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与奴才——东皇
东皇  发于:2011年0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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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又不舒服了。」大爷是个极为沉稳的人,身强体壮,坐在四爷旁边更显得四爷的瘦弱、四爷的苍白。

奉守有些怨厌地瞪视大爷,是不是四爷所有的养份都让大爷他们给抢走了,以致四爷的身子骨总这么弱,经不起

一点病痛。

「没事的大哥!大哥,听小六说北方那边出了问题是不是?」技巧性转开大哥对自己病的注意力,四爷提起另—

件事。

「小六太多嘴了。我能处理的,你安心歇着不用管这些。」那个不知分寸的小六,又不是不知道小四的身体近来

又转差了,怎么还把北方的棘手事跟小四说,这不是让他操劳吗?

「大哥。」四爷摇了摇头,说:「大哥,这事你处理不了。」要是处理得了,小六也不致于忍不住告诉他,大哥

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来见他。

北方那边的林家一向是视他们南宫家为死对头,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快。现下终于逮着了这个机会,联合北方

的官府以贩卖私盐的罪名,将小妹和小九连人带贷扣压下来,准是下了番功夫,定要把他们南宫家在北方的基业

连根拔起。这次若处理不好,那么不只小妹与小九保不了,只怕整个南宫家都会给赔进去。

「小四,瞒不过你。」大爷的神情萎缩显得相当疲倦。这事都瞒了大半个月,原以为只是件小事犯不着让小四知

道。可现下北方今天传来消息,

说小九跟么妹已被关押入牢,情势已不乐观,怕是要定罪了。

「大哥,其实你也不必太过担忧,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

「怎么说?」大爷的眼发亮了。小四这么说,就代表着事情仍不至于到无法挽救的地步,甚至有可能大事化小,

小事化无。

「听说北方的张家近来换了个新当家做。」忍住欲跃上喉间的咳嗽,四爷说。

「是这样没错。张家的老爷身子本来就不好,熬不过这个冬天走了,自然地,张家的大权就落入张大少爷手上。

」虽然疑惑四爷突然提起这件事的意思,但还是照实回应道。

「据我所知,这新当家的跟北方县爷的小姨子颇有关系。」

「是听过这种传闻。可是张家的人一向跟林家的人甚为交好,不会帮我们的忙的。」大爷的眉头垂下,无奈地摇

摇头,明摆地告诉四爷若要朝这方面进行是行不通的。

「我晓得,所以我们还得从另一个人下手。」

「谁?」

「县爷的小姨子。」

「啊!」大爷吃惊地望着四爷,这事怎么会跟县爷的娘子扯上关系!

「大哥,你认为凭林家,是怎么有办法让县爷听他的话!」

「用……钱财?」迟疑地说。

四爷摇摇头。「大哥,不对。北方的县太爷我曾听人说过,是个极为清廉的好官,再多的钱也是收买不了。」

「难不成……」大爷脑子快速打转,很快就联想到小四的意思。

「就如大哥想的,是张家牵的线,那个小姨子的耳边话出的作用。县爷是个疼妻出了名的人,对于妻子的家人唯

一的妹子,当然也就爱屋及屋照料着。特别是在他的发妻过世之后,对那唯一的小姨于是照顾有加到言听计从的

地步。由那小姨子开口请求,县爷才会任他们摆布,以贩卖私盐定了小妹跟小九的罪。」

「那找林家还有那个小姨子还有用?」既然林家有那个本事说动小姨子,他们再找也只是枉费心机,白费口舌罢

了。

「大哥。」四爷摇摇头。「又错了,有用。张家牵线并不代表着张家同意林家的做法,也并不等于小姨子当真是

甘愿为那林家的人说情,更不代表那县爷真这般无理,昏庸。」恐怕对那小姨子和县爷来说,这只是个手段。否

则那县爷若是这种只听一面之词,就定他人罪的官的话,怎称得上是好官?

