没有,就像两只彼此舔伤的野兽,背负着五年前的痛苦,无论这五年是假装过的很好,或者假装过得很辉煌,心里的寂寞——都是一样的啊!
因为无人可以了解那个痛苦,所以,即使有人希望接近,希望了解,但是,那是——徒劳的,不是么?明华于她,始终,只是感激,而不是感情。
“师兄——”越连五年之后,第二次很认真的看了素卦的脸,素卦的眼神,“其实你不觉得,我,最应该嫁的人,是你么?”

 

 

四,改嫁

素卦脸上泛起的是讥讽,是苦涩,是可笑,是种种不可能在素卦脸上看见的神色,他的目光落在祈祭身上,“你也疯了?”
越连摇头,“除了你,我没有别人,除了我,你也没有别人,不是么?”她突然冷笑了起来,“你和我的感情,都在祁连山上疯过了,用完了,所以即使别人如何关心,都无法响应,即使别人如何爱你,也都无法关心。我不想无情至死,你也不想,是不是?”
素卦眉宇间闪过的是凄厉的骄傲,“我是不是会无情至死,不关你的事。”他丢下祈祭就走,不想听见,有关于当年的任何一个字。
当年当年,当年的已经足够了,如果要牵扯一生,那要有多少的感情,多少的痛苦来承担?过去的就忘记吧,这样苦苦的记着,苦苦的挣扎,是想要证明什么?得到什么?本来——她和他就什么也得不到,什么也得不到不是么?祈祭爱的,不是人,而是那一种——美丽,和虚无的感觉,不是他,也不是她。所以无论他和她明里暗里付出多少感情,那也是活该,谁叫——都被祈祭当年的邪魅和张狂——迷惑了?
素卦眼里的是骄傲,唇边的是自嘲,他要走,但是越连拦住他。
“我想嫁给你。”越连坚持,她的笑是苦的,“因为——我不想疯狂——你把祈祭留下,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也许,像他当年对你一样,我会把他关起来,以防他随时不见了,也许,我会带着他逃走,以防你治好了他,他立刻离我而去,也许,我说不定会杀了他,因为我恨他,也许——”
“不要说了。”素卦打断她,口气,一点点起伏不定。
“我,是和祈祭一样的女人,他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我也会发疯,我也会不顾一切,我——”越连深深缓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什么可以在这里待了五年?因为这里,有明华约束我,因为他会关心我,所以我不会寂寞,因为他对我有希望,我就会尽力做一个他希望的女人,因为是我欠他的,但是我始终忘恩负义,我赶走了他,不是么?没有人再来约束我,我——”
“不会疯狂的越连,就不是越连。”素卦僵硬的回答,“所以我在街上看见你的时候,你是假的。”他终于,伸手,微微有些颤抖的触摸上他颈上的伤口,触摸那个包扎的纱布,“你也许会疯狂,但是,那也必是一个人的疯狂,你自己的疯狂。”
越连摇头,披发四散,“我想要安定。”她眼神里有绝望的一点光,却明亮得出奇耀眼,“我不想疯狂,我想要安定,一个人一辈子,疯过一次就够了,不是吗?”她现在的笑是虚弱的,“我想要一个人关心,想要一个人约束我,想要有人给我安定,我不要爱,我只是——想要被缚住不会离开,想要有人管住我,让我,真的可以安定下来。”
素卦的指尖停在颈上的伤口上,“安定?”他近乎疑惑看着她,慢慢的问,“你希望——在我身上,安定下来?”
“我不要感情,”越连定定的道,“我不要你爱,因为,你爱不起,我也爱不起。”她那一点绝望的光在扩大,但明亮在黯淡,“我要安定,如果我要安定,要嫁给一个人,那么,除了你,我还可以嫁给谁?”她看着素卦,重复了一遍,“除了你,我还可以嫁给谁?”
素卦的眼睛也黯淡了下来,“明华,你可以追上去,他一定会留下你。”
“明华?”越连的声音拔得很高,“我想过的,我真的想过的,如果你不来,如果祈祭不出现,如果没有屠镇的事情发生,我会嫁的,但是,这一切都发生了,不是他不可以接纳我,而是我,我自己做不回五年来的越连了,我也不想,带给他一个响亮的名字,说他娶了个真正的妖女,还是会法术的鬼怪。”她摇头,“这对明华来说,是不公平的,他娶我,是灾难是灾难,我是个怪物,嫁给谁,都是怪物,不是么?”
“你不是怪物,”素卦的防守一步步被她的凄哀崩溃,因为他明白这种哀恸,他懂得这种苦——“你只不过个,修过道,没有感情的,疯狂的女人——”
越连笑得凄然,“是啊,所以,除了你,我还可以嫁给谁?”
素卦的眸光在变幻,“嫁给我?”
“是,嫁给你,”越连张开双手,“毕竟,我们是一样的怪物,我明白你,你也明白我。我们都是一样自欺欺人的人,假装过得很完美,却根本,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安定,什么叫做快乐!”她开始笑,“而且这样的苦,全都是自找的,全都是自己不放过自己,全部都是——活该!所以根本不需要同情,根本不值得被同情,我们也根本不要同情,不是么?”她慢慢的道,“不值得被同情的痛苦——哈哈——”
一个——和他一样骄傲,和祈祭一样疯狂的女人。素卦看在眼里,这就是祁连山上,两个师兄,所教出来的,一个妖异的少女。
“不必笑,”素卦冷冷的道,“如果有足够的骄傲,就不必笑,不要别人同情,自己就不必觉得自己可悲,这是——我们的选择,不是么?”
她问了一句“不是么?”素卦也回答了一句,“不是么?”
越连不笑了,定睛看着素卦,“说的很好。”
素卦冷冷的看着她,“要嫁给我,你就跟上来吧。”他站在被点了穴道,正在挣扎快要清醒的祈祭旁边,“你要现在嫁,还是——”
他还没说完呢,越连抢口,“现在嫁,就在祈祭面前嫁,他——”她一口气不停的说下去,居然说得心平气和,“他给我们主婚。”
“好。”素卦眼里有淡淡的赞赏,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对别人狠心,对自己也狠心。

