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确有几分道理，依他个性想杀人简直是易如反掌，而我屡次逃生……这难道也说明他对我的确与众不同？

琼宝又道：“我保证，以后再不找你麻烦，你可以在我家随便住，怎样？”

小麒麟焦急的扯我衣角道，“美人哥哥，你这是在给我找主人么？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呀……我不要。”

琼宝来了兴致，蹲下身问他，“你这小东西居然还挑主人？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小麒麟蹦跳道：“美人哥哥这样好看的……”

“他？美人？”琼宝在我脸上扫几眼讥讽道，“你是没见过人吧，跟我走，什么样的美人都有。”

“真的？有比美人哥哥还漂亮的么？”小麒麟一脸憧憬。

“当然，小六儿一根手指头都比他好看！”

“真的？！不骗人？”

“骗人是小狗！”

琼宝扯着阿其尾巴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咱们走吧。”

神卷一边咋嘴一边摇头，人小鬼大的发表看法，“阿其一定会后悔的，主人，我敢跟你打赌！不过它活该……明天回来了你也不能要他，哼。”

晚上等不到润玉便提前用了饭，无聊取了本诗集来看，刚翻了一页，便听润玉敲门道：“哥，还没睡吧。”

我放下书道：“进来罢。”

润玉进门，第一眼便发现床上空无一人，似不经意道：“咦，神卷和阿其呢？”

神卷化了原形被我收起来，阿其……我有些难以启齿，却又不愿瞒他，便小声道：“琼宝带走了。”

桔黄烛火映着他俊美无瑕的脸庞，打出一圈柔和的金边增添些许神秘蛊惑。他垂了眼睑睫如蝴蝶，表情至终都未显露出半丝惊讶，只是淡淡笑道：“哥对琼宝可真好。”

20.谁主命运

“润玉，我……”

“如果我想要那只麒麟，哥会不会把它给我？”

我手足无措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喜欢……琼宝说你有只白虎的……”

他看着我窘迫，笑意莫名加深了些，“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和琼宝抢东西呢。天晚了，哥早些睡吧，我明天早上再来找你。”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定睛看我，仿佛突然忆起什么事情缓缓道：“不过……有些东西是要争一争的，不然依他霸道的个性……宁可毁了也轮不到我。”

夜深后，我明明困极了，却始终无法入睡，耳边不停盘旋着润玉最后带有某种暗示性的话语。

他难道是真的喜欢那只麒麟？他和琼宝从小都拥有一样多的东西啊，二娘虽然溺爱琼宝，润玉也是心头肉，记忆中她从不曾厚此薄彼过，那么……还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去争的呢？头疼。

伸手触摸从天窗照进来的一束月光，我突然紧张的坐了起来，今天是农历三月十五，怎么能把最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清出桌来，整整衣冠，将姑姑画像悬出来拜三拜，却始终心虚不敢多看里面人物一眼。

姑姑，虽然你千叮咛万嘱咐，我却仍是沉浸在俗世中难以自拨，对不起……

刚将画卷收起来，便听到从外面隐约传来对话声。

“二宫主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大半夜的居然把宫中稍有姿色的人全都传来……这不是瞎折腾么。”

“你不想活了！主子的闲话也是你能讲的？让你叫你就去叫，哪来那么多牢骚。喂，你在做什么？”

“看看有什么，听说这空院子今起住了人，是不是真的？什么来历啊？”

“是大宫主抱回来的。”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连脚步声也悄无声息沉寂了。我轻轻推开门缝，只见满地月光皎洁，几株花树寂寞的立在院中，空无一人。犹豫许久不敢擅自出院，虽然这里看似未变，我却终归是感觉到疏离了。

倚靠在门上，头突然痛起来，视线恍恍惚惚也开始看不清楚，耳鸣目盲像是在做梦一般，双腿双软身体不由自由的往下滑。

“你不愿认我也没关系，只是求你不要再离开。”

“哥，我想你了……我想你想了整整十年，你知道么。”

“他们说大哥已经死了，可我一直都不肯相信。我知道，哥一定舍不得我们离开的，是不是？”

我突然振作起来，强撑着坐回床前，一手压着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手掏出神卷来召唤，“神卷，神卷……”

神卷揉着眼睛冲出来，“主人你怎么了？”

“我头痛的厉害，不停的看到幻相……”

“前些天只是偶尔嗜睡，现在便升为头痛了么……主人，我们回无忧谷罢！”

我摇头，“无忧谷……从踏出那里起，我们便没有任何退路了。”

神卷哭着端来一杯凉水，“主人你忍一下，我现在就帮你查查看有没有什么法子治。”

