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养子就是林煜城的父亲。

如果不是爱极了妻子，林昊明根本不会想要得到幼凡。医生说病人昏迷太久身体器官已经开始萎缩，全靠药物支

撑，但最多也只能撑三年。脑细胞如果失去再生的能力，什么药物都没办法。

“父亲是想让我去找幼凡？”林煜城问。

父亲看着他点点头：“当年的二叔已经今时不同往日，林、季两家结下世仇，这么多年虽然一直相安无事，但彼

此一直提防着对方。对对方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是你毁容给了我们一个机会。对外我会宣布你已经过世，你将

有一个新的身份方便你潜入季家。希望你尽一切努力在三年之内找到幼凡。为了你母亲。”

父亲眼中第一次对他流露出哀伤以外的情绪。

林煜城有些动容，脸上依旧挂着微笑说：“要是我成功了，把盛大给我，如何。”

林昊明先是一楞，随即笑了：“可以。”

第二天他就有了一个新身份：秦展扬。23岁。孤儿。在某企业的资助下毕业于英国某大学。

临走的时候他最后看了一眼沉睡中的母亲。

终于，他能为这个女人做点事了。

再次来到A市，他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他告戒自己林煜城死在那次伏击中。现在这个活着的是名叫秦展扬的孤儿

。

按照计划他先开始观察季家所有人的动向寻找突破口。然而他意外地遇到一个人，那个在他受伤昏迷后把他送进

医院的男生。

虽然只是挣扎着看了一眼，对于人的脸他一向过目不忘。派人调查了他的背景。很有意思，原来那男生刚刚从锦

衣玉食的大少爷变成穷光蛋。更重要的是他跟季家大少爷是好朋友，还是很好的那种。他决定先拿下这个叫陈不

凡的孩子。

借着金融危机的东风，再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陈不凡一家立刻走投无路。这种世家子弟的性格他最清楚。越是

落魄越不想让自己的朋友知道，死也要保持尊严。他虽然欣赏下手却更重。算准到了陈不凡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他出现在他面前。

“你觉得这交易不错吧。”名叫秦展扬的男人微笑着说。男人留着齐肩的头发显得气质很阴柔。

“你要接近季家到底有什么目的。”陈不凡虽然对这个莫名其妙男人找上自己有些戒心，但见过各种世面的他，

对人与人之间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兵匪都会打交道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他没想到男人的目的居然是自己的朋友。

“这个你不用知道，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威胁到他们的生命，我只是想拿回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想你现在也没

有别的选择，我跟你谈是尊重你。”男人靠着椅背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

事实上陈不凡确实没有别的选择。要么跟他合作，要么母亲被抓去坐牢。只有成交。

秦展扬答应帮他还清所有债务再给他一笔钱安家。他要做的就是把他所知道的季家的一切都告诉他。并且每天汇

报季家大少爷季为乐的行踪。找机会让他能跟季为乐认识。事成以后他会再给他一笔钱。

通过陈不凡，秦展扬得到比他派去的人调查的更准确的信息。其中最多的是关于那个大少爷的。季庭非常宠爱这

个晚来子，几乎是有求必应，而季为乐就是纨绔子弟的典型。为人嚣张，没什么心机，唯一关心的就是怎么给自

己找乐子。人生座右铭：及时行乐。

最喜欢红色、讨厌疼痛、最欣赏身体的部分是头发、最不满意的是娃娃脸、最开心一天是每一天、最不开心的还

没想到……

看着电脑上列出的一长窜资料，秦展扬想起陈不凡对季为乐的评价：没心没肺到让人妒忌的小混蛋。

没心没肺？照秦展扬看来，这个季大少爷根本连灵魂都没有。

前两天在东街见到季为乐本人。头发染成金色，额前的刘海遮住眼睛。红色的衣服红色的鞋子。牛仔裤破了几个

大洞。这种打扮可以直接去参加化装舞会了。

他身后跟着两个臭味相投的少爷大摇大摆地逛路边摊。他们在一个卖床上用品的摊位前停下。季为乐问都没问直

接从钱包抽了几张一百的递给摊主。然后三个人选了几套枕头被褥就走了。秦展扬跟在他们身后想看他们要做什

么。季为乐走在前面，由于身量小被后面两个大个男生挡了根本看不清楚。等大个男生走开，一个极似女人形体

的物体赫然竖立在他们中间。居然是用刚刚的枕头棉被做的。三个男生呵呵笑着在旁边观赏。季为乐笑的最大声

说：“就拿这个去参赛吧。名字就叫丰乳肥臀。”秦展扬没兴趣再看下去。他对季大少爷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没有灵魂的享乐主义二世祖。这个人比起陈不凡更好对付。

在陈不凡的安排下，秦展扬在“夜色”跟季为乐进行了第一次正面接触。他想他应该给季少爷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

