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这样做有用吗？"
"保家卫国，大丈夫所为！"
"长凤叔恨的人，是爹你！"
"放肆！"
"就算爹杀光了所有的金人，踏平了金国的土地，长凤叔也不可能回来！爹说长凤叔任性，那爹你......"
允浩的话在郑致行的巴掌下失了声，允浩用手揉着有些红肿的脸颊，咽下了自己的反问，转身走了出去。
宋军驻扎的息州南，与蔡州一河之隔，而郑致行住的会馆，四面楼台榭错落，中有高阁，天幕下的宋蒙联军的城
池雄伟广阔。
而包围之中的蔡州，却是另一番风雨飘摇的苦境。
时近年末，路边人烟更加稀少，远远地可以看到一排青石阶通向不同的地方，在一段石阶旁竟是一片郁郁葱葱的
竹林，笔直的竹竿傲然伫立，随风摇摆，婆娑起舞，淡淡的竹子清香中还残留着清晨第一滴露水的气味。
允浩停下了脚步，凝神看着。
竹林，竹林。
原来我和你，隔着山，隔着海，隔着家仇国恨，隔着沧桑浮华，隔着竹林，隔着梨花。
隔着，心。
允浩走过去，指尖轻轻划过竹身，细细的缝隙便随之勾画出来。
竹子不是没有心么，怎么还会有伤？
竹子的心，不是被那个人挖空了吗？
怎么还会有伤，怎么还会流血？
怎么，还会疼......
既然借粮的事情已成定局，允浩觉得也没有再争取的必要，而自己和他，怕是也已成定局了，那，这里是不是也
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郑少爷？"息州执事喜气盈盈地走过来，"刚刚去找郑老爷，他说我们画匠的东西要给您过目......"
"我？我只是随军的药剂大夫而已，不懂战争的！"
"不是不是，郑少爷，您看，这只是一幅画。"
果然只是为了通缉的画像，粗糙太多了，允浩看着面前这个简单勾勒的人物，有些肥头大耳，甚是臃肿。
允浩暗忖，这种每个人都画得一样的画像就算贴满整个息州和蔡州，都不可能找到想找的人。
"这要通缉谁？"
"金国贼人！"
"将军？"
"金国那个狗皇上！"
"什么？"
"老爷说，少爷见过这个皇上，小的斗胆想让少爷看看，究竟像不像？"
"要做什么？"
允浩捏住画像的手不停地颤抖，他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
"当然是开战了！"执事不解地看看允浩焦急的神态，"少爷您安心，老爷不会有事的，这次金国亡定了！宋蒙联
军已经兵临城下，我们这里有消息说这个皇上准备便衣出城，所以我们想要大街小巷都贴满布告，只要逮住那个
皇帝，我们就立大功了！"
"......"
"郑少爷，您别发愣啊，帮小的看看啊！"
"像，非常像！"
允浩猛地回过神来，重重地点头，看着执事满意离开的背影，允浩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金国亡定了，那他呢，还好吗？"
金历天兴二年十二月甲午，上微服率兵夜出东城谋遁，及栅不果，战而还。
当消息传到允浩这里的时候，允浩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听说虽然放走了一些平民，但是拦下了金国皇帝，因为他
身体笨重，十分臃肿，站在人群中非常明显。
允浩想都没想都直奔进自己的房间，发现郑致行早已在那里等候自己。
暗夜如伤，烛影轻摇，郑致行静静地站在窗台前，看着允浩插在瓶中的几枝白梅，纯黑的夜幕下，那惨白的颜色
，仿佛在幽幽地散发着惊悚的光芒。
暗香隐隐，一丝一缕。
"想去见他？"
郑致行没有掉头，背对着允浩，允浩看清楚他手里拿着的是自己一直锁在箱子里的东西，那本没有名字的书册。
"是。"
"不！准！去！"
郑致行的态度异常坚决。
手一扬，允浩没有防备，那本书册直直地向火盆坠去。
火苗蹿腾中，允浩隐隐约约地看见过去的痕迹在一点一点地翻过：
嘉定十年三月庚寅，夜，我第一次看到你的脸。
嘉定十年三月戊申，我说，你叫金在中。
嘉定十年三月庚戌，我第一次抱着你睡觉。
嘉定十年四月辛亥，你说，我是你的朋友。
.........................................................
嘉定十年八月辛丑，我第一次吻了你。
嘉定十年九月戊寅，父亲的故事，让我重新看着你。
.........................................................
允浩定住一样，眼睁睁地看着书册被毁于一旦，他知道他和父亲的这场矛盾，始终会来，只是，他不能输。
"这个，你扔还是我扔？"
郑致行的声音冷得没有任何的温度。
允浩定神看去，玉佩的碧色光泽在烛光下荧荧发亮，晶莹剔透。
"还给我！"
"大丈夫，改舍弃的东西，就不该犹豫！"
"还给我！"
郑致行被允浩的强硬的口气有点怔，随即准备扬手的时候，被允浩拉住手腕。
"你放肆！"
"爹也是经历过的人，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允浩终于咆哮般地吼了出来，一直以来在父亲身边压抑的苦痛，终于
爆发出来，"您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您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他多喜
欢！！我喜欢他喜欢到都快要死掉！！！"
"允浩......"
