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您的教诲,和人对骂起来,实在不该,请您责罚。”
我问:“怎么吵起来的?”
“刚刚冯举人喝多了点,我便叫扫晴去打热水,哪知等了半天他都不来,我只好自己去了。等忙过了去寻他,却
见他躲在柴房和几个火工搓得热闹,忍不住便骂了他两句。这样的事,哪一天没有几桩?这院里有那么一群惫懒
无赖,叫他做事就见不着影,成天没精打采,一到了牌桌上,比鬼还精神。张主理,您……也该管一管了。”
我搔搔头,知道他是怨我平时总和这般人一起打牌,上梁不正下梁歪,弄得现在越发没法管理。我笑笑:“辛苦
你了,这个事情一时不急,慢慢来吧,现在也别把他们逼紧了。对了,今天馆里好象有点不一样啊,这些红红绿
绿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他似是颇为意外,“今天是中秋节,张主理不知道么?”
“啊呀,已经八月十五了吗……”
平时我从来不记农历,每年端午,中秋都是秘书提醒我,在没有秘书之前,是每次都会忘掉的,结果自然是每一
次都被老妈骂个半死。
说起来,到这边也来了快一个月了,不知道老妈那边怎么样了?“离奇爆炸董事长身亡”,当地报纸的标题大约
会是这样写吧?也不知那边今天是不是中秋?唉,不管是不是,以后都没人陪他们过中秋了呀,可怜的老爸老妈
……想到此处,悲从中来,眼泪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那边紫绫还在自顾自地道:“本来今晚一向是人少的,除了有几个相公被请出去赴会,馆里也就两三桌客人。可
照着往年的规矩,只留下两成人手当值,反而比平时更忙些……我去那边看看,别又出什么乱子才好。张主理,
晚饭吃了么?要是没有,只好委屈你亲自去伙房说一声,实在对不住啦……”一边说,一边赶着往前厅去了。
我站在当地,抬头看看空中的一轮圆月,心情更是极度沮丧。呆了好一会,只得擦擦眼泪,拖拖拉拉地走开。此
时脑筋迟钝,走了好一会,才想起不是回屋的那条路,大约是下意识地不愿意回那个冷冷清清的小屋吧。突然又
想起今天下午时远曾道城中有灯会,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一听要猜灯谜什么的,躲都躲不及,自然一口回绝。
早知如此,还不如和他一起,多少有个伴儿,省得孤孤单单过这个团圆节,这时就算后悔,却又到哪里寻他去?
再往前走了一阵,就到吟秋阁了,不出我所料,整栋房屋乌漆抹黑,白枫自然是被人请走了。继续走,没指望了
,护院处也是一片黑灯瞎火。我浑身无力,靠着一块山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是阿红吗?你回来啦?”
“再叫这两个字,定将你先奸后杀!”条件反射地回了这么一句,突然大喜过望,跳将起来,一把抱住暗地里的
人影:“亲爱的小花,原来你还在,和我一起共度良宵吧!哎哟…..”我抱着肚子蹲到地上,“你,你下手好狠
……”
“咦,你怎么了阿红?胃不舒服吗?”虽然光线很暗,还是看得见他一张脸笑得灿烂,“真是太糟了,这么多的
东西,只好我一个人吃了。唉,怎么吃得完啊~”说罢笑嘻嘻地往前走。
我一看,他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食盒,立刻抱着肚子站起来,亦步亦趋跟在后面。
“小花,还是你的良心好,弄了这么多东西,难道是在等我回来一起吃?真是让我太感动了。”心情转好,我开
始顺口胡扯。
“那是自然啊,你一个人在这边无亲无故的,今晚还能到什么地方去?当然是等你了。”他随口这么回答,我一
愣,更是高兴,嘿嘿地笑了几声。
进了后院,见小屋门前摆了一个香案,点了两支长长的蜡烛,摆了瓜果等物。我好奇:“还要拜神么?我们那儿
不兴这个规矩,也就是吃吃月饼。其实那玩艺儿又甜又腻,难吃死了,搞不懂为啥一定要吃那个。”
他递给我三支香:“拜的时候要心诚……什么神?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拜?每年都拜的啊……哎,叫
你拜你就拜吧!对了,可以许愿,许三个愿,拜吧,很灵的!”
我嘀咕了两句,本来我是无神论者,不过算了,入乡随俗嘛,谁叫我好死不死穿到这个未开化地带呢?
“老妈,我是不太担心你的,儿子虽然不在你身边,好在还给你挣了点钱,和隔壁王阿姨卫阿姨朱阿姨打五一二
,可以混一辈子了,只是要记住不准打通宵啊!”
“老爸,你都六十多的人了,不要再看到二十来岁的漂亮小姑娘就上去搭话,老老实实钓你的鱼,再被老妈发现
扣你的零花钱儿子可是管不了了。”
“冯小明,咱俩从小玩到大,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有空还是去看下我老爸老妈。要是万一他们病了,你陪下
医院,你把老子弄到这来的账老子就不找你算啦!记住了吗?”