「那你的意思?」大爷是越听越糊涂。

「咳……咳咳!」

「四爷。」奉守担心地替四爷捶了捶背,递上口热茶让他暖暖身子。

看着四爷的勉强咽下那热茶,奉守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开,只想叫四爷合眼歇息,不要再管那些烦心的事,每每

见他如此强忍不适替大爷排忧解扰,忍不住埋怨,埋怨老天不给四爷一个安康的身子。

哪里瞧不出奉守眼里的埋怨,四爷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以眼安抚奉守自己真没事,又对着大爷说。

「大哥,小五跟三哥已经赶往北方了吧?」

「嗯,昨儿个去了。」大爷随口应着,脑里仍在思索四爷的盘算。

「大哥,这步棋你算走对了。以三哥的圆滑该是能拖上个几天,让林家的动作不至于太怏,先一步下手定案。不

过,这事这么拖着对我们也未必是好事,仍旧解不了小妹和小九的困境。」四爷停了下喘了口气,又说。

「这事得大哥你亲自去。」解铃还需系铃人,既然那小姨子要引的对象在这儿,也唯有大哥去才有法子解招。

「我?」大爷吸了口气,不明白地看向四爷。

「是呀,大哥,这次你得亲自上北方,去见县爷的小姨子,而且必须亲自见到。」

「为什么?」他跟县爷的小姨子可没交情,去了又能做何用。

「大哥,去了你便知道。只要她肯帮忙,这事算了了。说不准这次咱们能把林家摆平,到时北方那边我们要行事

就畅通无阻,凡事都无需怕。」

既少了个对手,还可替南宫家生意扩展开来。

「我懂了!小四,我这就去跟爹说,交代完事情我立刻上北方。小四,你就歇着吧,大哥就不吵你了。奉守,好

生照顾四爷,我回来时四爷的身子要是还不好,拿你是问。」说完,大爷又跟四爷寒喧二句走了。

待奉守送走大爷,回头四爷已受不住疲惫沉沉睡去,那眼下是淡淡的灰紫,颊边是深深的凹痕,露在被外的手比

初见时更见骨。

将四爷的身子结结实实地盖在被下,奉守心下长长地叹了口气。自从遇见四爷,他好像就只会长吁短叹。

四爷不过才大他九岁,人更是单薄,可这南宫家大大小小的事情却全都落在他身上,老爷大爷、小少爷、小姐们

,有什么解不了的事,第一个找的、想的除了四爷还是四爷。

有时候奉守真想不透,为什么南宫家大大小小的人,每个兄弟一站出来哪个不比四爷壮上几分,比四爷健康百倍

,每个都是比四爷看起来能担当。可每件难事,少爷小姐们解不了的,四爷往往能在淡笑风声之中解了去。

老天对四爷算是好的,虽给了四爷一个浮弱不堪的身子,却也给了四爷一个极聪明的脑子。只是若要奉守想,他

是宁愿四爷傻些,这样四爷就不用为这些烦事操心得这般倦,身子越发地孱弱。

将房里的炉火烧旺了些,门缝外,那飞雪依然是积得厚厚的。

唉,冬天快些过吧,四爷的病可禁不起冬天折腾。

是夜,雪花纷落在夜半时分,为这寂凉的夜更添上几抹的冷寒。

厢房内,本已安睡的四爷张开了双眼,撇头,定定地看着那因疲倦而趴睡在圆桌上的奉守。

自那年他因寒而病着后,年年的冬日,夜夜寒夜,奉守就不曾回过自个儿的房,总是守在他的床畔,等他安睡之

后,才会和衣坐于桌前,待耐不住倦意时就地趴睡。然后在他醒来之时,奉守早已备好热腾腾的水侍候他起床。

四爷,从今尔后奉守定会好生侍候您,决不会让四爷再受一点风寒,受一点罪!

那时少年的童稚之语,四爷纯只是笑过便罢,从不曾当真。

他早己受尽众人疼爱与爱护,怎会将那娃儿之言放进心底?

何况,奉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没什么能耐的娃儿,又能保他什么呢?