允浩转过头，拼命地眨眼睛，硬是眨去了眼中的泪花，他才转过去，平静了一下，说道：
"别让我像你恨金人一样恨你！！！"
语毕，拿过玉佩走出门外。
没有任何的犹豫。
郑致行没有再出手拦住自己的儿子，静静地继续看着梅花，只是这被折下的白梅一吹即落，几点白，散入风中。
风吹彻，满地苍白，满地伤。
白梅的伤，已是永远无法挽回。
等允浩跑出蔡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脑袋空成一片，何去何从，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握紧手中的玉佩。
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已是开封城外。
那片村庄的路口，种着一株不曾开花的桃树。
夜已深，苍穹如幕，星光漫天。
允浩惊醒般地拼命跑到那个婆婆家的门口。
冰冷的寒风中，窗户透着的昏黄，晕出柔和的光圈。
推门，进入。
空无一人。
允浩重重地喘着粗气，有些绝望地慢慢顺着门滑坐在地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他的影子，挥之不去。
"去哪儿了，到底去哪儿了......"
允浩不知坐了多久，只是空洞着睁着眼睛，看着已是凌晨的天际，海蓝色的天幕尚未褪去，淡色的星星依然清晰
可辨。
允浩拍了拍酸痛不已的腿，勉强地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在原地又呆了很久，直到背后那深沉的天幕色彩越来越
淡，渐渐被一轮彤红照亮了起来，允浩才搓了搓早已冰凉的手，准备转身离开。
"谁......？"
轻轻的，颤抖的，极为熟悉的。
允浩瞬间觉得刹那间的窒息，心思晃了一下，一时间竟百转千回，那种曾经时时刻刻萦绕心头的声音。
允浩闭了闭干涩的眼睛，压住冲动，轻吸一口气，转过身体。
脚竟有一点颤。
外面大概下了雨，他的身后，有着氤氲的水气，自己的四周漂浮着他的味道，他的身上溅了水，看似很薄的披风
紧紧裹住他有些过瘦的身体。
他手上拎的东西散落一地，夹杂着白发的青丝没有打理好，有几丝零落在肩头，衬得他的皮肤越发的苍白。
三个月未见，他更憔悴了。
"你来做什么？"
语气是冷漠的，却犹带一份漂泊不定的希翼。
"找你！"
允浩顿了顿，在中却没有表情地把头别向旁边，允浩犹疑了一会，还是箍住了在中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
漆黑的眸子深似海，久久地凝视着在中。
"我不甘心，不甘心一辈子全毁在你手上！"
"想怎样？"在中的眼睛凝成了寒冰，聚集着畏人的冷气，"和你的父亲一起看着我亡国，够不够？"
"不够！"
"要不，带我回宋国见你们的皇上？
"也不够！"
"那怎么办呢？"在中的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连你也没了......"
"我，要，你，用，一，辈，子，还，我！"
"......"
允浩等着在中的回答，可是，很久，他都没有说话。
久得允浩有点心慌。
突然双手箍住的身体开始颤抖，允浩强迫在中抬起低下的头，大大的眼睛满是水雾，牙齿在嘴唇上咬出深深的痕
迹。
允浩刚想搂住他，却被在中猛地一拳歪倒一边。
"你他妈的混蛋，凭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见我，早就好了的身体为什么不见我！！我把整个人整个心都赔
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在中向着允浩扑过去，他青葱一般纤长的双手，抓住允浩的衣领，借着手力支撑着瑟瑟发抖的身体，两个人的鼻
子，几乎顶在一起。
"你这个混蛋！郑允浩！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
"混蛋！混蛋！！"
"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混蛋......"
在中的嗓子开始失声，整个人都疯颠一样不能控制。他双手紧握成拳，冲着允浩的胸膛砸了下去，允浩一阵吃痛
，在后退了几步，失去倚靠的在中一个站不稳，差点摔倒在地上，转眼间，允浩已经捉住他的手，环住自己的背
后，用力把他往怀里一带，充血的眼睛直直看进在中给泪水模糊的双眸。
"在中......对不起......我爱你......在中......"
（二十四）此恨绵绵无绝期下
"在中......对不起......我爱你......在中......"
