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回去吃饭!”在中觉得有些挫败,才出现就被发现了,撇撇嘴,还是走了进去。
“恩?回去吃饭?”允浩笑笑,“我不是都在这里吃饭的么?”
“你没有看到纸条么?”在中不满地说道。
“字条?什么字条?”
在中看向旁边一动未动的盒子,叹了口气,知道那个家伙午饭还没有吃。径自走到桌前,打开饭盒,八宝鱼羹,
木瓜瑶柱盅都还静静地躺在盒底。
在中想都没想就拿起盒子扔在了外。
“喂”
“......”
“墨笙,去后院让清响下两碗面条过来!”
“是。”
“在中!”
“干嘛!”
在中一脸冷漠,让人顿生不能接近的感觉。
“好端端地跑来这里,专门和我的饭菜过不去?来,我看看你的腿伤好点了没?”
允浩放下笔,伸手就要把在中的裤管撸起来。
“喂,郑允浩,你故意的吧?”
“什么?”
“故意不吃饭,故意忙死忙活的,然后病倒下来,结果摊子又会到我的肩上!你,故意的吧?”
“呵呵,我们在中在担心我吗?”允浩不怒反笑出来,没有接过在中的问题,反而关心起在中的身体来,“这两
天都没怎么理我,累了?”
“没有,想一些事情而已......”
“呵呵,不知道我们在中以前在你家那里是做什么的,如果是个少爷,那不就亏了,好不容易到杭州来游山玩水
,却被我这个人错当成了苦力!”
“你还知道啊,要不是我这几天装病待在房间里,还指不定要被你折腾成什么样了,你看看秦冶,都多少天没去
外面玩了,都快愁死他了。”
“他,活该!”
允浩这几天来第一次这样开心地笑出声来,瘦削脸上的细眉终于舒展开来,但是这样爽朗的笑看在在中的眼里,
却是那样的刺目。
暖暖的黄色光芒中,两个人相对坐着,面条的热气熏出一阵氤氲。
允浩的丹凤眼静静地透过白雾看着在中,眸子里带着说不清楚的柔情,还有一丝不曾明朗的迷离,如同脆弱的琉
璃。
在中偷偷地瞄了一眼允浩,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楚,是不是当重鸾出现在允浩面前的时候,他也是一样的温柔,
又或是温柔到无以复加。
突然在中一个拳头挥向自己,“金在中,你到底在想什么!你是男的,他郑允浩也是男人,你脑子坏了!”
“在中!”允浩惊叫出声,放下碗,冲向对面的在中。
“没事,头疼!”在中掩饰地苦笑。
“我看看,你真是的,头疼打打就不会疼了吗?”允浩一脸担忧,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在中头上被打红的地方。
“好了,我一个大男人,挨几下没关系!”在中有些慌乱,忙不迭地推开允浩,“对了,你最近在忙什么?”
“你终于想到我了啊,我都忙了那么长时间了才知道关心一下啊,我们在中太让我伤心了!”允浩索性一屁股坐
在在中的旁边,靠着他撒起娇来。
突然,在中的胸口,觉得很闷。
“好好说话!”在中用手指抚了抚眉角,“你好歹注意点身体,你垮了,流景阁就支撑不下去了!那个,拿来我
看看。”
允浩听话地把书桌上的诗词递了过来,“元好问”三个行楷龙飞凤舞。
“神童元好问?”在中喃喃,“名儒郝天挺的门生?”
“咦,看不出来,他在你们金朝那么有名啊,不过此人的词作的真是好,小小年纪已经至此,将来肯定会有大的
作为!”
允浩微微眯眼,赞不绝口地说道。
“是么?郝天挺他的眼光一向很准,他是泽川陵州人,在泰和三年的时候,就收元好问为徒了,不过郝氏最擅长
的应该是作诗了,只是他不喜欢官场,大隐隐于世,可惜了。”
“看不出来在中如此惜才啊!”允浩看向在中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如此人才不能为我大金所用,自是可惜,不过,元好问也是个人才,从师两年,便有了这首《摸鱼儿》。”
在中没有理会允浩的打趣,顾自地说着,眼光渐渐向手上的词作集中: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去。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在中直直地看着篇首的句子发愣。
“在中?”
“恩。”在中回过神,有些惨然地笑笑。
“是不是想起家乡的妻儿了?”允浩拿回词作,淡然地问道。
“有妻儿的话,还能此般快活地出来游山玩水,还不得养家糊口啊,”在中往身后的椅子上靠了靠,拽过一缕发
丝在指尖缠绕着,“我这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在中盯住允浩,他的眸子清亮,在昏黄的暗色中如钻石般闪亮。
“没想过要安定下来?”
“安定?”
“恩,”允浩眉眼含笑,“比如娶妻生子,说实话,你来杭州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苏杭美女都不入你的眼睛,我
们的金大公子太挑剔了吧?”
