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疾 第一、二部——林之非
林之非  发于:2011年07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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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在吸毒......”

“小康,别说这些了,我们回家。”我抱住小康,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其实我并不介意,或者,这些日子的相处

,我更清楚他是一个值得交托的人。

“不,你听我说完。在我十五岁那年,我被父亲注射了毒品。当时他已经神志不清了。以前的父亲不是这样的,

所以我并不怪他。这些年我靠着出卖身体赚来的钱维系这肮脏的生活,以及我的毒瘾。阿非,我真的快好了,我

已经很久没吸毒了,真的......”

是的,如果不是陈靖凯那晚在扭打中注射大剂量的毒品,小康的生活或许会越过越好。小康口中的灰暗或许就快

成为一段盖上灰尘,不会被轻易翻动的历史。

原来那些刀上并不是他们两个恩怨的结束,而是开始。

“别放弃,小康。我们回家,明天我们去戒毒所。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

这一夜睡得辗转反侧,小康亦是。我紧紧地抱着他,小康在我怀里轻轻颤抖。我们什么也没说。或许这个时候他

只需要一个拥抱,传递温暖和力量。直到天开始蒙蒙亮,麻雀开始在屋檐上欢叫,我才渐渐失去知觉,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我一个人,我猛然清醒了过来,从床上跳了起来。四周什么都没有少,小康的衣服和他最爱

的唱片仍旧摆放在原处。房间安静得让我害怕,轻轻呼唤了几声小康,没有人回答,顿觉大事不妙,我便立刻套

上衣服打算出门寻他。

只是在门口的地板上发现了小康留下的纸条。

“阿非,我想了一夜,靖凯说得没错。那么多年,我还是没有摆脱他。或许我和他就如同纠缠在一起的藤蔓。我

不想连累你,更不想和我父亲一样被关在铁窗之后。我被自己的软弱打败了。

阿非,不要来找我,我和靖凯走了。阿非,你应当去找回属于自己的世界,真的。这里不适合你。

阿非,其实,那晚在出租车上,我想告诉你,

我发现我好像爱上你了。......

阿非,再见了。”

小康就这样不告而别。不知不觉,双眼开始模糊起来。眼泪落在这张纸条上,那个爱字在炽热液体的浸染下慢慢

化开,如同花朵瞬间绽放又顷刻间凋谢一般。

我歇斯底里地大吼:小康,你这个傻瓜,你这个大傻瓜!!!

55、

小康就那么不告而别,留下这间空荡寂寥的房子,每个角落都还留有他的气味。我把小康的衣服叠整齐放进箱子

,搁置在床下,或许哪一天他会回来。

我也曾满世界寻找小康或者陈靖凯,只是他们好似销声匿迹搬怎么也没有丝毫踪影。我又去了几回Kevin’s Bar

,门口冷冷清清,曾经那场喧嚣仍旧记忆犹新。还是撞见了四爷,他告诉我这群在这里觅食的孩子瞬间便消失得

无影无踪,至于去哪了他也不清楚。

我颓然地坐倒在地,或许小康真的是走远了。

隔了几日惠姐来住处探望我,她告诉我小康曾打过电话给她,说他已经去了深圳,一切都安好,并让我安心。小

康和陈靖凯在一起会过得很好吗?起码他并不是自愿的。

想问惠姐关于陈靖凯的事,却也欲言又止。

倒是惠姐看出了我的心事,自顾自地说起他们的初识。我坐在一边安静地听,没有插话,就好像听着两个和我毫

无关系的人的故事。亦确实,他们俩的棋局从十五岁那年便开始,我不从插手,更无法改变什么。原来小康经历

的比我所知的,我所想象的更多。或许就如同小康说的,他与陈靖凯的纠缠,恐怕一时之间,抑或永远都无法理

清。

惠姐拍拍我的肩膀:“我给你介绍几个新朋友吧,省得你一个人呆着,多寂寞啊。”

“不用了,我想......”