我揖了几下,把香插到香炉里,完事。
一回头,见花若言眼神奇怪地望着我,表情似笑非笑的。我说:“看什么,该你了。”
他也点了三只香,抬头看了月亮一会,也拜了三拜,把香插上,道:“快进屋去,我都快饿扁了,咱们今天要好
好吃一顿。”
“咦,你怎么不许愿呢?”
“我还奇怪呢,许愿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在心里默念才灵的,谁叫你念出来的啊?”
“啊……你怎么不提醒我?”
“谁知道你会念出声来啊,笨!”
我伸腿就踢,他向前一跳,刚好避过。NND,杰瑞的把戏他也学会了。
打开食盒,醋溜鲤鱼酱香排骨清蒸螃蟹酒酿丸子四样荤菜,五彩松仁辣汁茄丝清炒蘑菇三色素菜,还有一罐鸡汤
,一小壶酒,更重要的是,没有月饼。我啧啧称赞:“没想到你这么贤惠持家,你要是个女的,我一定上刀山,
下火海,排除万难,聘你回家做我的夫人……啊啊,这是什么?”
我斜眼见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更是喜上眉梢:“夫人,您待我恩重如山,小生我只好以身相许了啊!”和身扑
了上去。他用那物事顺手敲了我一记,“这里不缺男人,只缺看门狗一条,想应征就去门房填个表。坐好啦!”
我一把抢过那物事,深深在唇上印了一下:“心肝宝贝!”
这只烟斗是前几日拜托花若言帮我做的,因为没有样版,当时比划了半天还是觉得没说清楚。不料这小子本事实
在了得,做出来的东西大小合衬,形状适意。我摸出半块烟叶,搓了搓塞进烟斗,晃火折点亮了,吞云吐雾起来
。张小强的古代幸福生活,又近了一步!
“为我们共同的发财还债大计,干!”
几口酒下肚,两个人都话痨起来,他问:“以前没听你说有爸妈啊,他们现在在哪里?听你说得好象见不着了似
的,你现在早就是自由身了,想什么时候回去,就去看看嘛。当然,要先把我的账摆平了再说。”
我叹气,“远,太远了,这辈子是回不去了。只希望冯小明这混蛋有点良心,能帮我照顾照顾。唉!难!这人是
个白痴,自己照顾自己,都有相当难度。”
“老听你说冯小明冯小明的,你朋友?”
“发小,脑筋不太好,对了,就有点象你。唉……动不动就打人这一点,也很象……行了行了,别把盘子砸破了
……”我抹抹洒在头上的酱汁,继续道:“也怪我平时不正经,谈了八个女朋友,没一个谈成的,要是早点结婚
,再弄个娃娃,爹妈也不至于老来无靠,空虚寂寞啦,唉!”
“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是好那一口的吗?娶个老婆回去,不也害人一生?”
“嘿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做bi,呃,也就是双刀,明白吗?生而为bi,那真是上天眷顾
,左右逢源。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十七岁时喜欢过一个男的,可是你猜怎么样?人家是直的,而且最讨厌的就是
拉着直人求爱的基佬。我要是光喜欢男人,那还不得辛苦死啊?幸好我也喜欢女人,找个女朋友,问题就摆平了
,呵呵呵……”
“你喜欢的那个人,就是冯小明吧?”他侧头看着我笑。
“咦,咦,泥,泥怎么几道……”奇怪,怎么舌头都大了,今天状态怎么这么差劲?
“你脑子当掉了?就算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也没有必要一定去找女人吧。想不到你也说了句老实话,倒真是个
长情的人呐……”
花若言的声音好象在空中飘来飘去,慢慢地化散开了。
次日,天高云淡,和风送爽,一行十七人,八匹马,二十七头骡子,浩浩荡荡整装待发。
这八匹马中,只有两匹是我们的,我和老郑各骑一匹,另外十二个小厮步行,照顾牲口货物。时远那边却是一个
主人,两个小厮,连驮行李的全是高头骏马,又不像是装着货物,叮叮当当锅盘碗盏的,似乎全是生活用具。不
单是我,连老郑看了也连连摇头,暗中发问:“这什么人?”
我想了想:“是个好人!老郑,咱就等着改善生活吧!”
花若言喜笑颜开地赶来送行:“阿红……老张,一路小心,多多赚钱,回来我送个大大的好东西给你!”
我正想问什么好东西,他一眼看见时远,立刻脸色发白,把我拉到一边:“怎么搞的?这个人还在这里干什么?
”
“没事没事,那事已经揭过啦。还多亏了我处理妥当,现在干干净净,一点后遗症都没留,说起来你还得感谢我
呢。”
“放屁!还不都是你搅出来的事。”说着又瞥了时远一眼。时远骑在马上远远瞧见,便客客气气向着这边掬了一
掬,又朝我笑了一笑,瞧情形却没看出花若言是谁,也难怪,他现在不穿如花装,看上去不起眼得很。我也朝他
笑笑,示意马上就来。
“……喂,看你们两个眉来眼去的,该不会是勾搭上了吧?”