然后就回越连家,一路上遍地尸体,官府还没来得及清理,因为聿修可能还在回去的途中,他是追着凶手来的,虽然来晚了,但是当地的官府却还没赶来,因为古通镇,毕竟只是个小地方,衙门,在三十里地外的县城。
祈祭被再次点了穴道,这一次他被点了麻穴,只能看,不能出声,也不能动。
越连在房间里找了半天,找出了她为嫁人准备的嫁衣,那本是本月十八,她要出嫁穿的,如今,是初三,嫁衣就已经穿在身上了,而且,穿得很好。
她慢慢的梳妆,素卦本是不喜欢沾染尘埃的人,他站着,站在她家的中堂,负手,看着堂上的古画。
祈祭疯狂的眼睛,怨毒的眼神,就恶狠狠的瞪着素卦,而素卦浑不介意,他用他当年看莲花的眼神,静静氤氲的看着古画。
那也不是什么绝世奇画,画的,是百子贺寿图,一百个玲珑可爱的孩子,百种姿态活灵活现,煞是动人。
他这样看着,谁也不知道,他心在想着什么?是羡慕?是向往?还是冷漠?或者,冷笑?
“格”的一声,越连绾好了头发,上了胭脂,换了嫁衣,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堂里,是素卦负手看画的情境,看在眼里,突然有一种无端平静的心情,因为,开门出来,看着自己要嫁的男子,如此专注的看着家里的图画,是一种安定,她要的安定,其实,只是如此而已,不需要猜测他在想什么,只需要,带给她这样平静,和安全感。
她的要求其实不多,不要爱,只要,一个可以相互舔伤的人,然后,可以不要偏激不要寂寞,慢慢的,慢慢的,无声无息的,过一辈子。
她爱的太狂热,所以带来的,都是伤害,而不是温暖。
她现在祈求平静,是不是,还来得及还值得苍天宽恕?嫁给素卦,是一时的冲动,也是一种决心,决定无论如何,不顾一切的,安定下来。
她是个狠毒而自私的女人,她只为了她自己,而不为素卦,但是,他是如此的倔强骄傲,根本——也是不需要她在乎关怀的,忧悒的素卦,如月如莲的男子,其实,骨子里深刻的是要强好胜,还有绝不容许任何人同情的骄傲,也就是他当年,为什么一定要从笼子里逃出来的原因,即使,他其实并不想离开,即使,其实他也许是——爱着祈祭的——
嫁了一个骄傲的男人,一个永不说爱的男人,一身的月,和莲花的气质。
她推开了门。
素卦听见了她开门的声音,转过头来,看见了一个红衣的女子。
然后就拜堂,以祈祭做家长,以祈祭主婚。
一切,就像一个笑话。
一切,就是因为,相同的痛苦,相同的感情,相同的骄傲,因为越连爱得太疯狂,她需要一个理解她感情的人,来栖息来矫正,来让她安定,给她安全感。
她只是突然之间感情的爆发,需要一块择生的浮木,一根救命的稻草,而素卦,恰恰就是那唯一的一根,可以救她不会疯狂的稻草。
她要嫁给他,可能理由只是,她以为,她认为,他和她一样,都对着祈祭,有着疯狂的感情,所以他应该理解她,她是不爱他的,她也不需要他爱,只不过,希望有人了解,有人——可以依靠——
这就是她所谓的安定?
他是爱祈祭的吗?
这一句话,越连五年前问过他,他没有回答。
他不是没有问过自己,只是,每当想起的时候,他还有一个问题,祈祭,是爱他的吗?为一个人疯狂,就表示,他是很爱很爱他的?
不是的。他很清楚,祈祭看的,不是素卦,是月,和莲花的气质,那个气质,不是素卦啊!他其实——并不温柔,也并不忧悒,他只不过骄傲,所以他从来没有解释过,莲花和月,不是素卦,素卦也不是莲花,更不是月。那是很简单的道理,坐着看一个人,看到的,永远只是外表,而无法了解心,何况,素卦本就是不问不会回答的人,祈祭爱的,是他心中想象的素卦,而不是他。