“我?挑剔?你是想把瑶竹还是清响给嫁了啊,顺带照顾我?”在中不屑地瞄了他一眼,“我事先声明啊,你家
那群莺莺燕燕,我可没兴趣!”
“真想知道我们在中以后的妻子长成什么样?”允浩浅笑着,用手指轻轻地勾画着在中的脸部轮廓,“说实话,
任何一个女人在你面前,真......啊,疼!”
“知道疼就好!”在中打掉允浩不老实的手,冷冷地说道。
暗夜消光,阴影重重。
忽然在中眉头一挑,冲允浩邪气地笑道,“如果是重鸾,倒也可以考虑考虑!”
允浩的动作在那个瞬间停滞,久久伫立,犹如一尊沉毅的雕像,
“......重鸾?”默立许久,允浩还是问出声来。
“倾城重鸾?没听说过吗?”在中抚摸着自己的唇瓣,定定地看向允浩,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允浩的双眸很深
,深得让在中难以自拔。
“......”
“没有吗?那真可惜了,那个重鸾真是绝色,啧啧,下次应该带你去看看的!哦,对了,那个重鸾还会唱你会吹
的那段《梅花三弄》!”
“在中,那个地方你少去!”允浩的口气变得严肃起来,“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少去?”在中轻哼一声,脸色变得更加黯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管我!还有,你有什么权利阻止我,
我又不是你流景阁的人!”
拂袖,起身,离开。
在中的背影很决绝。
原来,断桥未断寸肠断,一片深情付东流,说的是这样的痛苦......
允浩啊,你心里的人,是重鸾吧......
眸影,眺望,转弯。
允浩的眼神很无奈。
方知,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说的是这样的悲哀......
在中啊,我真的没有资格去阻止你......
(八)山有木兮木有枝 下
拂袖,起身,离开。
在中的背影很决绝。
原来,断桥未断寸肠断,一片深情付东流,说的是这样的痛苦......
允浩啊,你心里的人,是重鸾吧......
眸影,眺望,转弯。
允浩的眼神很无奈。
方知,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说的是这样的悲哀......
在中啊,我真的没有资格去阻止你......
竹叶萧萧风渐渐,寥烟疏淡,秋虫哀歌,绵吟不绝。
经过那个不欢而散的夜晚,在中和允浩的关系也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在中伤好以后仍旧帮着允浩打理流景阁上上
下下的事情,可是一到晚上,在中便十分粘着秦冶,让他带着自己去很多地方,说一定要玩遍杭州每一寸土地。
秦冶本身也是个爱玩的人,一听说有人陪他,更加乐不思蜀。
“秦冶,今天去哪儿?”在中随手摘了片叶子刁在嘴里,一副风流不羁的样子。
“在中,叫我裕天吧,我的字!那样听起来多亲切!”秦冶勾住在中的肩膀,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杭州城的街头
,“对了你有字么?”
“我们金人不时兴这些,除了大名还有个女真名以外,没那么多的名号,真不知道你们汉人怎么那么麻烦!”
“那你朋友一般叫你什么?在中?”
“守......”在中刚想开口,突然眼珠一转,“叫老子!”
“你真是!”秦冶鄙视地看了在中一眼,“喂,都来杭州大半年了,没想过回家吗?还是你现在这么饥渴地游山
玩水,是想回去所以要留念?”
“砰”在中扬手就打了秦冶脑袋一个暴栗,“饥渴?你小子还会用词啊,再说,谁说我要回去了,我家可是严防
死守不让我回家啊!”
在中笑笑,不以为意。
“恩?什么?”秦冶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说了,没什么意思,这会儿要去哪儿玩?”在中挑衅地看了一眼秦冶。
“我说啊,是不是允浩把你闷坏了,这会儿要全部发泄出来?”秦冶反勾住在中的脖子,冲他邪气地笑笑。
“是啊,老子禁欲太久了!在你们大宋国混得一天不如一天啊......”
在中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秦冶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在中,看,承康!”
苍穹如幕,森郁无芒。
承康一袭紫衫,袖袂猎猎,站在凤鸾殿所在的街角处。飘起的衣袖阻挡了在中看向他的视线,在中看不清此时承
康的表情,也许寒冷如冰,也许欲望四流。
“靠,这个小子,这个地方都敢明目张胆地出现,不怕他爹把他给生吞活剥了?”秦冶在一旁看起了笑话。
“哼,真像呢!不愧是兄弟!”在中眼神变得很冷,看得秦冶一阵恍惚。
“在中,你在嘀咕什么?”
“没,只是感叹来这凤鸾殿的人,有的明目张胆,有的偷偷摸摸,秦,裕天,要不我们也去......”