他是南宫四爷,聪明不在话下,一生荣华尽享有,得尽一切的宠爱,他唯缺的,只有一副健康的躯壳。

四爷掀开被子单衣下床,脚步蹒跚地步向位于桌前的奉守,好不容易走到桌前已是气喘吁吁,胸闷难抵。

呵!就连走了这么几步,这身子都这般无用,白白浪费了奉守每日不眠的心血。

深幽的眼瞳望着趴睡得并不安稳的那张脸,伴着淡淡的叹息,手轻拂过奉守合着的眼帘,他脸上因冷而带上的点

点的寒意不由得也袭上四爷的指间。

没人晓得那年他得寒,并非是奉守大意造成,而是他自个儿打开房门,任由寒风侵袭他身。十八年的卧床生活,

十八年的病痛折磨,十八年的不得自由,十八年的生死徘徊,十八年的疼宠爱护,十八年的漫漫岁月,四爷早已

厌怠。

既不能死,又不能安康,那就来世再投胎,得来一个能自由放肆的身躯吧。算计好了奉守来不及回来阻挡风雪袭

身,算计好了这身子抵挡不了风寒,算计好了南县的大夫无力回天。

他什么都算计好了,就是算计不到天命。

天,偏不让他得愿,再次张眼,他仍是这副半死不活的身躯。

桌上趴睡的奉守动了下,眉头不知是梦到什么而皱起,嘴里更喃喃着让人听不出的话,

俯身倾听,四爷冷淡的眉眼间过一丝温暖。」奉守!」他还算计错了一件事,就是他!这个当日被他任性所连累

,被他取名奉守的少年。

日日辛劳熬药,夜夜不眠守夜,时时刻刻挂心照料,不为别的,只为养好他的身子。

一日,二日,三日……奉守熬的药就如同石沉大海,在他身上没有任何的起色和变化,他仍是孱弱,偶时仍与死

亡相错,但奉守似乎从不懂得放弃叫什么。

明明,只是主仆:明明,不是自个儿的身子;明明,病着的不是他,但奉守却比谁都担忧,担忧他是否会不堪病

痛,从此与世绝尘。

呵,傻奉守。你若知你心所挂意的四爷,对自己的生死如何的轻忽,可还会这般的劳心劳力地照料?

回他的是奉守挥来的手及……逐渐加重的昵语。

伴着闪躲不及的四爷的闷哼,浅而淡的轻唤,回荡在厢房久久不敢。

……四爷!

……爹……娘……

睡梦之中,身子本来是冷着的,突来的暖和教奉守缓缓的张开眼,转醒后才赫然发觉本该躺在床上的四爷如同他

趴睡在桌上,而他的身上则披着四爷的外罩,莫怪,他会觉得暖和。

「四爷,醒醒,四爷!」奉守将外罩披在四爷身上,小心翼翼地摇着四爷。

这天这么冷,四爷却趴睡在桌上且未有遮寒之物,若是冷着了可怎么办。

「奉守……怎么了!天亮了吗?」本就浅眠的四爷在奉守的轻唤之下,焉地转醒,却瞧那天色仍是昏暗未天明。

「四爷,你怎么下床铺来了,天寒地冻的,若你冷着得风寒了,可教奉守怎么办?」看看四爷,那脸儿都发白了

,白得叫他心发寒。

「四爷没……咳咳!」还想说没事时,一阵猛咳就教面露尴尬,教奉守脸色发黑。「四爷!」奉守板下脸,索性

话也不说,硬是拉着四爷往床上走。「下次你若再这般,休怪奉守让老爷、大爷们来为你守夜!」

「知晓了!」闷咳笑道。

瞧奉守这样子,哪像个十一岁的小娃,倒像八十岁的小老头,净爱唠叨,可这唠叨却让他窝心。

「四爷,甭笑了,再笑你都快咳出血来了!」嘴一抿,一说到血字奉守的眼角净是发酸。四爷那咳得发吐血的模

样教人好揪心。

一撇头,奉守边擦去眼角的泪光,边为炉火添点煤。

「奉守,四爷让你气着了!」背对自己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像在忍耐着什么,教四爷不由询问。

「没有!」背着身子楞是不转头回道,他怕要是回头了,就会让四爷见着自己的难过。

「奉守,过来。」

见奉守不答,四爷便想支起身子,可就连这么个小小的动作都让他的身子无法负荷,耐不住地软手倒回床铺,发

起一阵的响声,让奉守一个心也跟着摔到地上。

「四爷!你这是做什么!」他快速地奔回床边,左看右看,就是怕四爷摔伤哪儿了。

虚软地拉住奉守的手,那手上的冰冷疫病地也传到了奉守的手上。「奉守,想家吗?」突来的问话,让奉守脸上

的担心成空白。

「想家吗?奉守……」暖暖的续问,盯着奉守的脸不放,楞是不放过他的片刻表情。

「四爷,问这做什么!」家!四爷若不提他都忘了那『家』是什么了?