但是被一个人如此执着的关注着爱恋着,他即使清冷明白如是,心里,不免的偶尔会有错觉,偶尔会浮荡,偶尔也会迷茫——
爱——祈祭吗?
他不是不愿回答,是无法回答。
但是他清楚,祈祭爱的,不是他,这便足够了,不是么?爱还是不爱,没有人,比正在爱和正在被爱的人清楚,越连不清楚,因为她一开始,就已经付出太多,爱得太深,所以不清醒,不理智。
而他是太清醒太理智了?如果真的足够清醒理智,为什么,他也是会感到痛苦的?
当年的祁连山上,大家,都太疯狂了,所以即使他清醒,也是——疯狂的清醒——
“师兄,”越连和他拜完了堂,“你为什么不揭我的盖头?”
素卦微微一震,看了她一眼,他也是一时傲气,娶了她,就这样娶了她——因为——她太激烈,他明白那种疯狂,也明白那种骄傲,所以他——是怜悯了吗?他不清楚,因为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怜悯的感觉。
他揭开了盖头,因为越连在等,然后看见一张女子的娇颜。
原来越连是个很美的女子,他与她同门十几年,到现在,才发觉。
揭开了盖头,他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就很直接的弃去了那个红绸子,他已经看过了,不就是越连,穿得再不一样,画得再精细,那不还是越连?有什么好看的?
红绸子落地,没有丝毫新婚的美丽,与旖旎,无情无声的落地,所谓的新郎官转身离开,只看了新娘一眼。
没有甜蜜,自然也就没有洞房花烛,对于素卦来说,娶了个妻子,就像修成了一样道术,是越连要求的,他因为骄傲,或者怜悯,所以他没有拒绝,拜过了堂,就像完成了一件他并不喜欢的任务,做完了,就完了,没有了。
越连看着被素卦一手揭落在地上的红绸布,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素卦,依然是如此无情。
“我要回开封,找一个人。”素卦拜了堂,连坐也没有坐一下,就打算离开。
这样的丈夫,也算是丈夫吗?
“我和你一起去。”越连坚持,“我现在是你妻子。”
“你和我一起去?”素卦似乎有点诧异,他似乎完全没有想过,要带着越连回开封,或者和越连一起生活。
“我当然和你一起去,毕竟,是为了祈祭。”越连坚持,很坚持。
她决定,要安定,不要疯狂,所以她无论如何,要一个人绑住她,绝不——给了她发疯的机会去!
无论,素卦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是无所谓,还是排斥她跟着去,反正,她就是要跟着去,绝不一个人在这里守候,回想着,被今天这么多事情所撩拨起来的,本已经被沉淀的很好的记忆,就像已经熄灭很久的火,再次烧起来了,就特别,特别的炽热,特别,特别的痛。
素卦没有拒绝,也没有反对,他只是抱起祈祭,往前就走。
“要嫁给我的话,你就跟上来吧。”
她依然是追逐着某个人背影的女人吗?越连眨了一下眼睛,没说什么,追了上去。
祈祭——和素卦,都是,永远都是,那一种飘浮不定的男子,一个邪魅狂放,一个——骄傲,而寂寞——
她要在他们之间寻找安定,安定,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
但她是不认命不听劝阻的女人,她知道,她就是知道,嫁给素卦,是一种决裂,是对于祈祭感情的决裂,血淋林的——把过去从她身体里面,撕裂了去!
很痛,但是,也许只有极痛之后,才有不疯狂的转机,才有——认真活下去的,又一次希望!

