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下卷 整个世界,为君倾覆——彼岸の飘摇
彼岸の飘摇  发于:2011年07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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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浩勾画着桃木人上粗糙的地方,想起那个人的虎口曾经被划开的伤口。
"你知道吗?"
桃木人安静地微笑著,却不开口说话。
那么安静,一如他离开的背影。
"在中,我想你。"
明明紧抓在手里的桃木人半点反应都没有,可允浩还是不能放手地抓得死死的。
"我想你,我想你......我,想你......在中......"
(二十三)魂梦别后忆相逢下
送走允浩后,其实在中的生活并没有太大变化。
早朝,书房,奏折,战争,失败。
失败,战争,奏折,书房,早朝。
但是总有些时候,大家总会看见,在中站在那片竹林的深处,有时会笑,有时会哭,更多的时候,是一些絮絮的
呢喃。
其实,在中还是保留着旧时允浩还在的习惯,仿佛允浩依然在他身边。
有时吃着甜食或者喝着甜汤,正巧是允浩喜欢的味道,在中总是习惯性地开口,习惯性地伸手,想把东西递出去
,可面对的却是满室淡淡的虚无,在中的笑容便淡淡的隐去。
有时批阅着奏折,正巧是允浩知道的事情,在中总是习惯性地转头,习惯性地叫一声,想让那人帮自己揉揉肩膀
,可面对的却是满屋空空的寂寞,在中的声音便渐渐地黯淡。
因为在中常常忘记,允浩已经走了。
但是总觉得那个人没有离开,一直在那里,温柔的笑着。
那么温柔。
那么温暖。
一年,一年,两年。
两年又两年。
四年,又是个四年。
在中身边的人都记得,完颜承麟将军几年前的早上跪在御书房外痛哭失声,但是在中依然,紧闭大门,语气强硬
地命他在外带兵,保家卫国,而那片竹林,如同在中墙上的那幅画,是任何人都不能碰,永远都只是皇上一个人
的。
或许,还包括另一个人。
宋昭定六年春。
流景新阁的后面人静声稀,唯有成片的梨花层层簇簇绽放,如云霞织锦,落英缤纷,于芳草鲜美的山石湖畔处处
显出热闹的姿态。
这个是允浩的意思。
日子渐渐进入春夏,群花争相开放,满苑缤纷,生活正在渐入佳境,生意盈门,声名远扬。
可是,清响知道在温暖明媚的流景新阁中,却总有某一个角落带着属于冬日的寒冷,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或许,她已经看不到结束的时候了......
清响捂住胸口慢慢走至那片临屋的梨花树下,或许是方才活动得太剧烈,现在胸口又开始疼了,几乎要破腔而出
。有些郁气滞在胸口,令人觉得气闷。
梨花轻浅,纷飞飘摇落了满身。她扶着树干站了会儿,胸口的不适才略觉得好些,便沿着梨花翩跹缓步往前走着

清响回身,见允浩正过来。他仍穿着自己做的白色窄袖长衫,阳光下显得十分英挺,一边走,随手抄住了几片飘
至身前的梨花,复轻轻一弹,飞花旋落,笑容里说不出的潇洒。他看了看清响神色,忽然皱眉问道:"怎么脸色
苍白的?"
"不是要回老家吗,要整理得东西太多了,累到了,不碍事的!"
允浩拂开石上的落花,坐在一旁,有点儿意味深长地说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回老家啊!"
"笨!本姑娘要嫁人了!"
"......"
"再不嫁,真成老姑娘了,"清响瞪了瞪允浩,"一直都是公子顾着自己爱啊爱,哪顾上我啊......"
"还那么喜欢在中吗?"
允浩冷不防的一句话,让清响的嘲笑的神色顿时黯然下来,清响低下头,眼睛里是少有的晶亮。
"怎么办,被发现了......"
"很多事情,你不说,他不会知道,我知道除了你没有其他人。"
允浩眼里满是阳光的色彩。
"清响,谢谢你。"
这话令清响心中微微一震,她轻叹了口气,唇边却逸出微笑,低头将指尖一片落花揉碎,说道:"你们两个笨蛋
呢,以后没有我怎么行啊!"
说完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系着红线的护身符。
"这个,该还给公子了。"
月似圆盛色渐凝,风露助清幽。
允浩坐在窗前,淡淡的月色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朦胧的色彩,允浩的指尖轻轻地捏着那小小的护身符,还有里面
抽出的一张纸条。
"我把幸运还给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短短的十五个字,允浩已经念了很多遍,短短的一行字,允浩已经看了无数遍。
他写的,他说的。
因为是他。
可是,那个不堪的夜晚,让允浩失去了所有重新找回的勇气,自己,曾经在他的面前,一败涂地。
只是,清响的话也一直耳边响起:
"在中公子说,也许你永远都不想看见他......他让我在公子你可能想起他的时候,把这个给你......前几天,
我看见公子抽屉里的桃木人了,我想公子应该还想着在中公子,所以,这个也该给公子了......"