“有些事考虑清楚再跟我说,我会支持你的。”

“恩。”

“小康会过得好吗?”

“这孩子到哪儿都能生存下去,顽强地生存下去。”惠姐笑了,“我了解他。”

“你真的放心吗?惠姐。”

“阿非,我只能让自己放宽心,告诉自己他会一切都好,不是吗?”

56、

自从惠姐那日探访,又过了半个月未见。自从得知小康去了深圳便放弃了寻找,日子还是继续过,每天躺在床上

的时候,总觉得如今这张床过于大,并不适合一个人睡,寒气从被子的缝隙钻了进来,每每半夜都会被冻醒,浑

身发抖。我会爬起床习惯性地冲俩杯咖啡,却发现无人可递。

或许小康说得对,也是时候该启程回到我的世界了。是回到那个有杨瑞存在的世界,还是回到那个我无法再去面

对的世界,属于珥东的西安。

我摇摇头,或许我依旧对西安仍旧怀揣着梦与希望,只是暂时还是无法去想这些。

傍晚的时候,惠姐打电话来说有位先生想见我。我听到Narcissus这个名字的时候,断然地拒绝了,或许这个地

方我不该再去。惠姐也没说什么,只是说会帮我推掉,如果缺钱直接告诉她。

一直觉得惠姐并不是很在乎钱,我曾经问她为什么想做这行。她只是苦笑地回答我,习惯了。不知道习惯是不是

可怕的事,又或许,习惯是件好事。

“真的不想接?”隔了几日惠姐又打来电话,“这位先生还挺执着的,说是非你不可。”

“哦,这样啊。”想想我也需要生活费,并不想靠惠姐救济,“那好吧,不过地点换成如家酒店吧。”

......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我漫不经心地冲了个澡,鬼使神差地将小康的衣服又翻了出来穿上,站在镜子前面发

呆。小康曾经笑称,我们俩尺码一样,衣服可以换着穿,这样能省钱。

我微笑着下楼,想着曾经的快乐。顺手拦了辆出租,报上如家的地址。司机通过后视镜朝我看了一眼,我别过头

闭上眼睛。

顺路在罗森便利买了安全套和润滑剂,提着袋子走进如家酒店,扣响了约好的房门。门牌号竟正巧是四一九,无

比讽刺。幸而如今的我早已没有过去的不安和羞涩,只是这次完事之后不会再有人在门口等我了,我需要独自回

家,独自承受一些说不清楚的痛苦,那并非是私处被撕裂的疼痛。

门内人唤了一声,进来。

我推门而入。将购物袋放在门厅的置物柜上,刚想打招呼。坐在暗处的男人便站了起来。

“是不是今后我们都要以这种方式见面?”

57、

屋内的男子一直躲在暗处,他突然站起来,显得有些激动。

“之非,是不是今后我们都要以这种方式见面?”此刻我才听清楚,这低沉又带着些许伤感的声音含在口腔中似

乎找不到出口,这是杨瑞的声音,我再了解不过。

“杨......杨瑞......”

他突然冲过来用力抱住了我,“之非,我一直想见你,我很想见你。我......”

“为什么来找我,不是说过要忘记我的么,”我把他推开,两个人显得有些尴尬,我转身倒了杯水递给他。

他说了声谢谢,彼此显得更为生分。屋内并没有开灯,只是借着窗外的霓虹隐隐约约可见两个人肩并肩坐在床边

。杨瑞并没有回答我的话,他为何来找我。

“最近过得好吗?上回我在医院......”提起那次医院的偶遇让我不得不想起小康的微笑,这仿佛就在昨天。我

焦急地走过去,小康却好似没事一样,笑得灿烂。那笑化解了一切的不安,焦虑和哀愁。那笑浸透入人心久久无

法消散。

“就这样吧,还行。”我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杨瑞没有继续问下去,他突然转过身把我拽入他的怀里,从背后抱过我,双手交叉紧紧扣在我的腰间,头靠在我

的背脊上,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轻得若有若无,只是我听得真切。

“你知道吗,之非,我最喜欢就这样和你黏在一起。”

“杨瑞......”