他点了蜡烛，盘脚坐到床上开始以手扣住双耳，一排又一排的字迹从他额头上飞速显过。

约半盏茶后，他猛然间跳了起来，“我们走，只要离开这个地方，主人你很快就会好的！”

“离开这里？”

“是啊，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本不该回来的，更不应该让二主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他那样聪明的人……万一传了出去，知道的人越多，您就越危险。被无忧谷的人发现倒是小事，只怕众人意念反噬……”

我迟疑问道：“会怎样？”

神卷哽咽道：“听觉、视觉、味觉、嗅觉、触觉……到时都会逐渐消失，然后一切消失。”

消失……就是说像炊烟一样飘散不见，不会留下半点痕迹，比死亡还恐怖的东西。我忍不住打了个冷噤，杯中茶水溅湿了衣襟。

还好那反噬只是子时阴气重时才犯，后半夜便已好多了，神卷和我挤在一张床上再不敢闭眼，惴惴不安中迎来了次日黎明。

前来服侍的丫头黑又怕人，缩着脖子哆嗦道：“大宫主正在会客不能跟您一块用餐了，不过他吩咐过，公子您要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别委屈了自己。”

我示意神卷收起近乎敌视的探究目光，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到柔和，“知道了。”

委屈自己？桌上摆的清粥小菜可是我的最爱啊，难得润玉还记着。

用过饭，过来收拾的仍是那黑丫头，神卷忍不住抱怨出来，“奇怪，白乐宫没有女人了么，看到她的黑脸我都害怕。”

小丫头连忙用袖子摭头退出去，“我在门外侯着，您有事儿尽管叫。”

不多时润玉过了来，看到那丫头也是愣了几愣，片刻后冲我无奈道：“昨天三更半偏时，琼宝将所有人都叫了过去，现在还没放回来。只能将烧火丫头将就用了，大哥你没吓着吧？”

那丫头几乎窘的头着地了，我连忙道：“没没，其实还挺耐看的。”

润玉一下子被茶水呛住，调侃道：“哥原来喜欢这样的啊。”

我和那丫头的目光一下撞到一起，双双尴尬的别过脸。

“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侍候了。”润玉将那丫头打发走才露出些稚气，趴在桌子上转杯子玩，漫不经心道：“娘方才让我派人去南宫家求亲。”

求亲？我有些吃惊的看他，失落像潮水一般涨了起来。是啊，已经十七了呢，琼宝都已经有六个男宠了……他们都会有自己的枕边人讲知心话倾诉爱语，而我彻彻底底成了外人。

“哥。”润玉手指在我眼前晃两下，“在想什么，我在和你说话呢。”

我恍然清醒，问道：“漂亮么？”

润玉显得兴趣缺缺，“不算太丑。”

“个性怎样才是最重要的，夫妻相处和睦便好，相貌其实不是……”

他端起下巴，死死的盯住我眼睛，一字一顿的吐出五个字，“我，不，喜，欢，她。”

我登时升起一丝诡异的庆幸来，揉着他的头发道：“不喜欢就不同意么，将来要相处大半生呢，总要找个看得上眼的人才行。不过我们家润玉条件这么好……怕将来找个适合的姑娘难啊。”

他弯起眼睛，“真的？”

我瞥见桌角放着墨砚，不动声色的用食指沾了些，口中直夸道：“当然是真的，什么南宫北宫家世之类的都不要放在心上，找个自己喜欢的才重要。咦，你脸上有什么东西？”

他脸上现出不常见的迷糊，“怎么了？”

我飞快将手指在他脸上涂抹两下，“大概被蚊子咬了，嗯，现在好了。”

他被我涂了墨汁仍浑然不觉，迟钝的样子显得分外可爱，思索了会儿认真十足的点头道：“我现在去回复娘。”

等他走到门口时，我突然叫住他，“润玉，一会儿我们出去玩吧。”

他有些困惑，“出去玩？”

“嗯，我和你，不告诉琼宝，好不好？”从小到大，都是我和琼宝瞒着润玉出去玩，今天起就破首次例吧！我要把小时欠他的，通通还给他……

他却偏头道，“哥，我已经十七，不再是小孩子……”

我砰砰乱跳的胸膛顿时安静下来，窘迫的笑笑，“我是说着玩……”

“除非……你去给我买程记的桂花糕。”他的笑容突然无比灿烂。

我立刻松口气，“你不是最讨厌吃甜食么？”

“那不一样。”他露出和琼宝一样的固执坚持。

等他走远了，我犹在好奇中，又是不一样，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呢？

神卷呼呼的跑进来，灌着茶水叫道：“二主人真是奇怪。”

“怎么了？”

“我刚才看到他出院时一边擦脸一边笑……脸上涂了块墨就那么开心？”