窗外的清响,将最后的一个包袱扔上马车,却又转了回去。
她抬手折着一枝伸在眼前繁丽盛妍的梨花,一松手,满天满树的花瓣不禁此力,便层层散落了下来。清响看着手
中的一截残花,笑了笑,松手。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
可是正当临安一片和乐的时候,开封却经历着最惨痛的生活。
金历天兴元年,春正月壬午朔,日有两珥。大元兵道唐州,元帅完颜两娄室与战襄城之汝坟,败绩。
二月壬子朔,庆山奴谋走归德,至阳驿店遇大元兵,徐帅完颜兀里力战而死,庆山奴被擒,使招京城,不从。睢
州刺史张文寿弃城从庆山奴,皆死之。
三月丁亥,大元军平中京,留守撒合辇投水死。甲午,命平章政事白撒宿上清宫,枢密副使合喜宿大佛寺,以备
缓急,大元遣使自郑州来谕降。
五月辛巳,迁民告出城者以万数,辛卯,大寒如冬,汴京大疫,凡五十日,诸门出死者九十余万人,贫不能葬者
不在是数。
七月庚辰朔,兵刃有火。
天兴二年正月丙午朔,济河,北风大作,后军不克济。丁未,大元兵追击于南岸,元帅完颜猪兒、贺都喜死之,
建威都尉完颜兀论出降。
二月己卯,决策迁蔡。
当开封大疫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允浩手中的毛笔顿时掉到了地上,墨迹在白色的宣纸上,划出狰狞的断痕。可是
,这个时候的宋朝已经答应借道给蒙古,让蒙古能够顺利灭金,无端入金,已无可能。
当这些话从郑致行的嘴里说出的时候,允浩颤抖的双手已经握不紧那小小的护身符了。
只是,当允浩把护身符系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已经是八月的时候了,那天,允浩跟着郑致行的部队去了息州。
为了,灭金。
允浩一直有感觉自己的父亲一直没催自己的婚事,从不问自己爱情上的事情,开始允浩以为是因为长凤叔和父亲
过去的故事,后来当郑致行要求允浩作为随军人员的时候,允浩才知道,其实郑致行什么都知道。
"你身为大宋子民,又了解金国内情,理应为国效力,全歼金国......"
九月,蔡州的冬天还没有来,花都落了,只留一地相思的凄凉,一直蔓延着。
暗夜,一弯初晓临空的弦月,微蓝的天幕。
午夜的风儿,无言地叩响了寂寂的窗棂。抖落满肩的萧瑟,轻拂发间的轻尘,允浩换了装束,趁着天黑,进了蔡
州的城内。
有些清冷的空气打湿他单薄的衣衫,扑面而来的阵阵寒意,刺痛了他眸中浅浅的哀愁。
流年似水,人生若梦。
又是一个四年,又是一段思念。
还记得,十五年前的临安,竹林,梨花,翩若惊鸿。
一晃眼,十五年。
见到他并不难,只需要一个小小的护身符。
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翰海沙。
拟将欢笑排离索,镜中无奈颜非昨。  
当在中出现在客栈房门前的时候,允浩正立在窗口望着这清冷素净的客栈后园,园中本来种植了一池繁盛的名贵
桂花,现在早已枝残叶败,只留下枯萎的干枝远远地伸向烟蓝色的天空。
四周安静凄凉,仿佛一点儿生机都没有。
身后深处,金兽八角暖炉并没能驱散深秋的萧寒,更无法掩饰纠结空气中弥散的寂寞。
这一切淡淡映在在中清娆的眼中,却浓浓覆上了一层叫人窒息的晦涩,允浩听到在中低声说了句:
"允浩......"
允浩深呼吸一口,缓缓回过头。
在中静静地站在门口处,还未入冬,在中却一身白色厚衣长衫曳地,长发细软飘逸,在冬日里显得格外单薄。
他还是习惯性地高束着头发,原先绝美如水晶般的容颜,有了沧桑的痕迹,却更加硬挺,束起的青丝中已经明显
看出了白发的影子,零散的额发被松松地拢至耳后,以前经常露出轮廓优美的脖颈,如今被紧紧地裹在衣服里,
一直戴着的耳钉早已没有了踪影。
他老了,如此快。
快到允浩无法相信。
在中任允浩修长的手指握住自己,坐下,允浩掌心传来干燥而温暖的气息,在中突然觉得这嶙峋深秋也柔软许多
,悄悄竟绽放出暖意来。
允浩抬眼见在中眸中渐渐浮起的清泠,已将自己先前压抑的沉闷吹散了几分。心底一点异样的情愫轻轻一动,叫
允浩一时无言,只能愣愣地对着他。
在中握着允浩的手紧了紧,慢慢放开。
"好了?"
"恩。"
允浩淡淡一笑,站了起来,走几步,转过身,在中满足地笑了。
近夜,乌云散尽,屋外已是一轮朗月和点点廖星。
这一切,让允浩觉得很淡定,很安然,没有纷争,没有庸扰,好像万事万物都在这样静寂的环境中,没有任何顾
虑地沉睡着。
允浩对在中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伤,关于自己的流景,唯独没有提起国事。
在中也没有主动提起什么,只是浅浅地应着,更多的时候,是深深地看着允浩,似乎想要把允浩的影像铭心刻骨

银纱流转,沙漏一点一点,更迭光阴。
天色微亮,允浩神色突然有些黯然。
可是未曾预料的是,在中紧紧握住了允浩的手。
"怎么了?"允浩抚平在中眉间的皱褶,"你好像太累了。"
"......"