“之非,回来吧。”就这样又过一会儿,杨瑞松开手让我转过身对着他,我没有看他的眼睛,亦不是不敢,只是

每每看到那双透露着忧伤的双眼,我好不容易建筑的堡垒便会轻易被他击溃。“回来吧,好吗。我和靳薇要结婚

了,她一直很想见你。”

我没有回答,脑袋就好像炸开了一般,所有的思绪奔涌而出,我来不及思考什么。就那么顿在那里。

“之非,你也知道,靳薇时日不多了。她真的很想念你。”

“那你呢?瑞。”我抬起头,终于和他四目相对。

58、

那晚我与杨瑞并没有做爱,只是侧躺在床上,任由他从背后将我抱过,两个人就好似一对双胞胎在母体中的姿势

一样。双腿蜷缩起来,我的手枕在头下,而他的手搭在我的腰间。杨瑞把头埋在我的发丝中,吞吐着温暖潮湿的

气息,轻轻地吹打在我的耳后。此刻,我只觉得无限安稳,便什么也不再想,闭上眼渐渐地失去知觉。

只是好梦不长,天才刚亮我便醒了过来。身边的杨瑞呼吸沉稳,依旧睡得很深。很久没有细看这个男人,睫毛长

长地垂下、挺拔的鼻梁以及分明的棱角,还有一双宽大的手一整夜都搭在我的身上。

我支起身子看着身边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他一会儿变成珥东,一会儿变成小康,一会儿又变回杨瑞。瞬间好像整

个世界都天旋地转起来,我赶紧套上衣服逃离了这间屋子......

我们要结婚了......

之非,回来吧......

靳薇很想念你,她很想见你......

那你呢,瑞......

杨瑞始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尽管有时候我知道答案。走在街上,脑海中都是昨晚的对话,好像要将我抽离这个

世界。

他们要结婚了。

只是靳薇想见我。

杨瑞只是因为靳薇才来找我的。

吱...... 是急刹车的声音。我的思绪被这突兀的声响打断,险些失去重心摔倒在地。这辆红色的别克离我只有

五十公分远。司机探出脑袋,指着我的脑袋叫骂起来,“想死啊,小畜生!走路看哪儿呢!”

或许,我真该面对这一切了,面对靳薇,面对他们即将结婚的事实,并送上祝福的微笑。我踱步到路边,拿起公

用电话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靳薇......你有空吗,周末下午两点在Narcissus,不见不散。”

59、

周末的Narcissus零星地坐著一些仍旧需要加班的公司职员,他们话并不多,只是翻看报纸抑或闷头喝酒,这或

许是一种消磨时光的方式。隐隐约约仿佛看到那时,我与杨瑞坐在吧台边,他递过来一杯Chivas Regal,我一干

而尽。

Narcissus爱放小野丽莎的唱片,今天亦是。这个女子抱著吉他轻声哼唱,暖暖的,充斥著无限暧昧与惬意。

我看见靳薇推门进来,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她一眼就找到了坐在窗边的我,向我招了招手,笑得灿烂。

我朝她点点头。

“让你失望了,这里没有你中意的男人。”她在我对面坐下,伸过手捏捏我的脸颊,如同以往。好像彼此不曾分

离过。

我没有想到靳薇会这样开场,顿时尴尬便烟消云散。我听著靳薇絮叨刚才逛街的趣事,时而和杨瑞讨论一些公司

的话题,抑或提及曾经校园里的往事。说到这些她总是显得异常兴奋。

杨瑞始终没有和我说话,只是坐在一边看著我的眼睛,有时被他看得难受便转过脸对著靳薇,她的笑甜美而又单

纯,如同疗伤的良药。

“我们要结婚了,之非。”靳薇拉过我的手,彼此双手紧扣,四目相对。从她的口气里我可以听到幸福。

只是有些事我仍旧无法释怀,我低下头,轻声说:“你们的婚礼我可能无法参加了。我想回西安。”