也是在陈不凡的间接帮助下他骗得了季庭的信任，成了季为乐的补习老师。季庭对一切有关他儿子的事都很留心

。对他的身世背景查的非常仔细。要不是事先做了充分的准备很可能应付不了他事无巨细的调查。

事情到这里还算顺利。但接下来的发展却让一向胸有成竹的秦展扬都措手不及。

季为乐居然喜欢上他。这感觉就像你在餐厅点菜，你明明点的是东坡肘子，端上来的却是水晶虾仁。虽然不是原

来想吃的菜，但吃起来味道更妙。

在男女情事上他一向淡漠。除了有欲望时找专门行业的女人发泄，至今还没有人让他动过情。有父亲对母亲痴迷

的后果摆在那里，对感情他并不想轻易尝试。

但不代表他不懂。

“你是我的了。”季为乐这么对他宣誓，然后潇洒地走掉。秦展扬对自己假装吃惊的表现非常满意。

也许这个少爷说喜欢自己只是一时觉得好玩，但既然他点了启动程序秦展扬就不会准许他中途退出。

他会一点一点玩到他欲罢不能。

第六章：新发型

天际泛出淡淡的鱼肚白。城市的上空开始有鸟飞过。

秦展扬看着怀中熟睡的人，自嘲地笑了一下，到底是谁欲罢不能，居然跟这小子玩了一年多。

叩叩叩，车外有人在玻璃上敲了几下。

秦展扬看到怀里的人被吵醒有些不悦地放下玻璃。穿着制服的巡警低头看着季为乐问：“他没事吧。我看你们在

这里停了很长时间。”

秦展扬摸摸刚被吵醒眼神还有些迷蒙的季为乐的脸：“没事，我们刚才睡着了。”巡警显然没在听他说话，歪着

头猛看季为乐。秦展扬更加不悦地用外衣裹住季为乐的头：“我们马上就离开。”说完按住控制玻璃的向下键不

放。

季为乐快被他闷死了，好不容易探出头大口大口呼吸。看着秦展扬板着脸，再看看自己正坐在秦展扬身上，他突

然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在这里？”他说着动了动腿想从秦展扬身上下来。秦展扬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他以为是自己的动作太大弄痛了他。

秦展扬嗔怪道：“你被个一百多斤的东西压了整晚试试。”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就是那个那个一百多斤的东西，赶

紧扶着旁边座位的靠背从秦展扬腿上挪开。秦展扬立刻如释重负，弯下腰把早就麻掉的肌肉拍松。

季为乐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混沌的脑子渐渐清醒，想起来昨天的事。昨天喊的太累八成是迷迷糊糊睡死过去了。

他体质特殊，平时跟正常人一样，但一旦身体超过负荷就会犯困，脑子在一瞬间空白，然后就睡死过去，很难叫

醒。记得小时候跟老头子去山上滑雪玩太疯，还在半山腰上滑着人就睡了过去，把老头子吓的半死。看样子秦展

扬担心他一晚上了，虽然过意不去还是开心地嘿嘿笑了出来。

“还笑，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这么任性。”秦展扬白了他一眼，整了整皱折的衣服。

看着平时分外讲究的人被自己弄的衣杉不整，脸上还冒出一点青色的胡渣，他笑的更凶了。

“再笑就把你丢下去。”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已经发动了车子。

“我要吃文华酒搂的小笼包。”

秦展扬现在只想回家洗澡换衣服。一脸不乐意的表情，车子还是开到了文华酒楼。

想到小笼包入口即化的美妙滋味，季为乐拉着秦展扬人还没进门就喊道：“四笼海鲜馅儿的小笼包。”

吃着热乎乎的包子，季为乐没感觉到，秦展扬对周围人怪异的目光很敏感。季大少爷的一头金发经常会惹的路人

多看两眼，但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不止是两眼了。

秦展扬疑惑，目光四处搜寻终于察觉出异样。他拿起别人随手放在桌上的报纸，是市内发行的某晨报。翻过第二

版上面赫然印着对面正在舔手指的少爷的大幅全身照。看样子是昨晚被好事者拍下来给了报社。下面还用大字标

写着：喊出“我爱你”，唤醒众人心。

季为乐舔完手指看到秦展扬拿着一张报纸神色怪异，把他手里的报纸一把抽过来说：“写什么了。”仔细一看差

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照片里的人不就是自己吗。再仔细看了看文字，看到“据一位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小姐透露，在美国这样自发的公

益活动随处可见”的时候，他想到昨晚被男朋友拖走的女孩子，八成是她通知报社的吧。再看看照片，角度拍的

很好，把他青春飞扬的感觉都拍出来了。

“原来我还挺上照的嘛。”季为乐把报纸冲着光看了又看。秦展扬抢过报纸扔在一边，拉起他就走。

只从酒楼到停车位那几步路，就有不下5个人盯着季为乐看超过3秒种。季大少爷到是无所谓，他一向高调，被人

盯着看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秦展扬心里却很不舒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喜欢甚至是讨厌有人看季为乐超过两眼。他当然明白这是他对季为乐独占欲的表现，

他又不是情窦初开的愣头青。独占就独占吧，现在他们在谈恋爱，就算是演戏也要够逼真才行。

回到车上，季为乐拉好安全带说：“送我回家吧，昨天一晚没回去要好好跟老头子交代一下。”