“金大爷,您饶了我吧,我对那人妖可没有兴趣,你不怕死,我还得提防着我老爹呢!”
“玩玩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听说那重鸾......”在中舔了舔嘴唇,样子十分地魅惑。
“喂,金在中,你知道那重鸾是什么人吗?”
“......”
“是人家知县看上的人!虽然这里是天子脚下,小小的知县固然微不足道,但是毕竟也是个官,大家多少都会给
几分薄面。上回那重鸾无缘无故地失踪,看把那个知县的贼老头给急得,放着什么金国太子不找,把整个杭州城
都翻过来也要找到那个重鸾!”
“也是,长得就是个妖孽的样子!”
“怎么,你见过了?话说我和允浩都没见过呢,这个重鸾一般不出门,你见他是不是他逃出凤鸾殿的时候,那个
时候,我想想,允浩不在杭州,我被方叔那个老头摁在流景阁忙到直翻白眼......”
“你说,重鸾失踪的时候,允浩不在杭州?”在中敏感地注意到了秦冶话中的地方。
“恩,那时候他出去......”
“哈哈......”在中突然笑得癫狂,笑得几乎要流出眼泪来,怎么这么好笑,笑得自己好像再也感受不到体内那
一顿一顿的跳动所带来的钝痛。
“在中你笑什么?”不知道为什么秦冶被那笑声吓得毛骨悚然。
“想象一下,今天去那个醉芙坛找哪个姑娘!”在中转过身,直奔醉芙坛。
“你个色鬼!”秦冶撇撇嘴,跟了上去。
天色微明,晓风残月,在中有些恍惚地穿过流景阁前后院落的小竹林,一路走来,一个人都没有,清晨的阳光洒
在湿润的竹枝上,透漏着斑驳的光影。
推开门,在中刚准备脑袋一片空白地就往床上躺去,却在进门的瞬间愣住了,允浩黑着一张脸坐在桌前,浑身僵
硬。
“哟,允浩啊,早啊!”在中换了一个些许放浪的表情。
“去哪儿了?”允浩的口气不是很好,脸上看不出任何以往的温暖。
“玩去了呗,”在中绕过允浩的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想不倒杭州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以前
怎么都没发现,真可惜了!”
“玩?你的腿伤刚好不久啊!”允浩的脸上总算不再那么冷冰冰的,有了一丝的担心,只是眼神仍是阴沉沉的,
就像没有月光的黑夜。
“早好了,”在中抬抬腿,伸伸胳膊,调侃道,“今天这么好来叫我起床?真是啊,唉,流景阁主的叫早服务没
能享受到啊,说吧,今天有什么工作?我做!”
“你不休息?”允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明明这个人刚进来的样子像是累得到死,怎么突然精神就换了一个
样子呢。
“你金大爷我一夜销魂后精神好得很。”在中冲允浩邪气地一笑,扬起下巴,看着面前的人。
允浩直视着在中,俏脸如璧,玉肌似雪,未加整理的衣衫松松地挂在身上,有些凌乱的青丝散漫地垂落在肩上,
却挡不住脖颈处那星星点点的紫红痕迹。
允浩的眼里闪过一缕落寞的哀伤,他吸了口气,顿了顿,“今天,你好好休息吧!”
在中看着允浩的表情从没这么黯淡过,却更加变本加厉地靠上前,眉眼间带着暧昧的妩媚:“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
允浩皱皱眉,推开倚靠自己的在中,径直走到门口,重重地带上门,没有留给在中多余的表情。
“让你休息就休息,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在中惨然一笑,瘫坐在椅子上,妩媚的嘴角渐渐幻化成丝丝惆怅的味道。
“我恐怕真的让你失望了......我,不再是你心里的那个在中了吧......”
这个秋日的清晨,好冷。
冷至骨髓。
在中并没有因为允浩的态度冷漠而有丝毫的改变,依然勾搭着秦冶一起吃喝玩乐,但是允浩并不是像早先那样视
而不见,只要在中超过三更回来,第二天流景阁的大小事务就全然不用在中处理,自己完全把在中当作隐形,一
次,两次,次次如此,一向好强的在中终于忍不住了,思量了一整天后,在黄昏时分冲向流景阁的大书房。
“喂,郑允浩,你什么意思!”在中的口气很冲,身体也似乎因为气愤而微微颤抖。
“恩?”允浩对于在中的突然的来访有些措手不及,看着在中急躁的样子,顿时明白了,没有停下手中的审阅工
作,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没什么,想让你好好休息罢了!”
“休息?我为什么要休息!”在中一把夺下允浩手中的书籍,冷冷地瞪着允浩。
房间里缠绵着淡淡的香气,迟暮的光晕弥漫在室内,染出浅浅的昏黄。
这样的屋子里,他们讨论过书画,思考过前景,也手把手地教学过练字,只是现在,再也找不到当时的温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