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啊？我轻轻摇头，“我也越来越越不懂这个弟弟了。”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突突的奔跑声，昨天被色诱走的小麒麟虎头虎脑闯了进来，一头扎到我怀里哭诉，“美人哥哥，你，还是你嫁给我吧。”

神卷幸灾乐祸的捋它尾巴，“死心吧，我昨天已经跟主人提过醒了，他绝不会再要你了！”

21.今时往日

“这是怎么了？”我惊讶道，琼宝让它受了什么委屈不成，眼睛居然都哭红了。

小麒麟哽咽道：“我不想回去，那里没有美人。”

居然是因为这个，我顿时哭笑不得。

琼宝也紧随其后跳进屋内，拍掉神卷的手警告，“别碰本宫的东西！”

“我不回去，我要跟着美人哥哥！”小麒麟紧张的用爪子扒着我手指。

琼宝将它强拨出来，好脾气的哄劝：“跟着我还愁没有美人么？咱们回去可以慢慢找么。”

小麒麟头摇的更欢了，“你找的那些人，我不喜欢……”

琼宝怒道：“你居然还敢嫌弃我？”他挥挥袖子，从外面进来两个人，手里抬着个钢制的铁笼。

“美人哥哥救救我！”小麒麟拼命在琼宝怀中挣扎，泪眼汪汪的看向我。

神卷都有些不忍了，“主人……”

我终于开口道：“你要对它做什么？”

琼宝绷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我要让它知道，什么叫做规矩。”

“他只是个孩子！”

“把它给我捉了关起来！”他对我的话置之不理，将小麒麟往门口一甩，负手一幅看好戏的姿势。

两个身手敏捷的人立即扑了过来，小麒麟恐惧，连连后退。

退到桌角的时候开始大口喘息，就在一人快要触到它身体的刹那，我屈起了食指，却见一团燃烧的火焰从小麒麟口中喷了出来。

那人避之不及，一条胳膊登时烧焦。

另一人吓的后退，“二宫主……”

“来人！”琼宝冷笑，又唤了十几个进来，“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它给我捉到笼子里去！”

小麒麟飞快躲到我身后叫道：“我不要到笼子里！”

外面传来一个极为悦耳的声音道：“宫主，我回来了。”

一个红衣美少年施施然走了进来，小麒麟顿时瞪圆了眼睛惊呼：“两个美人哥哥！”

神卷狠狠瞪它一眼：“闭嘴！”

红衣少年闻言愣了下，看到躲在我身后露头的小麒麟笑道：“这小东西哪来的，真可爱。”

琼宝得意道：“我的。”接过少年手里的东西又皱眉道：“买个桂花糕，怎么还在那里过夜了？”

少年将鬓角头发拨到耳后，妩媚一笑道：“我在那里学了一整晚，以后便可以亲手做给你吃了。”

琼宝面无表情道：“我只吃那家的。”

我胸口积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程记，幼时我经常替他去买的那家店。

少年咬唇，蹙着眉头流露着一种说不出的失落。

“美人哥哥，你不高兴么？”小麒麟怯生生的问道，却不是对我。

神卷望着不时何时溜到少年脚边的它跺脚，“阿其你怎么又回去了！他们会把你关到笼子里去的！”

小麒麟困惑的偏头看他，“我喜欢这个美人哥哥。”

琼宝指着少年问它，“你喜欢小六么？”

“喜欢！”

“那现在跟他回去？”

“嗯！”

琼宝拍手，冲我露出胜利的笑容，“我早说过，你连小六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神卷没好气的咬牙，“阿其这个好色鬼！早晚会死在美人身上。去吧去吧，我家主人才不稀罕呢，美人？哼，什么眼光。”

我抚着他的头淡淡道：“由它去吧。”

众人刚要退下，润玉回来了，手中捧着一盒点心，警惕的望着琼宝道：“你又来做什么？”

“玩儿，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他。”琼宝蛮不在乎道。

润玉将点心递给神卷，“我和你家主人有事要出去，你留在家里玩儿吧。”

神卷飞快接了点心，笑眯眯点头道：“好的好的，要看好我家主人啊，他有时聪明却有时极傻。”

“人小鬼大。”润玉拉起我手要走，却被琼宝张开双臂挡住去路，“去哪儿？”

润玉推开他，“我的事你管不着。”

琼宝气愤的在身后叫嚣：“润玉你别太嚣张，早晚有一天你会栽到我手里！”

“我等着呢。”润玉扭头说完这句话，走出两步嗤笑道：“幼稚。”

润玉将我带到马厩，指着一排骠肥神气的大马道，“哥选一匹吧。”

我沿着马槽从走到尾端，不安的提议道：“难道……不能走着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