允浩的脚刚刚站了很久，有点麻了，在中扶着他坐下来，自己却又到厨房忙去了，允浩看着在中离开的背影，笑
了笑。
这样的感觉，好像一个家。
无事可做的允浩四处张望着，却看见曾经自己书房里的那套茶壶，冰冷的手指碰上去，不觉烫了一下，缩回来，
再提起慢慢斟茶，面前的杯子里慢慢腾起白雾，允浩捧着杯子喝了一口茶。
茶水顺着喉咙烫烫地流下去，流到心里，格外的温暖。
允浩握着那杯子，突然发现那杯口有一圈极淡的茶韵，显是在中惯常喝的。
允浩怔了怔，握紧了那茶杯，轻轻地把唇印上那圈浅痕。
很久很久。
闭上眼睛感觉阳光，渐渐洒进屋子，蔓延到每个角落。
还有心里。
"吃饭了！"
"来啦！"
"你别像饿鬼一样行不行！"
"那也要看做得好不好吃，我挑着呢！"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呶，把嘴边的酱汁擦擦，丑死了！"
"......"
"脸凑过来干嘛，自己擦！"
"在中啊......我们在中最好了！"
"你--，你的身体还能再过来一点啊！"
"......"
玉床香被展轻绡，银烛微摇，心神悸动，无限今宵。
允浩抱住在中静静地躺在床上，各怀心事的空气有着沉默的味道。
突然在中的眼神有些迷离，忽的睁大眼睛，看着允浩，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
"以为你回了临安......不要我了......"
允浩鼻子发酸，收紧手臂，紧紧地抱住在中。
"对不起！"允浩哽咽。
允浩同时也感觉到自己手里传来微弱的力量，在中慢慢说，"那四年......我难受得......要死。"
允浩一下子安静了，突然更加用力地收紧胳膊，一把揉得在中透不过气来。
在中的脸贴在允浩胸前，被紧压著，不知道为什么，允浩现在的力气大得惊人，在他强硬的胸膛和胳膊之下呼吸
都困难，全身的骨头几乎要散开一般。允浩下巴重重抵著在中的头顶，头皮都被蹭得发痛。
"在中......"
"嗯？"
"我想抱你。"
"好。"
嘴唇自然而然贴在一起，浓密的亲吻从一开始就失控了，在中的舌头被吮得发麻，感觉得到牙齿的硬度，不能喘
气，後脑勺也被揉得有些疼。
这样粗暴的爱抚也还是让人觉得安心，允浩花了很大力气在尽量克制，虽然衣服几乎全是用撕的，满耳都是让在
中心惊胆战的布料裂开的声音，进入之前允浩却还是忍耐著做了足够的润滑，甚至含糊地问了句"现在可以吗？"
反复的深入撞击，臀间火辣辣的，肚子也被顶得发热，到底身子不像当年，在中辛苦喘著气，有点吃不消地抓住
他的胳膊："不行，允浩，有点疼......"
允浩模糊地道著歉，依旧俯在上方压著在中，用力挺著腰，强硬地按住在中的膝盖，逼著两腿分开，一遍遍埋入
。
炽热坚硬的东西在体内重重撞击，愈发膨胀，在中抬高的臀部被允浩坚实的小腹不断撞击，逐渐变得湿润又滚烫
。脆弱的内部被这样刺激，虽然不好受，前端也还是随著他的侵入而挺立起来。
"不，不行......慢一点......"
允浩却是完全失控了，恶狠狠地律动了好一会儿，相连的地方已经感觉得到湿意，才稍微停了停，俯下身来重重
地亲吻，手指技巧地抚慰呼吸困难的在中，等在中的腿间高高昂扬，燥热不安地缓过气来，允浩又再次沈重地挺
入，动作凶狠，反复抽动著。在中被他这样强硬地抵著在床上摩擦，腰都没了力气，背部是棉布床单摩擦时轻微
的痛楚，身体却滚烫得要烧起来一般。
"允浩，允......"
在中渐渐受不了这样激烈的狂乱，想向他求饶，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他置若罔闻，双手抱住在中的背，力气大
得惊人地，轻易把在中搂著带起来，按在他腰上。被沈重深入的感觉让在中倒吸一口凉气，脊背瞬间麻痹了，一
时连叫都叫不出来。
允浩简直兽化了一般，环著在中的结实手臂更用力收紧，在体内接近顶点地粗暴律动，混乱中最後一次狠狠挺入
，他一把死死抱紧在中，不再动，而後是烫人的热流。
在中浑身都痛，没力气说话，只静静挨在允浩的怀里，躺著喘息，听他心跳的声音。
"我弄伤你了吗？"
在中幅度不大地摇了下头，额头又被允浩亲了一下。两人的脸贴紧著，皮肤温热平滑的触感。
"我以後会小心，"允浩很郑重的口气，"我会忍得住。"
允浩温柔起来就会带著认真的傻气，在中笑了笑，抬起手，摸摸他的头，他也有皱纹了，他也老了。
"在中？"
"嗯？"
"我们以後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对吧？"
在中"嗯"了一声，允浩笑起来，然後安心地收紧胳膊："很累吗？那就先睡一会儿吧。"
允浩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胸前好像有点湿意。
"允浩。"
允浩睁开眼睛，一脸温柔。
"允浩，我觉得我老了。"
在中眼神清醒，只是有些软弱。
"允浩，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