「你想吗?」

仍是这么一句话,让奉守明了四爷的执着,最后他甚是坚决地摇头,「不想!」

「是吗?」四爷缓缓的合眼,胸口另有一股东西随着闷气一沉淀下去。「上来,奉守!」扯了扯奉守的手,示意

他上床。

「四爷,这……」声音渐弱,只因四爷的脸上含着浅浅的指责。

「你若不想四爷受寒的话,就听四爷的!」若奉守真想守在他的身边,与其让他趴睡桌上受寒,不如他让一半床

位给奉守。

静默了许久,最后,奉守只能顺着那无力道的拉扯,躺入那软床之中。僵着身子,奉守睡也睡不着,瞪着双眼瞪

视床顶。

直到那细瘦的手,伴着淡淡的药香,将他僵硬的身子搂进那瘦削的怀里。「四爷……」

「睡吧!」在肩上轻拍的手,带着诱哄,轻轻的,温温的,奉守不由得松懈了僵硬的身子,随着声音和轻拍坠入

梦乡。

望着那睡颜,四爷倦然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宠溺。「倔娃儿!」睡吧,梦中,总有你想见的人。

第二章

二月底,飞雪微缓。

大爷带着八小姐和九少爷、三少爷,五少爷一起从北方回来了。八小姐和九少爷的气色还算不错,并没有因为在

北方受罪而累着了。而北方的那事儿也如四爷所预料因祸得福,南宫家成功打进了北方,林家的人算是败下,而

且是败得永无翻身之地。

一椿事就这么无风无浪地解决掉,大家自然打心底高兴、欢喜。只是跟在大爷身边的,除了少爷小姐们外,却多

出了一个人,一个从没见过的姑娘家。

那姑娘家仪态大方得体,像是极为有修养的大家闺秀,模样虽不标致却别有一番风姿。较令人诧异的是大爷对那

姑娘的态度,那是亲密有加,呵护备至。

没多久授,大爷成亲了,摔碎了不少姑娘芳心。亲事在南县里办得热热闹闹的,而新娘子就是大爷带回来的帖娘

「四爷,大爷的亲事你早就知道了吧!「将四爷的发髻细梳理再绑起来,奉守问。

虽然多少有点预料到大爷对那个姑娘家或有不寻常,但这亲事也来得太突然,说娶就娶。不只老爷夫人们觉得唐

突,就连外人都传得难听。

老爷夫人们的反对声浪不断,甚至到了决裂的地步。最后是四爷挺着虚弱的身子,向老爷夫人们开了口,费尽唇

舌,才能让这亲事顺利完成。

「略知而巳。」四爷倒也不反驳。

「大少奶奶就是那个县爷的小姨子?!」大爷成亲时,奉守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带着大礼到南宫家恭贺。那人

身壮脸正气,活脱脱的一个北方汉子模样,来了南宫家贺了礼,又跟大爷和大少奶奶关起门说事,最后也不报个

名就走了。奉守猜想,那该就是少爷口中清廉的县爷吧?

聪慧的娃儿,四爷半合的眼里闪过一丝的赞赏。「奉守你今年几岁了?」

「回四爷,奉守今年十一岁了。四爷,你问这个做什么?」

十一岁呀!四爷细细地打量奢跟前的娃儿,不知不觉中他已脱离初见的瘦弱横样,变得这般伶俐。

二年,首先改变了娃儿的青稚,再来改变娃儿的面貌,再来是娃儿的身高。

奉守尚年少,人聪明,身强体壮;反观自己,日渐消瘦,仍是终日与床铺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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