秦展扬没看他直接发动车子。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造型店门前。这是A市最大的造型店“拉维”，也是季为乐

NRG头型的生产基地。

“干嘛，你要理发？”季为乐跟在秦展扬身后不解的问。忽然从店里的镜子看到他的御用理发师特里，季为乐马

上叫住他：“嗨，特里。”那个叫特里的青年一看到季为乐眉毛都拧了起来，走过来说：“你上次不是刚剪过吗

，又来做什么。”

“他要换发型。”不等他回答秦展扬直接说。

“换发型？”季为乐声音一下提高八度。拜托，这个发型可是他亲自为自己设计的，保持了好几年。这可以算是

他人生经典之作。

特里这才注意到季为乐身边的人。他喜欢男人，而且喜欢漂亮的男人。眼前的这个绝对够得上漂亮，不仅漂亮，

眉宇间还透着一股英伟，真可以算是极品。褶皱的外衣反而衬托出他有一种落拓的帅气。可惜帅哥手里正握着另

一只手，而这只手的主人正是他黑名单上响当当的人物，季为乐季大少爷是也。

“你这回又想到什么娱乐大众的发型了？”特里无不讽刺地问。

他讨厌难看的东西，但他更不能忍受的是有人把本来美的东西故意往难看里整。其实季为乐刘海下的脸长的还算

不错，但他在发型上面怪异的品位则完全把他的优点掩盖住了。虽然他这个发型是自己亲自操刀，但那是他在季

少爷的威逼利诱下完成的。

想到当时季为乐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说“你不剪我就自己动手，以后要是有人问就把功劳都算你头上”，他心

里那个恨啊。帮他剪完那个头特里有三天没出门，这三天他都用来给自己催眠：那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你要让他改头换面。”秦展扬发话。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以为他是报纸上的人总是盯着他看了。

特里感动的眼泪都要滚出来。他终于有了雪耻的机会！

不顾季为乐的抗议，特里用疾风迅雷的速度帮他剪了时下最流行的头发，配合他的娃娃脸做了一点修改。剪完以

后特里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季为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额前长长的刘海被剪的很短，碎碎的，露出大半个额头。原本一摸齐的头发被剪的很

有层次。特里拿着着哩水就要喷被他拦住了：“我不喜欢那东西的味道。”特里耸耸肩：“不打着哩也行。你头

发很软，伏帖的很自然。不过这样会显得你像个高中生。想感觉成熟点打着哩让头顶的头发竖起来就行。”

像高中生又怎样，他可不想为了别人的视觉效果委曲自己的鼻子。不过这发型也太普通了吧，现在的自己完全像

个到街上随便一抓一大把的社会待业小青年。

看看身后的秦展扬，见他用手撑着下巴也看着自己。“怎么样？”他问的非常没自信。

秦展扬没回答只是对旁边的特里说：“手艺不错。”然后转身到柜台付钱。

其实换了新发型的季为乐很耀眼。原来是因为被刘海遮住眼睛的，季为乐给人的第一印象虽然特别，却并不鲜明

，只有在某个特定时候不经意露出来的表情会让人心头一动。当然那种表情大多数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

如果说原来的季为乐像参加复活节表演的，那现在的季为乐就像一颗复活节彩蛋，让人忍不住想握在手心。

特里留意到秦展扬看季为乐的眼神心里感叹：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被那小子糟蹋了。

坐在车上秦展扬用手指捻掉几根粘在季为乐脸上的碎头发说：“以后就留这个发型吧。”季为乐听出来他对自己

的新造型很满意，高兴的点头。只要他满意就好，管他普不普通。

然而季为乐还是吸引了一些目光，不同原来那种看稀有动物的眼神，现在更多了一点欣赏。秦展扬考虑要不要让

他把头发染回黑色变得再普通一点。

回到季家，秦展扬大概交代了他们昨晚的行踪，季老爷也没多问，想必是看到报纸了，到是对季为乐的头发很满

意，听说是秦展扬让剪的，对他露出“训妻有方”的赞赏。而小一则笑的一脸暧昧，大少爷前大少爷后问他累不

累要不要去休息一下。他回说：“我不累，不过展扬应该累了，他昨晚都没怎么睡，先让他回去休息休息吧。”

小一瞪大眼睛在季少爷和秦展扬身上来回看，前两天刚从乡下回来的来叔端着茶的手猛抖了一下。季老爷和秦展

扬都不发一语，气氛很古怪。

他说错什么了吗？

秦展扬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季老爷把季为乐叫到书房说有话跟他谈。

季老爷不抽烟不喝酒，惟独喜欢喝茶。书房里飘着一股茶香，混着纸张陈旧的味道，被季为乐戏称为“老人味”

。

季老爷喝了一口茶，看着自己年方二十的儿子，不禁感怀起来。他最近常常感怀，岁月摧人老啊。季为乐坐在沙

发上看着他等他讲话。他看着儿子清澈的单凤眼想起自己早逝的小妻子，她走的时候才跟季为乐一般大小。

“你的眼睛很像你母亲。”季老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