“哪有此事!你想得太多了,我们只是合伙做生意而已嘛。”
“什么合伙,我怎么没听说过?你这个好色淫魔,一有机会就到外面勾三搭四,亏我还信你是个情种呢!”
“那可是你自己想的,我又没说过。”
“贱人贱人,天下第一大~~~~~~~~贱人!”
我看他飞起脚来欲踢,赶紧翻身上马:“后会有期,小花,你就乖乖在家等我的好消息吧!”在一连串的“贱人
”声中,哈哈大笑,扬尘而去。
往时本人也是骑过马的,可是在马场里骑马,又怎比得上这古道西风,万里独行?呃好吧……后面还跟着一群骡
子。我一人纵马在前,游目骋怀,其喜洋洋者也。可惜总有煞风景的,有个人在后面一直不停叫“老张,老张”
,叫了一阵,我只得停下来,“什么事?”只见老郑纵马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兄弟,长途可不是这么个走法
,象你这样不到半个时辰马就跑不动啦。何况后面还有驮着货的骡子,两条腿走路的人。”
“这个道理我懂,不过兄弟从未骑马远游,因此一坐上马背便觉得手痒,不知不觉跑快了点,哈哈,哈哈。”
“张兄,若想飚马,不如和我换一匹试试?”说话之间时远也驱马不急不徐地赶了上来。
我一听大乐,时远这马高头修身,肌肉匀称,我虽不懂马也觉得它神骏非凡,早就暗吞口水了。便道一声:“不
客气了。”,兴高采烈地翻身上马。时远也不去骑我那匹马,却道:“瑞喜,下来。”又换了瑞喜的马。倒也是
,便是小厮坐下的,也好过我们这两匹普通货色。
我心痒难搔,道:“劳烦郑大哥照看着点,小弟要先走一程了。”两腿轻轻一夹,那马立刻箭也似地窜了出去,
又快又稳。耳边只听得呼呼风声,树木山石不住后退,我心里那个美啊!如此飚了一阵,飘飘欲仙,心无旁骛,
好半天才察觉到时远一直跟在后面,不多不少,恰好落后半个马头。我赞了一声:“兄弟,好骑术。”
“张兄可稍稍放松一些,没那么累。”
“是是是,以前老师也教过,可是一紧张,啥都忘了。真看不出来啊,兄弟骑马还是一把好手嘛。”
时远涨红了脸,“张兄什么意思?我看上去就这么不成?”
我见他俏脸飞红,灿若桃花,不由得心头一荡,勒马退了两步,凑到他耳朵根上道:“成,看上去成,做起来更
是成得不能再成。”他一听这话,脸红得更厉害,伏在马上吃吃地笑个不停,半晌道:“说话就没个正经的。”
我嘻皮笑脸凑上去:“不正经的人,自然要做不正经的事。你能说你不喜欢?”一边伸手搂住他头颈。他大窘:
“别在这里闹。”我说:“只亲一口,你合作呢,就快一点,不合作呢,等后面的人跟上来看见就不好了。”他
闭上眼睛侧着头不说话,似乎是答应合作了,我正待大乐,不料坐下那匹畜牲却不肯合作,突然颠了一下。我的
马术那是有限得很,哧溜一声,就从马背上滑了下来,手却还是搂着时远的脖子没有放开,就这么半天吊着,远
看肯定很象树袋熊。
正在要紧关头,不知趣的又来了。后面有人咳嗽一声,郑头儿及时赶到。时远窘极,也不管我吊在什么地方,提
马便向前冲,我哪经得起这么颠,啪嗒一下,头顶剧痛,眼冒金花。等眼前金花散去,早没了时远的影子,只剩
下郑头儿一个人骑在马上笑容可掬地望着我。
我一瘸一拐地爬起来拍拍灰尘,大没好气:“大哥不在后面看着货物,跑这么快做什么?”
郑头儿仍是笑容满面:“后面有二筒五万看着,没事。哥哥也只是想试试快马加鞭的感觉,没曾想看到这等好风
光……兄弟真是好眼光啊!这位时公子,虽然不及白相公美貌,也是一等一的人才了。对了,哥哥听说你连白相
公的屋子都得进去了,真是左右逢源,艳福不浅啊!
提到此事,我心中大是惭愧,屋子倒是进去了,连人家一根指头都没摸着。口头却要硬撑:“大哥真是耳目灵通
,连兄弟那一点见不得人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呵呵呵…”
“兄弟放心,我口风紧得很,你在外面拈花惹草,大哥回去绝不漏出半个字来。对了,在城里时兄弟贵人事多,
如今出来了,除了赶路也没什么事儿,正好咱哥儿俩砌搓砌搓赌艺如何?”
“……大哥真是懂得把握机会。好吧,不过在外面借宿旅店,人家未必准备了麻将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