 

 

五,开封
其实说实话岐阳很惊奇,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过神经科的病人了,而这个人显然就是一个标准的——精神病患者!
这是一种偏执狂,很明显的,这个病人只对月和莲花感兴趣,而且爱屋及乌对另一个长得很像月和莲花的男人也感兴趣,这可真是一种不良的嗜好。
抬起头来,这个目前就读m大医学院大三的不良学生岐阳同学,借着国际五一劳动节的假期,通过一个很好玩的“门”,穿越时空,跑到这边大宋太平兴国七年来看他的内定老婆神歆,随便处理他溜回去考期末考期间所欠下的一大堆事情。他这个太医,做的实在也太潇洒了,当然里面有很多其它成分的水分在里面,嘻嘻,例如,有某个知道他底细的某人,自愿帮他浑水摸鱼啦——而这个人当然绝然必然就是丞相府的圣香大少爷。
不过他素来和素卦这个巫师没什么交情,他本来就不信什么道术玄学那一套,而且素卦没事从来不出门,鬼知道他在院子里做什么?他忙得很,根本没心情去注意,但是自从上一次素卦到名医山庄救了他一次,算是救了他一次吧,他就欠了素卦一个人情,素卦从不求人——更正,素卦从来不理人,所以他来请帮忙,这个忙,自然是非帮不可!
目前这个看起来很入梦的男子,就看着他,身边还有一个据说是他妻子的女人,用一双看起来似乎很纯雅,但是怎么看都心里发毛的眼睛看着他。
“咳咳!”岐阳干咳了两声,“谁是他的家属?哦,不,谁是他的亲戚?”
素卦迟疑了一下,越连开口,“我是。”她的眼睛是很清楚的关切,“他怎么样?可以治好么?”
“他的问题比较复杂,”岐阳敲了敲身前的桌子,“我要问清楚,他有没有其它兄弟姐妹?如果有,他的兄弟姐妹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或者,有没有这样得倾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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