在中只是紧咬着嘴唇,并不开口。
"我,得回去了......"
在中也没有松手,嘴唇上已经有一排齿痕。
"在中......"
"......"
"我们,还会再见的。"
"帮我!"
在中的脸色突然雪一般苍白,雕刻般的脸部线条,薄薄的嘴唇微微张开,还有那在晨曦中呈现浅褐色的睫毛,不
时地颤动着,因为在中的身子也在颤抖。
"什么?"
"帮我,求你,帮我!"
"......"
"我知道你父亲有决定借粮的权利,允浩,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能亡国!"
"他,不会听我的,"允浩眼神复杂地看着在中,"就算听,我能那样做吗?如果,你是我,你会吗?"
天色微明,晓风残月。
无语凝噎。
在中渐渐松开允浩的手,却没有动。
允浩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觉得心里很沉,如同一块石头压着一般沉重。允浩拖着步子,挪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
似的转身,勉强给了一个笑容。
"在中,早......"
"允浩我爱你!"
允浩转回去的身形明显地一顿,但是还是没有再转回来。
"......"
"我爱你。"
"哈,哈哈,哈哈哈......"
允浩突然迸发的凄厉的笑声,让这个清晨的寒意更加穿肌透骨。
"在中,你,真的变了,你知道吗,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这句话......"
"我知道。"
"哼,"允浩的手捂住自己的心房,紧紧抓紧衣襟,生怕一个不小心,再也掩饰不了自己的脆弱,"我觉得自己,
好悲哀,这句话,我等了十五年,我以为有一天我听见的话,会很开心,很幸福......"
"......"
"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我宁愿今天从来没有见过你!从来没有听过你说这句话,甚至,从来,没有遇见你
!"
"砰--"
在中掀翻了桌上的茶具,允浩却没有回头。
在中喘着粗气,不停地颤抖。
"你说过,会等到我终有一天说爱你!你说过,当撑不下去的时候,可以向你示弱!你说过,会一直站在我的身
后扶住我!"
"......"
"都是你说的,为什么我做到的时候,你却做不到!"
"......"
"骗子,你他妈的郑允浩一直骗我!"
"没用的,"相比在中红着眼睛的激动,允浩的语气却显得无比的平静,"你觉得,我还能相信你吗?"
"因为是你,所以我才甘心示弱,因为是你,我才开口求你帮我,因为是你郑允浩,我,才会爱......"
"够了,在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相信你的示弱,还有你的那句,我爱你?"
允浩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水滴,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拂袖,推门,离开。
允浩的背影很决绝。
原来,这就是我们的爱情......
如果可以,我愿意从来没有遇到你。
如果可以。
但是,这世上最无奈的两个字,便是如果。
九月,假蔡州都军致仕内族阿虎带同佥大睦亲府事,使宋借粮,入辞,上谕之曰:"宋人负朕深矣。朕自即位以
来,戒饬边将无犯南界。边臣有自请征讨者,未尝不切责之。向得宋一州,随即付与。近淮阴来归,彼多以金币
为赎,朕若受财,是货之也,付之全城,秋毫无犯。清口临阵生获数千人,悉以资粮遣之。今乘我疲敝,据我寿
州,诱我邓州,又攻我唐州,彼为谋亦浅矣。大元灭国四十,以及西夏,夏亡必及于我。我亡必乃于宋。脣亡齿
寒,自然之理。若与我连和,所以为我者亦为彼也。卿其以此晓之。"
至宋,宋不许。
--《金史本纪十八哀宗纪》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缸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二十四)此恨绵绵无绝期上
春风凝天涯,皓月长策马
红尘不由你我,自由它
不问来时恨,何需来世缘
看沧海笑浪花,心无涯
踏破乱红尘,笑迎云风扬
立尽千山尽处,睥天下
笑昨日云深不知处
寻寻觅觅雨看落花
云破碎,燕单飞
闲愁却,身后追
饮浊酒一杯
浅吟低徊,弹指灰飞
竞相随,江湖忘
觉今是昨非
倾城倾国,倾世灭
只道是,一场醉......
初阳慢慢地升起,天际之中留了一片宛若梦幻般的彩霞,就像一幅蔚蓝底,金色,橙色和桃红色层层变幻至诸色
;由浅到深,明黄色和暗黄色光影交错的画卷。
明媚的天空下,却是不堪入目的混乱。
允浩看着越来越荒凉的蔡州,痛苦地闭上眼睛。借粮的事情,借道的事情,自己都与父亲深谈过,唇亡齿寒的道
理,允浩相信他父亲懂,只是因为长凤叔的关系,父亲对金人的仇恨太深。
深到,就像自己爱着在中一样。
当宋国的使者去蔡州送达拒绝的文书的时候,允浩没有再说什么,苦笑着看着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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