“林之非!我一生可只有那麽一次穿婚纱的机会。何况,我还想找你做伴郎呢。”

我看了眼杨瑞,他正巧也皱著眉头看著我,心中不知道有什麽东西窜了出来,眼底有些涩。我告诉靳薇,我对西

安有著一个梦,必须回去。她并没有勉强我,只是说,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60、 尾声

我向惠姐和房东太太道别的时候,她的心情复杂,有些不舍又有些安心。惠姐姐拍拍我的肩膀:“小子终於长大

了。在西安可要照顾好自己。”房东太太也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她们好像自己的儿子就要上征途一般,有说不完

的话。尽管发生了不少事情,对她们还是心存感恩,以及太多不舍。转身告别的时候,我听到惠姐的哭声,不忍

扭过头再看一眼,楼梯嘎吱嘎吱作响,我噙著眼泪匆匆下楼。

上火车的时候我将杨瑞送给我的北京猎狐梗交托给了靳薇。这只名叫King的小狗应当回到属於它的人身边才会幸

福吧。我想靳薇才应当是它的主人。

“替我好好照顾这只放肆的小畜生,他不懂得如何生存。”

“之非,其实,你可以留下的。”

“在你眼里我就如同king一样不懂得生存吗?”

靳薇没有说话,我最後拥抱了一下她,转身上了车,King好像明白什麽似的,突然旺旺地叫个不停。靳薇摸摸它

的脑袋,安抚著这只小狗,它便安静下来,蜷缩在靳薇的怀里看著火车上的我。

“靳薇,你一定要幸福,”我在火车上朝她挥挥手,“杨瑞是个好男人,我了解。”

......

坐在火车上,随著火车颠簸。我什麽也没带走。如同当年来上海一般,依旧是那些行李。背包上挂著的链子。它

是一条用纯黑色丝线编织成的,有双如意团锦蝴蝶结,双环方胜结,藻井结,还挂著玉竹配件。这是珥东替我系

在背包上的。

突然想起珥东的话,“之非,很多事情是无可奈何的,我知道你无法忘记那道道纠缠的疤痕,我知道你一再地痛

。但,之非,你可知道,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你的无可奈何。相信我。”

或许是真的,生命中有著许多遗忘和记得,无论你如何觉得,只是某一刻,你会突然想起,原本以为忘记的人或

者事,你依旧会对他们抱有幻想,又或者说,你会将之视为最後的港湾,尤其是你一无所有的时候。就算是飞蛾

扑火,你都会义无反顾地回去。

而我想起的是,珥东当年的承诺。

珥东,我回来了......

(第一部 完)

1、

珥东出生在西安。棱角分明,身材高大。留著一头邋遢的长发,深邃的眸子藏在发丝後直窥人心。尽管是这样的

装束,珥东对乐器并无好感,他只爱两件事。上课睡觉以及下课打球。我们是同班同学。於是我常做的两件便是

上课看他睡觉,下课看他打篮球。尽管我不懂这些,也乐於混在女生中间看他如何意气风发。

通常放学後他会拉著我去吃摆在陕师大校门边的张姨小食铺子的羊肉泡馍,张姨烧的牛羊肉泡馍分量足口味地道

,熟络了之後还可以赊账,珥东最爱去哪儿吃吃喝喝。每次总是要三份,两份羊肉泡馍的一份牛肉泡馍的。因为

我不爱吃羊肉。

珥东吃东西总是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便喝个精光,每次看他不解馋的样子,我总又把自己碗里的分他一半,他

也每每欣然接受。这成为我们之间一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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